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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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看獸皮人,突發(fā)奇想:“你能閉著眼下刀子嗎?” 周望:“……” 獸皮人:“……” 話一出口,徐行之自己也知道此言滑稽,索性長長呼了一口氣,把肺內(nèi)濁氣盡皆排出:“算了,這鑰匙一時半會兒也跑不掉。等孟重光回來再說。” 他正欲轉(zhuǎn)身,獸皮人卻出聲喚住了他:“我還知曉一件事,想聽嗎?” 徐行之頷首:“你說便是。” 獸皮人的笑容愈發(fā)邪異:“你附耳過來,我說與你聽。” 徐行之突然發(fā)覺有哪里不對。 周望已是耐不住性子,返身走來,一把奪過徐行之手中匕首。 她能揮動那兩把巨刃,膂力自然是不容小覷。徐行之手中一空,抬眼再看時,驚愕地發(fā)現(xiàn),周望臉上早已失去了平素的淡然,仿佛是餓狼終于看到了一只活物,恨不能立即將獸皮人開膛破肚。 徐行之只得用肩膀抵住她:“休要再上前了。此人有古……” 周望卻不由分說,將徐行之一臂掀開。 周望個子小小,還不及徐行之肩膀高,徐行之料想到她氣力不會小,卻壓根沒想到會這么大。 徐行之被一跟頭撂開時,周望手起刀落,眨眼間,匕首已沒入獸皮人腹間。 生鐵入腹,獸皮人臉上卻不見痛苦,詭異的笑容放大到了最夸張的地步,嘴角幾乎要生生裂開。 周望尚未反應(yīng)過來,徐行之已經(jīng)撲上前來,一把將周望朝后推去! 與獸皮人的傷口近在咫尺,徐行之親眼看見,獸皮人被破開的腹間有一枚掩埋在血rou中的光團(tuán)驟然閃開,白光刺目,晃得他眼睛一陣燒灼似的疼痛。 ——獸皮人將鑰匙埋于體內(nèi),也將一捻靈力埋于腹中,若是有人要開膛取鑰匙,他寧可催動靈力,炸了鑰匙碎片,搏一個同歸于盡,也不肯將鑰匙白白拱手讓人! 眼看避無可避,徐行之伸手去擋的同時,已經(jīng)做好了遭殃的準(zhǔn)備。 但一個溫暖的懷抱卻先于疼痛壓來,將徐行之牢牢鎖在他的影子之中。 那雙胳膊沒敢用力,只是松松地攏住徐行之的肩膀,謹(jǐn)慎得像是在保護(hù)一個一碰即碎的夢境。 滿懷的植物清香,讓徐行之幾乎在一瞬間確定了來者的身份。 他睜開眼睛,便迎面撞上了孟重光的目光。 徐行之這輩子沒有見過這種像海一樣的眼神,深邃,溫柔,永遠(yuǎn)望不見底,而在靜海之下似乎時刻隱藏著一股漩渦,時刻準(zhǔn)備把眼前人吞進(jìn)去,抵死纏綿,至死方休。 徐行之被他看得脊梁骨一陣酥麻,一時間燥熱難言,連話也忘了說。 孟重光抱住他,小小聲地說起話來的樣子委屈至極,像極了小奶狗:“師兄,你又亂跑,怎么不在房中等我回去?” 他形狀漂亮唇線曼妙的唇就停留在徐行之鼻翼處,從他口中呼出的熱流直接把徐行之的臉蒸得發(fā)了紅。 昨夜那個不經(jīng)意的唇角碰觸,和獸皮人方才提起的“兔兒爺”,再加上徐行之現(xiàn)在被他的氣音搔得隱隱發(fā)癢的耳朵,將徐行之的頭腦擾得一片混沌,僅僅說出一個“你”字,喉頭便一陣陣發(fā)起緊來。 孟重光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若是放在任何一個長相平庸的人臉上,難免有做作之嫌,但落在他臉上卻迷人得叫人目瞪口呆:“……師兄真可愛。” 兩人間的氣氛剛剛旖旎起來,驚魂甫定的周望便趕了上來:“徐師兄,你有沒有事情?” 徐行之竟有些做賊心虛,將孟重光往外一推。 孟重光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兩步,頓時一臉的受傷。 周望見徐行之完好無損,就連發(fā)冠也沒有亂上分毫,心下稍安,這才記起鑰匙碎片的事情,指著獸皮人叫道:“鑰匙!” 徐行之經(jīng)此提醒,豁然省悟,從孟重光懷里抽身,去看獸皮人現(xiàn)在狀況如何。 被師兄毅然決然拋下的孟重光臉色發(fā)青,在無人注意處氣得跺了兩下腳。 這一看不要緊,徐行之差點嘔出來。 獸皮人面上的得意之色已經(jīng)被劇烈的痛苦扭曲得不成人形。他的腹部被那爆散的靈力所創(chuàng),炸出了一個深約半寸的傷洞,但靈力卻并未擴散開,而是被一股更加強勁的朱紅色靈力光團(tuán)包裹在其中,炸裂開的血rou呈團(tuán)狀,在其中翻滾洶涌。 就翻滾的威勢來看,如果孟重光沒有出手的話,此時的小室定然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了。 血洞深處,隱約可見一塊碎玉模樣的東西,正閃著光芒。 周望不顧骯臟,立即將那碎玉撿在手中。 獸皮人機關(guān)算盡的一擊落空,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因為身體殘疾,甚至連翻滾也做不到。 他一聲聲凄厲地嚎叫著:“叫我死!讓我死了吧!殺了我啊!” 在獸皮人的慘叫聲中,孟重光將徐行之和周望朝外推去:“師兄,周望,你們都出去,小心他再發(fā)狂傷人。”他的目光不能再誠摯了,“……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周望得了她心心念念的寶物,自不愿再與這獸皮人多費唇舌,而此處血腥味嗆人,徐行之也不欲在此多留。 待二人出門,孟重光眼中笑意盡斂,眼中的光帶著刀氣,慢條斯理地剮過獸皮人身體的角角落落。 旋即,他蹲下身子,運起靈力,替獸皮人疏通起經(jīng)脈來。 “放心,我會把你的命留住。”孟重光已將剛才的孩子氣模樣收斂起來,語調(diào)極盡輕和,“……你會后悔這次沒炸死自己的。” 獸皮人睚眥盡裂,喉嚨咕嚕作響,卻是連半聲慘叫也發(fā)不出來了。 再走出小室時,周望染滿血污的手掌心里躺著那塊碎玉,她不住用衣襟擦拭,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難得露出歡喜的神情。 出門后,她迎面望見一人,就主動迎了上去,揚聲喚道:“干娘,干爹在哪里,我們得了一樣好東西!” 乍聽周望喚“干娘”,跟出小室門來的徐行之還以為這塔內(nèi)還住有別的女子,只是他還未得見。 但細(xì)細(xì)定睛一望,他便哭笑不得起來。 被周望叫做“干娘”的人是個男子,他身著徐行之記憶里丹陽峰弟子所穿的衣裳,弱不勝衣,面色蒼白,一臉大病初愈之狀,可即使如此,仍頗有幾分顏色。 他與孟重光是不一樣的美法,若要比較的話,眼前人的氣質(zhì)更近似于戲班高臺上的花旦,女流弱質(zhì),體態(tài)孱細(xì)。 ……倒真應(yīng)了那個干娘的“娘”字。 那男子的聲音也很是溫柔細(xì)弱,乍一聽連男女都難以辨別:“是,是什么東西?” 周望正要把剛才在小室的遭遇和盤托出,男子便有些期期艾艾地說:“有事,有事的話,到小陸屋中再說吧。他……肩上挨了一箭,傷得不輕,元,元師姐正在治療他。” 聽到陸御九這個名字,徐行之眼前立時出現(xiàn)了在原主記憶里出現(xiàn)的那個娃娃臉的鬼修少年。 他一時恍惚起來。 當(dāng)年,他為了救不大相熟的別門弟子,甘心殿后,險些成為肥遺的盤中餐。 這樣一個人,為何會犯下盜竊神器的過錯,被罰入蠻荒? 在蠻荒中共同生活多年,大家早已是心意相通,聽聞陸御九受傷,周望哪里還坐得住,捧了碎片,疾步向一間屋宇內(nèi)趕去。 那漂亮男子看到了緊跟在周望后面出來的徐行之,倒也不避,主動迎了上去,羞怯地招呼:“我聽曲師兄說,徐師兄來了,可,可兩日前我從南山尋靈石回來后,便一直病著,下不了地,也沒……沒能來見一見您。徐師兄還記得我嗎?” 徐行之:“……” 在他在原主記憶中費力挑挑揀揀、尋覓著眼前人的蹤影時,他先笑了起來:“徐師兄……記不得也是正常。上次,上次見到徐師兄時,我……還是個愛哭鼻子的小孩兒。” 徐行之微微皺眉:“……你是陶閑?” 在徐行之跟曲馳對話時,他曾聽到曲馳提過一個叫做“陶閑”的人。 當(dāng)時他面上不顯,心中卻已經(jīng)有了計較。 ……這個“陶閑”非常奇怪。 當(dāng)然,他的言談舉止都無甚異常,但陶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特例。 ——他既不存在在原主的記憶里,也并沒有出現(xiàn)在徐行之本人撰寫的話本中。 他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但卻又能被孟重光納為可信賴的人,被收容在這蠻荒的七人隊伍之中。 這個娘娘腔小結(jié)巴是有何過人之處嗎? 作者有話要說: 注明一下,本書的明確cp僅有師兄和重光小喵~ 第15章 弄巧成拙 陶閑自然不曉得徐行之心中的計較,一路領(lǐng)著他去瞧了陸御九。 推開房門,徐行之話本中的蠻荒諸人,除了孟重光外,皆匯聚其中。 周北南正給陸御九拭汗;周望一膝跪在榻上,詢問著他的傷勢;骨女元如晝則站在一旁,用小壺給陸御九的杯子添水。 曲馳手持拂塵立在一旁,目光純凈如銀,看見陶閑來了,便走上前來,口氣像是個故作嚴(yán)肅的小大人:“……我回來后怎么沒有在房間里看見你?” 陶閑恭敬道:“回曲師兄。我身體好了一點,就想四處走動走動。” 曲馳抿唇,算是接受了這個說辭:“以后不許亂跑。” 說著,他將拂塵一端遞到陶閑眼前。 陶閑心領(lǐng)神會,伸手握住幾根拂塵上的麈尾細(xì)毛,任由曲馳牽著他朝里走去。 曲馳還不忘回頭叫上徐行之:“行之,進(jìn)來吧。” 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徐行之一時間竟有了隔世之感。 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的確來到了筆下角色的世界。 然而要脫離這個世界,唯一的途徑竟是要手刃掉他們唯一的希望。 那把匕首仍在徐行之的腰間,沉得要命,沉到幾乎要把他拉到地心里去。 那邊,在床上休憩的陸御九看見了徐行之,稍稍直了直腰背:“徐師兄?怎么不進(jìn)來?” “怎么傷到的?”徐行之將心思強行拽回正軌,走到床邊。 陸御九仍戴著那副丑陋無比、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的鐵制鬼面,肩部的衣服已經(jīng)被拆撕開來,經(jīng)過元如晝的治療,創(chuàng)口已是恢復(fù)如初,但看他被血染透的半副衣襟,猶可判斷這個傷口原先有多么猙獰。 “他們帶了弓箭。”陸御九接過元如晝遞來的水杯,“我沒注意。” 周北南推了推他的腦袋:“誰要你總愛站在高處?簡直是活靶子。” 陸御九揉著被他推中的地方,隔著面具瞪周北南:“要你管。” 周北南雙臂交叉,靠在床頭,姿態(tài)和周望一模一樣:“我怎么不管?我可怕你死了呢,我們兩個可是同氣連枝的一條命。” 陸御九的耳朵微微發(fā)了紅:“誰配跟你應(yīng)天川周大公子一條命?我就是個清涼谷小弟子,高攀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