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是什么?” “衛寶貴的內臟和血液里都不含有毒品成份,但是表層皮膚卻檢測出了微量的新型毒品殘留。具體位置在大腿處,那里我們發現有一個極其細小的針孔。” “這么說,安眠藥和毒品是一起注入的嗎?”莫海右問。 “看起來不太像,因為安眠藥是殘留在衛寶貴血液中的,而毒品只有針孔周圍才檢測出一點點。鑒于這種奇怪的狀況,我們沒有把衛寶貴的尸體歸入已檢驗尸體的行列,而是在標簽上文字注明之后,依然放在了未檢驗尸體這邊的冰柜里面。” “好,我知道了,請你們把衛寶貴的尸體搬到停尸臺那邊去,我再仔細檢查一下。” “是。” 助手回答之后,立刻打開冰柜,把衛寶貴的尸體取出來,重新搬到了停尸臺上,并把莫海右所用的工具車推到尸體邊上。 莫海右一邊拉緊手上的橡膠手套,一邊走向停尸臺,心中在考慮著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現象。 如果安眠藥和毒品是同時注入的話,不可能安眠藥進入了血液,而毒品沒有。那么,如果安眠藥的成分居多,而毒品只有一點點呢?那也不現實,針筒注入以后,這東西不管多少,都會滲透到血液中去。 只要有一點點成分,以現在的檢驗技術,都可以分析出來。 除非針筒中只有安眠藥,而毒品是沾染在針筒外部的。兇手注射的時候,毒品只是涂抹到了衛寶貴的皮膚表面,并沒有滲入毛細血管。 想到這里,莫海右問:“衛寶貴大腿周圍的皮膚是不是只有表面沾染到毒品?” “不是的,皮膚的下面的脂肪層和毛細血管里也有殘留,只是量極其稀少,因為衛寶貴渾身幾乎被砍滿了刀口,所以我們無法提取到一片完整的皮膚,只能從針孔周圍切下很多碎片來檢驗,結果只有最接近針孔處的皮膚和組織碎片才能檢驗出毒品,其他部分都沒有。” “知道了。” 莫海右低下頭,翻開衛寶貴大腿上的皮rou仔細觀察,常年注射毒品的皮膚會呈現灰黃色,并且伴有靜脈炎,表皮壞死的癥狀。衛寶貴的皮膚這些現象都沒有,就說明他是第一次注射。 用鑷子仔細地挑出皮下組織里的毛細血管,莫海右在顯微鏡下觀察,雖然死后血液凝固,但是這些碎裂的毛細血管看上去非常正常,并沒有發生過病變。 首先兇手并沒有打算馬上殺掉為寶貴,所以尸體中有安眠藥是正常的,因為他必須讓活著的衛寶貴保持安靜,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根據程楚的口供,以及羅意凡和惲夜遙兩個人的推理,兇手在對衛寶貴進行殘殺的時候,他仍然處于昏迷之中。如果只是注射了安眠藥的話,劇烈的疼痛依然能夠將衛寶貴喚醒。 可是從身上傷口以及皮下組織的狀況來看,這些刀口在形成的時候,衛寶貴并沒有進行反抗。因為每一道傷口前面都非常整齊,雖然縱橫交錯,但是幾乎都沒有破壞到切口以外的部分。 這只能說明,整個殘殺過程,衛寶貴一直處于昏迷之中,根本沒有感覺到疼痛。這種現象只可能在深度昏迷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發生,所以針筒中一定含有毒品成分。 一般情況下,安眠藥等抑制精神類藥物,可以用來治療毒癮,也就是說通過麻痹神經來淡化毒癮發作產生的反應,讓戒毒的人睡覺或者陷入暫時昏迷。 但是,如果致幻類毒品和安眠藥混合注射的話,就會讓人在產生幻覺的同時陷入完全麻痹狀態中,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必須要掌握一定的量。 藥物的混合運用,不恰當的話很可能會致人死亡,兇手根本不希望衛寶貴立刻死去,而是想要慢慢折磨他致死,當然不會加入過多劑量的毒品。 “立刻把這些東西重新拿到檢驗科去化驗,我需要更加詳細的數據。”莫海右站直身體,對助手說。 此時,助手正在遞給他之前的檢驗報告,上面只檢測了毒品和安眠藥兩項成份,而這一次,莫海右要求化驗出皮下組織內含有的所有成份。 根據目前的化驗,滲入衛寶貴體內的毒品劑量非常少,那么就要檢查衛寶貴原本身體里是否含有抗毒類藥物。 如果抗毒類藥物的比例遠遠大于進入體內的毒品比例,那么很可能他們直接中和或者抵消了毒品里面的主要成分,才讓血液中完全檢測不出來。 莫海右讓助手把范芯兒的無頭尸體也抬到驗尸臺上,范芯兒與她的丈夫不同,表面已經呈現明顯的血管網狀態,尸綠現象也比較嚴重,尸體表面呈浮腫狀態。 她是羅雀屋內的第一個死者,5月2號傍晚就已經死亡,等到警察突破羅雀屋帶出尸體的時候,范芯兒的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了三天,再加上氣候潮濕,山上的氣溫一直維持在25c左右,各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導致了范芯兒腐爛速度比較快。 首先要檢查的是,范芯兒尸體的身上有沒有同衛寶貴一樣的針孔。當時,范芯兒和衛寶貴是一起被困的,很有可能兇手一起給他們注射了安眠藥。 而且,在衛寶貴脫離密道之前,范芯兒已經被搬運到了紅色的房間里面,就算是被嚇暈了,也有可能在搬運過程中醒來,所以兇手必定采取了一定的措施防止她蘇醒。 范芯兒尸體腐爛程度比衛寶貴嚴重得多,莫海右與幾個助手一起動手,他們仔仔細細檢查了尸體表面的每一個部位,連一寸肌膚都不放過,最終在鎖骨上方一點點找到了一個疑似針孔的傷口。 這里正好是連衣裙,領口露出的地方,針孔留在這個地方符合一般人動手的行為邏輯。 根據程楚的口供目前可以肯定,衛寶貴和范芯兒確實是同時被注射安眠藥的,而且用的是同一支針管。針管使用過之后,就被程楚無意之中丟失了。 而羅意凡在密道中撿到的那些小塊玻璃碎片,就是針筒上遺留下來的,可見當時,程楚在注射完畢,搬運范芯兒尸體的時候,針管不小心從身上滑落下來,摔碎在了密道里。 從羅意凡的描述來看,他聞到了碎片中有毒品的味道,說明毒品確實是和安眠藥混合在一起的。 那么,如果范芯兒的血液內檢測出毒品成份,就說明,衛寶貴一定是口服了某些抗毒類藥物,才導致毒品在血液中被瓦解‘消失’。 一般口服類藥物,主要用于體內的抵抗和治療,從內向外很難滲透到皮膚表面,所以才會導致衛寶貴被注射的針孔附近依然殘留有微量毒品成份。 不過這些,還是要等待檢驗報告出來,才能得到完全證明。 現在的問題是,根據對衛寶貴平時生活的調查,他并不經常生病,在藥店和醫院購買藥物的記錄也非常少,他的老婆同樣如此。 所以,只可能是衛寶貴事后自行吞下了大量抗毒類藥物,而許多這一類藥品都有麻痹神經的作用。一種猜測是,衛寶貴可能受不了疼痛的折磨,自己服了藥。 但是這種猜測有兩個漏洞:第一,衛寶貴事先不可能猜到自己會結局如何,他怎么可能準備好類似藥物呢?第二,抗毒類藥物和麻醉類藥物完全不同,就是他事先有所預感,準備的也應該是醫院里能夠購買到的普通麻醉類藥,比如安定等等。 以上兩點完全可以否定衛寶貴是自己在受傷后服藥的這種可能性。第二種猜測是,有人在事后給衛寶貴服用了某些藥物,以減輕他的痛苦。但是這個人手邊只有抗毒類藥物,所以他在控制好劑量不至于讓衛寶貴死亡的情況下,偷偷給他服用了。 莫海右瞇起眼睛思考著,這個人會是誰呢?誰又有機會和目的去做這樣的事情呢? 洪暉健的幫兇肯定不可能,那么蔣興龍嗎?不,也不可能,蔣興龍當時一直在擔憂自己幫助藏匿販毒分子的罪行會被警方發現,不可能會去救援衛寶貴。而且從蔣興龍的行動范圍來看,他根本沒機會接觸的失蹤之后的衛寶貴。 所以…… 莫海右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衛寶貴確實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驚喜’,但是這與犯罪可能沒有關系,只是一個人的陷阱而已,而且,莫海右可以肯定,這個制作陷阱的人不希望警方知道他的這一段行動。 —— 5月9日的深夜,在市立醫院的某一個病房里,莫海右坐在了一個人面前,這個人剛剛從一場突如其來的事故中緩和過來,他看著莫海右,終于答應講出自己在羅雀屋中最后的那一段行動。 他的這一段行動,可以說徹底摧毀了洪暉健5月3日到5月4日之間的殺人計劃,讓洪暉健陷入窮途末路。 第三百二十七章 醫院里的對話 “你jiejie的病情怎么樣了?” “沒有大礙……醫生說jiejie本身體質差,再加上熬夜和擔心,是低血糖導致的昏迷,只要注意休息和補充營養就行了。” “祝你和你jiejie幸福,說句實話,活下來的人之所以可以順利脫離羅雀屋,與你后來的反擊有很大關系。也可以說你的反擊幫了他們大忙,為什么不把這一段說出來。” “呼~最后還是被你查到了,你要知道,我也是有私心的。本來我沒有想要那樣做,是他傷了我的jiejie……我其實是在報復,而且當時我是真的想殺了他。”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你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是因為心里的罪惡感嗎?” “是的,也許對一個三番四次讓自己絕望的人,而且是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兇手,事后還會有罪惡感真的很可笑,不過我承認這確實是我真實的感覺。” “你不是對他有罪惡感,而是對自己當時那種想法的罪惡感,所以說,獨自進入午夜酒吧去救可可母女是一種贖罪吧。” “你認為是,那就算是吧。” “抱歉。” “為什么這樣說?” “我想,我應該收回之前對你的一部分指責,衛寶貴的尸體確實告訴了我不少東西,你幫他減輕了痛苦,而他的回報方式就是幫你救下愛人,我想當時他以為你和陸繪美是相愛的。” “可是他一開始說……” “不要再對我說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了,一開始衛寶貴的話只是為了讓洪暉健更加確認你就是他一定要除掉的那個目標,而且這樣也方便事后拿這件事來做文章。” “呵,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呢!優秀的法醫先生。” “雖然我不太愿意這樣說,但是某種程度上你也同樣瞞不過惲夜遙,只不過我無時無刻不在拆穿你,而他更愿意幫你隱瞞。” “是啊,這小子一進入羅雀屋就看穿了一切,他甚至能夠根據直覺和現場狀況,做出與我相差無幾的推理。而且,在羅雀屋的最后那天晚上,他就看穿了我話語中的謊言。” “所以我想這件事后,你們真的可以考慮一起工作,試試看,說不定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高人氣喲。” “這個不像是你說的話,法醫先生。” “也許吧,不過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我發現你每次談的惲夜遙,就會變得不那么冷漠了,你們兩個長得那么像,我想或許他說的小左真的是……”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我來不是來聽你推理我的事情的。” “可是你就不想好好調查一下?” “不可能有這種事,好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趕緊開始你的敘述吧。” “……好吧。” —— 羅蕓的病床前,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正在談論其中一個人在羅雀屋事件中還未明了的行動。而羅蕓此刻也清醒地靠坐在床上傾聽。 他們一個是羅意凡,另一個就是剛剛結束當天的尸檢工作,跑到醫院里來詢問最后真相的莫海右。 本來枚小小為他們向醫院要來了單獨交談的辦公室,不過,最后為了羅蕓可以安心,還是決定留在病房里交談。 陸繪美在那晚之后,意識已經恢復,只是精神狀況還非常差,被作為須羅凡塵最大股東的陸爸爸接回去調養了。 臨走的時候,陸爸爸并沒有過多地指責羅意凡,只是讓羅意凡等所有的事情結束之后,到他別墅里來談一談。 一個深愛女兒的父親,對于女兒遭受到如此對待和變故,肯定是非常痛心和生氣的。雖然表面上沒有失態,但是羅意凡知道一定會有一場暴風驟雨在等待著自己。 這一次,就算要失去多年來拼搏的一切,羅意凡也不會再退縮了,而且,他相信陸繪美的父親可以理解他和jiejie的愛。 最令羅意凡感動的是,自己的父母不僅主動提出恢復和羅蕓的收養關系,而且在陸爸爸離開的那天,為了他的事低聲道歉。雖然陸爸爸表示用不著這樣。 可羅意凡看著父母佝僂的身軀,還是感到非常痛心,他從沒有如此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曾經的錯誤和盲目。 這個時候,病房門被推開了,蔣興龍帶著無比憔悴的面容走了進來。 他同莫海右打過招呼之后,就默默坐在了羅意凡的身邊,聽兩個人講話。 蔣興龍之所以會來,是因為他和梁泳心參與了羅意凡的反擊計劃,沒有他們,羅意凡不可能成功。 “gamble,泳心的搶救手術進行得還順利吧?”羅意凡問。 “醫生說有希望活下來,我想把泳心交給我的爸媽照顧,但是現在他們還在猶豫中,我爸媽都是十分傳統的人,一時之間我還沒有辦法讓他們完全接受。” “蔣先生,元木槿女士情況怎么樣了?”莫海右插嘴說。 “還好,一直在為泳心的事情cao心。她表示如果我的父母不愿意接納泳心的話,她會與泳心正式辦理收養手續,帶泳心回家。但是……” “但是什么?”羅意凡問。 “……她堅決不會讓泳心再踏入我們家,元木槿女士說這話的時候非常憤怒,我知道她是真心愛著泳心的。” 幾分鐘的沉默,莫海右和羅意凡都可以深刻感受到蔣興龍所面對的痛苦,但是,這件事必須要他的父母自己突破心結才可以,誰也不可能幫到他。 就在這個時候,坐在病床上的羅蕓插嘴了:“意凡,能不能讓爸媽一起收養泳心,他是我的親弟弟,我想要和他生活在一起。” “jiejie,這件事我也想過,不過,這樣一來的話泳心要進蔣家的門就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