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此外姥姥怎么會躺在一口刻著川軍將領遺命的棺材里?她與那支幾十年前的軍隊之間莫非也有聯系? 司徒湖山說:“川中袍澤,家家是川軍,人人是川軍!” 他追問:“哎唐緲,這棺材能給我嗎?” “你要它干嘛?” 司徒湖山說:“我死了以后不火葬了,就要躺在這個里面!” “……”唐緲扶額。 但是這里面已經躺著姥姥了歪!! “表舅爺,看在唐竹儀的份上,你還是去拿那一噸金子吧,然后再去買一口合適的。這一口太重,挪不了。”唐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司徒湖山不同意:“我本來就不是沖著金子來的!唐竹儀都死了幾十年了,現在唐家你做主,棺材給我吧!我買你的還不行嘛?現在身上沒錢,我先打個欠條!” 唐緲說您省省吧,您一邊兒涼快去吧!老年人置辦棺材壽衣要未雨綢繆,沒聽說過半途搶人家的! 眼看兩人討價還價能討到明年去,那廂離離和周納德簡直要瘋。 唐緲將挎包的搭扣扣緊,背在身上說:“表舅爺,想要棺材可以,你先看貨,看中了再談。” 說完他走向升降機,期間望了一眼堆放槍支和迫擊炮的地方。那些殺人機器被擬態的蟲子們蓋得嚴嚴實實,居然和背景融為一體,難怪后面來的的三人到現在也沒有發現。 升降機上有一把電閘,現在是合上的狀態,推向另一邊應該就會啟動,但如今除了他,沒人敢推。 他也很猶豫,問:“這個鬼東西通向哪兒?” 周納德扶著斷胳膊說:“要么往上,要么往下,上反正登不了天,下反正地下還有一層,都到這份上了,什么都得試試,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幾個人便站上去,唐緲扶著電閘想合上,突然淳于揚伸手壓住他的手,說:“等一下。” 唐緲不解,抬頭望著他的側臉。 淳于揚說:“加上司徒先生,這里共五大一小六個人,不知道這升降機器能否承受的住?” 離離便對周納德說:“你先下去吧,你重得跟個種豬似的!” 周納德不肯,離離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砸他,結果沒砸到人,卻碰到了一旁的擬態蟲。蟲子們“呼啦”一散,擺在最邊上的那一臺機槍便露了出來。 周納德和離離看見了,同時叫道:“啊!槍!” “這是機關槍嗎?” 淳于揚見情形不對,向唐緲使了個眼色,唐緲會意,立即合上了電閘。只聽嗡嗡隆隆一陣響,卷揚機開始工作,伴隨著灰塵騰起,升降平臺緩緩下降。 周納德突然要往平臺外面躥,被淳于揚一把拉住:“你想干什么?” 周納德指著上方說:“那好像是馬克沁機槍啊!”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難不成你還想搶一把來用?” 離離冷笑說:“周干部也想殺人?如果是一把小巧的手槍還好說,你就一只胳膊能動,要那死沉死沉的機槍干嘛啊,扳機都扣不動!” 周納德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誰、誰說我想殺人啦?我就是想看看,我是個軍事迷!” “噓!”其余人示意他閉嘴。 唐緲緊緊拽著唐畫的手,擔憂地望著腳下,生怕那里萬丈深淵,死路一條。 淳于揚在他耳邊說:“不要亂動。” 他看到了一條石壁上的刻度線,上面寫著“85米”,也就是說即使升降機纜繩斷了,徑直掉下去,便能墜落85米——那是二十多層樓的高度,足以把他們摔成rou醬。 升降平臺緩緩勻速移動,速度大概兩秒鐘半米,極慢,但每個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85米,意味著他們即將降落的地方絕不是剛才的洞xue,因為那個洞距離控制室只有三四米。 淳于揚問:“這一個一個的洞xue是怎樣連接的呢?是大洞套著小洞呢,還是將上下兩個洞xue用升降井打通?” 司徒湖山絕望地擼了一把臉,長聲嘆息:“唉,原本是要出去的,結果越鉆越深,馬上都要到周干部的老家了。” 周干部迷惑不解,問為什么? 司徒湖山說:“地球對面可不就是美國?萬一唐竹儀的這臺升降機把地心打穿了,咱們就可以免費訪美啦,都不用里根總統到機場來接!” 司徒湖山有個特點,無論多艱險的環境,他都能苦中作樂開幾句玩笑。就這一點而言他說自己是川軍倒有幾分可信,白刃交于前,視死若如生,經過磨礪的人反倒會更樂觀。 升降機越往下走,四周的光線越暗,漸漸地便陷入了一片完全的漆黑。黑暗籠罩也意味著恐懼降臨,每個人都害怕升降機突然停下,把他們圍困在這個狹小、密閉、幽深、窘迫、逼仄的地底坑道深處,讓他們像一窩籠子里的耗子那般毫無尊嚴、毫無希望、凄厲地死去。 快速墜落都好于懸停,真的。 淳于揚突然拉住了唐緲的手。 這個人有潔癖,從來不主動碰別人的手,尤其抓得這樣緊密,簡直打算把別人的骨頭都捏碎。唐緲覺得好疼,但沒出聲,兩人就這么單手緊緊交握著,通過細密密的掌紋感受著對方的溫度,甚至脈搏。 再沒有人說笑話了,因為越說膽氣越怯,倒不如以沉默忍耐。或許他們都開始后悔,不應該離開地上唐家那個清風徐來的宅院,可惜行路難,回頭也難。 …… 哐啷、哐啷。 85米,300多秒,五分鐘,升降梯像是走了一輩子。他們沒想到長江邊上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山谷里下方會隱藏著這樣一個深邃、巨大的洞xue。 哐啷、哐啷。 …… 咔。 升降機停下了,停得還算穩健,只是讓人抖了抖。 而后沒有一個人敢說敢動,都捂著胸口深深地調整呼吸,腎上腺素的過度分泌使每個人都頭暈眼花。 很幸運,他們居然沒摔死;但又很不幸,他們進入了另外一個茫然無知的地帶,鬼才曉得前方有多少危險在等待著。 唯有唐畫不受影響,落地的瞬間還嘻嘻笑了一聲,仿佛游戲結束,她覺得很滿足。 “唐緲,你先下啊。”司徒湖山終于開口,他是打定主意把唐緲當做擋箭牌了。 唐緲說:“這么黑,讓我上哪兒去?” “畫兒,給他帶路。”司徒湖山吩咐。 唐畫問:“哪里?” “什么哪里不哪里的,落榜生怕黑,你小乖乖兒不怕,所以你拉著他的手往前走啊。”司徒湖山說。 唐畫晃晃小腦袋說:“表爺,不通啊。” “什么?” 唐畫便邁下升降平臺往前走,唐緲想拉她但是慢了一點,好在她走了兩步后便停下了。 “不通。”唐畫很篤定地說,“沒有路。” 大家這才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窒息,那種深藏地底的涼意、潮濕和渾濁缺氧的空氣,以及被活埋的預感。 升降平臺已經到底,但周圍并沒有多出空間,他們居然主動把自己關在了這個地方。 第59章 深洞之一 離離建議:“要不……回去吧?” 周納德哆嗦著表示同意:“能再上去嗎?” 這真是個昏招, 相當于白跑一趟,浪費了電力還浪費了時間,但目前似乎沒有別的對策。他們在石壁上摸電閘, 可上上下下都搜遍了, 除了吊起平臺的粗纜繩外, 一無所獲, 所有人的心頓時就涼了。 看來唐竹儀腦中很有想法啊,居然不把開關和升降梯放在一處。 “再找找。”淳于揚鼓勁說, “這里太黑, 可能是我們忽略了。” 可再找也沒有。除了唐畫, 五個人十只手,在石壁上孜孜不倦地摸著, 就算那上面鑲著礦脈也摸出來了, 可就是沒有電閘。 司徒湖山嘆息著往地上一蹲, 叫道:“三個菩薩兩炷香——沒有你的希望了!” 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渾濁,也許不用多少時間, 他們就會死于缺氧。據說悶死之前會大小便失禁,那真是毫無體面可言。 唐緲突然問:“你們熱嗎?我怎么感覺好像熱起來了。” 當然會熱,兩平方米的地方鉆進去6個人,連挨個坐下都不容易, 人口密度如此可觀,熱度就更顯著了。 “畫兒熱!”唐畫也喊起來,她人小位置低, 正好被擠在一群大人中間,悶得喘不上氣來。 淳于揚趕緊將她扛在肩膀上,架到高處,同時提醒:“都不要再說話了,節省一點氧氣!” 離離叫道:“省得了一時,省不了一世,趕緊想辦法啊!” 司徒湖山突發奇想:“咱們爬上去怎么樣?” 說得容易,這個深井垂直距離85米,當時的中國第一高樓金陵飯店才110米,你們可以想象從外墻攀爬金陵飯店并且不攜帶任何保護措施是個什么景象。 離離怒氣沖沖地斥責司徒湖山,因為是他發現了升降梯。司徒湖山自顧不暇,蹲在角落里避難。周納德緊緊貼著石壁,大口大口的呼氣平復緊張情緒,發出風機似的呼哧呼哧聲。 唐緲也沒辦法,心臟跳動都失了節拍,胸口起伏,背靠淳于揚才能勉強站立。到了這個燜鍋一般的幽閉洞底,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怕黑,比怕死還怕黑。 他不得不去摟淳于揚的腰,感覺那樣膽氣才壯一些,然而兩個人貼得太緊,又越發燥熱了。 氧氣最多只夠用十分鐘,可所有人都在急遽喘息,人就是這樣,明知道應該節約某物,卻會不受控制地反其道而行之。 淳于揚突然說:“我先爬著試試看。” “啊?”唐緲說,“你等下!” 淳于揚一不做二不休,將唐畫抱下來放在唐緲肩上,自己搓了搓手掌,試了試摩擦力,便沿著石壁夾角往上爬去。 唐緲看不見他在哪兒,只好仰頭盲目地喊:“太危險了,你趕緊給我下來!” 淳于揚悶聲不語,一開口他的氣就xiele,倒是真有可能直接摔下來。 “一定有開關,一定有開關!”唐緲急得亂轉,“快找!” 由于扛著唐畫,他蹲下不方便,只能往高處摸。于是在大約離地兩米高的地方,角落里的一條石縫里,摸到了一個東西。 在地上唐家時,姥姥昏迷前說自己丟了一把很重要的鑰匙,要唐緲無論如何把鑰匙找回來,唐緲努力了,可惜沒結果。 但就在此地,在一條規規整整明顯是人工開鑿的石頭凹槽里,他摸到了一條長型的鑰匙孔。 “……” 他問:“咳……你們誰拿了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