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群星

    無相的話音剛落，我們腳下的地面便開始無規律地震動了起來，藤丸立香毫無防備，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被站在一旁時刻關注著御主情況的瑪修順手一扶，才最終弄免遭了跌倒的命運。地震的頻率和波動變得越來越頻繁和激烈，而除了地面巖石相互擠壓碰撞的硬質聲音，自雷夫出現的那處虛空的方向，隱隱約約地也傳來了些許柔軟物質相互摩擦涌動的滑膩膩的“咕涌”聲。

    那聲音聽的我直犯惡心，伴隨著腳下顛顛簸簸的起伏所帶來的生理性厭惡，我幾乎就要忍不住在這種場景下把昨天的晚飯都給吐出來了。

    “那是什么。”我看向那片被黑暗籠罩著的虛空，強忍著反胃的感覺，問無相道。

    “是魔神柱。”

    無相的話音剛落，那原本盤桓在獨立空間一角的黑暗便猶如吃了催生劑一般，迅速地向我們這邊侵蝕而來，隨著漆黑一片籠罩下來的，還有在其深處競相向外鉆動的紅色觸手狀生物，那些魔神柱們擠擠挨挨地想要從四周突破黑暗的束縛，鑲嵌在柱身上的類似于眼睛一樣的器官瘋狂地轉動著，密密麻麻一片，看得人頭暈目眩。

    “怎么會有那么多！”藤丸立香驚叫道。

    他一臉菜色地看向魔神柱群襲來的方向：“這已經不是單靠我們就能解決的境況了。”

    “所以說，支援還沒來呢。”無相勾勾唇角，伸手指向黑暗之上的那片星空，那里原本是墨藍色的一片，但此時此刻，卻不知為什么綴滿了銀白色的、狀似星星一樣的東西，隨著他話音的落下，那些白色的晨星竟開始依次滑落，在空中略過一條長長的弧線，直直地墜入地面上的魔神柱群中。

    白色的星星一沒入那片極致的黑暗之中，便爆發出了一陣刺眼的亮光，但一顆星星的亮光相比較那片污濁又骯臟的漆黑來說實在是太微弱的，于是，便又有其他的明星依次降落，四散開來，在近地面的上空爆裂出自己的光亮，盡力驅散著下方逐漸向上蒸騰的濃重惡質。

    有一顆星星落在距離我們不遠處的地方，在遠處來看小小的一點，直到真正臨到眾人面前的時候，我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么“星星”，而是從者。

    “貞德·達尼克參上。”

    金色長發的圣處女從者揮動著一番巨大的旗幟，將一根意欲向我們這邊侵襲而來的魔神柱打回原處，她動作颯爽利落地將旗桿當做一支利矛向前突刺了一下，直直地貫穿了那根魔神柱的柱身。

    “是貞德！”

    藤丸立香和瑪修見來著是自己熟悉的從者，具是露出了一副驚喜的神色。

    “很高興能夠再與你們見面，master，瑪修，還有這位博士。”

    貞德轉過身來，向我們露出一個明麗的笑容：“請不要大意地繼續向前行進吧，我將率領著一同前來支援的從者們奮戰到最后一刻。”

    “所以……那些都是從者？！”

    瑪修遠眺向天邊的星群，吃驚地長大了嘴巴：“竟然會有那么多。”

    “是的，”貞德一邊說著，一邊舞動著旌旗一把抽開另一根魔神柱，“我們都是與御主們在特異點之中所結下緣絆的從者，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們那么拼盡權利維護的人理就這么在最終的特異點中被那位毀壞殆盡。”

    貞德簡單地解釋完一切后，就帶著他的元帥徹底加入到前線從者與魔神柱的戰局中去了，徒留我們幾人，略帶無措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從者們好像不用耗費魔力那般一次又一次地解放著他們的寶具。顏色不一的光芒間或從魔神柱群中爆發出來，然后又很快地被因為有著不死性加持的觸手們掩蓋下去。

    “那么，藤丸立香和瑪修就先進去吧。”

    無相不知在何時拿出了他的平板，他一邊cao作著自己的寶具，一邊頭也不抬地指揮著站在一旁不知該做些什么才好的兩人。

    “因為我的緣故，原本屬于第七特異點的從者們并沒有借由‘緣’出現在這里，所以我和相葉得留下來，解決剩下的十六根魔神柱。”

    “十六？”

    “留下來？！”

    “是啊，”無相抬頭看向我們，“這次出戰的魔神柱，代表雷夫的那個已經被我徹底消滅了，還有一個嘛……總之，現在場上只剩下了70柱，按照每個特異點平分的話，剩下的第七特異點和額外的量加起來，一共就是十六。”

    “至于相葉嘛……”他看看我，眸中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精光。

    “他現在是我的master，我還需要他的供魔，所以暫時不能放他走。”

    無相的口氣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就算他曾經是經歷過一切的御主，我還是有些懷疑他所提出安排的可實施性。

    “你想怎么做，”我問他，“拿著你的寶具一刀一刀去砍魔神柱嗎？你確定你一個caster真的能夠應付其他七八個從者一起上才能應對的數量？”

    “不，當然不。”

    無相有些詫異地看向我：“是什么讓你覺得，我會親自上陣？這劍雖然是常駐型半解放寶具，但作為一個catser職介的從者，我根本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去上前線殺敵……”

    聽他說出這話，我不由地想起了方才雷夫的慘狀，側頭一看站在一旁的藤丸立香和瑪修，那兩人面上心有戚戚焉的神情似乎說明了他們也想到了無相剛剛那令人驚艷的表現。

    “你們到底在磨蹭什么？”

    無相最后在懸浮在半空中的平板上輕點幾下后，抬眼看向現在依舊站在原地沒有挪動哪怕一步的藤丸立香和瑪修，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不耐和煩躁，“快去，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還不如早點去見一見蓋提亞的真面目。”

    “不，等等……”我想要阻止他，“兩個人太危險了，你這完全是在把他們往火坑里推啊，還是等無相你把這里解決了……”

    “蓋提亞一直很想和瑪修你探討人生，不是么。”

    無相沒有理會我的話，反而將矛頭對準了瑪修。我原本還有些莫名于無相為何會突然將蓋提亞和瑪修兩個人聯系在一起，但在看到后者在聽到那番話后面上突然露出的恍惚神情，我的心中似乎有些了然了。

    藤丸立香似乎也有些詫異于瑪修的表現，他眨眨眼睛望向身旁的亞從者少女，問道：“這是怎么回事，瑪修？”

    “是……”瑪修緊了緊握著盾牌的手，咬咬下唇，“他曾經不止一次地侵入我的夢境，試圖、試圖讓我加入他那一方……因為他說，我一定能夠理解他的想法。”

    “什么？！”

    “瑪修是人造人，蓋提亞……同樣也是人為的造物，”無相道，“你們在某種程度上擁有相同的立場，從本初就不存在對于‘人’與‘存在’與‘生命’的理解，但是……”

    “但是，我完全不贊同他，我不會認同他的！”

    瑪修面上突然露出了些許堅毅的神色，她看向藤丸立香，語氣堅定道：“前輩，我們先去冠位時間神殿的主殿，蓋提亞的想法是徹徹底底錯誤的，我們要去打敗他。”

    藤丸立香先是一愣，隨即便柔和了神色。

    “好，”他微笑著，應答之詞卻十分擲地有聲，“我們去修復最后的特異點，然后拯救人理。”

    “喂，等等。”我想要攔住不知為何被無相三兩句就給改變了想法的兩人，卻遭到了他們的一致婉拒。

    “博士隨后也會來的，不是嗎？”藤丸立香主動牽起了瑪修的手，兩人對視一眼，然后同時朝我璀然一笑。

    “我和瑪修也是經歷過特異點修復的搭檔啊，請相信我們的力量吧。”

    “不是說不相信，但是這……”

    我幾乎想要把無相當初所經歷過的結局告訴他們了，但一見到他們眼中所閃耀著的自信和堅定，我卻不知為何在那一剎那十分不合時宜地梗住了舌根，直到二人向我們揮手道別的時候，都沒能吐出一句話來。

    眼見著兩人攜手向特異點的更深處進發，我的心底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了些許不安的情緒。

    我看向無相，沉聲問道：“你為什么一定要堅持讓他們兩個先進去？難道你就準備一直拖著我在這里解決魔神柱嗎？”

    “不，等我完成召喚，我會帶你進去的。”

    無相輕描淡寫道：“當初由所羅門本尊出面才能解決的問題，就憑他們兩個，怎么能解決？”

    “那你還讓他們兩個去？！”我看著眼前滿臉淡然的無相，心頭突然燃起了一把怒火。

    “你果然想讓他們兩個去送死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只是想要消滅蓋提亞，或者說是針對我的話，那就不要涉及到立香和瑪修啊！”

    “閉嘴。”無相厲聲道。

    在他吐出這兩個字的下一秒，我便有些驚恐地發現，自己真的再也沒有辦法說出哪怕是一個簡單的字了，這幅語塞的感覺，簡直與剛剛無力挽留那兩人的時候如出一轍。

    ‘剛剛是你在搞鬼！’

    我試圖用眼神表達出我的憤怒，但卻被對方輕輕一眼給忽略過去。

    “這是亞從者與48號必經的一件事，我不會去改變這個歷史，也不愿意去改變。”

    無相無視了我對他的怒視，將那塊懸浮在半空中的平板重新捧到了自己的雙手之上。

    “那么，諸天之星辰喲，請回應我的召喚吧——”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刺眼而又強烈的白光便從他的手心之中猛然爆裂開來，我尚未來得及及時抬手捂住眼睛，那片光芒便在張揚到極致的時候如煙花一般四散開來，化作數十顆燃燒著火焰的星星，落在地面上。

    “看著吧，這才是寶具的真正使用方法。”

    無相轉身看我，他的身后，群星閃耀著化作人形，齊齊地向他低下了頭顱。

    “servant ……，回應您的召喚。”

    第104章 梅林

    在此之前，我從未如此直觀地感受到，無相曾是拯救人理的最后一名御主這一個事實。

    從者的寶具都是由其生平經歷所凝聚而成的，對于曾經役使著復數英靈的master來說，其身后最有可能獲得的寶具，肯定就是與其生前所契約從者相關的“羈絆”了。

    無相所召喚出的從者中，有些——比如巖窟王和源賴光——是我曾見過的，但更多的則是陌生的面孔。他們甫一落地，便向其召喚者展示了自己的忠誠，然后迅速地拿出自己的武器，重新化作流光，迅速地加入到身后與魔神柱們的戰局之中。

    我的眼睛被方才那陣強烈的光芒蟄得生疼，幾近要流下眼淚來，而還未等我從方才的光束之中緩過神來，那些從者又重新以光流的狀態四散開來，他們周身所裹挾著的白色光芒，險些又要讓我迷蒙了視線。

    待到我徹底從光暗對比過分強烈的場景中回過神來后，我才發現了并不是所有的從者都依照著現在的形勢前去幫忙了。

    還有一位從者選擇留在了原地。

    那是一位面容美麗精致到近乎于不像是人類的男子，他握著一把形狀有些奇怪的手杖，渾身雪白，有白色的長發從他兜帽和披風下露出，一直拖曳到腰下的位置。當那位從者注意到了我有些吃驚的目光后，他彎起眼睫朝我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直到這時候，我才注意到他有著一雙極為少見的紫羅蘭色眼睛。

    “梅林。”

    還未等我詢問，無相便率先開口叫出了那位從者的名字。

    他平靜道：“你既然回應了我的召喚，怎么不去幫忙？”

    “抱歉呢，master。”被無相稱作梅林的從者朝著他攤了攤手，“這個世界的‘我’可是很不想要參與到戰局之中的呢，身為暫時占據了他身體的我……還是稍稍尊重一下他的想法吧？”

    無相略帶不滿地咋舌一聲。

    “你不去我去，”他道，“你就在這里看著相葉吧，難得能用迦勒底的電力系統被召喚出來，隨便玩玩也沒什么問題。”

    “好好，”梅林抱著手杖朝無相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嬉皮笑臉”的表情，“祝君武運昌隆。”

    無相白了他一眼，重新將指環化作紅劍的模樣，跺了跺腳，猛地如同一支離弦的箭一般突入戰局。霎時，魔神柱扎堆的黑暗中此起彼伏地響起了觸手們凄厲的尖嘯聲，混雜著兵戈相互碰撞、摩擦所帶起的刺耳聲音，讓將它們都聽在耳中的我的腦袋幾乎都要炸裂了開來。

    “你好呀，該怎么稱呼你的，直接叫你雪見可以嗎？”

    就在我還在拼命忍耐周圍愈漸吵鬧嘈雜的噪音和慢慢蒸騰開來的血腥氣味的時候，梅林突然發話了。他的聲音很溫和，周身似乎也一直洋溢著一股奇怪卻又安詳的氛圍，在他走近了的時候，我才突然發現，在他所踏過的地方，一叢叢與周圍環境十分不搭的小花正開的熱烈。

    “……可以。”

    我一時有些摸不清眼前這位從者的性格，雖然他的外貌和嗓音都給人一種很可靠溫柔的感覺，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的本性應該是一個有些輕浮的男人。

    “請問你是……亞瑟王的那個梅林嗎？”

    “是哦。”梅林笑眼彎彎，“可惜了，阿爾她并不愿意回應無相的召喚，真是個倔脾氣啊。”

    我稍微愣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梅林口中的“阿爾”就是阿爾托利亞·潘德拉貢，也是fate系列最有名的那位女性亞瑟王。

    “這事我似乎略有耳聞，”我道，“聽大衛王說，圓桌一系都十分不贊同無相的做法……是因為他的計劃有違于他們所提倡的騎士道么？”

    “一半一半吧，”梅林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爾覺得無相的做法實在是比當初妄想用圣杯復國的她還要不可理喻，所以才會拒絕幫忙吧。”

    “‘獲取圣杯是通過從者與從者之間平等的戰斗能達成的目標，但是你的計劃卻是在傷害那些無辜的人，所以我，還有我的圓桌騎士們，是絕對不會給予你你所想要的助力的，請你也好自為之。’她當初是這么說的。”

    梅林朝我聳聳肩，擺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我點點頭：“按照騎士王可能的性格和無相至今為止所作出的事情，這的確很符合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