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見洛妃這樣痛苦,方嬤嬤心疼不已,卻不知如何安慰。 “娘娘,苦了你了……你方才將慕將軍慘遭毒手一事的線索與慕姑娘說了,她很快便會查到陛下……慕姑娘心里宸王是陛下的兒子,父母的血海深仇成了阻隔,這萬一慕姑娘氣急之下對宸王出手,可如何是好?” “她不會的?!甭邋冻鲆荒銖姷男Γ鉃榘矒岱綃邒?,“歌兒行事雖我行我素,可我瞧得出來,她愿舍命救脩兒,對他下不去手的。” 方嬤嬤長長嘆了一口氣,“常言外甥多似舅,那孩子雖性子隨慕將軍多些,長相卻隨了洛王,當年娘娘你費盡周折,借由皇后打壓、毒害之由,用洛王妃產下的死嬰名正言順將孩子送出宮,那時也是擔心孩子長大后會越來越像慕將軍,好在上天庇佑,宸王已平安長大成人,慕將軍若是在天有靈,也可安息了?!?/br> 默了片刻,洛妃幽幽道,“哥哥變了,脩兒終究還年輕,這人心吶,哪像明面上瞧著的那般純善,若非人心險惡,當年我也不會被親哥哥算計,進了這金絲牢籠……” 方嬤嬤執起洛妃的手,輕拍。 “唉,娘娘,起風了,回吧?!?/br> …… 之后絳云殿的一切,慕挽歌與洛辰脩一無所知,洛妃的心思與苦衷更是無從知曉。 因跑太急,不多時,慕挽歌只覺肩窩處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因而慢了下來。 洛辰脩追上她,拽住她的胳膊。 “阿挽,方才可是母妃與你說了什么?” 慕挽歌頓足,揮開他的手,轉過身面對他,怒道,“全天下皆反對你我在一起,誰說什么又有什么要緊的!” 言罷,她深深看了洛辰脩一眼,再度轉身欲走,洛辰脩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扯了回來,不顧她的掙扎捶打,緊緊將她固在懷中。 慕挽歌氣狠了,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 洛辰脩悶哼一聲,也不管手臂的疼痛,不躲不臂,任她咬,直至她松口,他仍舊不松手。 “阿挽,你從來不在意別人說什么,今日如此反常,母妃究竟與你說什么了?”他緊緊抱著她,安撫地輕撫她的發。 洛辰脩不覺得洛妃會與慕挽歌起沖突,可慕挽歌的反常是他始料未及的,且她從不曾如方才一般失去理智過。 他想弄清楚方才絳云殿內究竟發生了何事。 慕挽歌平靜下來,被他強勢壓在懷中,她一動不動,沉默不言。 洛辰脩無法,只得牽著她的手,拉著往宮門的方向走。 他是一瞬也不敢松懈,更不敢松開了她了。 一直在宮門外候著,守在馬車旁的墨隱與靈璧見兩位主子面色有異,對視一眼后,很默契地沒有多問。 墨隱放下腳凳后退到一邊,瞧著自家爺扶著王妃上了馬車。 墨隱駕車在前,靈璧騎馬跟在后,她身后還跟著幾名護衛,氣氛有些凝重。 馬車內,慕挽歌的手被洛辰脩握著,她掙了幾下未能掙脫,便隨他去了,揚聲對墨隱吩咐道,“墨隱,去胭脂樓?!?/br> “王妃……”墨隱甚是為難,胭脂樓是何地,那時爺最厭惡之地,爺不喜胭脂樓的主子。 瞧兩位主子方才那樣,多半是在宮里時鬧別扭了。 墨隱自認為了解自家爺的性子,爺待王妃那叫一個掏心掏肺,哪里舍得與王妃爭吵,許是不經意間惹惱了王妃。 爺呀,您快發句話唄,這胭脂樓去還是不去。 許是他的祈求虔誠,爺受到老天爺感知,竟真的發話了。 “去胭脂樓。” 洛辰脩冷冷出聲。 極其簡潔的一句話,墨隱卻受到驚嚇,爺竟然連抗爭反對一下也沒有,王妃說什么便是什么。 墨隱即便有千言萬語,也不敢此時觸霉頭,恭敬應聲后便安分做一個馬夫,盡量將車駕得平穩些。 馬車晃晃悠悠,馬車內的兩人卻各有所思。 慕挽歌目光無距望著簾幕發呆,洛辰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不離。 良久,慕挽歌抬眼看他,抿了抿唇,道,“我去胭脂樓飲酒聽美人撫琴,我想你沒這雅興?!?/br> “我陪你。”洛辰脩勾唇道。 只要她愿與他說話就好了,她想去何處,他陪她便是。 他這樣縱容她,一時間,慕挽歌只覺思緒萬千纏繞著她。關于方才之事,她不說,他便不再追問。 洛辰脩,真是個傻子! “方才洛妃娘娘與我說了一些舊事,關于他們上一輩的舊事,她與我爹娘是舊識,當年我爹娘遇害之事她知曉一些?!贝藭r的慕挽歌與方才暴怒的她判若兩人,能心平氣和說話。 洛辰脩聞言,并不意外,擰眉道,“母妃與慕將軍自小一起長大,外人眼中,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慕將軍出事后,她一直暗中追查,這些事,我早已知曉?!?/br> 慕挽歌皮笑rou不笑扯了扯嘴角,“你還知曉什么?” 洛辰脩道,“傳言說是父皇拉攏慕將軍不成,起了殺心,可以父皇那樣的性子,他絕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慕將軍一出事,所有矛頭皆指向父皇,得不償失。” “接著說?!蹦酵旄韬谜韵?,挑了挑眉。 洛辰脩嘆道,“阿挽冰雪聰明,怎會想不到這一層,何須我多言呢?!?/br> 即便她也懷疑過是元帝所為,但只要仔細想一想便會想通,慕家軍的兵權只掌握在慕家后人手中,暗殺慕將軍只是徒勞。 況且,元帝身為君王,江山社稷才是最要緊的,有慕家軍在,異族不敢輕舉妄動。 慕將軍雖已離世,可慕家軍守衛的一方邊疆,至今和平穩固,只是少了統帥,慕家軍不再守衛別的地方,這也是洛王常年帶兵在外的緣故。 大軒慕容氏的江山少了一個慕將軍守衛,又有洛王崛起守衛,面上看似是穩固的,可事實上,只有在位者懂,慕氏江山的穩固少不了慕家軍。 若非如此,何至于明明狄國戰敗,遞上一紙議和書,大軒便接受了議和。 外強中干。 這些旁人瞧不明白之事,皇帝懂,洛王懂,洛辰脩也明白,而慕挽歌也很清楚。 慕挽歌撇開眼,自嘲笑了笑,“洛妃娘娘似乎不想讓我與你在一起,她多半以為我除了醫術精湛些外是個只會惹是生非的黃毛丫頭,遂才有了方才一席話?!?/br> “母妃方才究竟說了什么?”洛辰脩隱約猜到一些,但他不愿深想。 他的母妃,為何會做這樣的事來拆散他和阿挽,母妃明明是喜歡阿挽的,怎短短數日便成了這樣。 洛辰脩實在是困惑不解,洛妃那邊他會去問,可他更在意的是慕挽歌這邊。 他問了,慕挽歌卻未正面回答,嗤笑一聲,“興許是我自身便不討喜罷,若非仗著慕氏唯一的血脈這一優勢,你當皇帝、洛王會瞧得上我?樂呵呵讓你娶我,不過是因為現如今只有我能調配慕家軍。” 從未聽她用這樣自嘲的語氣說過話,洛辰脩聽著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她受的委屈皆因他而起。 “阿挽,你莫要這樣,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你信我,給我些時日,我很快會查清楚當年的真相?!睌埶霊眩宄矫懸幌乱幌挛侵墓鉂嵉念~頭。 慕挽歌并未排斥掙扎,倚在他懷中。 “洛辰脩,今日你我拼一回酒,你若贏了我,往后我事事聽你的……” 她乃海量,他三杯倒的酒量,該如何贏她? 洛辰脩心下苦笑,卻低聲應道,“為了阿挽這句承諾,我不會輸的。” 他不能輸,只因他輸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押注押注,你們覺得誰會輸? 第63章 洛辰脩隨慕挽歌一同出現在胭脂樓, 風辭聽到稟報,也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箜篌,他含笑起身, 決定親自去會會。 然而, 待他親眼瞧見時,他才知曉自個兒自作多情了。 那兩人哪里是來找他對峙的, 純粹是相約來他這胭脂樓蹭酒吃。 非他斤斤計較, 而是慕挽歌每回來,皆是吃白食, 招待她的吃食與酒水, 樣樣皆是上品。 反正他未從慕挽歌兜里討到過一文錢。 她蹭吃蹭喝也就罷了,他還養得起, 這下倒好,她竟然還帶人來。 風辭來到慕挽歌要的雅間,婢女正送慕挽歌叫的酒來, 整整一壇,可瞧清是何種酒時,風辭神色諱莫如深起來。 見他進來,慕挽歌微笑招了招手,“你來得正好,為我們彈奏一曲祝興如何?!?/br> 風辭沒好氣地嗤了一聲,卻走向紗幔后的秦案,期間與洛辰脩有過一眼對視。 風辭于落座, 隔著紗幔望向席地而坐的兩人,長指覆于古琴上,輕輕撥弄,試了試音。 慕挽歌不同音律,只覺得悅耳便可,于她而言,不管撫琴之人是風辭或是霍惜緣并無不同。 是以,風辭常說在她面前撫琴,與對牛彈琴無異。 今日她也風雅一回。 風辭彈的是新曲,閑來無事,自個兒編的曲,許是心境的緣故,這曲有些凄涼,連不通音律的慕挽歌也朝紗幔后看了兩眼。 洛辰脩亦往紗幔后瞧了一眼,而后詢問慕挽歌,“我們這酒該如何拼?” 慕挽歌拿過八只酒盞,置于他面前,悠悠道,“先每人三盞,而后每人五盞,誰先倒下,算誰輸,若八盞后你還醒著,便算你贏?!?/br> “好,一言為定。”洛辰脩點頭,拿起一旁的酒壇開封斟酒。 洛辰脩心下暗自竊喜,心道,阿挽果然是向著他的。 她給他放水,他當然要接受,他又不傻。 看著他斟滿六盞,慕挽歌豪氣飲了三盞,又瞧著他飲下余下三盞。 而后洛辰脩再斟酒時,手有些不受控了,慕挽歌瞧見他耳朵紅紅的,搖頭失笑,接過酒壇。 “就你這三杯倒的酒量,軍中慶功酒晏,你豈不是次次出丑?!?/br> “父王在,我滴酒不沾?!弊硪庖焉夏樀穆宄矫懻f話時舌頭都是麻木的。 慕挽歌不可置否笑了笑,將她斟滿的五盞挪到他面前,挑眉道,“不著急,慢慢喝,我看好你。” 得到鼓勵的洛辰脩二話不說,一盞接一盞仰頭飲下。 最后一盞飲盡,她已再斟滿五盞,在他醉濛濛的目光中,慢悠悠飲了。 洛辰脩強撐著愈發沉重的眼皮,伸手去拉她的手,大舌頭地笑道,“阿挽,說好了的……往后事事聽我的?!?/br> 慕挽歌清淺一笑,應聲,“愿賭服輸,你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