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她在哪，問她安全沒有，還要問她剛才……

    他太著急，到了候機室沒幾分鐘就要登機。謝屹邊趕路邊打字，手指快如殘影，乃他生平首次。但是“啪”，他被人撞一下，手機飛出。撿起來后，手機黑屏，沒了信號。他搗鼓半天手機，坐到飛機上好久，乘務員開始提醒各位關機，他手指酸麻，仍然沒弄好自己的手機。

    謝屹氣得直接關機了：“艸！”

    謝屹等不到回復，手機也出了問題。他陷入迷之陰郁中，喬微那邊卻美得要飛上天了。她的人形玩偶被追著拍了幾下，人民群眾就不追了。喬微飄飄然地回到車上，上車時頭被撞了下，差點摔倒。她在張助理的協助下脫了玩偶衣服，小臉全是汗，頭發沾在臉頰上。姑娘美如出水芙蓉，秀色可餐。張助理疼愛地幫她整理形象，喬微卻拍拍guntang的臉頰。

    她臉頰通紅，眸子清亮，雙膝并攏。如果不是在車上，她一定要跳起來；如果可以下車，她一定要繞著機場跑一圈才能冷靜下來。

    張助理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又被她感染得一起傻笑：“怎么啦？謝老師給你灌迷魂湯了？”

    喬微捧著臉：“嘿嘿嘿。”

    謝老師沒給她灌迷魂湯，謝老師跟她表白了！

    從小到大被表白很多次，但這是第一次她有感覺、對方恰好跟她來電。喬姑娘千里迢迢奔赴機場，張助理為防胡瑩choucha嚇得把手機關機了，喬姑娘卻不在意。她滿腦子都是剛才的謝老師，張助理嘰里呱啦說了許多話，喬微很努力地聽。可張助理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懂，她就是湊不起來。

    因為腦子里只有謝屹。

    謝老師呀謝老師！

    張助理無奈地回頭看眼捧著臉埋頭傻樂的姑娘，他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頗不是滋味。他一會兒想小喬演戲時跟男主對戲如果有這么強烈的感情，就不會被觀眾說“一看就不愛那誰”了；再一會兒想看來小喬是真的喜歡謝屹，居然反抗胡瑩，居然這么開心；他看著好幾年的姑娘，終于等到了要談戀愛的這一天了。

    冬天太冷，春天卻很快要到了。喬微全程美得找不到方向，她暈頭轉向地回到家，衣服太重，喬微下車時干脆穿著她的兔子服回來。廚房中嗆鼻香味撲來，喬爸爸一邊被辣椒嗆得滿眼含淚，一邊用余光看到一只兔子噠噠噠跑進了客廳。他抓著鍋鏟沖出廚房，見兔子腳步飄虛，先撞到了門柱上，然后被茶幾絆倒。兔子被絆得撲到了沙發上，手腳舞動，嗚嗚嗚喊人。

    喬爸爸趕緊去解救女兒，頭套摘下后，看到女兒嬌嫩如花被水打濕的一張臉。喬爸爸心疼女兒時，突然被喬微張開手臂抱住。

    喬微很激動：“爸爸我要談戀愛了！”

    喬爸爸懵懵的，被笨重的兔子小姐抱住。他身子前傾，腦子里還在想著自己廚房煲的熱湯時間到了。

    喬微大聲喊道：“我要有對象了！”

    “我要結婚了！”

    “我要生小孩了！”

    “爸爸祝福我吧！”

    “啪。”

    喬爸爸手中的鏟子終于掉地，他趕緊抓住喬微的肩：“什么？！誰誰誰？！”他怒火中燒，想誰挖了他墻角？不可思議，不過是出趟門的功夫。之前相親了那么久，喬小姐不是一直沒看對眼么？

    喬爸爸口上說著讓女兒相親，他心里卻還沒接受女兒談戀愛。

    喬微眼睛亮晶晶，爸爸一問，她眉眼彎彎，笑得甜蜜：“謝老師呀。”

    喬爸爸脫口而出：“謝屹？！”

    喬微“嗯”一聲，大力點頭。她終于掙脫了自己沉重的玩偶衣服，輕靈地跳了幾下。她快活無比，想沖下去跑幾圈，想跟全世界大聲喊，想玩幾把游戲，想跳一晚上舞。她抱住喬爸爸，一會兒英文一會兒國語，亂七八糟地訴說自己心中的激蕩。喬爸爸在看到喬小姐不受控制的喜悅后，終于接受了這個沉重的現實。

    廚房汩汩滾水聲不絕，辣椒嗆鼻味滿屋都是。

    喬微笑了半天，又跟著她爸爸一起眼淚汪汪，咳嗽不住。喬爸爸傷心地摟著女兒：“謝屹這個小妖……”他說了一半，悲情難抑，撒著淚花捂著心臟哭倒在女兒懷中：“謝屹這個老妖精！”

    那么大了，還纏著他寶貝女兒！

    喬爸爸忍著自己的悲愴之情，沒有當場阻止女兒的戀情。他心里越琢磨越難受，想搖醒女兒。喬微卻已經笑瞇瞇地回到臥室，去給謝老師發消息了。她熱情洋溢地贊了謝屹，又翻了翻字典，找了找好詞好句，然后委婉地點了頭，表示接受謝屹的告白。

    飛機要飛三個多小時，喬微耐心等待。期間她玩了幾把競技場，贏得大殺四方，沒人在她頭上攔著她。她把“帥炸蒼穹”超了好幾個排位才下了游戲。下游戲后翻出手機，喬微爬上跳下到處找信號，還是沒收到謝屹的回復。

    她想謝老師剛到家，大概忙吧。

    喬微翻出謝屹演過的劇，繼續津津有味地補了起來。一晚上沒出臥室，只喬爸爸心情復雜地陪她追了一會兒劇。喬爸爸原想跟女兒談心，但看了一會兒劇后，終因受不了腦殘劇情憤而離席。而喬姑娘眼中看著謝屹，心里想著謝屹。爸爸是誰？她忘了。她看得睡了過去，昏昏沉沉間，好像整個世界都跟謝屹有關。第二天叫醒她的，是胡瑩的電話。

    喬微因為昨天接機的事很心虛：“胡姐早上好。”

    胡瑩從鼻子里“嗯”了一聲，心情不錯地跟她聊八卦道：“知道么？謝屹上熱搜了。還是跟一只兔子抱一起。那兔子怎么看起來那么傻？哈哈，逗死我了。”

    喬微：“……小兔子多可愛。哪里傻了？”

    胡瑩以為她不知情：“傻死了！那不是小兔子，是大兔子！那么大一坨，好不容易跟偶像站一起，都不敢動。回頭你看照片……看看謝屹這體質！不混圈了還干個啥都有人關注！人還嫌煩得不行，我嫉妒得眼紅死了。小喬你要努力啊！”

    喬微小心翼翼地打聽半天，才確信胡瑩不知道她在機場，張助理沒有說漏嘴。

    她放下心了，掛了手機后抱著筆電坐在床上翻八卦。果然“謝屹的兔子”“謝屹抱兔”已經上了熱搜前五。下面群眾有的點贊，有的傷感謝老師該不會談戀愛了吧，還有的cp粉現在惶恐不安，哭天喊地，自然還有黑子懷疑謝屹炒作買熱搜。喬微欣賞了機場的幾張照片，不覺想人民群眾真厲害，這照片拍的，跟站街照似的。

    她果斷保存了幾張美照，才登陸大號上微博。她大號的評論已炸，喬姑娘懷揣著不能說的秘密，看粉絲在評論里討論謝屹的熱搜對喬微有沒有影響。大部分路人覺得喬微謝屹同框美如畫，喬微的粉絲們卻覺得謝屹捆綁他們喬微，謝屹一定是要復出。

    喬微不能公開說自己的事，看了一會兒烏煙瘴氣后就下了線，登陸小號“我家男神有點浪”。她先觀察了一會兒，看了半天粉絲的投稿。今天熱搜事件發酵到這里，有不少粉絲來投稿謝屹的機場抱兔照。喬微手指蠢蠢欲動，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遵從內心的渴望。

    半小時后，喬微挑選了角度最好的照片。不光把謝屹拍得英俊深情，還把“兔小姐”p得不再像傻大個。她發了博后，翻了一會兒評論。張助理打電話過來接她去拍廣告，喬微打個哈欠，正要收拾下出門時，“叮”一聲，接到了私信。

    熟悉的一串數字id發來了私信，文字依然簡潔有力：“賣么？”

    喬微這次很有底氣，立刻噼里啪啦地敲字：“粉絲投稿！我沒有照片，不好意思啊姑娘。”

    對方：“什么姑娘，我純爺們。”

    喬微：“……”

    對方：“賣么？”

    喬微：先不說我沒有照片，我就算有，為什么要賣，就算要賣，為什么要賣給一個男的？！

    對方財大氣粗：“一千。”

    喬微深吸口氣，被震得一臉麻木。對方教訓喬微：“知足吧，市場上不會有更高的價了，只買你照片而已。買回來了我還得辛苦把那只丑死了的兔子剪掉，辛苦費還沒算你的。”

    丑丑丑兔子？

    她終于明白了，這個人是謝老師的唯愛粉，卻是她的真愛黑。就算她不露臉，人家都嫌棄她跟謝老師同框。喬微義憤填膺：“不賣不賣不賣！”

    直接拉黑大粉哼。

    找謝老師告狀哼。

    這會兒的老妖精謝屹，正坐在家中客棧院子里。冬景稀疏靜美，滿園新綠。他把手機送去修理后，回來后坐在棚子里。炭灰淡香清新，當著爸媽的面，謝屹翻出一厚疊紙，在謝mama驚恐僵硬的眼神下，謝屹說：“喬微的通稿，我打印出來了。”

    謝爸爸和謝mama無言以對。

    謝屹扶了扶鏡架，攔住想逃的謝mama：“咱們現在上思想教育課。”

    第31章 11

    謝屹真是位奇人。

    他回家一趟， 行李箱中帶了一厚沓的紙。謝mama本以為他是回家過年也要用功看劇本，被他的敬業精神打動了一把。謝屹去年讀完書， 國內知名大導陳導介紹謝屹去他名下的話劇社工作。同時， 陳導在準備一部電影《夢金陵》。陳導和謝屹溝通了一年有余， 謝屹基本答應做男主，但陳導的劇本還沒改完……這位華國有名的慢工出細活的大導， 劇本已經寫了兩年，目前稱快改完了。

    謝mama自然希望謝屹去演電影。幾年前他的電影事業戛然而止，怪可惜的。

    不料謝屹把厚厚一大沓紙拍到桌上，謝mama翻了翻：滿滿的喬小姐的通稿。

    謝屹坐在他爸媽對面的長椅上，把通稿分發給排排坐的謝爸爸謝mama二人。謝mama撇了撇嘴角，謝屹立刻察覺：“媽， 通稿你別扔。我備份都在手機上。你扔了我就重新去打印。你還是認真看吧， 看了你就會覺得小喬是這世上最可愛的女孩子。”

    謝mama被他雷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最可愛？你沒毛病吧？

    謝爸爸：“哈哈哈。”

    謝屹：“還有新聞稿和她的照片。不著急，我在家休息一個多月，咱們每天看二十分鐘，時間不長， 媽你不要害怕。”

    謝mama：“……”

    這還不害怕啊？！謝屹這是打算打持久戰啊。每天荼毒她半小時， 天天給她洗腦， 非要洗腦成那個喬什么的真愛。謝屹太壞了。以前那個就沒見他這樣啊，這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么？

    謝屹垂眸：“以前那個……年少不懂事， 傷了我一把。再不想提了。”

    謝mama屈服：“好的好的，不提不提！咱們看這喬什么的通稿，你別難過了。”

    謝爸爸樂得：“哈哈哈。”

    一物降一物。謝mama脾氣急， 把謝爸爸壓得抬不起頭。偏偏她有個淡定內斂不說話的兒子。謝老師的思想教育課每堂二十分鐘，每天一堂，無節假休息。他將整整折磨謝mama一個月。除此之外，過年前后也算旅游旺季，謝屹在自家客棧幫爸媽招呼客人。當天晚上，謝屹取回了自己的手機。他托朋友修手機，主要也是為了保住手機里沒來得及備份的信息。

    如此一忙碌，晚上只來得及跟喬微發了消息說明情況。既怕喬微不相信他手機壞了，又怕喬微拒絕他在機場的倉促告白。心里壓著塊大石，沉重又僵麻。而不自覺地想到那個姑娘，謝屹就忍不住去搜了熱搜——畢竟喬微經常出現在熱搜上。

    他看到了“兔子小姐”的熱門話題。

    謝屹手指在那只兔子上摸了摸，戳屏幕把圖片保存下來。

    幾點星斗如銀撒，夜濃如墨。青年坐在院子里陪客人喝花茶，眉目噙笑，春水生情。燈光下的謝屹，要比他平常看起來接地氣很多，不再高冷難靠近。客人心中一動，開玩笑般地跟謝屹打聽——

    “你在機場上那什么兔子，怎么回事啊？”

    “你和喬微的事是不是真的？”

    然喬微大概是忙，一直沒回謝屹消息。到第二天起床，謝屹才看到昨晚十一點喬微遛上線給他發了微信，讓他第二天有空視頻。謝爸爸和謝mama旁觀謝屹清晨就開始折騰，洗了澡后他還晃出去買了早點。回來的時候，連衣服都換了。雖然吃著兒子買來的早飯，謝mama卻撇嘴不下十次：“謝屹啊……”

    謝屹：“我們再聊聊小喬有多萌？”

    謝mama住嘴放行。

    謝屹干什么事都這樣嚴謹。他跟人視頻，手機不夠用，專程去抱了電腦。他先百度“跟未來女友告白后對方還沒回應時該怎么做”，再百度“跟女生告白女生當場因特殊原因沒法回應第二天邀請視頻是不是接受的意思”。到他終于覺得自己淡定得可以視頻的時候，已臉頰guntang發熱，心跳又開始亂。他洗了把臉回來，才早上八點半。謝屹矜持了一會兒，跟喬微發出了視頻邀請。

    無人接聽。

    謝屹：“……”

    九點他再發，那邊還沒接受。

    謝老師只好自娛自樂。他心里唱大戲了起碼一小時，中途謝爸爸謝mama幾度敬仰那坐在屋里抱著電腦紋絲不動的兒子。等到十點半，喬微才接了“視頻邀請”。謝屹心神一起，忙坐端正，戴上眼鏡。他正要跟喬微說話，看到喬微那邊亂騰騰的樣子，愣了一下。

    喬微看懂了他的眼神：“我收拾東西啊謝老師！”

    喬微沒有謝屹那么講究，而且她對自己的美貌有信心。早上起來洗漱后，站在鏡子前，喬微覺得自己不化妝也很好看，她就扎著長發回臥室里收拾東西。她在臥室里翻箱倒柜，把許多衣服、玩具、電吉他都挖寶藏般找了出來。謝屹視頻過來時，喬姑娘正坐在四方堆積如山的物件中，舉目惆悵。

    喬微跟謝屹介紹：“我回國后，本來只跟著爸爸什么也沒帶。后來爸爸才想辦法把我小時候玩的布娃娃啊小火車啊買了回來。謝老師你看，這屋里的東西，是我的大半生了！”

    謝屹拄著下巴，看視頻中的姑娘搖著手機，帶他參觀她翻出來的日記本等雜物。鏡頭很晃，謝屹強忍住沖出去幫她收拾屋子的欲。望，手微微擋住眼睛，好不讓自己看到接受不了的東西。謝屹努力讓自己云淡風輕：“給我看這些干什么？”

    喬小姐放下懷里的玩具，抬起臉，望著手機方向，一本正經道：“要跟謝老師談對象，我就要把自己的過去誠實告訴謝老師。絕對不隱瞞。謝老師可以認真考慮我的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謝屹怔忡片刻，放下了擋鏡頭的手。他的淚痣側對著喬微，喬微心中砰跳。姑娘心里略緊張，卻覺得自己要對謝老師負責，不能坑謝老師。喬姑娘在心里給自己加油，告訴自己就算謝老師不接受自己的過去，她也要誠實。喬微先說了一個數字：“我家欠債了這么多。不過經過我和爸爸的努力，等再拍兩部戲，我家的債就還清了。肯定不會拖著謝老師跟我一起還債。”

    “然后因為錢用來還債了嘛。我就比較拮據，”喬微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房沒車，全是蹭公司的。因為沒車，我連駕照都沒好意思考。”

    “我爸爸絕對不是外界說的賭徒哦！我們剛回國的時候太窮了，他又想讓我好好上學，別跟他一樣沒文化，就那個挺什么險，被社會上的人騙了好多錢。但是我爸要失望了，我學習也不好，最后很困難地走了藝術生，才勉強畢業，”喬微更加羞愧了，“我就是花瓶。所以我爸很希望我以后找個書讀得多的人結婚，最起碼家里小孩做作業時，不要兩個人誰也輔導不了。”

    謝屹很會總結重點：“鋌而走險。”

    喬微點頭記下謝老師的知識點，眨眼睛：“謝老師你讀書成績還行吧？”

    謝屹聯想了很多后，微紅臉：“應該能輔導小學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