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其實jiejie你指不定也聽過他的名字,他叫趙泓,是皇上封的歸義侯,是個大英雄?!?/br> “是他?” 豆姜回道:“六年前,因為一次機緣巧合,我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他就記住我了,這次再見,就認了出來,可能這就是緣分吧,我未嫁,他也未娶。我聽聞過他的事跡,敬重他的人品和cao守。加上他不是也是平民出身嘛,跟咱們老豆家也差不離,我就起了意?!?/br> “他可是新貴!” “他是新貴,可咱們家有您和四皇子在背后呢,也能匹配得上。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互相不嫌棄長相,處起來,很是歡暢,于是我就主動出擊,送了親手做的荷包,沒想到他也收了。我知道這次是孟浪了,但兩情相悅,正是人間美事,我并不后悔?!?/br> 豆香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啊,真是恨嫁了。不過,只要沒吃虧,也不是什么壞事,明日聽聞趙泓也會參加那群芳宴,你再去會會他,確認好這事,可別被騙了?!?/br> “jiejie,我又不傻,當然試探過他的虛實,他那通身的氣派,還有高超的武功,以及他提過的事,都是有理有據的,才不會是騙子呢?!?/br> 豆香點點她的腦袋,笑道:“我再去給你打聽一些,你好生準備著吧,別出了茬子,明日我讓月仙陪你一起過去,宮里又大路又多,我怕你迷路。” 第57章 群芳宴(上) 三月八日這天,和風習習, 陽光燦爛, 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皇上、皇后還有后宮的妃嬪們,一起來到含章殿, 給長公主慶生,順便送上自己的禮物。 柴妧今日戴上了母親胡嬋云托人送來的賀禮,一支嵌寶石云形金簪。 皇上一眼就認出來,說道:“這還是當年剛成親時,我送你母親的生辰禮?!?/br> 簪子有些滑動, 長公主扶了扶,才回道:“是, 它就是我的信物。” 皇上把女兒接到玄宮的宣明殿里,正式把她冊封為關隆安康長公主, 隨后再陪她到玄宮花園,放她去隱閣接見貴女, 自己則去天廊庭露個面, 這里早就聚集了全大梁最優秀的單身男子們。 各殿娘娘們,為了避嫌, 并不參加這群芳宴,連皇后也去不了, 這玄宮的事,自有至密尚宮和總管太監處置。 娘家來的妹子, 就派個把宮人陪著,讓領班太監一齊送到玄宮的隱閣去, 那里也早就聚滿了全天下最貴重的待嫁女郎們。 而豆姜在夏月仙的陪同下,走在隊伍的最后頭,去趕赴那群芳之宴。 兩人越走越近,豆姜悄悄問月仙:“前面這些都是哪家的,眼睛怎么都長在頭頂上” 月仙小聲回答:“最前頭的那兩位小姐可是邢貴妃娘娘的堂妹呢,跟在她們后面的兩位,是謝惠家的庶妹,我們正前方的這兩位,都是朱修儀的妹子,皇后娘娘和慎貴妃娘娘沒有meimei?!?/br> “原來如此,前面四個我能理解,但這兩位朱meimei,憑什么覺得比咱們高人一等。走,追上去,跟她們并排?!?/br> 月仙卻拉住她,“您不是有事要去處理嘛,咱們在后頭,可以先溜?!?/br> “你也知道了?” “娘娘特地交代的,丁童有個結義兄弟在玄宮當差,正好負責守場,讓他幫著先盯好了人,等會兒下了賞花令,人一落單,咱們就直奔過去,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那位歸義侯?!?/br> 其實,有這個打算的,并不只是她們二人。原本就有目標的,也早就收買好眼線,專門負責盯梢,所以負責守場的太監宮女們都因此肥了荷包。 等到了隱閣里,貴女們帶著自己的丫環們早就占好了位子,長公主如眾星拱月般,坐在最前方,后面圍著一大圈人,都在偷窺天廊庭里的才子們斗詩。 她們這些晚到的,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敢擠到前面去,只能在后面像個傻子似的做那些星星,繼續拱著前方,不過這下更方便行事了,想怎么溜就怎么溜。 豆姜這時候竟然就聽見前方的兩位朱氏女在說:“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等會兒去花園樹林里,抓緊機會行事,逮到一個是一個,逮到兩個是一雙,千萬別放過了?!?/br> 她離這兩人遠了一點,問月仙道:“咱們不會失手吧,我瞧著有點玄,她們都跟吃了雞血似的?!?/br> “您難道不知道,以前辦的群芳宴里頭,還有兩個貴女為了搶一個男人打起來的事嗎?” “我以為那都是玩笑話,難道是真的?” 月仙繼續危言聳聽:“您不知道越侯和義侯有多受歡迎,估計會挺多人追的。” 豆姜覺得自己的婚事危險了,這能不能擠到趙郎面前還是個問題呢,萬一被別人截胡了該怎么辦,她的趙郎,那般好看,肯定比什么越侯更搶手,不行,她下了決定:“那小太監在哪里,咱們得眼快手疾,搶斷先機?!?/br> 其實另一面,魏晗和趙泓也很頭疼,周圍都是虎視眈眈的貴女,簡直是危機四伏,比以前打仗時,還要險惡些,兩人一邊在想法子偷溜,一邊在心里抱怨皇帝,管得也忒寬了些,連婚事也要過問。 好在,他們都是有身手的人,和眼前這些正在斗詩的弱雞們,可不一樣。等賞花令一下,他們就立刻似離弓之箭一般,猛然沖了出去。 貴女們就這樣失去了兩人的去向。 丁童那個拜把子兄弟,也只能指了個大致方向。 豆姜和月仙就一起朝那邊走過去,去尋找趙郎。 玄宮的后花園極壯闊,有好幾座雄偉的大假山,各分布著成群的密林,佳木蘢蔥,奇花熌灼,交織在一起,顯得春意盎然。道路峰回路轉,逶迤曲折,在樹林的遮掩下,就有些難辨識。 反正,豆姜和月仙沒走多久,就找不到方向了,又過了一會兒,兩人干脆決定,趁沒走深,還認得回去的路,先撤了再說吧。 這時,他們隱約聽見附近好像有人在說話,尋著聲音找過去,原來是一位女郎逮住了人,正在表白呢。 “趙公子,小女出自偏城云嶺王家,仰慕您俠肝義膽,不畏達努,驅除外敵的精神,您就是小女心中的大英雄,還請您收下小女的信物?!?/br> 豆姜聽著,怎么覺得這說辭非常耳熟呢,她好像貌似也說過這話,趙公子,趙郎,竟然有女人先她一步先找到了趙郎,必須要阻止。 剛想走過去,結果就聽見那位“趙郎”回答:“這位姑娘,其實您認錯人了,在下不是趙泓,我其實是越侯魏晗,所以您還是再去找找吧。” 原來是認錯人了,連自己愛慕的情郎都能認錯,心得多粗啊。豆姜聽著這姑娘匆匆跑開的腳步聲,嘿嘿笑著,不過戲已結束,也該走了。 誰知月仙聽了男子的聲音,忽然翻開擋在前方的樹枝,竟要走到那“魏侯”跟前,豆姜沒攔住,只好一起跟出去,結果就聽見月仙驚愕失色地叫了出來:“趙鐵牛,你怎么會在這里?” 那男子見了她后,也是大吃一驚,先是喃語了一聲月仙,而后也反問道:“月仙,你又怎會在這里,難道你做了宮廷的歌姬?” 夏月仙忍住心中潮涌,只回道:“你先說?!?/br> 男子想了片刻,才說出來:“我本來販些私貨到云嶺涼州一帶,想做些倒賣生意,好多賺些錢財還債,誰知遇上了外族,被搶劫一空,我還被打成了重傷。是那里的百姓救了我,傷好后,我身無分文,沒辦法當然也沒臉回去見你,就干脆跟著起了義。后來,發生了許多事,我改了姓名叫趙泓,成了起義軍的首領,還組建了洪云教,慢慢有了自己的兵隊。再后來,我就向陛下投了誠,這些年,一直在打仗,直到陛下登基,才被封了歸義侯?!?/br> 夏月仙:“你就是義侯趙泓?” 豆姜:“你怎么會是義侯趙泓?”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月仙阻止了豆姜繼續說下去,自己再問趙泓:“你方才為何欺騙那位姑娘,說自己是越侯呢?” 趙泓聞言狡黠一笑,回道:“你想這樣拒絕別人,多省力啊,要是那位姑娘臉皮再厚點,連越侯也不放過,那我就收下她的信物,把事情推到魏晗那廝身上,反正遇到比較棘手、麻煩、難處理、要擔責任的事,我統統自稱是他?!?/br> 月仙責備道:“你怎么可以這般無賴?” 趙泓對她壞笑道:“你以為他越侯魏晗是個什么好鳥,是那個陰險狡猾的家伙先這樣對我的,老子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罷了,天知道他給我造了多少爛攤子?!?/br> 豆姜突然罵了一句:“你們怎么可以這般混蛋!”而后就失魂落魄地跑開了。 夏月仙想追上去,卻被不知怎么躥上來的趙泓抓住了胳膊,動彈不得,明明方才還有幾米路的,怎么一眨眼就被制住了。 趙泓幽幽問道:“月仙,該你來回答我的問題了?!?/br> 第58章 群芳宴(下) 夏月仙冷冷地盯著趙泓的手,直到他放開了自己, 離他遠了幾步, 才對他說道:“我的事,和你有何關系?”這是將了義侯一軍。 趙泓也沒生氣, 直勾勾的眼神來回掃著她全身,直到看夠了,才又露出那副讓月仙怎么都看不順眼的笑臉,回道:“娘子,雖然咱們沒圓過房, 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糟糠之妻,你說說看, 你的事,跟我有何關系, 我難道還問不得了?”說到最后,他漸漸收住了笑, 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直到聞到她身上的氣味,才止住。 趙泓早就不是當年的地痞流氓, 不是她的鐵牛哥,不是夏月仙的趙郎了。他混出了名堂, 有了身份、地位和權勢,盡管他已經在收斂, 可說話行事間,怎么也掩不住的風行雷厲和咄咄逼人之勢。 不過, 她夏月仙也變了,她面不改色地與他近距對視,波瀾不驚地回答:“可你伯父賣了我抵債,我已經和你們兩清,早不是你趙家的人了?!?/br> 趙泓一愣,臉上驚愕的表情告訴月仙,他果然是不知道這些事的,她心里卻沒有好受多少,嘲諷地說道:“讓我猜猜,你伯父是怎么告訴你的?她自甘墮落,自賣回青樓了,從那里出來的人,怎么改得了本性?!?/br> “是我的錯,沒有懷疑他。” 夏月仙笑了,像罌粟花那樣散發著誘人氣息,讓趙泓不禁看癡了,他的眸色也深了幾分。 可她的笑到最后,卻越現凄涼,聲音也滯了不少:“你不知道,是因為你根本沒想過去尋我,也是,找到了又如何,還能怎么安排,到底不是一路人了,不如就信了我是那樣的女人,就這樣罷了?!?/br> 她說了這些話,不知道對他造成多大影響,卻反而說服了自己,以前她認為是自己害死了心愛的男人,心里愧疚又自責,一直不肯原諒自己,讓這個男人成了自己的執念。后來被賣了,又舍不得死,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混沌度日。 沒想到,到了于家,遇到了豆香這個貴人。她點醒了自己,要了自己到身邊,從此改變了她余生的命局。 她都已經重振旗鼓,找到了以后努力奮斗的目標,并干勁滿滿地準備走下去,卻在這時候,又遇見了他。 她以前認為趙鐵牛愛慘了自己,愿意為她拋棄所有,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有執念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有她自己,陷進去的從來都是她一人。 不過,這一刻,她豁然開朗,終于是放下了,還有什么說下去的意思。 見她要走,趙泓想攔人,可周圍傳來sao動聲,像是有一群人要過來,他因此停了下來。 夏月仙走了幾步,也停了下來,回過頭,對他淺淺一笑道:“你還活著,真好?!彼偹悴挥迷倩隊繅艨M,不用再午夜醒來后獨自垂淚,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隨后她就消失在樹花之中。 趙泓也被蜂擁而至的人群包圍住,聽她們嘴里說著:“聽聞越侯在此處,難道就是他?” 不知是不是被煩到了,他眼里已然有了慍色,狠狠地盯著她離開的那個方向,像是要吞人一般,倒生生嚇退了圍著的貴女們。 月仙離開后,就想著該怎么找回豆姜,這可不是容易活兒,她得集中精力記住腳程,可別自己先迷了路。 而之前一時沖動跑出去的豆姜,在跑了一段路之后,就冷靜了下來,她本就是容易想通的人,等發xiele情緒,就恢復了理智,不管怎樣,還是先回去了再想這些事,現在鬧便扭耍脾氣,一點用也沒有。 當她決定再走回原路時,卻發現自己徹底迷了,這才是眼下的大問題,要是需要出動宮人尋找,那該多丟jiejie的臉面,絕對使不得。 于是她每走一段路,就會停下來片刻,認真聆聽聽周邊的動靜,以求能尋到別人。 這樣走了好一會兒,才有了收獲,而且還是熟悉的聲音,讓她不得不嘆一句孽緣啊。 沒錯,她遇上趙,不,是越侯魏晗了。 當時,她正躲在一塊奇形怪狀的大石頭后面,偷偷向前方的亭臺望去,背對著他,只能看清他對面的女子。 這是一位絕色麗人,文靜優雅,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沒想連這樣的女子也都愁嫁,還要親自出馬去攔人,什么世道!唉,真可惜,跟自己一樣,選錯了人。 “魏晗,你這些年還好嗎?” 什么情況,竟然是舊識。 “魏某一向都好,多謝柳姑娘關懷?!?/br> “你果然是怪了我,以前你都是叫我清怡的,咱們兩家世代通好,你我年幼時便定下了婚約,你待我不同他人,我一心想嫁你為妻。可你后來向新皇投誠,家父不敢豪賭,就強行解除了婚約。雖是我家之錯,但你可知道,這些年,我不肯答應出嫁,一直都在等你!” “原來是清怡二字,我還真給忘了,等我做什么,放心,魏某從來沒有怪過你,安心嫁人去吧,魏某還有事,就不耽誤你了?!?/br> 真是卑鄙可恥,衣冠禽獸,斯文敗類!自己當時,怎么就瞎了眼,跟喝了迷魂湯似的,誤以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兒,對自己也有意,還自作多情地主動出擊,簡直是愚蠢之極。 柳清怡可不是省油的燈,反應迅速,堵住他的去路,說道:“我不信,你這些年未娶,難道就沒有我的緣故,我未嫁也都是因你,既然都有情,不如再續前緣吧?!?/br> 可惜她的對手是魏晗,他及時躲開她伸過來的纖手,回答道:“你想多了,魏某未娶,是因為多年戰事耽誤,其實我是想等安定下來,再好生相看,娶一位年輕貌美,溫柔賢淑,出身名門的女子為妻。你其實什么都好,就是年紀好像不小了,這點不符合我的要求,還是算了吧。” 豆姜聽著這要求,覺得她好像連一條都沾不上邊兒,她是不是誤會了什么,其實越侯是把她當成男子來對待的吧,沒錯,他以前還認錯過自己的性別。想想也是,他可是隴西魏家的子嗣,是豪門貴胄,還是個戰功卓著的侯爺,怎么會看上自己這樣的人,不過是覺得她好玩,路途閑來無趣,就來逗弄消遣解悶。不過,他不應該拿趙泓做幌子欺騙自己,要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她絕不會跟他有任何瓜葛,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