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看來不光是我一個人發現了孫家的秘密。對了,孫小妹的公公與丈夫呢?傍晚的時候,我就發現他們的鬼魂不見了。” “我的娘子,豈能被別的男子窺視,哪怕對方只是一縷幽魂也不可以。”狐貍既溫柔又霸道的說著:“放心,我讓他們去該去的地方了。凡間的事情自有凡間的人來解決,至于鬼魂,也應該回到他們應該回到的地方。” “原本我還想要仔細問一問。孫小妹的公公口鼻上有些水漬,加上剛剛孫小妹對我做出的那個動作,我可以肯定,兇手就是她。至于殺人手法,應該用的也是那種最保險,最無聲無息的窒息法。 我在床鋪地下發現了一些劣質的宣紙,孫小妹婆家世代都是種田的,孫小妹自己也沒讀過書,所以那宣紙不可能是她的。也就是說,在孫小妹的背后還有一個幫兇,或者說是整個事件的主謀。” 刑如意說著,看了一眼孫小妹的背影。此時,她已經停了下來。刑如意抬頭一看,那竟是茍家的祠堂。 “茍大勝!原來孫小妹與這茍大勝之間真的有曖昧!” 刑如意搖搖頭,卻見孫小妹已經折返回來。經過刑如意與狐貍的身旁時,還扭過頭來,詭異的沖著他們笑了笑。這一笑不打緊,刑如意差點從狐貍懷中跳下來。沒有別的,她只是看見孫小妹的那個笑容,很想打人罷了。 雨住天晴,第二日又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賴奇做了一夜的夢,天剛亮就起床去了地里。因為茍大勝老爹的事情,賴奇爹娘的墳墓也被挖開了。事情結束之后,刑如意給了他一些銀兩,讓他重新購置一副棺木,將爹娘的尸骨收斂,重新安葬。 連日大雨,這重新入殮的事情只能被耽擱下來。就在昨夜,他竟做夢夢見了爹娘,爹娘告訴他,家里來了陌生人,讓他無論如何要去看看。 爹娘已經不在了,所以爹娘在夢中說的那個家,肯定指的不是他現在住的破落院子,而是那個已經被挖開的陰宅。 到了地里,賴奇愣住了。他清楚的記得,旱魃被滅之后,他只簡單的將爹娘的遺骸請回家中,而挖開的墳墓一直都沒有處理。眼下,不光這墳坑被填上了,就連周邊那些泥土也都給處理過。 環顧四周,只能看見一些被雨水沖刷的模糊不清的腳印,以及用鐵鍬鏟土時留下的痕跡。回想到爹娘在夢中訴說的情形,賴奇沒有猶豫,回家取了鋤頭,就將那墳上的松土一層層的給刨開。 當刨到半人高時,從泥土中赫然露出一只人手,準確的說是一只腐爛的人手。賴奇大著膽子,繼續取土,墳中竟出現了一具完整的男尸。男尸披頭散發,看不清楚五官和眉目,但賴奇知道,在自家祖墳中發現了別的死尸,倘若傳出去,自己肯定要受連累,于是顧不得別的,丟下鋤頭,就到最近的縣衙去報案。 很快,縣衙就派了衙役下來。經仵作勘驗,這是一具男性尸體,身高約7尺,只有一件舊衣裹身,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別的能夠證明他自己身份的東西。在這具男性尸身的頭部、背部都發現了鈍器傷,頸部有勒痕,但是不明顯,應該不是最終的致命傷。死亡時間約莫在半年前,經過現場村民的辨認,認為這被埋在賴奇家祖墳中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當年被孫小妹的公公給救下的那個落難道人。 “要我說,這殺人兇手肯定是那個老頭。大家伙兒想想看,這道人原本是要給老頭算命的,結果被我給帶走了。好吃好喝一頓之后,人家改了主意,不給老頭算,給我算。結果這老頭就懷恨在心,把人給殺死了。” 就在村民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消失了幾天的茍村長出現了。 “大家還記得老頭是怎么死的吧?他們家的人,雖然對外宣稱,那老頭是病死的,可據我所知,那老頭是自己上吊吊死的。只不過他的家人為了掩蓋真相,逃脫罪責,這才謊稱是病死的。孫小妹,你倒是說說看,本村長剛剛這一番話,是不是編纂的。” “對呀,小妹,你公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時候你說他是病死的,我都不大信,那個人平日里身體多硬朗啊,怎么突然間就病死了。”幫孫小妹照看過孩子的王嬸兒也算是她的本家親戚,聽見茍村長那么說,也忍不住追問起來。 孫小妹為難的看著眾人,最后將目光落到茍村長身上,咬了咬牙說道:“沒錯,我公公不是病死的,他……他是自己上吊死的!” “這么說,真是你公公害死的這個道人?” “不!不是的!就算我公公是自己上吊的,也不能證明這墓xue中的道人就是我公公殺的。我公公的為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莫說是殺人,就是殺雞殺狗他都不敢的。” 或許是因為心中有愧,孫小妹開始極力的為死去的公公證明。最后甚至還不惜跪在了衙役們的跟前,說:“請差役大哥們明察,這個人的死,的確與我的公公無關,與我們家更無關系!” “既然毫無關系,你公公好端端的又為什么上吊自殺?”茍村長變了臉色,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孫小妹跟前,看似質問,實則是在緊逼。 孫小妹咬咬牙,將頭低了下去:“我公公怎么死的,村長你難道不清楚嗎?” “孫小妹,我警告你可不要信口開河,胡亂說話!” “村中大旱,糧食顆粒無收,我家條件原本就不好,還有個年幼的孩子要養活。我公公無奈,才去你家求米糧,誰知你竟拒絕了他。公公眼瞧著家中的米糧已經不足以度日,這才走了絕路,想要省些口糧給我們。 你身為一村之長,這責任難道不是你的嗎?我公公的死,難道與你無關嗎?倘若你當初啃借一些糧食給我們,我公公他又何必想不開,尋了短見。若是我公公不死,我相公他……他又怎么會死?” 孫小妹說完,又嚶嚶的哭了起來。 刑如意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看一出好戲,沒想到臨了,這孫小妹與茍大勝竟會用這樣的方式繼續的相互包庇。她輕出一口氣,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群,站到了男尸跟前。 “這人的確不是孫小妹的公公殺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只有兇手才會心虛的搬動尸身。” “這尸身搬動過?”有村民小聲的問。 “當然搬動過,這一點仵作大人也可以證明!” “這位姑娘說的不錯,尸身的確有搬動的痕跡。大家請看這具尸身,手肘與大腿以及驅趕部分的泥土,都是因為埋在地底下所以沾上的,但是手掌與足底這一塊的泥漿,卻是拖拉造成的。 還有,因為尸身腐爛的關系,所以拖拉給骨頭造成的磨損也比較清晰。從尸身的整體來看,應該是被人用較軟的東西,包裹著拖拽過來的,而時間就在下雨的這幾天。” “多謝仵作大人!”刑如意對仵作點點頭,然后面朝村民大聲的說道:“就在這場大雨降落之前,我們在這同一個墓xue中找到了旱魃。當時的情形,想來那邊的幾位最是清楚。” “沒錯!是如意姑娘帶著我們挖的,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那坑里只有一副棺材,并沒有這具尸身!” “我可以證明!這位姑娘說的是真話,他說的也是真話,因為打旱魃的那天,我也在!” 刑如意滿意的看著這些人,轉身,對著茍村長一笑:“茍村長,您來說說看,一個死人,還有必要隱藏尸體,掩蓋真相嗎?” 正文 第232章 追魂湯(19) 茍村長的意圖很明顯,就是將在賴奇家祖墳中發現的這具男性尸體算在孫小妹家已經過世的公公頭上,但是他千算萬算,忘記了把刑如意這群人給算進去。 村民們大多好忽悠,但刑如意跟府衙里頭的人卻是不好忽悠的。現在,他明白了,自己剛剛的舉動有點像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讓人懷疑他的動機。 低下頭,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好幾圈,這才將頭抬起來,看著刑如意及府衙中的官差苦笑:“我這不是著急捉兇手嗎?再說了,如果這人真是老頭殺的,就算老頭死了,他的家人為了防止秘密被人揭破,也有可能幫著他掩蓋真相。畢竟是鄉下人,都還是很看重這個的。” “聽茍村長的意思,這死人是孫小妹埋起來的了?嘖嘖,請問差役大哥,這幫助掩埋被害者,算不算是幫兇,是不是也要給抓進大牢里去啊?會不會被殺頭?” 差役也都是老實人,聽見刑如意這么問,就應和著點了點頭。 孫小妹急了,一下子沖到茍村長的跟前,指著他的鼻子說:“茍大勝,真想不到你是這種人,翻臉無情!大人,這個人是茍大勝殺的,我公公親眼看見的,也是他,殺了我公公。我公公壓根兒就不是上吊死的!” “蠢女人,你說什么呢?可不能張嘴亂咬人!” 茍大勝也急紅了眼,用手一下子就扼住了孫小妹的脖子。 “大……大人,人……人真的是他……他殺的!”孫小妹一邊掙扎,一邊還不忘記對差役們指證茍大勝的罪行。 “孫小妹,你找死是不是?”茍大勝眼睛里有了殺機。只可惜,這是現場,也有這么多圍觀的群眾,哪能就讓他這么當眾殺了孫小妹。就在他臉上剛剛露出殺機的時候,旁邊的差役已經上前,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茍大勝,你做什么?難不成想要當著爺的面殺人嗎?” 茍大勝恨恨的松了手,“官差老爺,就算我茍大勝殺了這個人,是殺人兇手,她孫小妹跟我一樣,也都是殺人兇手。我殺人,只不過是見財起意,她孫小妹呢,殺的可是自己的親公公。不光是她公公,就連她那死鬼丈夫都是她給害的。殺人要被砍頭是吧?那就連著孫小妹的頭一塊兒砍,黃泉路上咱們還能做個伴兒!” “大人!大人!您千萬不要聽這茍大勝亂說,他是在誣陷小婦人,他真的是在誣陷小婦人。” “是不是誣陷,咱們自會查證。孫小妹,茍大勝,跟著老爺們一塊兒去趟縣衙吧?” 茍大勝抬眼,恨恨的瞪了孫小妹一眼,“蠢貨,害死爺,到了陰曹地府我也饒不過你!” 孫小妹縮了縮脖子,低著頭,跟在了差役的后面。經過王嬸兒身旁時,她“噗通”一下對著王嬸兒就跪了下來,”咚咚“的連磕幾個頭。 “小妹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我家那孩子,就麻煩王嬸兒您代為照顧。小妹不求別的,只求給他一口飯吃,好歹將他養活到成年。就算小妹有罪,孩子是無辜的。就當小妹求求您,求求您了!” “小妹,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公公跟孩子的爹,當真像那茍大勝說的,是被你害死的?” “小妹也不想的,小妹是被逼的!”小妹這話算是間接的承認了。 王嬸兒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暈過去。她穩了穩身子,看著孫小妹說了句:“你去吧,那孩子好歹是我堂侄的根兒,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了他。” “多謝王嬸兒,您的恩情,小妹來世做牛做馬一定報答!” 孫小妹說完,起身,掩面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樁案子審的很快,原因無外乎茍大勝與孫小妹兩個在公堂上各不想讓,各自往外抖落內情,兩個人似乎都抱了必死的決心,也壓根兒沒有想過要給自己留后路,所求的無非就是希望對方的罪行比自己嚴重,比自己先一步砍頭。 那個流浪道人之所以被殺,是因為他酒后失言,露了財富。 茍大勝愛財,當他看見流浪道人手中的那串黑珠子時,就動了將其據為己有的心,再跟著就動了殺心。 孫小妹的公公之所以被殺,則是因為這個老實人在無意間撿到了那顆黑珠子,并且認出來那枚黑珠子是流浪道人的。 命案發生的那天傍晚,流浪道人酒足飯飽之后,就將師傅傳下來的那一串驢蹄珠子拿出來給茍大勝看,說這串珠子是道家的法寶。茍大勝呢,眼睛里雖然看的是黑珠子,腦海里閃著的卻都是黃燦燦的金子。于是趁著流浪道人酒醉沉睡時,想要將那串珠子給偷走。 下手的時候,不小心驚動了流浪道人,被他拉扯了一番,不僅珠子斷了,茍大勝也因為貪財動了殺機。 殺了人,自然心慌,可心慌過后,最關鍵的是掩埋尸體。好巧不巧的,就在茍大勝搬動流浪道人的尸身,準備轉移的時候遇見了在村中幫忙打更值夜的孫小妹的公公。 見面寒暄的時候,那枚黑珠子從茍大勝的口袋里掉了出來,被孫小妹的公公給撿了去。茍大勝明面上雖然沒有顯出什么,但暗中也生了殺意。 第二日,恰好孫小妹上門去求茍大勝,因為孩子病了,孫小妹希望能夠從茍大勝這邊借點兒銀兩給孩子看病。說是等秋收之后,就連本帶息的還。 茍大勝原本就垂涎孫小妹的姿色,此時見她主動上門,當然要用借銀子這件事好好的占占孫小妹的便宜。但讓孫小妹沒有想到的是,茍大勝得逞之后,竟然還要用這件事來威脅她。 迫于茍大勝的威脅,也為了能夠借到給孩子看病的銀兩,孫小妹只得給茍大勝開門,成了茍大勝殺害自己公公的幫兇。 在孫小妹公公被害的那天晚上,孫小妹故意勸自己的公公和丈夫喝了很多的酒。鄉下的酒,都是自己釀的,后勁兒很大,一碗下肚,公公與丈夫就都醉倒了。茍大勝以敲門三聲為訊號,讓孫小妹為他開門。 之后,茍大勝進入孫小妹公公的房間,用自己隨身攜帶的宣紙,浸著酒一層一層的覆蓋在孫小妹公公的臉上,直到對方窒息。之后,孫小妹又幫著茍大勝,將公公的死做成了意外身亡的假象,想要借此瞞過自己的丈夫。 然而,就在孫小妹的公公入土后不久,孫小妹的丈夫就發現了家中的一些疑點。他是個老實人,壓根兒不會將自己父親的死與孫小妹聯系到一起。可作為幫兇,孫小妹害怕了,她偷偷去找茍大勝商量,茍大勝則要求一不做二不休,連帶著將孫小妹的丈夫一起做掉。并且承諾了孫小妹,等這件事過去之后,就納孫小妹為偏房。 事到如今,孫小妹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聽著茍大勝的話,將自己的丈夫也給謀害了。 至于為什么要將流浪道人的尸身移到賴奇家的祖墳里,茍大勝說是為了逃脫嫌疑。 原來,流浪道人死后,茍大勝先將他的尸身藏在了茍家宗祠自己老爹生前就做好的那具棺木中。之后,老爹病故,他為了福澤后人,其實也就是為了讓自己發財,按照道人生前說的話,將老爹的尸體暗中埋在了賴奇爹娘的棺木中。至于流浪道人的尸身,則名正言順的以老爹的名義下葬。 當然。茍大勝知道那棺木中放著的不是自己親爹,所以也沒有往自家祖墳里埋,就隨便葬了個地方,對外說是流浪道人給選的風水寶地。 后來,村中大旱,孫小妹聽聞娘家村子發生的事情之后,專門回到娘家,去找自己的兄長,請了刑如意回來。旱魃的事情,也隨之被解決。 茍大勝的親爹變成了旱魃,且這旱魃還是從賴奇家的祖墳里發現的,那么村民們繼而就會想到茍大勝家的另外一處墳xue。再給老爹起個衣冠冢,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可將流浪道人的墳墓當成是自己親爹的,茍大勝也不愿意。尤其那個地方還是他隨便選的,也擔心會影響自己家日后的繁榮。加之做賊心虛,他總擔心,流浪道人的尸身會被人發現。 于是趁著連日大雨,村民無人外出的時候,偷偷的將流浪道人的尸身掩埋到了賴奇家爹娘的墳里。當問起茍大勝為什么再次選擇賴奇家的墳墓時,茍大勝說是報復。報復流浪道人給他出的損招,讓自己親爹變成了旱魃,所以他也將流浪道人的尸體埋進去,讓他也變成旱魃,然后被人消滅掉。 不得不說,這茍大勝,茍村長的腦回路也是夠清奇的。但也恰恰是因為他這愚蠢的舉動,才讓刑如意他們不費絲毫離奇的就將案情大白于天下。 茍大勝自以為自己的舉動沒有人知道,卻忘記了狐貍是能掐會算的,其實,他偷偷轉移流浪道人尸身的事情,早就被狐貍知道了。至于賴奇的那個夢,則是李茂暗中動的手腳,這吩咐的人,自然也是狐貍。 “這案子雖然了結了,可是我心里還有一個疑問。我想不明白,那個流浪道人為何要騙茍大勝將自己的親爹埋到賴奇爹娘的墳墓里。究竟是他術法不精,還是刻意為之,原本就是打算讓茍大勝的親爹變成怪物的?” 刑如意趴在狐貍的腿上,一邊兒看著外頭的風景,一邊詢問著。 狐貍輕撫著她的頭發,說了句:“兩者都有吧!只是我想那個道人,八成沒有算到,那個墓xue不僅不養人,反而會將好端端的死人給養成旱魃。從而給這村子帶來了一場無妄之災,而道人的死,既是人為,也是天意,更是上天給他的一種責罰!” “哎!”刑如意輕聲的嘆著氣,忽然間又想到了一個問題。究竟是道人的死,給這村子帶來了災難,還是因為這村子本身就有些問題,所以才導致了道人的死。 莊周曉夢迷蝴蝶,既是輪回,也是因果! 正文 第233章 菊香枕(1) 刑如意手中拿著一把油紙傘,它的傘骨是紅色的,傘面卻是白的,上面用墨線勾勒出了淺淺的ju花圖案。 “還要多管閑事?”狐貍瞧著那傘,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暖色的淺笑來。 刑如意輕輕嗯了一聲,用手指敲敲血紅的傘骨,說:“既然遇見了,我總不能不管吧?” 這把油紙傘是經過紙店時購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