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哪怕未來風雨如刀,她絕不懼。 “昭昭,你怎么了?”何氏見女兒表情呆呆,有些心慌。 總覺得一個不留神,女兒就會不見了。 喬昭轉了轉清亮漆黑的眸子,笑得溫柔:“娘,我就是餓了。” 何氏怔了怔,眼睛忽然就濕了,她難以控制忙別過眼去,轉身道:“娘這就吩咐小廚房給你準備好吃的去!” 她匆匆走出屋,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氣,抽出帕子悄悄拭淚。 這么多年,女兒從未對她這般溫和說過話。 “太太——”一位仆婦打扮的婦人輕輕喊了她一句。 何氏淚中帶笑:“方mama,我記得紅燒獅子頭是你最拿手的一道菜,今兒下廚給昭昭做一次吧。” 方mama暗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三姑娘自幼牛心左性,瞧不起母親的出身,更因著那些閑言碎語惱恨生母使了手段嫁進來當填房,從未對何氏有過好臉色。而何氏就這么一個女兒,依然當明珠般捧著,可心里哪有不難過的。 如今她冷眼瞧著,三姑娘出去遭了一次罪,倒是長進了。 可這長進未免太遲了啊,三姑娘這么大被拐了,這輩子已經完了。 “太太可別這么說,只要三姑娘不嫌棄,老奴日日做給她吃才樂意。” 何氏心里激動,親自去了小廚房盯著,不一會兒丫鬟來主屋稟告:“三姑娘,青松堂的青筠jiejie過來了。” 青筠? 喬昭接收了黎昭的記憶,如讀書般需要翻閱,尋思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鄧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在整個西府的主子面前都有幾分臉面,遂命丫鬟請她進來。 第26章 靖安侯府 “青筠jiejie請坐。”喬昭并沒起身,言語卻很客氣。 青筠有些意外,多看了喬昭一眼,行禮道:“婢子不敢當,婢子是來替老夫人傳話的。” 喬昭面色平靜聽著青筠傳話。 不請安,不去學堂,這是以后不許她出門了? 當今大梁風氣開放,女子出門不受限制,哪怕是未出閣的姑娘想上街,只要和長輩打聲招呼,帶上丫鬟婆子就可以了。 喬昭性情沉靜,對參加各種宴會以及上街閑逛興趣不大,可她不能不出門。 被圈養在家里,又該如何與長兄相見? “勞煩青筠jiejie向老夫人說一聲,我知道了,回頭把抄好的經書給她老人家送去。” 等青筠離去,屋子里除了喬昭就只剩下了阿珠。 她還沒回自己的住處,以前伺候黎昭的丫鬟沒到眼前來。 “阿珠,給我按按額頭。” “噯。”阿珠應一聲,繞到喬昭身后。 喬昭轉頭問她:“會嗎?” 她抓過阿珠的手,點了點自己眉心:“先從印堂xue開始按,自上而下……對,注意力度……” 一套動作下來,喬昭問阿珠:“記住了嗎?” 一臉茫然的阿珠:“……” 姑娘真會開玩笑! 丫鬟雖然笨了點兒(喬昭以自己為常識推斷),喬昭沒有急躁,抓著阿珠的手又演示了一遍。 阿珠手心直冒汗。 “別緊張,不會可以慢慢學,并不難。” 聽到自家姑娘開始的話阿珠松了口氣,聽完最后一句,汗出得更厲害了。 喬昭只得放棄:“先去凈手吧,回頭我再教你。” 阿珠如蒙大赦去凈手,喬昭抬指揉了揉太陽xue。 事在人為,被圈養的狀態必須要改變,那么,就先從抄佛經開始吧,佛誕日就要到了呢。 不多時,阿珠回來,發覺姑娘已經睡著了。 少女靠著引枕閉目,修長的睫毛遮蔽下來,形成一排暗影,眉眼間顯出幾分倦怠來。 阿珠不由捏了捏手。 姑娘這樣疲憊,剛剛還那樣耐心教她,她怎么就這么笨呢! 阿珠下定決心要早早把那套按摩手法學會,輕手輕腳替喬昭蓋上薄被。 香氣傳了進來,緊跟著是何氏愉悅的聲音:“昭昭,飯好了,你快點兒——” 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何氏聲音一頓。 喬昭已經睜開了眼睛。 “飯已經好啦?我正餓得睡不著。” 何氏忙張羅著把飯菜擺好,親自夾了一筷子紅燒獅子頭放在喬昭碗里,柔聲道:“昭昭快嘗嘗,這是方mama的拿手菜。” 喬昭吃了一口。 rou質細嫩,醇香味濃,美妙的滋味在舌尖滑過,一直熨帖到胃里去。 “很好吃。” “喜歡就好,昭昭多吃點,你瘦了好多。”見她喜歡,而不是如往日那般不屑一顧,何氏一顆心才算落了下來。 “娘也吃。”喬昭用公筷夾了半個丸子放入何氏碗里。 何氏一愣,酸澀的感覺又涌上眼眶。 母女二人吃了多少年來難得的一頓溫馨飯,喬昭帶著阿珠回到西跨院。 雅和苑的東跨院那邊住著大姑娘黎皎,大老爺黎光文原配所出的女兒,也是東西兩府年紀最長的姑娘,今年已經十六歲了。 西跨院早已重新收拾過,青石小路打掃得一塵不染,院中一株石榴樹已經綻了新芽,窗前一叢芭蕉郁郁蔥蔥。 三個丫鬟跑過來迎接:“姑娘回來了!” 兩個粗使丫鬟一個叫石榴一個叫秋藕,唯一的貼身丫鬟叫冰綠。 喬昭記得,應該還有個丫鬟叫霜紅。 陪她前來的何氏解釋道:“霜紅那賤婢跟丟了你,被我打發了。” “那就讓阿珠頂上吧。” 何氏看阿珠一眼,不大放心。 喬昭知道她擔心什么,指著阿珠道:“她是李神醫送給我的。” 何氏頓時沒了意見。 “多謝姑娘!”阿珠沖喬昭一拜,起身后目光與冰綠相對,冰綠輕蔑移開眼,從鼻孔哼了一聲。 “娘,您回去歇著吧。” “那你也早點休息,今天娘不讓那些人來煩你。”何氏戀戀不舍離去。 喬昭知道這話指的是原配留下的那對兒女,大姑娘黎皎與三公子黎輝。 黎輝年初進了國子監讀書,西府的幾位姑娘則每日去東府女學,這個時候都沒下學。 喬昭總算知道黎大老爺為何對何氏如此冷淡了。 黎光文對原配本就情深義重,留下的一雙兒女又優秀,而黎昭處處針對兄姐,何氏一心幫著女兒,對繼子繼女的不喜絲毫不加掩飾,能讓丈夫滿意才怪了。 看來,這對夫婦關系惡劣,小姑娘黎昭是大助攻。 奔波多日,喬昭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才躺到床上就睡了過去。 天漸漸暗下來,晚霞堆滿天,邵明淵出了宮門,只覺一身疲憊。 親衛牽著馬過來,他翻身上馬,一路沉默到了青雀巷。 靖安侯府就坐落在青雀巷,曾經只是眾多勛貴府邸中普通的一座,而今因著邵明淵的存在,那琉璃瓦屋頂仿佛都比別處青翠些。 靖安侯府的大門早已打開,靖安侯世子邵景淵領著府中上下站在臺階上,遠遠瞧見來人,忙下了臺階迎上去。 邵明淵翻身下馬,邵景淵已經走到近前。 “大哥。” 邵景淵拍拍邵明淵的肩膀:“二弟終于回來了,父親和母親都在里面等著。” 他掃了邵明淵雪白的披風一眼,沒有多言。 兄弟二人由侯府眾人簇擁著進去,直奔正堂。 遙遙看見一名中年男子立在門口,形銷骨立,邵明淵快步上前,單膝跪地:“父親,不孝子回來了。” 靖安侯的面色有種過分的蒼白,他彎腰親自把邵明淵扶起,笑道:“回來就好,快進來——”話未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 邵明淵眼底劃過一抹擔憂。 父親多年前在北地重病,回京休養這些年依然不見起色,這次回來一看,寒毒竟越發重了。 眾人進了屋。 邵明淵一眼就看到靖安侯夫人沈氏靜坐在太師椅上,聽到這番動靜眼皮也未抬。 大嫂王氏立在她身側。 邵明淵走過去,跪下,純白披風如素白的雪,鋪了一地。 “明淵見過母親。” 沈氏目光從那純白披風上緩緩掃過,冷冷道:“多年不回,一回來就給我添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