第32節
徐行之:“……那你是如何趕來的?” 他記得自己從醒來到藥效開始發作不過短短一炷香工夫,孟重光就算能靠著自己頸后的印記確認自己的所在,又如何能來得這么快? 孟重光一笑,并不作答,伸手扶住了徐行之的后頸,又攬袖遮住了徐行之的眼睛。 徐行之:“你干什……” “么”字尚未出口,徐行之便覺一陣厲風從耳邊呼呼掀過,四周景象瘋狂扭曲了一番后,重歸正常。 孟重光的袖子剛剛放下,徐行之便聽見了周望欣喜的聲音:“舅舅你別急!你快看!徐師兄和孟大哥都回來了!” 徐行之驚愕,回頭去看孟重光,卻見他眼含笑意地攤了攤手:“師兄,我說過的吧,我跑得很快的。” 作者有話要說: 車鑰匙拔出來了,請各位乘客有序下車么么噠~ 第26章 了卻殘局 幾人重新上路后,周望一直在盤問徐行之究竟是被哪路神仙擄走的。 徐行之一本正經道:“一個長滿胸毛的大漢。” 畢竟差點被一個女人霸王硬上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徐行之認為,如果把自己的丟人事跡如實說出,周北南能拿這事兒嘲笑自己一年不帶重樣的。 周望好奇:“他為何劫你?” 徐行之對答如流:“他是那位封山之主的屬下,想為舊主報仇。” 周望:“那你為何又換了一身衣服?” 徐行之:“原先的衣服滾臟了,孟重光取了他的衣物給我穿。” 不等周望再問,徐行之就搶先道:“你是不是還想問,既然那人抓我回去復仇,為何我身上毫發無損?” 周望點頭。 徐行之將剛剛遺失在溪岸邊的扇子啪地展開,嫌棄道:“你問題真多。” 周望:“……” 從剛才起一直在聽二人對話的陸御九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周北南從后頭趕來,對周望說:“你別跟這人多說話。他那張嘴就欠縫。” 徐行之:“……我可聽到了啊。” 周北南嗤笑一聲:“我還怕你聽見?” 徐行之從地上撿了塊土坷垃,回身朝后一丟。 周北南下意識伸手去擋,土坷垃卻徑直穿過了周北南的手背和腦袋,在地上跌了個四分五裂。 周北南皺眉:“徐行之,你無聊不無聊!?” 徐行之笑道:“看你心情不好,就說些閑話嘍。不過是想叫你開心些罷了。” 周北南:“……滾滾滾,誰心情不好?” 徐行之用扇子搔搔后頸處那一處吻痕一樣的紅跡:“自你出塔,要么就沉默不語,要么就怪腔怪調。……你以前心情好的時候是這樣兒的?” 周北南沒再接徐行之的話,獨自一個走到隊伍最前端,一個人負槍前行。 徐行之正納悶間,陸御九趕了上來。 他輕聲對徐行之道:“徐師兄別介意,他就這么個少爺脾氣。” “沒事兒。”徐行之揚揚扇,他根本不會計較這種小事情,“他有什么心事?” 陸御九將聲音壓低,答道:“……他當年就是在虎跳澗出事的。” ……難怪。 徐行之皺眉:“你可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嗎?” “我也不曉得。”陸御九答,“我撿到他的時候就是在虎跳澗附近。那時,他的魂核已然離體,只差一口氣便要消散。我將他救下后也問過他,可他大概是受到過很嚴重的刺激,靈體分散,關于死前的這一段經歷他竟是分毫也記不得了。也因為他靈體不完整,這些年他的靈力也殘缺了一大半,始終無法恢復當年之力。他心里總憋著一口氣,所以自從知道這次的去處是虎跳澗,他就有了些心結。” 說到此處,他合攏雙手,輕聲道:“徐師兄莫怪他,他其實不是有意針對你的……” 徐行之笑:“你倒是護著他。” 陸御九抿唇,在鬼面之下露出的半截娃娃臉變成了半只微紅的豆沙包:“我與他……其實更多時候是他護我。” 徐行之看著陸御九這憋不住炫耀的小表情,不禁失笑:“你不是還有幾個鬼奴嗎?我來蠻荒第一日的時候見過。他們都穿著清涼谷的服制,可怎么不見他們像周北南一樣成天閑逛?” “那是我找到的幾位師兄的殘魂。”說到這里,陸御九臉上紅意減退,仍圓潤白嫩的包子臉認真地鼓了起來,“周北南已經是我手下鬼奴中最完整的魂魄了,不需耗費精元,他便能自行維持形魂不散;而師兄們的魂核損耗太甚,連顯形都困難,平時若是讓他們隨意出來,我要消耗的精元便太多了。” 徐行之知曉,鬼奴與鬼主是共生關系,一方需得打上烙印、對鬼主宣誓效忠;一方則提供精元、供鬼奴生存衍息。 鬼主修煉愈精進,能供養驅馳的鬼奴數量越龐大,而在鼎盛時期的鳴鴉國,許多精于此術的鬼修甚至能夠撒葉成兵,呼喚百萬鬼軍。 相比之下,陸御九旗下的小貓兩三只著實是寒磣了些。 徐行之開了個玩笑:“清涼谷規矩大,你任意驅使師兄,就不怕溫白毛訓斥?” 提到此人,陸御九突地沉默了。 徐行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陸御九的反應。 這話當然是他故意問的。 在原主記憶里,當年四門同輩之中,徐行之、周北南、曲馳跟溫雪塵可稱翹楚。而在其中,溫雪塵極厭惡非道之人,行事正直剛硬,不似原主行事不羈,不似曲馳性情柔軟,也不似周北南沖動易怒。 若讓徐行之說出一個絕不可能參與十三年前盜竊神器之事的人,溫雪塵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人。 但單憑原主斷斷續續的回憶,要想補全當年真相恐怕難之又難,所以徐行之很想從陸御九這里得到一個準確的情報。 溫雪塵有沒有參加當年的反叛?此時,他是藏身在蠻荒某處,還是留在了蠻荒之外? 半晌過后,陸御九悶聲給出了一個答案:“我想……溫師兄應該已不在人世間了。” 徐行之這回是真的詫異了,聲調微微提起:“嗯?” 陸御九反問:“師兄在外面十三年,從未聽過溫師兄的音訊吧?” 徐行之心說,我要是聽過就見鬼了。 于是他搖了搖頭。 陸御九面具下的雙眸略略黯淡下去:“……是嗎?我想也是的。” 不僅沒要到答案反倒被弄得一頭霧水的徐行之也不好再問,只好目送著陸御九往前追趕周北南去了。 他正打算反芻一番從陸御九這里得到的訊息,就被一只手從后頭牽住了左手衣袖,而另一只手則從他背后繞來,撫住了他的下巴。 孟重光對著他的后頸小聲說話:“師兄和他聊了很久啊?在聊些什么呢?” 徐行之的脖頸被他呼出的熱氣搔得發癢不止:“……隨便聊聊而已。” “隨便一聊,便有那么久的話可說。”孟重光委屈不已,“可師兄都不愿和我多說話。重光也要跟師兄聊天。” 徐行之一巴掌拍上了他逗弄著自己下巴的手背:“沒大沒小。好好好,同你聊便是。想聽什么?” 孟重光高興地從徐行之背后繞到前面來,背著手問:“想聽聽看師兄和陸御九剛才聊了什么?” 徐行之:“……我們沒聊什么。” 孟重光更委屈了:“師兄騙人,你們倆剛剛聊了周北南,聊了鬼奴,還聊了溫雪塵,怎么能說什么都沒聊呢?” 徐行之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你既然都聽見了那還問什么?” 孟重光眼睛里滿是真誠的瀲滟波光,煞是動人:“我想叫師兄再跟我講一遍,我想聽師兄的聲音。” 徐行之想,這老妖精真的嬌氣得沒邊沒沿的,誰慣出來的臭毛病。 他一邊想著一邊開口道:“剛才陸御九來跟我說,不要同周北南計較……” 就這么一路走一路說著,幾人又走了近三個時辰。 周望年歲小,擔負不起尋找鑰匙碎片的重任,之前一直留在塔中守塔,這回是她第一次出塔。 她見了許多之前未見的景色,盡管四周薄霧蒸蒸,貧瘠昏黃的皴裂土地一眼望不到邊際,她仍歡快地跑來跑去,折了幾色花瓣,笨手笨腳地編了花冠,給曲馳和陶閑分別戴上。 最終,一行人決定在崖下的一處山洞中休整,睡過幾個時辰后再出發。 大家從四處尋來蒲葦枯草,準備鋪床。 曲馳出去約一刻鐘后,拖回來了一只已經斷了氣的、口里生了人牙的鹿形怪物。 他對陶閑說:“給你。” 陶閑失笑:“都是我的?” 曲馳點頭:“都是你的。” 陶閑耐心勸說:“曲師兄,我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要不然分給大家一些?” 曲馳環視一圈眾人,堅決道:“不管,這就是你的。” 說罷他又轉了出去,拖進兩只更加奇形怪狀的怪物:“……這才是他們的。” 他神神秘秘地湊到陶閑身邊,把聲音壓低,和陶閑說小話:“你的這只比那兩只好看。我特意給你打的。” 然而他這樣放低聲音半分作用都無,在座所有人都清楚地聽到了他的話。 見一旁的徐行之忍笑忍到臉綠,陶閑一張小白臉漲得紅彤彤的。 他也學著曲馳的樣子,壓低聲音鄭重地回道:“……嗯。謝謝曲師兄。” 曲馳溫和地笑笑,摸了摸陶閑的頭發。 雖說修道之人需戒除口腹之欲,在場的除了徐行之和陶閑外的人也早就辟谷成功,然而聚在一起為吃上一頓飯忙碌半晌,亦是塵世間難得的幸福。 周望與骨女點起了火堆,徐行之則與孟重光出洞去,挑挑揀揀,選了幾枝果木香味濃郁的樹枝。 用此物烤制rou類,一旦熏烤入味,便是人間至味。 徐行之又從一處附近的一處鹽湖里接來許多湖水,用孟重光戒指里存儲的鍋具架上火蒸烤。 隨著湖水的沸騰,淡白色的顆粒逐漸在鍋沿處析出。 徐行之將那凝結的鹽粒用洗滌干凈的樹片刮下,拿到周望眼前問她:“知道這是什么嗎?” 周望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