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太女看見皇上的那一刻,只覺得寒意順著腳底板直竄頭頂,心瞬間涼了,“母、母皇……” 蔣錕鈞臉色陰沉如水,“你還有臉叫朕母皇!” 眾臣瞧見皇上出來,立馬跪下行禮。 蔣錕鈞目光從眾人頭頂一一掃過,最后停在禁軍那邊,“跟朕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蔣梧雍跪在地上聲音發抖,“孩、孩兒擔心您,想進去看看,可老八和殿中省一直攔著,孩兒這才懷疑您是被她們軟、軟禁了。孩兒這才,這才……母皇,孩兒都是擔心您啊。” 蔣梧雍走向太女,抬腳踹在她肩膀上,指著跪在地上的禁軍,怒道:“你可真是朕的好孩子!朕還沒死呢,你就能調動禁軍了!” 蔣錕鈞氣的大口喘氣,問被她踹翻在地的蔣梧雍,“除了禁軍,朕的藥是不是你派人放的?” 蔣梧雍趴在地上眼里茫然,“什么藥?母皇說的什么孩兒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蔣錕鈞氣極反笑,又踢了蔣梧雍一腳,厲聲質問:“你不知道?” 蔣錕鈞病情未愈,連番激烈波動的情緒讓她身影不穩,殿中省忙上前扶住她,卻被一把推開。 她垂眸站在蔣梧雍面前,眼底情緒復雜,“左相調動禁軍,意圖不軌,處以死刑秋后問斬,太女……”蔣錕鈞閉了閉眼睛,緩緩說道:“太女幽禁東宮,等候處置?!?/br> 好好的秋獵,如今差點變成逼宮的局面。此事過后皇上自然提不起興趣,早早的帶人回去了。 蔣錕鈞回來就讓人徹查禁軍之事,等暗衛將結果遞上來之后,又是勃然大怒。 “她們竟把手伸到朕的禁軍里!” 蔣錕鈞捂胸咳嗽,聲音嘶啞,抬手拍桌,“還有太女,枉費朕寵愛她多年?!?/br> 這就是她所信賴縱容多年的士族,是她眼里老實孝順的太女……一個個的,竟要謀她的命。 如若沒有這次事情,蔣錕鈞怕是到死都不知道禁軍并非全然掌握在她的手里。 …… 秋獵之后,朝中局勢大變。 皇上一反常態,重用起了寒門出身的官員,士族備受打壓。 魏憫回京后,依舊負責調查下藥之事。 太女被關在東宮,偌大的宮殿,如今里面伺候的下人卻寥寥無幾。 時隔許久,魏憫再次踏入東宮的大門,只覺得里面蕭條的很。 太女已經知道了下藥的事情,如今坐在空蕩的殿內,看著門口那人,雙拳緊握難掩眼底恨意。 魏憫背對著光,腳底官靴踏著光影走進來,停在蔣梧雍幾步遠的地方,非但沒朝她行禮,反而垂眸整理自己的衣袖,說道:“臣之前來過一趟,特意跟殿下說過,那人是臣的命根子,他肚里的孩子,臣同樣寶貝,如若有人要動他,下回臣就不會再這么好聲好氣的過來了……殿下,您可能是忘了這話,但臣卻記的?!?/br> 蔣梧雍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前幾步一把揪住魏憫的衣襟,睜眼怒視著她,“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干的!” “藥是你下的,給禁軍的信也是你寫的吧?” 魏憫扯開蔣梧雍的手,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道:“臣尚未弱冠就三元及第,模仿您的筆跡,自然不在話下。” “魏憫!”蔣梧雍抬手要掐她,怒道:“孤要殺了你!這一切都是你和蔣梧闕做的,跟孤有何關系?孤要去告訴母皇,讓她殺了你們!” 魏憫一直跟十八鍛煉身體,無論是反應能力還是力氣,都比只知道享受的太女好上太多。 她一把推開蔣梧雍,抬手理了理自己被抓皺的衣襟,說道:“你大可以去說,反正下藥之人,是從你東宮出來的。” “下藥的小侍,是你東宮管事的親戚,而且他認了?!蔽簯懣粗Y梧雍,問她,“殿下,這手法覺得熟悉嗎?” 太女一怔,猛然想起來當初省試舞弊之事,那時候她就是讓魏憫認下罪名,說魏憫她是廚房管事的侄女。 魏憫見蔣梧雍想起來了,這才說道:“陛下讓臣來審問殿下,藥是不是你下的,臣想不必審了,人是你東宮的,藥自然也是你讓人下的?!?/br> 魏憫一笑,抬手理了理衣襟,雙手背在身后,又如同來時一樣,悠閑的走了出去,留下屋里想要殺了她卻被侍衛攔住的蔣梧雍。 第二日,魏憫將結果呈報上去,說道:“太女說下藥之事她完全不知情,口口聲聲要見陛下。” 蔣錕鈞翻看了兩眼折子,疲憊的合上,問道:“人是東宮的嗎?” 魏憫垂眸,“是?!?/br> 蔣錕鈞看著面前的奏折,沉默許久后,說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br> 三日后,皇上以太女無德無能,又被左相蠱惑為由,廢黜太女,貶為庶人,幽禁杏雨巷,其父榕貴君,剝奪貴君封號,打入冷宮。 廢黜圣旨下來那天,魏府里,十八正繪聲繪色的跟坐在軟榻上阿阮和二九講述秋獵那幾日的事情。 魏憫坐在桌旁喝茶,抬眸正好撞見阿阮神色后怕的看著她,不由一笑,走過來抬手覆在他圓挺的肚子上,柔聲道:“都過去了?!?/br> 第75章 等你回來生 九月底, 阿阮臨盆在即。 這幾日魏憫晚上幾乎不敢深睡, 生怕阿阮半夜腹疼要生。 京中有名的穩夫, 魏憫已經派人請到了府里住著,封禹也從君后那里為阿阮討來一個穩夫,據說曾經接生過眾多皇女, 經驗十足。 魏憐和孫氏算著日子, 也寄了信過來, 問阿阮生了沒有,又叮囑了魏憫許多該注意的事情。 凡是關于阿阮和孩子的, 不管是書中寫的,還是聽奉御和旁人說的,只要是對他和孩子好的, 魏憫都仔細看過一一記下。 阿阮看著自己的大肚子, 也猜到了怕是個雙生兒,心里原本忐忑緊張的很, 但一轉頭看到嚴陣以待的妻主,又覺得沒那么害怕不安了。 晚上吃完飯后,阿阮想洗個澡, 本來打算喚二九進來幫他, 結果扭頭看到魏憫進來了, 就笑著朝她招手。 ——怎么不看書了? 左相榕抻處死之后,魏憫身上的擔子越發的重,公務多到晚上睡覺前都在書房里處理。 她一個參政副相,每天卻做著丞相的活兒。 魏憫進來后, 習慣性的先抬手覆在阿阮的肚子上,坐在他身側,說道:“要緊事都處理的差不多了。” 魏憫見阿阮讓人在耳房里備了熱水,就問他,“是要洗澡嗎?” 阿阮抱著肚子點頭,魏憫哦了一聲,抬手扶著他的胳膊往耳房里走,“今天還是我給你洗吧?!?/br> 阿阮自然同意,他心里巴不得妻主幫他洗呢。若是二九幫忙,只能扶著他跨進浴桶,而妻主則會將他半抱進去,可省了他許多力氣。 能洗兩個人的楠木浴桶已經盛滿了熱水,魏憫伸手試過水溫之后,才將阿阮打橫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 水沒到鎖骨處,蒸起的熱水沒一會兒就將阿阮的臉熏的粉嫩紅潤。 他靠在浴桶上,微微向后仰著脖子,讓魏憫給他洗頭發。 阿阮雙手抱著肚子,抿起嘴角輕闔眼皮,享受妻主那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自己頭發中穿梭梳理,力道適中的給他按摩頭皮。 魏憫垂眸看著一臉滿足的人,不知怎么就突然想開口喊他一聲,“阿阮。” 阿阮聞言睜開眼睛,詢問的仰頭看她。 魏憫一笑,柔聲道:“沒事兒。” 她剛才心里就是莫名有些不安,就想這么喊喊他。 阿阮笑著抬手,濕漉漉的手掌貼了貼魏憫微涼的臉,示意她低頭。 魏憫順著阿阮的意,彎腰和他親吻。 唇瓣相貼,不帶任何情.欲,就這么溫馨纏綿的交換了彼此的呼吸。 一吻之后,魏憫用瓢盛水,將阿阮的頭發沖洗干凈。 阿阮懷孕的前幾個月,體重沒什么變化,但現在魏憫將他用大巾帕裹著抱起來,就覺得他重了不少。 睡前魏憫抬手覆在阿阮的肚皮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像是在跟里面調皮的那個孩子溝通一樣。 阿阮覺得肚子里如若有兩個孩子,那定然一個安靜乖巧,一個活潑好動。 這幾個月胎動頻繁,活潑的那個就經常折騰,左右亂踢,安靜的那個則是偶爾伸伸腿腳,動作溫柔。 魏憫雖然沒說過,但阿阮看的出來她格外喜歡安靜的那個。每次只要看到他薄薄的肚皮被活潑的那個頂起來一個包,她就不悅的皺起眉頭。 阿阮每每這個時候只能笑著跟她“說”: ——雖然看著薄,但不會破的。 魏憫“聞言”斜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阿阮被她這一瞥看的后背發毛,臉上訕訕的笑,心里祈求活潑好動的那個是個兒子,可千萬別是個女兒…… 阿阮半夜被憋醒,想起來如廁。他睡前明明沒喝多少水,卻總是隔一會兒就想方便一趟。 魏憫護著他一直睡在床的外側,阿阮起床必不可免的要從她身上過去。 阿阮本想抬手推推魏憫,但自己才剛動彈兩下,她就醒了。 “阿阮,怎么了?”魏憫睜開眼睛,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含糊,“是如廁還是肚子疼要生了?” 阿阮好笑的捏了捏魏憫的手,示意自己是要如廁。 魏憫這才松了一口氣,坐起來翻身下床將燭臺上的燈點亮,隨手將紅木衣架上掛著的斗篷拿過來,披在阿阮身上,朝他抬手,“來?!?/br> 阿阮走進耳房屏風后面方便,魏憫就站在屏風外面等他。 起初幾次起夜,魏憫跟著他進來,直勾勾的看著他肚子,問要不要她幫忙? 阿阮想著她可能要用手替自己扶著,就覺得怪難為情的,伸手將人推了出去,讓她等在外面。 從耳房出來后,魏憫讓人送來溫水,彎腰低頭替阿阮洗手,仔細到連指尖都揉搓了兩下。 阿阮垂眸,看著眼前被燭光柔化了棱角的妻主,輕輕抿起嘴角,牽起眼里的柔意。 妻主眼瞼輕垂,神色認真,眉眼在暖色燭光下更顯溫柔,看著這樣的她,阿阮只覺得心里軟綿蓬松的很,就想給她生孩子。 他原本心底對生產的恐懼害怕,就這么被妻主用手一點點抹去,又被她用溫柔一寸寸的填滿。 以往早晨阿阮比魏憫起的要早,身子不笨重時還給她拿衣束發,伺候她出門。 現在秋意濃重,阿阮又行動不便,起的越發比魏憫晚了。他白天閑來無事就喜歡坐著繡衣服,唯一動彈的時候,就是等魏憫吃完飯陪他在府里走幾圈散散步消消食。 魏憫起床之后,像往常一樣,整理完衣服低頭在阿阮額頭上親吻一下。 但不知道為什么,魏憫總覺得今個一早起來心里就像有事一樣,總是提著放不下來。 臨出門前,魏憫有些猶豫的坐在床沿邊,看著陷在被子里睡得香甜的人,想著今天要不就告假算了。 阿阮身子被她養的好,沒了孕吐反應之后,人精神了不少,臉色也更是紅潤好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