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聽了王佩的話,譚守林先是抿了抿嘴接著又咬了咬牙,稍微想一想,然后一臉堅定地說道:“上是指定得上,一年級才學多少玩意,對笑笑來說不是啥難事。 這孩子這回這樣就是累的,一是因為寫太耗腦子,二來也是這孩子心思太重,腦子里想的事情太多。 我覺得讓她上學是好事,不干這么多家務活,不跟咱們cao心,跟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玩一起鬧,沒準還能好點,你說呢?” 王佩厲害歸厲害,可真的遇到這種事,心里上還是更傾向于聽丈夫的,于是愁眉苦臉長吁短嘆一頓抱怨之后,也就認同了譚守林的說法。 “那還接著寫嗎?能不能讓笑笑跟雜志社的人說說咱不寫了,我之前問她,說是要寫百十來萬字呢,這得寫到啥時候去?萬一再累壞了可咋整?” “這個事我也不清楚,不過不寫八成是不行的,這事得問問笑笑,看她能不能每個月少寫點,然后快點把故事寫完拉到,以后咱就再也不寫了。” “那你就去跟孩子說說,跟她講明白了,咱家現在不缺錢,別讓她那么拼命了。” “行,我去說,晚上吃啥?以后家里的吃食上別省著,盡量給孩子吃好的,笑笑以前不是說過想喝羊奶嗎?趕明個去誰家問問,有賣的就每天買兩碗,給孩子喝上。還有雞蛋,一天一個給她倆煮著吃,咱家可再也經不起這么折騰了。” 正文 第144章反思 “笑笑,媽給你做了身新衣服,過來穿穿看,合不合適?” 明天就是9月1號,每年一度的秋季開學的日子,王佩前幾天從市場扯了兩卷天藍色的細絨布,用譚守林月初從縣城買回來的縫紉機起早貪黑地給譚笑做了一套衣服出來。 這里的9月,一早一晚天氣已經有些涼了,因此王佩在挑選布料的時候沒有買單層又便宜的的確良,而是選擇了厚實又貴的絨布。 說是絨布,卻不是那種燙金面的金子絨,而是一種微微閃亮手摸上去光滑又舒服的平絨。 這是今年市場上最貴的布料,王佩也是頭一回兒見到有賣的,很多人上手去摸都稀罕的不行,但真的買來做衣服的卻寥寥無幾,實在是這玩意不僅沒有的確良便宜也沒有燈芯絨厚實,價格又貴的離譜,會過日子的婦女絕對不會買的。 誰成想王佩這個被人公認的會過日子的女人不僅買了,而且一次性扯了兩套衣服。夾著一卷布從市場回來,王佩一路上都被人指指點點,可她就像沒有聽見似的,腦子里想的都是該給閨女做一套什么樣子的才好。 全身都是天藍色,只在脖領子、袖口、褲腳,用黑色的燈芯絨沿了邊。俗話說人靠衣衫馬靠鞍,換上新衣服的譚笑立馬變得跟之前不一樣了,精神之中又有一種安靜的美好。要不是因為臉色還是黃泛泛的,肯定會更好看。 “我閨女穿身上真好看,媽這些天沒白受累。明天就穿這一身去上學,再背上你的小書包,還有媽給你做的繡花鞋,我保證我閨女是你們班里最好看的小姑娘。” “媽我自己去呀?你不送我?” “媽不送,讓你爸去送你,他明天到大隊有事,順路。來把衣服換下來,媽給你疊好了放枕頭底下,明早上起來直接穿就行。” “好。” “姐,你明天要上學了?那是不是家里就剩我自己了?”譚敘有點悶悶不樂。 “嗯吶,以后姐一周去上五天學,周末在家跟你玩。” “媽我能跟我姐上學不?我不想自己在家。” “你上啥學上學?五六歲的屁孩子哪個學校敢收你?再說了王民不是天天還來找你嗎?咋就成了你自己在家了呢?” “那我啥時候能上學?是不是我上學也有新衣服穿?” “……” “我讓你光著啦還是咋的?你還要新衣服,你姐做一身新衣服你看見了?那你咋沒看見你姐掙錢呢?什么孩子,這些小就尋思著要好吃的好穿的,你是個男孩子,長大這么好吃好穿的咋能行?” 譚笑見mama還要喊上一陣兒,緊忙拉著譚敘的手從家里跑出來,屋后一排楊樹下,不知誰家的三五只大鵝趴在那里打盹,聽見有人靠近,微微睜開眼睛判斷來人對它們沒有惡意之后又繼續睡去。 “生氣了?” “沒、沒有。” “別生媽的氣,她就是說說,該給你買的時候會給你買的。” “嗯吶,……姐,我想出去玩,你去嗎?”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別走太遠,吃飯的時候記得回來。” “嗯吶。” 譚敘走了,只留下幾只大鵝和譚笑在楊樹下。這一排楊樹年頭不少了,此時還樹葉繁茂,有風瀟瀟,無風也瀟瀟,安靜享受這份靜謐美好的譚笑,覺得挺有詩意的。 不過譚笑沒心情一直詩意,她在想事情。 這幾天她試了幾次,每次絞盡腦汁想事情的時候,頭就會疼。也寫過三回,每次超過三千字頭也會疼。 這樣的事情,是重生以來第一次發生,更是她始料不及的。始料不及心必惶惶,表面家里人看著她一天不聲不響安安靜靜,實際上她心里急的火燒火燎的,然后開始逼著自己思考,思考后面的事情。 因為光是靠寫作就足以改變自己家的經濟狀況,讓譚笑對自己未來的人生充滿了信心。她以為占盡先知的自己,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而且都能做好。 上輩子,她學習成績差,沒能上個好大學,沒能走到那個她仰慕的人身邊,心中的執念多少年絲毫不曾消減一分。 這一世,她本想早點上學,然后早一些預習初高中的數理化課本,早點學英語,拼盡全力也要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學霸。 可頭疼這件事,讓她不得不認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似乎太急功近利、太不按自然規律出牌了。 六歲寫、教育弟弟、引導爸媽,參與父母親人的紛爭,帶著mama去省城看眼睛,哪一件事擺出來,也不該是她這個六歲孩子該做的。 那時候昏睡中,恍惚記得有人對她說重生是上天給予她的饋贈,如果不加節制地使用,將會縮短她的壽命,讓她好自為之。 雖然醒來以后,她分不清那種聲音是源于自己的內心恐懼還是真的有人在靈魂深處對她的告誡,但印證了幾次之后,果然頭疼一次比一次厲害,譚笑確定,夢中的話并不是自己虛構出來的,而真的是對自己的告誡。 有所懼有所畏,才能有選擇。這幾天譚笑始終在想這個問題,自己是要竭盡所能轟轟烈烈地短暫活一回,還是踏踏實實安安穩穩地過漫長的一生?重生的意義又是什么? 這個問題其實并不難回答,只稍作思考,譚笑就明白自己這段時間搞錯了一件事。 上天之所以讓她重生,憐憫的也是她上輩子親人天地永隔的悲劇,而不是派她回到這個世界做出什么豐功偉績來青史留名。 而自己,心心念念的不也是也跟家人在一起,欣賞人生路上的每一處風景,創造屬于一家人的幸福生活嗎? 而幸福又是什么呢?除了必不可少的物質條件,健康、和諧,也是必須的。為了賺錢,損耗健康、乃至有可能縮短生命的長度,這是譚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