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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丹陽縣主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薛錦玉一邊哭一邊把過程述說了一遍,然后說:“……她幫那傻子,都不幫我,明明我才是她的親弟弟,她為何有好事就想著那個庶子。我不服氣!不過是一本書而已,她為什么要這樣罵我!”

    元瑾聽到這里冷笑,幫傻子卻不幫他,這弟弟可想的真有趣!

    “這話是誰告訴你的?”元瑾沉聲問。

    薛錦玉年紀(jì)還小,自己是想不出這樣的話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他。

    薛錦玉便道:“我遇到元珍jiejie,她便是這么說的。元珍jiejie是心疼我,她說過了,傻子都能入選,為何我不能!”

    元瑾又是冷笑,她這好弟弟,簡直快比得上認(rèn)賊作父了。

    “薛元珍是為了你好,你當(dāng)真以為,選世子是件容易的事情?”元瑾說,“你可知道云璽是怎么被刷下來的?”

    薛錦玉遲疑片刻,倔強(qiáng)地說:“他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元瑾卻繼續(xù)說:“他是被薛云濤的小廝絆倒,大哭不止,老夫人才沒考慮他。你又知道,你哥哥怎么被他們算計的么?薛云濤見你哥哥被定國公賞識,在他的食盒里放了毒蛇,要不是你哥哥聰明機(jī)敏,現(xiàn)早該被毒蛇咬死了!”

    薛錦玉已是臉色發(fā)白。

    毒蛇這個事,他是聽小廝們提起過的。

    “你覺得聞玉現(xiàn)在入選過得很輕松?”元瑾一句句地接著問他,“他每晨寅正就起床念書,下午要去國公府學(xué)騎馬射箭,晚上還有先生繼續(xù)給他授課。因為他沒讀過幾年書,不比另外幾人。幸好他足夠聰明,書讀過就能記得,但即便如此,他每天也只能睡四個時辰。他在讀書的時候,你可能還沒起床,你想去爭嗎?”

    薛錦玉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他求救一般地看向崔氏,卻發(fā)現(xiàn)母親竟也不幫他。

    崔氏以前是不知道,但這幾日跟著元瑾幫忙,她如何能不知道這選世子真的不是誰都能勝任的事。如果當(dāng)初是送的薛錦玉過去,可能還沒入選就被老夫人刷下來了。即便僥幸入選,也可能面對著各方危險。幸好承受這件事的是元瑾和聞玉,如果是薛錦玉,他是根本就承受不住的。

    所以即便一開始她也有點這樣的心思,但看到薛聞玉的日常和可怕的天分之后,她就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

    元瑾步步緊逼,說道:“如今有旁人幫你努力,聞玉若成了世子,自然不會不管你,你只需要坐享其成。你又有什么資格抱怨,有什么資格——說他是傻子?”

    “我……”薛錦玉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從未指望過你能幫忙,只希望你別添堵就是萬幸了。可你呢,聽信了薛元珍的挑撥,卻要來搞破壞?她要是真的為你好,回頭就應(yīng)該告訴她哥哥,把這世子之位讓給你當(dāng),她會嗎?她跟你說那些話,就是希望能離間我們,而你卻當(dāng)真蠢得被人家當(dāng)?shù)妒梗∧惴讲欧置骺吹轿以谀抢镄迺阒肋@東西很重要,卻還蓄意毀壞!”

    “你之前千般萬般不好,我從未想過怪你,覺得你畢竟還小不懂事。現(xiàn)在你卻真的做出這樣的蠢事,當(dāng)真是讓人寒心!”

    最后一句說完,薛錦玉已是后退得靠著墻,眼淚積蓄在眼眶里,不肯掉下來。

    他聽了元瑾的話,也有些后悔了,但他又不想說。只能盯著元瑾。

    他知道,其實jiejie之前從未真的跟他計較過。但是今天,她是真的生氣了。

    元瑾深吸了一口氣,她是真的氣狠了,所以才忍不住罵了他這么多。

    崔氏見兩姐弟僵持,走上前去道:“錦玉,你還不跟你jiejie道歉,你知道她那本書,修了幾天了么?”

    薛錦玉抿著嘴不說話,元瑾搖頭道:“罷了,你帶他出去吧,我現(xiàn)在實在是不想看到他。”

    如今事態(tài)越來越緊張,各房都恨不得拿出自己最大的精力來應(yīng)對。大房便以極高的價格另請了個幕僚給云海講兵法,但凡有名望的幕僚怎么會愿意來,就這個尚可的,還要四十兩銀子一個月,估計衛(wèi)家那邊也沒閑著。但她想為聞玉找的兵書卻沒有了,她該怎么辦?

    元瑾一時也有些疲憊。

    她讓崔氏和薛錦玉先離開,她自己好生想想。又派人去問了徐先生,徐先生這次也真的無可奈何了,這本當(dāng)真就是他竭盡所能找到的,再沒有別的了。自然,從水里撈出來的那本,字全部暈花了,的確不能用了。聞玉倒是安慰了元瑾幾句,叫她不必憂心此事。

    元瑾想去找陳先生問問,但去了兩次,他都不在寺廟中,不知道去了何處。

    沒過幾天,就傳來了靖王殿下大敗襖兒都司部,得勝歸來的消息。整個山西行省都喜氣洋洋,皇帝還特地賜下黃金五千兩,嘉獎靖王得勝之功,之前襖兒都司部畢竟是山西之大患。如今得以除去,乃是民之大幸。

    所以到七月初二,今年的晉祠廟會開始的時候,便辦得格外的隆重。

    崔氏見元瑾心緒不佳,便說帶她去廟會上看看。

    元瑾哪里有心情看廟會,她還沒想好怎么解決兵書的問題,但還是被崔氏拉著帶出了門。還說外祖母家正好在晉祠附近,帶她回去看看外祖母。

    晉祠廟會是山西最大的廟會,百姓把圣母當(dāng)作晉源水神祭祀,春夏祈雨,以禱豐年。每逢廟會時便格外熱鬧,周圍的大街小巷都高棚林立,而祠廟以及附近的街道農(nóng)商云集,貨品琳瑯,人山人海。到了晚上,更是到處點燈,亮如星海。

    這次出行還不止崔氏和元瑾,崔氏還叫了姜氏,和三房的元珠云璽,一行加上丫頭婆子這么十多人便坐了三輛馬車出發(fā)了。除了聞玉,他要留在家中繼續(xù)讀書。元瑾不想和錦玉一個馬車,便和元珠云璽兩姐弟在一起。

    山西土地貧瘠,風(fēng)沙較大,夏天又熱的不得了。小孩子們正是聒噪的年紀(jì),又遇到這樣好玩的事,一路上說個不停,還總是撩車簾看到?jīng)]有。元瑾的心情便沒有好過。

    因崔氏的娘家就是鄉(xiāng)紳,所以便在鄉(xiāng)下,離晉祠倒是真的不遠(yuǎn)。家里有幾十畝的玉蜀黍正好成熟,一眼看去,熱風(fēng)吹來,那真是碧波萬里,叫人神清氣爽。崔家屋后還有一片沙果林,這時節(jié)枝頭累累地掛滿了紅黃色的果實。

    崔老太太便叫仆人去摘了些回來,用井水冰鎮(zhèn)了給她們吃。

    元瑾是第一次吃,這果子不過比李子大些,酸甜可口。崔老太太笑瞇瞇地說:“過些時日會更甜的,姐兒記得再來。”

    姜氏也是出身世家,從未來過鄉(xiāng)里,一開始難免被家中養(yǎng)的牲畜嚇到,但習(xí)慣了以后卻非常喜歡這里。其他幾個孩子早鬧著要親手去沙果。崔老太太樂呵呵地派了幾個長工跟著他們?nèi)ァ?/br>
    崔家修得寬闊的三進(jìn)三出的大院子,元瑾有兩個舅舅,崔老太爺早去了。一家子人都很熱忱,對于嫁去薛家的崔氏也挺好的,畢竟也算是嫁入了與定國公府沾親帶故的薛家,對元瑾也極好。

    元瑾靠著墊了軟墊的椅子,乘著夏日的陰涼,聽著身邊崔老太太和崔氏說一些家長里短,說家里二舅母如何懶惰不勤快,倒是真的放松了心情。

    崔氏說大家是來看廟會的,崔老太太便讓大舅晚上帶他們?nèi)x祠。

    大舅帶大家去了個酒樓,讓薛家眾人坐在酒樓臨街,看著抬圣母像的人游街。只是大家怎么坐得住,不一會兒元珠便央著要下去玩,姜氏不放心,叫了兩個婆子和元瑾一起陪她下去。

    元瑾就笑著戲弄她:“你可別像上次一般把我弄丟了。”

    元珠笑嘻嘻地答應(yīng)了,她想立刻下去買樓下噴香的蔥油烤餅吃。

    靖王卻正坐在旁邊的酒樓中喝酒,定國公陪著他。侍衛(wèi)將酒樓二樓封住,不準(zhǔn)任何人進(jìn)出。

    定國公喝了會兒酒說:“殿下,我有一事不明。”

    朱槙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喝酒:“問吧。”

    定國公才說:“殿下莫怪我多嘴,您這次盡滅襖兒都司部精銳,是得勝歸來,陛下也賞賜您黃金五千兩。這山西百姓,都奉您為神明。”他壓低了聲音:“只是您哪天將邊疆真的清理干凈了,倘若哪日陛下對您……有了別心,恐怕會無所顧忌。”

    朱槙淡淡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定國公道:“我實在是憂心殿下,想請殿下自己有防備之意。上面那位畢竟是天子,陰晴不定是常有的。”

    朱槙卻沉默片刻,把著酒杯說:“你知道我和皇上是一母同出吧?”

    定國公道:“知道,您生母是現(xiàn)當(dāng)今的淑太后。”

    朱槙淡淡地道:“其實前蕭太后,當(dāng)真不是個多壞的人。當(dāng)時她過繼皇上做了繼子,卻也沒有殺當(dāng)年的淑貴妃,也就是如今的淑太后。皇上十歲之前,是沒有過繼的。而淑貴妃照顧不過來兩個皇子,便將我交給了當(dāng)時的孝定太后養(yǎng)大。后來,皇上被過繼,孝定太后甍逝,我雖然回到了淑貴妃身邊。淑貴妃的重心卻在即將繼承皇位的皇兄身上,故我雖是皇子,自小在宮里是沒什么人管的。這倒也沒什么,我跟著宮里的教習(xí)師父,走馬斗鷹的長大了,年輕的時候還很是過了一段荒唐日子,直到分封到西北。”

    定國公聽到這里問:“您還曾有荒唐的日子?”

    朱槙眼睛一瞇:“大概十六七歲吧,時常迷茫,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定國公實誠地說:“那我真想認(rèn)識那時候的殿下。”

    朱槙就笑:“我現(xiàn)在不好?”

    定國公只能打哈哈:“給您岔開了,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朱槙就繼續(xù)道:“后來我便想,找自己喜歡的事做吧,行軍打仗我是喜歡的,的確這也是我所長。這十年都在鉆研此道,不說戰(zhàn)無不勝,至少也有五年沒打過敗仗了。從此我便替皇兄鞏固疆土——所以,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罷了,何必考慮太多。”

    定國公被靖王云里霧里地繞了一通,最后得出了個似是而非的結(jié)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朱槙卻不想跟他喝酒了,這家伙喝酒喝多了會撒瘋。他讓定國公先走,自己一個人留下慢慢品酒。

    定國公走后不久,下屬送來了一封密信。

    朱槙捏了蠟丸,打開一看,是淑太后寫來的:除你皇兄心腹大患,功成卓越,何時回京?

    朱槙漠然。

    他除襖兒都司部,固然是為了山西百姓的康定,卻也有淑太后的請求在里面。淑太后幾次三番寫信來告訴他,皇上近日為了襖兒都司部寢食難安,倘若他能除去,便是一件大好事。至于朱槙要怎么除去,這并不是淑太后關(guān)心的。

    只是如今一除,皇上怕是睡得更不安穩(wěn)了吧。

    他示意下屬將旁的蠟燭臺拿來,他將這密信燒了。然后投在窗欞掛的花燈里。

    只是一側(cè)頭,卻看到了旁邊樓下站著個熟悉的少女。

    微紅的燈籠光落在她臉上,襯得她嬌軟明媚的面容,清亮的眼眸,清秀得如同三月枝頭的杏花。只是似乎仍然探頭探腦的,好像在找什么。

    朱槙看到她這個樣子,便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到這兒來了……

    她經(jīng)常在寺廟里迷路,這里人多,難道是又迷路了?

    朱槙看了眼她周圍,也沒見誰跟著。就告訴了屬下:“找個店小二,將那姑娘請上來,就說是陳幕僚請她。”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21章

    店小二應(yīng)聲下去,

    不過片刻,元瑾就帶了個丫頭上來。一眼便看到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酒的人,果然是陳先生。

    恰好這時候到了圣母游街的時候, 各大酒樓的人都下去看熱鬧了, 所以二樓冷冷清清。也沒個人陪他喝酒,他獨自一人坐在窗邊,外面花燈映照進(jìn)來,映照著他的側(cè)臉, 繁華而又清冷。

    “先生怎的不要個雅間,既是喝酒, 外頭人多吵雜豈不是影響心情?”元瑾說完,卻自然地反應(yīng)過來, 還能因為什么,不就是生活窮困么。她也不多問了,招手叫了店家過來:“勞煩給我和陳先生一個雅間,銀子我出。”

    店家一愣,這二樓此座是殿下經(jīng)常來的, 是個正好的, 能看到三條街道交錯的地方,且也不會嘈雜,所以殿下才常坐在此處。殿下一來的時候, 往往二樓不許任何人上來。不過恰好趕著圣母游街, 酒樓的二樓都沒有人罷了, 這位姑娘想必是不知道殿下的身份。

    “這雅間……”店家有些為難, 殿下沒有表態(tài),他一時不敢動作。

    朱槙就淡淡道:“既說要雅間,你們給個雅間就是了。”

    店家才笑了:“那二位這邊請!”

    元瑾看到這里有些好奇,這店家怎么好像對給雅間不大情愿的樣子。

    她跟著陳先生進(jìn)了雅間中,才問他:“我瞧著,人家似乎不愿意給你雅間的樣子?”

    “是嗎。”朱槙不甚在意,繼續(xù)端起酒杯。

    元瑾便心生猜測,繼續(xù)問他:“莫不是因你常在此處吃喝,拖欠人家的酒錢不給,所以人家才不愿意……”

    朱槙聽到這里時正在喝酒,他差點被一口酒嗆住,有些哭笑不得。“我欠銀子?”

    看來是被她說中了。元瑾就笑了笑:“先生不必?fù)?dān)憂,今日你的花銷,我全包就是了。”

    朱槙更是哭笑不得。但既然都已經(jīng)裝成了幕僚身份,又如何能告訴人家小姑娘真實身份,恐怕說了才會把她嚇到。朱槙就說:“怎么能讓你一個小姑娘出銀子,我每月束脩雖然不多,但一頓茶錢還是付得起的。”他招了店家過來,告訴他們,“給她一壺碧螺春。”

    元瑾卻把桌上的酒壺提起來,輕輕一聞:“原是秋露白,此酒以秋天蘭草上的露水釀造而成,若不溫著喝,便是傷身了。的確是佳釀,這壺該有五六年的窖藏了。”說著準(zhǔn)備給自己倒一杯。

    朱槙卻伸手?jǐn)r住了酒壺:“你小小年紀(jì),如何能喝酒。”

    這有什么不能喝的,元瑾心想。太后愛飲好酒,她就從小跟著喝。自然也是三五杯即可,貪多傷身。更何況她自那之后,再也沒聞到過這么好的酒了。

    不過他說的也是,她之前能喝,未必現(xiàn)在能喝。元瑾還是放下了酒壺,等著她的那壺碧螺春上來,卻難免有些不舍。

    朱槙也注意到了她依依不舍的眼神,笑道:“放心,他這里的碧螺春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