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兩人不但沒覺得尷尬,還百般感激地祝福連盼,說有空下次再來探望她。 楊小葵提著保溫桶,又來到了病房里。 張媽在一旁也有點尷尬。 昨天連盼已經把楊小葵給解雇了,但是楊小葵說自己暫時沒地方去,大家總不能立刻就把她趕出食園,因此楊小葵便還是暫居在食園里。 雖然這樣很厚臉皮,但是她一大清早就起來了,又是生火又是熬粥的,忙活了一上午,說是要拿過來給連盼吃,張媽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把她也帶了過來。 何況要真論手藝,外頭的人,說真的,也比不上楊小葵做的。 “連小姐,你別誤會……我知道我現在已經不是食園的人了,我也知道我之前做錯了事,你們對我都有看法,我沒別的意思,大家都在幫忙,我也只是想盡我一點力,讓連小姐吃得好一點……我找到房子后,立刻就會搬出食園的……” 楊小葵小心翼翼將保溫桶放到了連盼的病床旁。 連盼盯著她的眼,楊小葵目光躲閃,垂下了眼眸。 連盼心中有些了然。 不過她只以為楊小葵是貪圖自己的食園,倒沒想到別的。 聞言,連盼微微笑了笑,“也好,反正你欠了我十萬塊,我們就按食園的市場價來算吧,不會叫你白做的。” 她在白做這兩個字上微微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張媽為人精明,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有些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楊小葵。 這個丫頭……難道是看連盼臥病在床,開始打食園的主意了嗎? 連盼語言中的諷刺這樣明顯,楊小葵臉色發白,咬了咬嘴唇,最后才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嚴易聞言眉頭輕皺,他顯然不太贊同連盼的決定。 不過兩個人相處到現在,嚴易也早已摸清楚連盼的性格,她不喜歡別人對他橫加干預。 他一直遵守著之前對連盼的承諾,并不對連盼食園的事過多指點。 但是楊小葵這件事,他實在是不太理解連盼。 先別說楊小葵這個人到底居心何在,就算楊小葵真是個好的,看見一個手藝和自己七八成像的人,每天送來各種食物,連盼的心底恐怕也并不會舒服。 “你還留她做什么?” 食園的人走后,嚴易皺眉問她。 這個她,當然指的就是楊小葵了。 連盼坐在病床上,也沒看他,眼神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聲音聽上去略有些涼意,“留她伺候我,不好嗎?她欠我的錢。” 說到底,她不在乎自己吃什么,只是想讓嚴易多吃一點罷了。 這個世界上,至少目前為止,跟她手藝最像的人,也只有楊小葵了。 但是如果楊小葵想肖想更多,那絕對是沒門! 或許是手指被斬,連盼想起自己之前苦苦哀求左榮軒的樣子,臉上是少見的冷淡神色。 她很幸運,從小到大,一直都有人保護她。 從前在城隍廟附近乞討,因為她年紀小,大家只會派給她最輕的活兒,后來去了宮里,師傅更是將她保護地滴水不漏,從未讓她接觸過任何骯臟事。 到現代,連大爺窮得一件衣服補了又補,也還是把她當個寶一樣地養的肥肥胖胖,嚴易也是——差不多都快把她當女兒寵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丟了。 她見過很多糟糕的事情,卻一直對這個世界充滿愛意,正是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 可是……直至此刻,連盼突然才意識到,這些人,只是上天賜給她的寶。而原本真實的世界,壓根就不是這樣的。 是有人好到極致,但也有人惡到極致,這些東西,都是沒什么道理可講的。 惡人不會因為她哀求就對她網開一面。 或許就是因為她看上去很軟和,所以總是有些人就特別沒顏色,總是要跑上前來作死。 她長了一張娃娃臉,平常看起來就是人畜無害的樣子,此刻就算說這樣的話,聽上去也是無辜而可憐,并不會讓人覺得惡毒。 嚴易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毫無原則地點頭稱是,“對,該她伺候你。” 她現在哪怕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立刻照做不誤。 第231章 烤雞爪子 她現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立刻照做不誤。 因為斷指再接畢竟屬于十分復雜的手術之一,除手術過程持續時間長之外,術后恢復的風險也比較大,所以連盼在醫院這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指頭不是接上就沒事了,醫生每天會過來檢查血液循環情況,有無組織感染壞死等等,術后恢復,某種程度上比手術本身還要重要。 因為每天早中晚醫生都會帶專用的醫用烤燈過來替連盼照燈,促進傷口恢復,連盼把這個過程戲稱為“烤雞爪”。 每日三烤,烤烤更健康。 看她苦中作樂,嚴易心中自然更是心疼。 發生這樣的狀況,食園當然是立刻掛出了停業通知,連盼也沒有遮遮掩掩,直接讓嚴易登陸自己的微博放自己發了一條公告。 連小廚v:由于本人身體抱恙,食園暫停營業,歸期未定,感謝大家的支持! 這是一條非常公式化的微博,作為食園唯二的股東,嚴易已經下令,嚴禁食園上下任何人對外透露關于連盼傷勢的消息,違者一律開除,并追究相關法律責任。 因此就算外界吃貨哀鴻遍野,但還真沒幾個人知道連盼到底出了什么事。 連盼住院的這段時間,嚴易就一直待在醫院里,他把電腦都帶到了病房里,每天遠程辦公。 超vip病房雖然和外面的豪華酒店什么的沒法比,但基礎設施還是很完善的,病房不算大,格局是一室一廳一衛,帶一個小小的會客區。 嚴易已經下了死令,在連盼休息和治療時間內,嚴禁打擾,高官們心里都有數,不是火燒眉毛的事,基本也不來醫院找他。所以連盼偶爾只能在醫院看到林至,別的時間,廣元的人倒是來的很少。 因為是單人病房,自然也沒有別的床,嚴易晚上只能睡在會客區的沙發上。 病房空間不大,所以那張沙發也不大,說是睡在沙發上,實際上只能叫躺在沙發上。 嚴易身高體長,每天晚上,他小腿其實都是垂在沙發下的,從膝蓋那里,正好彎曲垂下來,腳放在地上。 連盼看著都替他憋屈和心疼,兩人為此扯了很久,嚴易卻始終不肯讓步。 連盼住在醫院里,病房外頭一直守著四個保鏢,24小時看護,寸步不離,但嚴易還是不放心。 這回倒不是再擔心連盼的安全,主要是怕她晚上起來要上廁所,又怕她口渴,怕她各種不方便,這些事情,不管交給誰來做,他都不放心。 只有自己在,才稍微放心點。 住院的前兩周,連盼都是絕對臥床休息的,夏天天氣炎熱,就算房間里一直開著空調,人到底還是沒法和冬天比,一天不洗澡都不舒服。 所以每天晚上,嚴易都會用熱毛巾替連盼擦拭身體。 連盼整只右手差不多都被固定在病床的特制架子上,手術的前兩天,連廁所都不能上,后面才被允許起來。 這個架子取下來很麻煩,所以連盼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基本就躺在床上不動。 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下,她自然不會想著再逞能想要自己做點什么,恢復是排在第一的,所以也只能像個公主一樣,任由嚴易伺候了。 她們住的病房是獨棟,建在醫院最里面,樓不大,因為能住這里的人也不是太多。 和樓層里各個年逾古稀的一些重要領導或富人相比,兩人年紀實在是太過年輕,嚴易偶爾走出去,外面看到的都是頭發花白的老頭子或老太太,由護工扶著散步或做簡單的康健。像他們這樣,一個護工都沒請的,反而是少見了。 能住這棟樓的人,自然都是不差錢,有些病房里,甚至請了好幾個護工,輪班倒。只要工資開得高,護工服務是非常到位的,端屎端尿都沒任何不耐煩。 其實連盼也不是沒想過請個護工來照顧自己,畢竟嚴家家大業大,自己住院這段時間,嚴易就一直陪在身邊,都沒去公司了。 雖然他的確是在遠程辦公,但到底多半時間還是在陪她。 像他這樣的身份,從小當少爺一般長大,想必是從未伺候過別人,最初給連盼洗頭發,都有點笨手笨腳的,后來才漸漸熟練起來。 這家醫院是j市最頂級的公立醫院,在全國排名也是遙遙領先,和私立醫院以盈利為導向不同,公立醫院的服務談不上多么貼心。 一室一廳的配置,在普通醫院來說算不錯了,但對很多有錢人來說,或許連住都住不習慣,所以住在這里的病人,很少見家屬陪住的,都是護工在服侍。 嚴易在這里一住就是一個多月,晚上天天睡沙發,早上把牙膏擠好幫連盼刷牙,從未見任何不耐煩。 連盼在住院的這段時間里,感覺自己被收拾地簡直比平時還干凈。 唯一的缺陷就是——嚴易不太會扎頭發。 能坐起來,不必每時每刻臥床后,連盼每天的發型看上去都有點奇怪,不是頭皮繃得緊緊的全部貼在頭上,就是松松垮垮垂在腦后,隨時感覺皮筋似乎要掉下來。 他不知從哪里百度了一個少女編發100式,每天變著花樣給她搗鼓,連盼看著鏡子里自己頭上歪歪扭扭的麻花辮——算了。 他所有想法,都體現在了他的行動上,連盼心中感動,知道自己說什么都是多余的——這個男人,的確是世間少有,老天待她何其幸運。 在這樣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伺候之下,連盼感覺自己直接變成了一個巨嬰,好像連喝水都不會了——因為連喝水都是他在喂。 最初這樣其實是有點尷尬的。 畢竟連盼只是右手指頭再接了,左手還是好的,其實不至于連水杯都不會拿,但嚴易就是要這么堅持,后面連盼竟也習慣了。 人一坦然下來,很多事情就都變坦然了,完全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連盼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對嚴易的依賴程度,已經達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地步。 好像離開他就成了一個廢人似的。 手指起初當然是很疼的,疼得晚上都睡不著覺,但后面就沒那么疼了。 因為一直在做保健,醫生說保健期很長,要堅持做,但連盼已經算是恢復地很好的了,后面只會越來越靈活的。 這樣一看,似乎連斷指都是一種幸運。 既讓她看清楚自己是多么幸運,竟能遇到嚴易這樣的人,也讓她更加清醒地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其實還有很多和嚴易完全不同的人。 比如左榮軒,比如楊小葵。 這一個多月里,楊小葵竟然真的每天和張媽一起過來送飯,食物全部是按照連盼要求所做,盡心盡力,做得很好。 連盼雖然不懂醫,但對食物養生還是頗有心得的,她按食譜點菜,楊小葵就按她的要求去做,每天病房外,一到吃飯的點,就要吸引好大一堆老頭老太太過來圍觀聞香味,恨不得挖楊小葵走。 有錢人開得價格很高,連盼看得出來,楊小葵很心動,又有些猶豫。 說到底,她還是貪圖食園里的東西罷了。連盼心中冷笑,楊小葵的如意算盤打的很響,但連盼已經想好了招數。 在這期間,汪令雪和葉永望還有肖鴻義他們都來探望過幾次,大家心里覺得可惜,又對犯人痛恨不已,但這些情緒到底臉上還是沒表露太多,只說等連盼出院了,再一較高下。 其實到底能不能一較高下,連盼自己心里也沒什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