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羅敷說到這里時,停了下來,從她的眼神以及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她的內心是有些掙扎的。夢境,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比較私密的事情,且牽扯到的還有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要對一個外人吐露,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羅敷無需勉強自己,剛剛問起四月,也是因為無意間得知了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可能牽扯到姑娘未來的人生。” “不!不是羅敷不愿意傾吐,而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去說。夢中的事情,羅敷或許自己看得清楚,但要描述出來,卻是有些困難。羅敷,一向都是不大善于言辭的。”羅敷抿了抿唇:“夢中,羅敷似乎很是喜歡那個小姑娘的眼睛,于是便問她,可不可以將她的眼睛借給羅敷。小姑娘很是猶豫,但最終,她還是答應了。 之前,雖然也做過這個夢,但羅敷從未想過這個夢能與現實有什么重疊。以為不過是羅敷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胡亂想象出來的。可剛剛,當如意姑娘你提及四月這個名字時,羅敷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這個夢,想起了夢中那個小姑娘,想起了那個小姑娘的名字,依稀便是四月兩個字。所以,羅敷想要問一問如意姑娘,四月這個名字,姑娘是從哪里聽來的,又為何會說,這件事與羅敷的未來有關? 難不成,羅敷真的認識四月,羅敷的眼睛真的是問四月借來的嗎?” “羅敷你相信這個世上有鬼嗎?” “什么?” 羅敷看著刑如意的眼睛,不清楚她為何突然間問出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來。可瞧著刑如意的模樣,又不像是在開玩笑,于是遲疑著點了點頭。 “鬼怪之事,羅敷原先是不信的。可自從這張臉無緣無故的被人換掉之后,羅敷開始相信,這世上或許真的有鬼怪和神靈的存在。” “你信便是最好的。”刑如意說著,又嘆了口氣:“眼下有些事情,我也尚未理出頭緒,所以一時之間,也很難回答你剛剛的提問。我只問你一句,若你的這雙眼睛當真是問四月借的,你可愿意換回去?” 羅敷一怔,睜大了眼睛,看著刑如意一動不動。許久之后,羅敷才回答道:“若是那件事發生之前,如意姑娘問我,羅敷會覺得這個問題相當的荒謬。即便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問旁人借的,在還與不還之間,也肯定會有諸多的猶豫。現在,羅敷心中已然會有所猶豫,但是羅敷很肯定,羅敷愿意歸還。” “可若是歸還了這雙眼睛,你就會回到最初的樣子,你會失明,會看不到這世間的一切一切。即便知道會這樣,你依舊愿意歸還嗎?” “看得見如何,看不見又如何?或許小的時候,羅敷曾經很執著于想要看見,爹娘他們也很在意羅敷此生是否看得見。”羅敷露出一絲苦笑:“可看得見,并不代表著看得清,看得明。羅敷睜著一雙眼,卻沒能看清瑞兒恭敬順從背后的心思,爹與大哥都睜著眼,卻生生將瑞兒當做了羅敷。羅敷不信,只不過變了一張臉,他們就當真認不出自己的親生女兒,同胞meimei了嗎?若是人眼皆可盲至如此,那瞎與不瞎又有什么分別?” 羅敷說著,起身,走到窗口,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頭紛紛揚揚的大雪:“如意姑娘你先是問羅敷,認不認得四月,接著又問羅敷,相不相信這世上有鬼,跟著又問羅敷,若是這雙眼睛當真是問四月借的,可否愿意歸還? 如意姑娘與羅敷之前并不相識,彼此之間也沒有什么利益糾葛,姑娘既不存在用言語哄騙羅敷的必要,也沒有故意想要戲弄羅敷的心思,姑娘方才的那些話,定是由心而問。所以,羅敷是不是可以認為,如意姑娘你見到了四月,但是四月她已經不在人世。她之所以回來,是因為羅敷之前與她曾有過承諾,要來向羅敷討回這雙眼睛?” “羅敷——” “羅敷雖然不是很聰明,卻也不傻。姑娘方才問話時,言語之間多有顧忌,且在院中停留了很長時間,那時姑娘便是在與【人】說話吧?羅敷還記得常大人他說過,姑娘不同于一般的人,否則他也不會讓羅敷來找姑娘求助,姑娘的這雙眼睛,是不是能夠看見常人所看不見的東西?” “算是吧!” “能遇見姑娘,是羅敷的幸事。也請姑娘轉告四月,若這雙眼睛真是羅敷問她借的,羅敷愿意歸還。四月她……隨時都可以來找羅敷討要這雙眼睛。” 正文 第381章 芙蓉面(15) 從羅敷房中出來,刑如意就看見老乞丐站在廊檐下,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貔貅大人莫非是有事情想要與如意說?” “你跟我來!”老乞丐指了指自己的房間。 刑如意略微猶豫了一下,跟了進去。 老乞丐在房中站定,轉身,用尚未遮住的那只眼睛看了刑如意一眼:“若不是看在鹿兒的面上,老乞丐也懶得與你解釋這些事情。老乞丐瞧的出來,鹿兒她很是喜歡你,也很是在意你。鹿兒在意的事情,老乞丐很難不在意,就算不在意,也不想因為你的事情,讓鹿兒她與老乞丐置氣。” “如意也看的出來,貔貅大人很是在意大娘。若過往只是有些誤會,貔貅大人也不妨敞開了與大娘她說一說。大娘不是那種小心眼兒的人,她會原諒貔貅大人的。” “鹿兒自然不是那種小心眼兒的人,她怨恨我,是我活該。”貔貅瞪了刑如意一眼:“我叫你來,不是說鹿兒的事情。” “是說羅敷的事情?”刑如意輕哦一聲。 就在剛剛,刑如意發現,這貔貅的脾氣似乎不像饕餮那么古怪。他只是看著有些駭人,但相處起來,并沒有神獸那種高高在上,古里古怪的毛病。 “老乞丐愛財,生平最大的興趣就是跟人做各種各樣的買賣。人,只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就可以從老乞丐這里換取他們想要換取的東西,老乞丐覺得這個很有意思。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老乞丐的記性不好,通常做了上一單的買賣之后,很快就會忘記。忘記就忘記,老乞丐從不覺得這會給老乞丐帶來什么困擾,直到遇見了他們。 那是一對中年夫婦,帶著一雙兒女擠在逃難的人群當中。男的長相普通,且患有重病,女的容貌清秀,竟還有幾分與鹿兒相似。你也知道,鹿兒是老乞丐的心結,看見與她相似的人,自然免不了多看兩眼。 這一看,就看出了一樁買賣來。他們請求老乞丐,將他們的一雙兒女帶出去,好歹給那兩個孩子謀條活路。作為交易,男的愿意付出自己僅剩不多的生命,女的則愿意將美麗的臉皮交給老乞丐。這買賣很是劃算,老乞丐欣然接受。” “貔貅大人可是將那兩個孩子帶到了云家集?” “沒有!我將他們帶到了云寨,交給了一戶還算殷實的人家。那家男主人命中無子,所生所育必是女兒。這兩個孩子,雖命運坎坷,但男孩兒掌心之中帶有官印,若是安然長大,必然為官為吏。且這兩個孩子,性情溫厚,若得旁人撫養,必定感恩在心,將來也不會虧待了養父養母。老乞丐當時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 可老乞丐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這人性的自私與險惡。這戶人家知道男孩兒的命途,自是歡喜不已,可對于那個女孩兒卻是頗多嫌棄。數月之后,男主人借口家中祖母過世,帶著兩個孩子來云家集奔喪,卻趁機將女孩兒販賣到了一處花樓之中。” “那女孩兒就是四月吧?可四月既已被販賣進花樓,又是如何遇見的羅敷,并且將自己的眼睛借給羅敷的呢?” “老乞丐說了,老乞丐的記性一向都不大好,且一樁買賣事了,很少再去過問。就在老乞丐將這兩個孩子交給那戶人家之后,老乞丐又接了新的買賣。” “是關于羅敷的?” “沒錯!羅敷的爹爹求老乞丐幫他女兒恢復光明,哪怕只有短短幾年的時間也成。老乞丐覺得這事情不難,就答應了。并且承諾他,只要是他看中的眼睛,老乞丐都可以幫著去借。期限十年,在期限年滿十年之前,羅家再無子嗣出生。” “羅敷的哥哥嫂嫂成親多年,卻一無所出,難不成是與這件事情有關?” “這是老乞丐與羅家的交易。老乞丐當時只是覺得有趣,像羅家這樣的門第,若是數年沒有子嗣,還不知會生起怎樣的風波。可惜,老乞丐當時忘了,那時的羅敷還是個孩子,他的兄長又能比她年長幾歲。說是十年,真正考驗他們的也不過是這三五年而已。 讓我更失望的是,羅敷的兄長與其嫂嫂的感情似乎很好,并未因為其無所出,而生出什么波瀾,由此也可以看出,羅家人的家風還是不錯的。” “那四月呢?” “與羅家達成交易之后,老乞丐便將施了法術的符紙交給了羅家,由他們自行尋找合適的眼睛。羅家的管家在尋訪時,恰遇正在花樓中哭鬧的四月,被四月的那雙眼睛擊中,便花了大把的銀子將她買下。隨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羅家人用幫四月尋找兄長的借口,輕易得到了她的允諾,將她的眼睛換給了羅敷。 隨后,失去了雙目的四月被人欺凌,化為孤魂,而羅家人也因為這件事,覺得心中有愧,開始廣結善緣,進行彌補。老乞丐雖找到了四月,可瞧著她一副懂事的模樣,心中也頗為難過,總覺得四月的不幸,與老乞丐有著很大的關系。” “既覺得心中難過,那貔貅大人可曾想過將羅敷的那雙眼睛提前討要回來?” “買賣就是買賣,時候未到,怎能強取?” “那羅敷的記憶,是否也是貔貅大人幫忙給抹去的?” “老乞丐沒有這種癖好,倒是你們人類,總喜歡做些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的事情。以為只要自己不記得了,那些事情就可以當做從未發生過。”老乞丐瞥了刑如意一眼:“你以為事情當真如羅敷所說,她全然都是不知情的嗎?若是全然不知,她又為何在夢中見到四月,并且親自提出要將四月的眼睛還給自己。作為羅家的掌上明珠,羅家在將四月買回去之后,便帶去給羅敷看了,而羅敷睜開眼睛后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四月。 十年之約,羅敷也是知道的。她天真的以為,只要四月不存在了,她的眼睛就不必換回去。小如意啊,人心遠比你想象的更為復雜,也更為可怕。” 老乞丐的語氣瞬間變得深沉起來,他背著雙手,走到刑如意跟前:“那些潑皮無賴就算再如何蠻不講理也不至于去為難一個身穿孝服,孤苦無依的盲女。老乞丐之所以將臉變成如今的樣子,就是在提醒自己,老乞丐是虧欠著四月的。” 貔貅的話說的很清楚,四月之所以被害身亡,幕后主使極有可能就是當時同樣還年幼的羅敷。羅家人明知道羅敷在背后做了這些事情,還是選擇了袒護自己的女兒,但又抵不住良心的譴責,才頻頻的做善事進行彌補。 若非因為四月的事情,羅家老爺可能不會熱衷的做善事;若非心存善念,可能不會在雨夜陰差陽錯的救了四月的哥哥;若非救了四月的哥哥,就不會收留他在府中念書;若非收留他在府中念書,就不會有后來四月哥哥與羅敷的親事。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連起來,倒真有些應了那句話,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整件事情牽扯至今,莫說是被牽扯進去的老乞丐,就是刑如意這個外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這個除夕,除了殷元,所有的人都未能安眠。羅敷更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海中除了不時的閃過那些與四月有關的畫面,還會莫名的響起一句話:“切記,辰時之前,萬不可照鏡子!” 為什么是辰時?為什么不可以照鏡子?若是照了鏡子,自己又會看見什么? 這些問題,羅敷之前從未想過,即便是曾經無數次的聽見這句話,她都當做噪耳的碎語未曾理會。今夜,當知道這雙眼睛不屬于自己時,她開始好奇,好奇用這雙從別人那里借來的眼睛究竟會從鏡子里看到什么。 恰巧,聽見了更夫打更的聲音,再過一會兒,就要到辰時了。她起身,走到銅鏡前,坐了下來。 銅鏡之中映照著的是一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羅敷不知道,當她頂著瑞兒的臉皮,去看銅鏡時,那句話禁語是否同樣有效。她只是安靜的坐著,連呼吸都變得很輕很輕。 銅鏡在燭光的映照下,變得越來越模糊,模糊到連她的眉眼都快要看不清楚了。羅敷伸手,想要抹去銅鏡上浮起的那團霧氣,卻發現銅鏡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她好像透過銅鏡,看見了更為年輕的爹娘,以及還未曾長大的哥哥,而她的聲音,也正從銅鏡里傳出來。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嗎?若是敷兒換上了那雙眼睛,是不是就可以看見爹娘,看見哥哥了?” “原來爹娘真的沒有騙敷兒,這雙眼睛真得是太好看了。幸好,它現在長到敷兒臉上了,若是還長在那個四月的臉上,倒真有些可惜了。” “爹爹說什么?十年!敷兒只能擁有這雙眼睛十年?不!不可以!敷兒不要再變成瞎子,敷兒更不要將這雙眼睛還給她。” “嬤嬤,求求你,幫一幫敷兒吧。敷兒是你看著長大的,你也不想敷兒再變成瞎子對不對?” “嬤嬤,是不是只要那個四月消失了,敷兒的眼睛就不必還回去了?如果是那樣的話,就讓四月她消失吧!” 那些冰冷狠毒的話,全然不像是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來的。羅敷用手緊抓著衣襟,慢慢的搖頭。 “不!不可能!這不是我……這不是我說出來的話!” “這就是你!你以為換了一張臉皮就是丑陋,卻不知道,曾經的你,比現在的這張臉更加的丑陋!”銅鏡之中的羅敷發出一聲冷笑,跟著一張臉突然出現,占滿了整個銅鏡。 那張臉,是那樣的冰冷,那樣的麻木以及那樣的陰毒,可偏偏那五官卻是羅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她曾經的臉……她曾經認為還算好看的臉! “哐啷!”一聲,羅敷將銅鏡打落在地上。 那些曾經被她刻意遺忘掉的記憶,也都跟著回來了! 原來,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見到鬼,而是見到比鬼還要可怕的自己! 正文 第382章 芙蓉面(16) 燭光搖曳,被紅蓋頭掩著的是新娘如玉低垂的面容。 隨著喜稱一點點的挑起,桃色的櫻口,水漾的耳珠,碧藍的蝶釵,云柔的青絲,每一處妝點的都剛剛好。 借著燭光,瑞兒偷偷看了自個兒的夫君一眼,雖然是背著光的,可那俊俏的五官仍是讓她的心止不住的砰砰亂跳。目光含嗔帶羞,腦海中卻反復的想著一句話,幸好,她與羅敷換了臉皮,否則這樣好的夫君,她就只能站在遠處悄悄的看著了。 新郎官的目光在那一剎那也仿佛被火燃著了一樣,只不過在那熊熊烈火下,掩著是一股寒意。他附身,看著瑞兒的那雙眼睛,輕柔的問了句:“羅敷,你還記得四月嗎?” “四月?誰是四月?” 瑞兒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花好月圓,洞房花燭之時,夫君與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夸贊,不是濃情蜜語,而是提起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心中雖有些不悅,但瑞兒還是在腦中快速的搜索著“四月”這個名字,遺憾的是,搜索失敗。她看著新郎官的眼睛,目光溫柔若水,但這水卻如深潭一般,讓她看不透徹。她緊張的攥著喜服一角,開始懷疑是否因為自己的某一處表現讓新郎官看出了她并非真正的羅敷。 他是狀元郎,他是朝中最年輕的四品官,他的才智與觀察力肯定不同一般。 瑞兒那顆原本砰砰亂跳著的心,頃刻間就變成了惶恐不安,但她依舊在極力的克制著。她自認為,這些日子她已經足夠努力,就算沒有將羅敷的一舉一動模仿個十成,也有九成,而羅敷與她的這位未婚夫之前也并未見過幾面。按照道理,她不應該出現紕漏,他也不應該看出些什么才對。 恍惚不安間,瑞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便是新郎官在高中狀元之前曾在羅府居住過數月,興許這個四月就是新郎官與羅敷在那個時候認識的人。 眼眸輕輕一轉,瑞兒輕扯嘴角,盡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那么一些:“如此良辰,夫君突然問起敷兒這位故人,倒是讓敷兒有些猝不及防。言語間,便有些慌張了,還請夫君勿怪。” 新郎官的目光變得越發晦暗如深。瑞兒低眉時,用眼角的余光輕輕的掃了一下新郎官的表情,她自問剛剛的這番回答滴水不漏,剩下的,就看新郎如何應對,她順坡而下,能敷衍便敷衍,若實在敷衍不過去了,就干脆當做遺忘好了。 腦中的這番想法才過,便聽見新郎官用微啞的嗓子說:“故人?你記得她是故人便是最好的。羅敷,有些事情,我終要代她討回來,而你也終要為曾經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她要為什么事情付出代價? 瑞兒還來不及詢問,就感覺腹部一痛,緊跟著新郎官欺身壓了下來。 蘭花帳,紅繡床,等待著瑞兒的卻不是巫山云雨而是腹部傳來的那劇烈的疼痛。她看著新郎官的眼睛,目光中既有著解不開的疑惑,更有著些許的楚楚可憐。 新郎官離身時,她用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強忍著腹部的疼痛,喘息著問他:“為什么?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嗎?你為什么要殺我?” “你既知道四月是故人,現在又何必問我為什么。羅敷,為什么,你自己難道還不清楚嗎?” “我……我清楚什么?” 她是瑞兒,不是羅敷,她怎么可能清楚。 可這些話,她再也無法說出口了。因為疼痛,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思緒越來越輕,身體卻是越來越冷,越來越重。 瑞兒想著,若她不是貪心換了羅敷的臉,眼下躺在這里的就是羅敷,若不是她設計害了羅敷,眼下她就只是那個站在新房外,搓手跺腳看起來有些可憐的瑞兒。究竟是當小姐好,還是當丫鬟好,瑞兒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