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就一個大神兒嗎?” “嗯吶,王黑子他姥姥,就咱家后院那個老太太。” 身披麻袋、頭扎雞毛、請神、附體、連唱帶跳還不忘打鼓的大神兒,譚笑雖然沒見過,但不得不感慨一下老太太的不容易,這份錢不白掙,至于效果啥樣,自己不能隨意評價。 度娘的功勞,上一世譚笑曾閑著無聊百度過,因此知道跳大神是發源于東北遼源黑土中的薩滿巫教文化,是一種活人與死人邪祟溝通的方式。 一般情況下,跳大神要有兩個人共同完成,一個是大神兒,一個是二神。他們認為大神是靈魂附體的對象,二神是助手。 在跳大神過程中,大神兒多是在“旋轉”,二神耍鼓。有固定的曲調和請神詞,神請來之后,由二神負責與神(靈)“溝通”回答人們的問題。“請”來的有的時候是所謂的仙,有的時候是死去人的“靈魂”。 而自家請來的老太太既當大神又當二神,一個人就把兩個人的活干完了,還真的挺辛苦的。 “跳大神兒的時候你害怕了沒?” “不害怕,爸抱著我呢……其實吧,也有點害怕,我怕姐你不醒了。姐你是不是因為我不讓你去采蘑菇生氣了?我以后跟你一起去采蘑菇行嗎?”剛才還興奮地小孩子突然情緒有些低沉,眼睛也紅了。 譚笑摸了摸弟弟的頭發:“沒事、沒事,姐就是困了,多睡了一會兒而已,咋能不醒呢,不醒還不得餓死呀。還有,跟采蘑菇也沒關系,你別亂想知道嗎?” “笑笑啊,家里也沒啥現成的東西,媽就給你泡了一碗方便面,你看行嗎?你剛睡醒,吃太硬的東西不好,這面軟乎,能吃。” 姐弟倆說話間,王佩用茶盤端著一個對扣著的大碗從外面走進來,慢慢放到炕上。剛才閨女說要吃飯,她在廚房轉了一圈也沒想到能做點啥,無論是面條還是餅,隨便哪一樣都要一兩個小時,怕孩子等不了。 到最后她跑到屯子東頭李老師家,李老師胃不好,家里常年有吃的備著,跑去跟人家買了兩袋方便面,又著急忙慌地跑回來泡上。看來以后自己家也得存著點吃的才行,要不然真要是著急都沒地尋去。 “媽,吃啥都行。” “你等著,媽把桌子給你放上。” 本想著讓譚笑就在炕上吃了,可看閨女一身里倒歪斜沒有勁的樣子,王佩還是把飯桌搬了上來,取下上面倒扣著的黃色搪瓷碗,誘人的面香瞬間沿著譚笑的口鼻直達腸胃,一陣咕嚕咕嚕聲從她的肚子里傳出來。 “應該泡好了,趕緊吃吧,兩天沒吃東西了,是不是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王佩筷子在面碗中攪了攪,然后遞給譚笑:“能拿的住筷子不?用不用媽喂你?” “媽不用,我自己就能行。”說是能行,接過筷子卻發現手有些微微發抖,身子前傾,讓嘴巴貼近面碗的邊沿,抖抖嗖嗖地挑起一筷子面,顧不得燙不燙,直接就往嘴里塞,連旁邊譚敘咽口水的聲音都被她給忽略了。 一口面下肚,譚笑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的東西,上下嘴唇抿了抿,連嚼都沒嚼幾下,就囫圇咽了下去,然后一口接著一口,沒一會兒,兩袋方便面就下去了一半,肚子不那么空,放下筷子,慢慢地喝起湯來。 王佩剛開始看著孩子吃,后來干脆找了個借口到廚房站著,眼圈又開始發紅,心里難受的不知道該咋形容。 閨女啥時候狼吞虎咽地吃過飯?這兩天說是睡覺,指不定魂跑到哪去兒呢,跟那些個小鬼大鬼地打仗,不知道費了多少力,要不然光是睡個覺能累的跟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孩子投胎來一回,處處為這個家著想,做父母的也不能太自私了不是?王佩嘴上雖然沒說,可心里下定了主意,等譚守林回來,家里要開個會。 “男人這玩意兒就是不行,閨女躺在炕上,他還往外跑,真是沒長心啊!”擦鍋臺的抹布在黃泥塑的鍋臺上啪啪啪的摔打,心里的火氣越發的大。 正文 第143章上不上學? “孩子咋樣了?醒了沒有?” 出門打水的功夫,譚守林從外面回來,進院就問譚笑的情況,王佩看見他人,一張臉陰沉地要下雨,張開嘴更是沒有一句好聽的話:“你死哪去了啊?我滿院子扯脖子喊你,也不見個人影。啥時候你不知道,還有心思往外跑?我就說這當爸的不行你還不承認,閨女這是醒了,要是不醒再有點啥事,我上哪兒找你去?” “醒啦?笑笑醒啦?啥時候醒的?感覺咋樣?我去看看她” 譚守林快速地從媳婦一頓抱怨的話里面抓住了重點,兩天以來的苦瓜臉終于皺紋全消,變成了光滑的角瓜,如果能剃去嘴唇周圍那一圈胡子茬,肯定能更年輕。 推開屋門,三步并作兩步地進屋,待看到倆孩子并排坐在炕桌周圍,手中各捧著一個搪瓷碗在呲溜呲溜地喝湯的時候,譚守林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心里兩天以來鑄成的冰雪,瞬間消融,挺大個子的男人倚在門框,笑的像個幸福的傻子。 “杵在這干啥呀?當門神兒呀!愿意當出去當去,我們家用不著。” 從外面回來的王佩心情還不大妙,見到譚守林不用話刺他兩句這心里就不舒服,譚守林卻像是沒聽到她話里的不滿一樣,笑呵呵地說:“當啥門神,我去屯子西頭燒紙來著,老林大姨不是說笑笑可能是被她大姑給扣下了嗎,我就尋思跟我姐說說話,把我閨女放了。我也老長時間沒給她燒紙了,你看這不是好使了嘛,我回來咱笑笑就醒了。” 王佩一時無語,半晌遲疑道:“這時候哪來的黃紙?” “我找老林大姨買的。” “真不愧是跳大神兒的,家里連黃紙都備著,沒少要錢吧?” “買了五十張,五塊錢。” “五塊錢?這老太太也太黑了吧,跟搶有啥區別。”黃紙又叫草紙,因其制作方法簡單、質感粗糙所以售價也很便宜,逢年節買黃紙祭祀死去的親人,一張大黃紙才幾分錢。而拿回家自己裁剪,一張大紙能裁出來四張a4大小的紙。 譚守林說的五十張,就是老林太太自己裁完以后的尺寸,一張紙賣一毛錢,真可謂是暴利,怪不得王佩會驚訝的嗓門都高兩度。 “貴就貴點唄,有用就行,咱平時又不總找她,這回笑笑醒了,不管是不是她的功勞,哪天你買點東西去人家串個門子,別舍不得,那老太太心眼小,東西少了容易在背后講究人。” 王佩嫁過來這些年,也多少聽人說過林大神兒的事情,雖然自己家從來沒求過她,卻也知道她為人吝嗇又小氣,惹不得。此時聽譚守林這么交代,只好不情不愿地應和下來。 “行,等上市場的時候我買二斤rou給她拎去。” 譚笑吃完叫王佩收拾桌子,見譚敘把本來做蓋子的那個碗添的锃光瓦亮,王佩白了譚笑一眼:“本來就不多,你咋還分給你老弟吃呢,媽又不是舍不得買這玩意兒,就是沒想起來,等下次趕集我就買一箱放家里,你吃沒吃個半飽啊?” 譚笑解釋道:“剛睡醒,我不敢吃太多,怕肚子受不了,就讓我老弟跟我一起吃了。” 譚守林側坐在炕沿上:“也是,孩子好幾頓飯沒吃了,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容易積食。笑笑,跟爸說說,還難受嗎?” “腦袋不疼了,就是身上沒勁。” “那指定的,不吃不喝咋能有勁呢,沒勁你就在炕上躺著,有啥事叫我和你媽,或者你老弟都行。好好歇歇幾天,就該上學了,爸都跟校長說好了,到時候給你找個靠前的位子。” “說那些干啥,先讓孩子歇著吧,譚守林你跟我來,幫我把水桶拎回來,死沉死沉的。你們倆在炕上待著,小敘你陪著你姐,哪也不許去知道嗎?” “嗯吶。”譚敘爽快地答應了,剛才那半碗方便面湯真好喝,不知道媽說的下次趕集買一箱回來的話是不是真的。 譚守林跟在王佩的身后到院子,眼睛在水井旁邊尋摸半天,也沒發現水桶:“桶呢,你不是……” “桶啥桶?我有話跟你說。”習慣性地回頭瞅瞅窗戶,見沒人偷聽,繼續說道:“今年還讓笑笑去上學嗎?我這兩天就尋思這件事,我覺得笑笑十有八九是寫把腦子給累著了。你說沒上學都能累成這樣,要是真的上了學會不會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