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你知道地宮里關著什么人嗎?!你這個魔鬼!助紂為虐的惡魔!你殺了我在這世上最親最愛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竺漓憤怒地斥道,說完就推開了床邊的夷盟,準備逃離眼前這個惡魔。 夷盟的腦海里早就被各種猜想占據,他看似冷靜,可胸中的妒火早已在翻滾騰燒,只聽見竺漓在說,他殺了她最親最愛的人,最愛的人…… 他可是萬人敬仰的屠巨國夷盟,這些年來,從來只有他不想要的女人,沒有不想愛他的女子,他一把抓住了竺漓的脖子,將她按倒在床上,另只手端來床邊的桌子上涼著的一碗藥湯。 “喝下它,喝下它以后,我們又可以從頭開始了……”夷盟抓著竺漓的脖子,強制給她灌下了那碗湯藥。 竺漓紅著眼眶,哽咽著喉嚨里苦澀的藥湯,脖子里也濕透了,她以為這又是一碗迷魂藥,喝下后就會忘了過去,可并不是,她什么都記得,她厭恨地看著如此粗暴對待她的夷盟問道:“這是什么藥?” 夷盟放下手里的空碗,一邊輕輕地給竺漓擦著嘴角和脖子里的湯藥,一邊冷聲回道:“打胎藥?!?/br> 竺漓已經來不及發怒了,猛地趴到床邊,使勁摳自己的喉嚨,想要將喝下去的藥湯吐出來,可還是遲了,她感覺自己的小腹在一陣陣地抽痛,她疼得臉色發白,絕望而無奈地看著臉色陰沉的夷盟。 “你真狠,連自己的孩子都殺,它都已經四個月了?!斌美烊讨郯察o地平躺在床上,再也不掙扎了,她不明白夷盟為何要這這般對她,guntang的淚劃過她蒼白的臉頰,她絕望地看著夷盟,低聲回道。 “別騙孤了,四個月的身孕的女人,孤見過,沒有誰的肚子像你的小腹這樣平坦,梵大夫替你把過脈了,你確實是有身孕,也就一個多月,我還請了別的大夫替你把脈,確診你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這孩子不是孤的,是那臭道士的。你懷有一個月身孕的消息在王宮內外不脛而走,都說你腹中的孩子是野種,大臣上書讓孤處死你,孤思來想去,唯有去掉你腹中的孩子,然后昭告所有臣民,你懷孕的消息是謠傳,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币拿死渎曊f道,眼底泛著妒恨的寒光。 “你建的地宮里關著的全是泗水村的人,為了化解地宮的魔障,救出泗水村的村民,我們涉險入地宮,被困在里面足足兩個月,沒有水,也沒有食物,如果不是南宮師兄和東丘師兄把抓來的地鼠和蛇讓給了我吃,我恐怕早就餓死了,你所見過的懷著身孕的女人,哪一個不是錦衣玉食?她們當然比我有孕態。你要殺掉我和你的孩子,你盡管殺便是了,不要替自己找一個殺人的借口。你早已不是我的云耿哥哥了,我也不再是你最疼最信賴的漓兒了。從小到大,只有哥哥喜歡騙漓兒,漓兒何時騙過哥哥?漓兒就算干了壞事,也不會躲著藏著不承認!”竺漓閉著眼睛輕聲訴說著,淚水不停地從眼角淌過,一股股猶如她下身涌出的熱流,她知道,她的孩子要沒了。 夷盟聽完竺漓這番話,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被梵涅利用了,大聲對門外候著的小奴喊道:“快!快去請大夫來!” “夷盟,梵大夫今天清晨忽然失蹤了,找不到他了。”一個小奴進來稟報道。 “去找別的大夫來!要女大夫!快去!”夷盟方才醒悟,知道自己在妒恨中被陰邪之人利用了,后悔不及,害怕自己真害死了自己的骨rou。 很快,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婦被小奴帶了進來,只是太晚了,竺漓被灌下去的那碗打胎藥藥力太猛了,孩子沒了,竺漓失血過多,昏死了過去,夷盟親眼看見了她身下流出的那個死胎,已經成人形了,是個小王子,老大夫說看死胎的大小是有四個月胎兒那么大了,只是夫人身子瘦弱,小腹才會沒有孕態…… 夷盟如雷轟頂,不忍再看那一團血淋淋的死胎的模樣,大夫給竺漓止血后,他就讓所有侍奴都退下了,夜深了,他默默地睡在昏迷中的竺漓身旁,輕輕地握起她的手,一邊忍著心痛悶聲輕抽泣,一邊親吻著她纖細的手指…… 竺漓醒了過來,看見睡在自己身旁的夷盟,發現他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臉上還有未干的淚跡,她大概也知道了,孩子真的沒了,夷盟看見她醒了,起身命門外候著的小奴將藥送了進來,可竺漓并不想喝藥,小奴退下了,夷盟打算親自喂藥。 “我不喝,他們都死了,我活著跟死了又何分別?”竺漓閉上眼睛,無力地回道。 夷盟只覺得心如刀割,他傷害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他端著湯藥喝了一口,將藥湯含在嘴里,雙手將已經失去了求生欲望的竺漓禁錮在懷里,嘴對嘴喂著她喝藥,一口又一口,竺漓無力地掙扎著,他的淚滴落在竺漓的臉上,他知道,這個女人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她連睜開眼睛看一看他的欲望都沒有,只是抗拒地哽咽著被他強制送進喉嚨里的藥湯,他好害怕她會死掉,只要她活著,他可以給她自由。 可是好不容易喂完了一碗湯藥,竺漓由于身體太虛弱,加上情緒過于悲傷,身子抽搐了,突然一下將藥湯一口全部嘔吐了出來。 夷盟發現要給一個沒有求生欲望的人喂藥,實在太艱難了,萬般無奈之下,他對她說道:“他還活著,他們都活著,只要你好好喝藥,養好身子,孤給你自由?!?/br>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竺漓終于睜開了眼睛,淚眼朦朧地看著夷盟問道。 “是的,你好好喝藥,養好了身子,孤帶你去見他們,到時候你若決議要走,孤不強留你就是了。”夷盟神色凝重,對竺漓許諾道。這樣痛心無奈的承諾,就好比要親手掏空自己的心臟,他承諾的時候,也不確信自己是否能做到。 第091章:揮不散漓人殤 “我要見梔兒,見到梔兒我就喝藥?!斌美觳辉傧嘈乓拿说脑挘绻麠d兒活著,她就相信南宮畫雨和東丘平朔可能都還活著。 “梔兒在照顧你的東丘師兄,他受了重傷,在沙漠里昏死的時候失血過多,小花妖醒來后一直陪在他身邊。你好好喝藥,養好了身子,孤帶你去看他們?!币拿丝粗美斓难劬Φ吐曊f道,竺漓分辨不出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拿藥來。”竺漓看著夷盟布滿血絲的雙眼低聲說道,不管夷盟的話是真是假,她都不打算放棄自己了,想起自己的狐母夕嫣死之前拼盡最后一口氣生下她,她忽然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輕生。 半月后竺漓就能下床了,一月后竺漓差不多康復了。初秋時節,天才微微涼,夷盟就開始擔心竺漓會受冷,親自給她送來金絲繡花點綴的寶藍色長袍,還將她的玉笛子還給了她。 “馬車備好了,讓孤送你一程吧?!币拿藴蕚鋷美烊ヒ姈|丘平朔他們幾人,他知道這一別,就難再到她了。 竺漓收好了玉笛子,跟著夷盟上了馬車,車夫是位將軍,他駕著馬車離開了屠巨國的王宮,一路奔向了草原,來到了一戶牧民家,卻發現牧民家里躺著一男一女兩具尸體,屋內的地上有打碎的藥罐,那位駕車的將軍走到尸體前摸了摸尸體的喉嚨,發現人才死不久,夷盟告訴竺漓,這兩個人就是照顧東丘平朔和南宮畫雨的侍奴。 “為什么不帶他們進王宮養傷?現在他們人呢?你不會又在騙我吧?”竺漓看了看地上的尸體,疑惑地看著夷盟問道。 “除了梵涅,沒有人知道他們住在這里,孤以為他跑掉了,沒想到……”夷盟輕蹙眉頭猜測道。 “又是梵涅!我一定要殺了他!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讓他們進王宮養傷?”竺漓看著夷盟追問道。 “他們如果待在王宮里,你還能安分地養身體嗎?”夷盟憂郁地看著竺漓,輕聲問道。 “他們一定是有危險了,我要去找他們!”竺漓擔心梵涅會殺了他們,慌地跑向了草原,可看著遼闊的草原,她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尋他們。 “你冷靜點,孤派人幫你找,屠巨國的狼犬最擅長搜尋,孤讓將軍騎快馬去附近的驛站帶幾只狼犬來?!币拿顺领o地看著竺漓驚慌的雙眼,低聲說道。 駕車的將軍領命騎馬去附近的驛站找幫手和狼犬了,夷盟靜靜地陪在竺漓身旁等候著,他知道自己與竺漓相處的時間也許不多了,因此格外珍惜這時光,哪怕她看他的眼神已經越來越冰冷。 很快,將軍帶著一對人馬和幾只狼犬趕來了,狼犬嗅了嗅死去的牧民屋內的衣物,就朝草原的南邊狂奔而去,夷盟騎上了馬,他不放心竺漓一人騎一匹馬,硬是將她拉上了自己的馬背,擁她在懷里,騎著馬在她耳邊輕聲安撫道:“你都要走了,就把最后的片刻時光交給孤吧,以后你愿意入誰的懷抱,都與孤再無瓜葛了。” 竺漓聽了這話,心底忽地疼了一下,她也不明白這時的疼痛從何而來,只是看著馬前狂奔的那幾只狼犬,對夷盟回道:“這一世,不再貪戀任何人的懷抱?!?/br> 夷盟看了看懷里的竺漓,腦海里全是當年他在密林的雪地里抱起她的情景,他真的很不舍,很不放心,他覺得這世上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照顧得好他的漓兒,奈何他這次徹底傷了她,她只怕是再也不會回頭了。 狼犬一路追蹤到了草原里的一處山丘上,竺漓在馬背上,遠遠地就看見了山丘上的一座新墳,梔兒和南宮畫雨跪在墳前在給新墳立墓碑,竺漓發現東丘平朔的蹤影不見了,難道是他…… 竺漓慌地下馬朝那座新墳跑去,卻見梔兒淚流滿面跪在新墳前,南宮畫雨面色蒼白,身上的劍傷在流著血,染紅了他的白衣裳,他正悲慟地在一塊方木上刻著字,刻的是:東丘平朔之墓。 竺漓怔然地看著這一幕,她不敢相信曾經一向放浪而狂妄的東丘平朔已經躺在眼前的墳冢里了。 “還不跪下,他可是你的親哥哥……”南宮畫雨看了一眼竺漓,對她說道,說完繼續低頭用刀刻墓碑。 “哥哥?”竺漓不明白南宮畫雨的話,只是悲傷而恍惚地跪到了新墳前。 梔兒將一封信遞給了竺漓,對她說道:“這是平朔半年前寫給你的信,他說,如果哪天他不幸離開人世了,讓我務必將這封信交給你。” 竺漓接過了那封信,打開了寫滿了字的絹帛…… 漓兒,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梨花坡見面的場景嗎?那時候我正和南宮師兄在江水里沐浴,你一直躲在一株老梨花樹后面,你說你迷路了,不知為何,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心底就莫明地歡喜,心里想啊,哪里來的小姑娘,生得這般水靈俊俏,直到后來在忘塵崖再次遇見扮成男子混進仙班里的你,朝夕相處,讓我更是想知道你的故事,你背上的印記和你的身世一樣神秘,師父曾經讓我去人間查找一個背上有紅色樹根印記的孤女,我懷疑他知道你的身份后,一直想殺了你,只是他不便自己出手。 是我太無能,在沙漠里弄丟了你,可你也許不相信,想殺你的人就是救了我一命的人,那個女人就是屠巨國夷盟的母親坤朵伊,她是我的生母,也是最恨你娘親夕嫣的女人,然而我們的生父都是牧天風,爹為了修道背棄了我娘,我娘嫁給了草原上的一個英雄,生下了阿爾衲。 我沒有料到,帶你去北漠其實就是送你去地獄,師父在看見你之后就認出了你,因為你和你娘長得太像了。傻丫頭,以后千萬別上忘塵崖了,一直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就是師父,所謂的北漠妖星只不過是一個潛伏在屠巨國內的魔魂而已。我們在沙漠里遭遇悍匪搶劫后,是我娘手底下的人在沙漠里找到了我。 傻丫頭,那段你在屠巨國等我的日子,我一直就在你身邊,只是我娘不讓我靠近你,還一再軟禁我,我好不容易逃出來想帶你走,可你卻沒有認出我來,又跑回了王宮里,我就是那個黑衣人,之所以不敢露面,是怕我娘派出跟蹤我的死士認出我來,怕他們攔截住我們,進而對你下毒手。 我娘答應過我,只要我安分留在屠巨國,她就放你一條生路,可是我生性浪蕩,根本不習慣王宮里的日子。我娘得知夷盟要娶你后,就暗自安排死士計劃要取你性命,那一天,還好我趕得及時,不然你就真會被她的死士殺害。 哥哥不是不認你,是沒有顏面認你,我娘要殺你,師父也想置你于死地,只是他老人家好像也一直在殺你與不殺你之間猶豫。可我不能告訴你這些,他們一個是我娘,一個是養育我的師父,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為護你周全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是這也是我僅僅能為你做的。 漓兒,答應我,看到這封信后,再也不要上忘塵崖,再也不要跟忘塵崖的人有任何來往。 草木歲歲枯榮,梨花開了又謝,如果有來生,只愿竹馬未老,青梅猶在,時光漫流,哥哥能護你一世安好。 “哥哥……”竺漓看完了信后,趴在新墳上泣不成聲,那一聲聲的哥哥,聽得夷盟心里一陣陣地抽痛,要知道,漓兒喊了他十幾年的哥哥,他忽然凄然地設想,如果哪一天他死了,他的漓兒會不會也為他哭得這般心碎,他猜想也許她不會,因為他知道她恨他。 第092章:孤墳冢各天涯 “漓兒,別哭了,你剛恢復,別再哭傷了身子?!币拿诵奶鄣胤銎鹋吭谛聣炁钥奁捏美欤晞竦?。 “你別碰她!我聽梵涅說,你竟然認為她的肚子里的骨rou是南宮師兄的,你竟然親手灌她喝下了打胎藥!你有什么資格再碰她?!”梔兒擦了擦臉上的淚,從墳前站了起來,蠻橫地推開了夷盟,對他大聲斥責道。 “孤是被jian人所惑,孤不是有意的,孤也悔恨莫及?!币拿司谷粚σ粋€小妖低聲下氣地解釋了起來,他的高傲,他的冷峻,已經全被他心愛的女人擊碎了。 此時,南宮畫雨站了起來,一手捂著自己胸前的劍傷,走到了夷盟跟前,看著他低聲說道:“我是忘塵崖的大弟子,有師命在身,還發過毒誓,一世不動私情,我與竺姑娘之間是清白的,你既娶了她,就該信她,愛她,何苦胡亂猜忌,傷了她也傷了你自己?” “清白?你敢發誓你從為給過她期待,從未碰過她的身子?你們忘塵崖的弟子全都是浪得虛名,包括你師父,我看也頂多是一個偽君子!”夷盟看著南宮畫雨厲聲諷刺道。 “你夠了!你走!帶著你的人馬回你的王宮!”竺漓看著夷盟狠絕地說道,眼神里滿是恨意。 “漓兒,孤不是那個意思,孤相信你……”夷盟看著竺漓解釋道,可發覺自己的解釋是蒼白的。 “我不聽,你走?!斌美毂吹鼗氐?。 “孤不走,孤不放心你?!币拿苏驹谠兀粍右膊粍?,看著竺漓輕聲回道。 南宮畫雨故作沉靜,漠然地看著竺漓和夷盟,凄然地轉過身去,捂著傷一步一步走遠了,竺漓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終于開始習慣了他的離開。 “你不走?你不走,我走!”竺漓騎上了附近的一匹馬的馬背,梔兒最后看了一眼東丘平朔的孤墳,化作了一朵梔子落入了竺漓的懷里,嵌在了她胸前的衣襟上。 夷盟眼睜睜看著竺漓騎馬朝著南邊飛快奔去,南宮畫雨朝西走,她朝南走,而夷盟自己卻只能留在北漠,這么多年了,這里有他的妻兒和臣民,他走不動了。 竺漓一路往南,在南方的海邊開了一家茶酒肆,招待南來北往的人鬼蛇神,為了查出梵涅的下落,替哥哥東丘平朔報仇,竺漓隱姓埋名,和各路人鬼妖魔打交道,四處打聽梵涅的蹤跡,可是這個人就好似從三界蒸發了一般,沒有誰知道他的消息。 而那個她想忘又忘不掉的人倒是一直活躍在三界之內,客棧里來往的妖族和鬼魅經常談論起三界里一個狠絕冷酷的上仙,名為南宮畫雨,說只要他所到之處,所有的妖族和鬼魅都會舉族逃竄,因為只要是被他的長青劍刺死,就再無輪回的機會,不但妖身會死,妖魂也會消散,鬼魅就更是怕他了,只要聽到他在附近的消息,就會立即逃命。 每逢初秋,梔兒都會去北漠的草原上看東丘平朔,會在他的墳頭陪他幾日,跟他聊天,每逢東丘平朔的忌日,夷盟就會來他的墳前祭拜他,夷盟以為竺漓會來祭拜自己的哥哥,可他并不知道,竺漓早就在心底發誓,要殺了梵涅,要提著他的人頭,才會來墳前看哥哥。 一年又一年,東丘平朔墳頭的梔子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每一年梔兒都會來看他,每一年夷盟都會來墳前等竺漓,有時候梔兒也會將竺漓的一些近況告訴夷盟,但不會向他透露竺漓的去向,因為竺漓囑咐過她,不要讓夷盟知道她們的去向,梔兒是妖,來無影去無蹤,夷盟也沒有辦法派人跟蹤她。 轉眼十年過去了,夷盟只能將相思抒于筆端,他寫了一封信,在東丘平朔忌日那天,他在墳前等來了梔兒,將信交給了梔兒,讓梔兒替他帶給他的漓兒。 夷盟在信中寫道: 漓兒,十年了,你到底有多恨孤,能狠心十年不見孤?葛兒長大了,十四歲了,能文能武,跟你十四歲的時候一樣伶俐乖巧,孤想把王位傳給他了,孤想你了,不知道明年秋天,你能不能同意讓梔兒給孤帶路,讓孤去看看你? 孤的漓兒只知道東丘平朔的孤墳上的墳草年年歲歲榮枯輪回,可卻不知孤心上的那座孤墳已經長滿了墳草,墳草一年比一年更盛。那一年,孤為了能救你出冰牢,將自己的靈魂交給了魔界,孤死后恐怕不能安然地進輪回道了,怕是要被魔界的魔奴帶走,你是孤這一生的遺憾,可是孤只怕沒有來世可以用來補償你。 孤做了十四年屠巨國的夷盟,十四年的風霜和繁華一并落在孤的肩上,孤扛下了屠巨國舉國臣民的期望,卻唯獨不能扛住對你的思念,孤錯了,孤當年不該騙你,更不該懷疑你,如果漓兒能原諒孤,再給孤一次機會,孤只求漓兒還能再愿意喚孤一聲哥哥,只要一聲,就夠矣,哪怕只能遠遠地再看你一眼,孤也就能心安了。 漓兒,再深的恨,歷經十年歲月風霜的掩埋,也應該淺淡了吧?孤近日里時常做噩夢,夢見當年在林子里撿到你的情景,夢見自己沒有來得及抱起你,你就被餓狼叼走了,孤拿著箭矢追著那頭狼跑了很遠,雪越下越大,眼看著那頭餓狼嘴里的獠牙已經刺進了你的脖子里,孤嚇得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過來…… 原諒孤吧,孤是真的愛你,愛之深,才會心生妒念,那日見你衣衫不整地昏睡在南宮畫雨的胸懷里,孤當時就差點拔劍殺了他,可孤心里清楚,如果孤真的殺了他,漓兒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孤。因為,如果有人殺了孤的漓兒,孤也會恨他至極,孤不奪漓兒所愛者的性命,也愿蒼天憐憫孤的漓兒,讓她不論身在何方,都能夠喜樂安康…… 竺漓看完信后,只是忍淚凄然一笑,將信收了起來,放在了臥房妝臺邊的匣子里,掩飾著心底的憂傷,婉婉一笑,看著梔兒詢問道:“他還好嗎?是瘦了還是胖了?” “他沒變多少,只是滄桑了些許,蓄起了胡須?!睏d兒輕聲回道。 “胡須?我還從未見過他蓄胡須的模樣呢?!斌美旃首饕桓睕]心沒肺的模樣,宛然一笑,輕聲回道,看著妝臺鏡子里的自己,發覺這十年來,自己也變了,曾經不施粉黛的她,如今也已經習慣濃妝淡抹來裝扮自己,唇上的朱紅色口脂能讓她的氣色看起來好很多…… “漓兒,我原來很厭恨夷盟,覺得他不該誤信jian人,不該害死你們的孩子,可十年了,每年東丘師兄忌日的時候,我總能碰見在墳前懺悔的他,我都被他感動了,你要不讓他見見你吧?萬一哪天他真的死了,你會后悔的?!睏d兒憂慮地看著竺漓勸道。 “死?”竺漓忽然恐慌地看著梔兒問道。 “是啊,這兩年看見他在墳前祭拜東丘師兄,聽見他說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什么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魔界,什么死了不能獲自由,我在一旁聽著,覺得挺瘆人的,他是不是太思念你,生病了?”梔兒擔憂地問道。 竺漓忽然陷入了沉思,單手輕扶額頭,閉上了眼睛,低聲對梔兒說道:“梔兒,你去安排一下今天的夜宴,今晚我要跳的是‘醉胭脂’,你安排人把大堂的場地布置好,備好酒菜,今晚有貴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