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黛麗絲聞言,暗暗松了一口氣。 第八章 浪游 蕭君默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張軟玉溫香的繡榻上,身上蓋著一件大紅緞面的錦被。移目四望,這里居然是一個異常寬敞的山洞,洞里到處點燃著明晃晃的燈燭,所有陳設(shè)一應(yīng)俱全,許多家具看上去甚至有些奢華。 這里應(yīng)該就是華靈兒口中的千魔洞了,可她既然費(fèi)盡心思把自己綁了來,為何不把自己關(guān)在牢房,反而如此優(yōu)待? 蕭君默翻身下床,看見自己居然穿著一身名貴的絲綢薄衫,顯然是暈厥之后被人換掉了,也不知是男人還是女人動的手,不禁搖頭苦笑。 “郎君醒了!”珠簾外忽然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緊接著便有一些細(xì)碎的腳步聲走來走去,然后珠簾被嘩啦一下掀開,四名侍女魚貫而入,手上捧著衣衫鞋帽等物,畢恭畢敬地跪在他面前,為首一人道:“恭請郎君更衣。” 蕭君默頓時渾身不自在,愣了愣才道:“更衣做什么?” 那侍女道:“大當(dāng)家有令,若郎君醒了,便伺候郎君更衣,然后帶郎君到議事廳去見大當(dāng)家。” “大當(dāng)家?誰是大當(dāng)家?”蕭君默蹙眉。 “郎君去了便知。” 蕭君默無奈,擺擺手:“行了,你們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大當(dāng)家有令,奴婢們必須好生伺候郎君……”侍女堅持道。 “我一個大男人換衣服還得你們伺候?”蕭君默不悅,“都退下,否則我哪里也不去!” 四個侍女面面相覷,最后只好放下手上的東西,躬身退下。 蕭君默穿戴完畢,隨侍女走出所住的洞室,驚訝地發(fā)現(xiàn)外面竟然是一條洞中河,早有一葉輕舟在恭候他,另有數(shù)十名黑衣武士各乘數(shù)艘小船負(fù)責(zé)押送。 船行河中,一路所見更是令蕭君默大為驚詫。這個千魔洞竟然是個大得令人難以想象的溶洞,洞頂?shù)箳熘鵁o數(shù)千姿百態(tài)的鐘乳石,其中多數(shù)形態(tài)猙獰、狀似鬼怪,蕭君默想這一定便是“千魔洞”之名的由來。一行人坐船在蜿蜒曲折的河道中走了小半個時辰,隨后棄舟登岸,又在迷宮一般的洞中走了至少二刻,最后登上數(shù)十級石階,才來到了一座宮殿般的巨大洞室中。蕭君默放眼望去,只見堂中有一座石砌的高臺,高臺上有一張鋪著虎皮的石榻,一個身披戎裝、英姿颯爽的女子,正端坐石榻之上,聽著臺下十幾名黑衣壯漢在奏事。 她就是華靈兒。 看著眼前的一切,蕭君默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誰能想到在秦嶺的蒼莽群山之中,會藏著這樣一個別有洞天的所在?誰又能想到,櫓船上那個千嬌百媚、娉婷裊娜的弱女子,竟然就是眼前這個威風(fēng)凜凜、霸氣逼人的女賊首?! 華靈兒顯然已經(jīng)看見了他,卻視若無睹地繼續(xù)與那些黑衣人議事。蕭君默被一隊武士押著,只能站在一旁干等。他百無聊賴地觀察四周,但見這個洞至少有七八丈高,深度和寬度也都有三十多丈,簡直可以媲美長安的太極殿了。華靈兒所坐石榻的后方,有一幅寬大的屏風(fēng),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十個草書大字,看上去像是一首詩。 他剛想認(rèn)真看看詩文寫著什么,卻聽華靈兒大聲道:“就這么定了!吩咐下去,各堂口全部遵照此議執(zhí)行,其他事改日再議,散了!” 隨后,那十幾名黑衣人依次從蕭君默面前走過,退出了廳堂,領(lǐng)頭一人赫然正是老艄公。他面無表情地瞥了蕭君默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仿佛船上的那一幕根本不曾發(fā)生。此刻想來,蕭君默倒寧愿那一幕就是一場夢。可是,楚離桑、辯才和米滿倉現(xiàn)在都生死未卜,絲毫容不得自己在此多愁善感。眼下必須打起精神來,好好跟這個女魔頭周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蕭郎昨夜可休息得好?”華靈兒從石榻上起身,面帶笑容地看著他,聲音又恢復(fù)了昨夜的溫柔嬌媚,與方才的威猛霸氣判若兩人,“干嗎在下面站著?上來說話吧。” 身后武士聞言,立刻一人一邊抓住蕭君默的胳膊,要把他帶上去。蕭君默兩手一甩,把二人震退數(shù)步:“不必了,這兒挺好。” 華靈兒又笑了笑,抬腳走下高臺,身后緊隨一人,正是昨夜那個侍女。華靈兒徑直走到蕭君默面前,笑盈盈地看著他:“蕭郎現(xiàn)在一定有滿肚子問題想問奴家吧?” 蕭君默迎著她的目光:“你是誰?為何抓我們?” “奴家是華靈兒啊,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至于為何抓你們,答案很簡單,五百金的賞格太誘人了,而我恰好又是個見錢眼開的人!” 果不其然,這個女賊首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所以才精心設(shè)下這個陷阱誘捕他們。照此看來,昨夜他和楚離桑在娑羅樹下被抓的同時,辯才和米滿倉肯定也在客棧里被擒了。蕭君默不禁暗暗懊悔:自己終究還是太大意了! 其實,昨天他們沿著義谷道旁的山路潛行至豐陽城南渡口,一路走來都太過順利了,順利得超乎想象,同時也令人不安。蕭君默很清楚,裴廷龍肯定早就趕到豐陽縣等著他們了,所以一路上不可能不設(shè)下明卡暗哨層層堵截,可事實上一路走來,蕭君默都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他便感覺不太對勁,但終究心存僥幸,于是沒有多想便在渡口匆匆上了船。現(xiàn)在看來,華靈兒與裴廷龍定然早已合謀,因此玄甲衛(wèi)才會毫不設(shè)防,讓他們自己跳進(jìn)華靈兒設(shè)下的陷阱,從而以最小代價抓獲他們。 “看來蕭郎已經(jīng)猜到了,那我便直言相告吧。”華靈兒斂起笑容,恢復(fù)了干練果決的神情,“早在兩天前,我便與裴廷龍達(dá)成了一個交易,我負(fù)責(zé)抓捕你們,把你們四人完好無損地交給他;他把五百金賞錢給我,同時默許我在自己的地盤上活動。然后,玄甲衛(wèi)從此與我兩不相犯,我不招惹他們,他們也不得找我麻煩。” “好一個兩不相犯!”蕭君默冷笑,“他是官,你是匪,你們的交易只能是暫時的。等著吧,一旦你把我們交給他,回頭他就會把你這千魔洞給剿了。” “剿我?”華靈兒也冷冷一笑,“暫且不說剿我千魔洞得付出多大代價,就算裴廷龍剿得了我,他也斷斷不會剿。蕭郎知道為什么嗎?” “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裴廷龍跟你蛇鼠一窩、沆瀣一氣嗎?” 華靈兒咯咯笑了起來:“瞧蕭郎這話說得,太難聽了!應(yīng)該叫官民一家親!當(dāng)然,你想叫官匪一家親也可以。不過自古以來不都這樣嗎?官和匪表面上勢不兩立,可只要有共同的好處,背地里不都是你來我往的嗎?蕭郎也是混過官場的人,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我懂,我當(dāng)然懂。可你別忘了,今天裴廷龍可以為了這個好處跟你狼狽為jian,明天他也可以為了別的好處殺你個片甲不留。說到底,生殺大權(quán)還是在他手上,你不過是他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 “對,你說得沒錯。他利用我,我利用他,人跟人打交道不就這么回事嗎?其實被人利用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連被人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直接把我交給裴廷龍,趁我現(xiàn)在還值二百金的時候?” “因為,我改主意了。”華靈兒忽然直勾勾地看著他,然后靠近兩步,柔聲道,“不瞞蕭郎,從昨天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動搖了,之后又見你是個扶危濟(jì)困、有情有義的男人,我便徹底改主意了。說起來,你得感謝那幾個小毛賊,要不是他們誤打誤撞橫插一杠子,奴家也不知你是個什么樣的男人。” 蕭君默聞言,不禁苦笑。 昨夜在歸安鎮(zhèn)的那棵娑羅樹下,他之所以到最后關(guān)頭忽然對華靈兒產(chǎn)生了警覺,起因便是那三個毛賊。當(dāng)時他去探虬髯大漢的脈息,手上便沾了某種香味,卻又想不通一個粗漢為何會在身上使用香料,直到在娑羅樹下聞到花香,他才猛然想起:在渡口登船之時,華靈兒靠在他懷里,身上散發(fā)的便是這種香味。于是,蕭君默瞬間便把所有殘片拼接到了一起:他以石子擊打虬髯大漢時,華靈兒恰巧同時出手發(fā)射了銀針,怪不得蕭君默當(dāng)時便注意到大漢的脖子怪異地扭動了一下,只是沒顧上去細(xì)究;而華靈兒平時所用的香料,便是采自娑羅樹,所以她身藏的銀針暗器無形中便染上了香氣;然后蕭君默把掉進(jìn)水中的虬髯大漢拖上岸,用手去探其脖頸,恰好摸到了銀針射入的部位,因此香氣便沾到了手上。 至此,蕭君默才弄清虬髯大漢突然落水的原因,從而意識到華靈兒身懷武功,由此便知她此前的所有表現(xiàn)都是假的,而再三央求他送她回家自然也是一場騙局。可是,等蕭君默明白這一切時,為時已晚,因為他和楚離桑已經(jīng)落入了華靈兒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 此時,華靈兒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在說話,媚眼如絲,呵氣如蘭。蕭君默窘迫,下意識地退了兩步:“你不就是為了錢嗎,我是什么樣的人跟你又有何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因為奴家不僅貪財,而且好色呀!”華靈兒眼波流轉(zhuǎn),笑靨嫣然,“像你這么好看又這么有男人味的人,自然是比金子更能吸引奴家!” 蕭君默哭笑不得。世上竟然有人用“貪財好色”形容自己,而且還是一個女人!倘若不是現(xiàn)在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真是打死也不會相信。楚離桑說這個華靈兒的臉皮之厚堪比城墻,還真是一針見血,絲毫沒冤枉她。 “不瞞你說,蕭郎,”華靈兒又接著道,“當(dāng)初在海捕文書上看到你的畫像,我便覺得這個男子好生英俊,昨天在渡口看見你,越發(fā)覺得你的真人比畫像英俊百倍,所以奴家便喜歡上你了,之后又見你正氣凜然、重情重義,奴家就越發(fā)喜歡了……” “那你打算拿我怎么辦?”蕭君默冷冷打斷了她。 “跟我成親,做奴家的壓寨郎君!”華靈兒回答得十分自然。 蕭君默腦子里轟地一聲,差點沒暈過去。華靈兒這個女魔頭,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越了他對“女人”的認(rèn)知極限,讓他幾乎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 “你留下我,裴廷龍那兒怎么交代?”蕭君默現(xiàn)在真心覺得寧可死在裴廷龍手上,也好過在這兒當(dāng)什么該死的“壓寨郎君”。 “讓裴廷龍見鬼去吧!”華靈兒哧哧笑著,“我華靈兒喜歡的人,誰也別想跟我搶。” 蕭君默苦笑:“可你想跟我成親,也得問我愿不愿意吧?” 華靈兒看著他萬般無奈的表情,笑道:“倘若蕭郎覺得自尊心受不了,那也好辦,你來做千魔洞的大當(dāng)家,奴家做你的壓寨夫人!” 蕭君默啼笑皆非,便道:“聽上去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婚姻大事非同兒戲,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華靈兒一聽他松了口,登時大喜過望:“沒問題,反正咱倆有的是時間。” 蕭君默一邊敷衍著,一邊穩(wěn)住心神,開始思考對策。然后,他的目光無意中落到了高臺的屏風(fēng)上,那是他剛才來不及讀的二十來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草書。才讀了幾個字,他便怔住了,眼中閃現(xiàn)出一種絕處逢生的光芒。 “東晉永和九年的徐州西曹華平,是不是你的先祖?”蕭君默忽然問道。“徐州西曹”是個官名,乃徐州刺史佐官。 華靈兒正自眉飛色舞,聞言不由一愣:“蕭郎何出此問?” “你只需回答我是與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的口氣讓華靈兒有點不舒服。 “如果是的話,咱們就有必要談下去;如果不是,那你趁早把我交給裴廷龍。” “跟我成親很委屈你嗎?”華靈兒不悅,“所以你寧可去死?” “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是,華平是我的先祖。你到底想說什么?” 蕭君默眸光聚起,重新打量了她一眼,緩緩道:“我想說,倘若你把我們四人交給裴廷龍,那你便是背叛了你的先祖,愧對了你的身份!” 華靈兒莫名其妙,眉頭一蹙:“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是天刑盟的人,跟你一樣!而且與我同行的其他三人也都是!” 蕭君默之所以敢肯定華靈兒是天刑盟成員,是因為他終于看清了屏風(fēng)上的那首詩文: 愿與達(dá)人游,解結(jié)遨濠梁。狂吟任所適,浪游無何鄉(xiāng)。 這是王羲之的密友之一、徐州西曹華平在蘭亭會上所作的五言詩。根據(jù)蕭君默此前掌握的相關(guān)線索來看,只要是在蘭亭會上作了詩的人,便一定加入了天刑盟,并且代表自己的家族成立了一個分舵。盡管蕭君默并不清楚華平這個分舵的名號,但他完全可以確定,華靈兒便是這個分舵的傳人。 華靈兒聞言,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也是天刑盟的人?這怎么可能?!” “昨夜你的人去客棧抓我那兩個同伴的時候,應(yīng)該同時也取回了兩個包裹,你現(xiàn)在馬上叫人去拿來,里面的東西足以證明我的身份。” 華靈兒見他說得如此篤定,便給了旁邊武士一個眼色。武士快步跑了出去。片刻后,兩個包裹便都取來了。“打開!”華靈兒下令。兩個包裹當(dāng)即打開來,一個里面全是金銀細(xì)軟,另一個里面除了少許銅錢、一卷《蘭亭集》、一枚玉佩、火鐮火石等物外,便是那只左半邊的青銅貔貅——無涯之觴! “那是本舵的羽觴,華舵主不妨驗證一下,如假包換。”蕭君默淡淡道。 華靈兒趕緊拿起那只青銅貔貅,翻來覆去地看了幾下,不得不相信了眼前的事實。 “這么說,你是‘無涯’?”華靈兒用一種陌生的目光看著他。 “正是在下。”蕭君默很慶幸自己一直把呂世衡的這個羽觴帶在身邊,本來并沒打算用它做什么,沒想到現(xiàn)在卻靠它救了命。“敢問貴舵名號?” “浪游。”華靈兒答道,旋即想到什么,忽然有些緊張,“那其他三位是什么人?” “兩個年輕的是我的屬下。”蕭君默隨口說道,“不過嚴(yán)格說來,我們?nèi)硕际悄俏婚L者的屬下。倘若你也承認(rèn)你是天刑盟的一員,那么自然,你也是他的屬下。” 華靈兒越發(fā)驚愕:“他是誰?” “本盟的左使,也是當(dāng)年盟主智永離世后唯一委以重任的人。” 華靈兒大驚失色,禁不住喃喃道:“完了,完了……” 蕭君默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已經(jīng)把他們交出去了?”華靈兒的臉色瞬間蒼白,黯然地點了點頭。 蕭君默雙目圓睜,木立當(dāng)場。 裴廷龍站在娑羅樹下,抬頭看著滿樹白花,鼻翼不時翕動,然后閉上了眼睛,一臉愜意而安適的神情。 薛安、桓蝶衣、羅彪等將官站在他身后,更后面是數(shù)十名玄甲衛(wèi),四周的樹叢中則埋伏著多名弓手。 裴廷龍跟華靈兒約定好了,今日午時在這棵娑羅樹下交易——華靈兒把蕭君默等四人交給他,他則當(dāng)場把五百金賞錢交給華靈兒。 眼看時辰就快到了,裴廷龍不禁有些興奮。他很想知道,作為失敗者的蕭君默,待會兒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會是一副什么表情,又會說一些什么話;他更想知道,當(dāng)這個昔日玄甲衛(wèi)的“神話”就在他裴廷龍的手中破滅時,桓蝶衣、羅彪及所有追隨過蕭君默的人,臉上會做何表情,心中又會做何感想。 “蝶衣,你看,”裴廷龍指著樹上那些潔白如玉的花朵,對桓蝶衣笑道,“這些花開得多美,咱們能在這兒跟蕭君默做一個了結(jié),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將軍,不是屬下煞風(fēng)景,”桓蝶衣冷冷道,“跟蕭君默這個人打交道,不宜過分樂觀,在塵埃落定之前,任何變數(shù)都可能存在。所以請恕屬下斗膽說一句,將軍還是別高興得太早了,以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裴廷龍一聽,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便訕訕道:“看來,時至今日,在桓隊正的心目中,蕭君默仍然是一個不可戰(zhàn)勝的神話啊!” “屬下不懂什么神話,只是根據(jù)以往對他的了解,實話實說而已。” “實話也好,神話也罷,”裴廷龍望著遠(yuǎn)處的烏梁山,不自覺地瞇起了眼睛,“再過片刻,答案自會揭曉。蝶衣,就讓我們共同期待這一刻的到來吧!” 老艄公姓龐,千魔洞的人都叫他龐伯。此刻,龐伯正帶著一隊人手,策馬行走在烏梁山的山道上。隊伍中間有一輛囚車,車上關(guān)著五花大綁的楚離桑、辯才和米滿倉。 從昨夜昏迷之后,楚離桑便再也沒見到蕭君默了,也不知他現(xiàn)在下落何處、是生是死。回想起這些日子在逃亡路上和他生死相依的一幕幕,楚離桑心里便充滿了溫情和感傷。就在昨天,她還在幻想著某一天,自己能和蕭君默相擁著坐在明媚的陽光下,坐在某個遠(yuǎn)離陰謀、殺戮和紛爭的地方,聽蕭君默說著“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古老情話。然而現(xiàn)在,一切都變成了夢幻泡影,即便她只想和蕭君默死在一起,都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奢望。 而一手撕碎她全部幸福的人,便是那個厚顏無恥、卑鄙陰險的華靈兒! 一想到她,楚離桑便氣得渾身發(fā)抖,恨不得把她碎尸萬段。 自從昨天在渡口見到華靈兒的第一眼起,楚離桑就對她頗為反感。首先固然是因為這個女人總像個sao狐貍一樣,在蕭君默面前發(fā)嗲撒嬌,讓楚離桑心生醋意;其次則是華靈兒的眼睛里似乎藏著一種讓人不安的東西——楚離桑說不清那是什么,但還是憑著女人的直覺感受到了。只可惜,蕭君默和父親這兩個大男人,卻總是顧念著什么做人的道義,對這個華靈兒絲毫沒有防備,才落到了現(xiàn)在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