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第二百二十四章 玉蓮搬家 悠然給玉蓮看了畫冊以后,兩人都相中了北邊一套一進的小宅子,宅子不大,只有四間正房,但是倒座、廂房一應俱全,還有一個不算小的院子,院子里還有一口水井。要價也不貴,才二百兩銀子。雖然比玉蓮估計的要貴一些,但是這房子地段好,靠近文華書院的側門,離國子監和貢院也不過七八里地的距離。而且里頭的大件家具都是齊整的,略微一收拾就能住人。若是買下來直接再租出去,一年光租金就足夠娘倆的日常開銷了。她拿銀子另外租個小院住都合適。這樣的好宅子盯著的人不在少數,朱大人原先是想給自家親戚留著的,但是悠然既開了口,他就先送到沈家來了。玉蓮也是個有決斷的,她也知道這樣的好宅子若是沒有堂妹夫的面子是怎么也輪不到自己的,因此當即立斷定下來要買。她手里的銀錢雖然不大夠,但是這幾年悠然送給桃良的壓歲銀子她都留著呢。頭兩年都是讓母親給轉交的,每年都是一個一兩的金錁子,今年是兩個二兩的,加起來也值六十多兩銀子。于是加上給官府的契稅和給衙門差役的茶錢,玉蓮一共花了約有二百二十兩銀子買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套宅子。 當時正好是臨近春闈,因此宅子剛買下來沒兩天,轉頭就租給了外地一個進京趕考的舉子,得了三個月的租金十五兩銀子。這也是正好趕上了好時候,一般情況下,這宅子一年整租出去也就三四十兩銀子。但是你要趕上春闈,這都算便宜了,到了三月里,你一個月花十兩也未必能租到這樣的宅子了。 把宅子租出去以后,玉蓮手里又松快了一些,剛準備往外搬,正趕上太后薨逝。她留在這里好歹能幫著照看一下康泰,便是下人們有什么不好的她也可以暗中留意下來好告訴堂妹。這不,這一耽擱就拖到了現在。 如今聽悠然這樣問,她便笑道:“我又賃了個屋子,也不是生人的,就是柳葉那丫頭姑媽家的宅子。她姑父家里的宅子也算規整,是祖上留下來的二進宅子呢,足有十幾間。柳葉的兩個表弟年紀都小,一家四口便暫擠在五間正房里,將兩個小跨院和幾間廂房都租出去,也好給兒子攢些聘禮。這丫頭那回去姑媽家聽說原先租他們家東跨院的那個舉子要搬走,便讓姑媽給留一下房子。又帶著我去看了一回,雖說是一個大院子的,但是也有單獨的院門,把門一關就是我們娘倆的天地,倒也合適。” 悠然見玉蓮說起那房子無比向往的樣子,便知道堂姐心里是萬分滿意的。當下又把柳葉喊過來詢問了一番,除了柳葉的姑媽,又問那家里另外的租戶可有不好的。柳葉笑說:“夫人放心吧,那幾個租房子的都是外地來文華書院讀書的學生,聽姑媽說都是溫和有禮的。除了西跨院是租給了一個帶著家眷的舉人,東西廂房都是租給了幾個山東來的少年童生,他們都是族親。最大的才十四歲,最小的不過十一歲,有一個積年的老車夫和一個小廝跟著,俱都是沉默穩重的,他們在姑媽家都住了兩三年了,也沒發現有什么不妥當的。” 悠然一笑:“聽你這么一說倒是個樣樣妥當的地方呢!”柳葉笑著回:“若是不妥當的話,奴婢也不敢和姨奶奶開這個嘴。”聽了柳葉的話,悠然也覺得這地方合適。若是真在外頭租一個單門獨戶的院子,雖說有她照看著,但堂姐娘倆孤兒寡母的還是難以讓人放心。如今住到柳葉的姑媽家里,便是自己不開口,那家人也會多多看顧堂姐母女的。自己再時常讓柳葉去送些東西,便沒有不妥當的了。 因此,她便對玉蓮說:“既然堂姐連房子都看好了,那便隨你的意吧。”玉蓮和悠然說定以后,便開始收拾東西。她來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包袱,這才不過大半年的時間,東西就已經攢了滿滿的一炕。 悠然知道這半年來堂姐一直在自己學習讀書識字,還時常向沈汐請教。許是因著妞妞的病嚇到她了,平日連件衣裳都不舍得買的人,竟然花了十幾兩銀子買了兩本醫書。她兩輩子最欣賞的就是這種自食其力并且自力更生的人。這回玉蓮搬家,除了尋常的被褥陳設,還特意給了她一箱子的書籍和文房四寶,除了常見的啟蒙書籍,還有好幾本厚厚的醫書。除了她已經有的《神農本草經》和《千金翼方》,悠然特意備了《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金匱要略》《難經》四本厚厚的醫書,俱是帶了名家注釋的,即使是初學者看起來也不會太困難。悠然現在手里寬綽,這些東西對她來說不算什么,但是如果能夠幫到自己的姐妹她心里也高興。玉蓮當初在書店也看過這幾本書,只是都太貴了,一本不帶注釋的《黃帝內經》都要十五兩銀子,這本帶注釋的怕是要貴一半吧!銀錢姑且不論,單是悠然待她的這份情誼就讓人感動無比。 待玉蓮的屋子收拾好了以后,悠然還親自去看了一回。柳葉的姑父姓陳,因在兄弟里排行老大,人稱陳大,他的婆娘也就是柳葉的姑媽,人都稱陳大家的。陳家小門小戶的,馬車也進不去,一行人便在大門口停下了。柳葉的姑媽陳大家的聽說侄女的主家來了,忙不迭的迎到大門口去。她以往雖從侄女的穿戴言行中忖度過悠然的樣貌言行。但是見了真人還是被她的氣度折服。如今已經是八月底了,悠然穿了一件蜜合色繡折枝海棠的云錦褂子,領口處別著紅色的鴿血石扣子,手上戴了一對綠油油的翡翠鐲子,頭上是赤金鑲珍珠的鳳頭釵,當中一顆蓮子大的珍珠正好垂在額前,更襯得她雍容華貴。 第二百二十五章 要強 陳大家的只抬頭看了一眼,便不敢才看了。再看悠然身邊圍繞的幾個丫鬟婆子,也俱都穿戴不俗,便是柳葉穿的也比平日里華麗許多。悠然進到大門以后對陳氏柔聲說:“我這堂姐以后就住在陳大娘這里了,還望陳大娘多多看顧些。”陳大家的沒想到悠然竟會親自和她說話,還這樣溫和有禮的,當下沒口子的應著。悠然一笑,又讓丫鬟捧來兩端表禮和兩盒點心,說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大娘收下吧。”陳大家的還要推辭,見侄女向自己使了個眼色,便收下了,口里道謝不住。 悠然沒再和她說話,抬腳便去了玉蓮住的小院。陳大家的倒也知機,沒再跟上去礙眼,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因著悠然到底是誥命夫人,陳大一個外男不好湊到跟前去,便在自己屋里回避了。正在里頭無聊呢,見自家婆娘抱著好幾樣東西笑吟吟的過來了。陳大家的將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就開始對自家男人夸贊起悠然來,又拿桌上的兩樣綢緞給男人看:“這樣細密柔軟的綢緞,怕得十幾兩銀子一匹吧?咱們家哪舍得買?多虧了柳葉那孩子,平日里時常孝敬咱們就罷了,如今還給咱們家請來這樣一位貴客。有了沈夫人的堂姐在這住著,我看那幾個巡防處的差役還敢不敢來打秋風了?” 陳大早幾年也在外面跑過商,這幾年年紀大了才停了的,因此也有幾分見識。一看那料子和點心便說:“你懂什么,這料子叫織錦緞,都是達官貴人家才有的,一匹至少要二三十兩銀子。這兩塊都有一丈長,一塊就要七八兩銀子。還有這兩盒點心,點心倒罷了,再是稀奇也是要吃的。倒是這盒子,是大紅朱漆的酸枝木的,單盒子一個就要五六兩銀子。” 陳大家的聽了丈夫的話笑道:“我只看著這盒子挺好看的,顏色也正當,沒想到這么貴呢。我把它們收好了,等將來兒子們辦親事的時候用,既體面又便宜。”說完把里頭的點心另拿一個竹盒裝了,將兩個盒子擦干凈,和綢緞一起小心的收到柜子里鎖了起來。 悠然進了玉蓮住的院子,院子不大,只有兩間正房兩間西廂,西南角是一個小小的茅廁。托穿越前輩的福,這個時空的茅廁比之前世相同歷史時期的要先進的多,最起碼京城這邊已經有很通達的下水道了。雖然還沒有抽水馬桶,但是勤快一些的人家都打掃的干凈沒有異味。東墻邊有個小門是通往陳家正房的,此時小門已經鎖了起來,玉蓮日常只走院子南邊的角門。東邊除了小門,還有兩間用石頭和木材搭的窩棚,一間用來做飯一間堆著一些雜物。院子里還種了一些月季、芍藥等百姓家常見的花卉,西廂的窗下還種了一棵海棠樹。倒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悠然一邊看一邊進了屋子,雖只有兩間屋子,但是玉蓮收拾的利落,倒也不顯得擁擠。原先屋子是個大通間的,但是玉蓮買了一架竹制的屏風將屋子分成了里外兩間。外間放著一張八仙桌和兩張太師椅。西窗下擺了一張紅酸枝的大書桌,靠墻還擺了一個書架。書桌前頭還有一套圓桌椅,上面放著一套青花茶具。這幾樣都是悠然讓人送過來的。里間沒有床,只在窗下盤著一張土炕,炕上放著兩個柜子,柜子上放著幾床被褥。北墻根放了一個立柜,靠著柜子擺著兩只箱子,玉蓮在上面放了兩個厚厚的坐墊,倒是一下子就成了兩個座位,現下,就有蘇合和柳葉坐在上頭。悠然和玉蓮則坐在炕上說話。話說來古代久了,即使家里有椅子,悠然也習慣了往炕上坐…… 兩人說了一會話,悠然見堂姐搬出來幾天臉色都好了許多,心里也就放心了。她在自己家里,就是吃喝的再周全,怕是也沒有自己當家做主來的自由吧?于是心里徹底的釋然了,讓丫鬟把帶來的喬遷禮放下又說了會子話便回去了。東西沒有很貴重的,兩匹上好的松江布、一斗御田粳米、一斗白面、一套碗碟,另外還有一大包木耳、銀耳、紅棗、蓮子等干貨,還有沈家醬菜鋪子里的各色腌菜各一罐。都是家常用的東西,很實惠,正是這份實惠和貼心才讓玉蓮心里更感激。 悠然回去后想了想,覺得堂姐那屋子收拾的雖然利落,但是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待看到自家房子門口擺放著的菊花時,不由的拍了拍自己的頭。又接著讓人搬了兩盆菊花和兩盆金桂并一張梳妝臺給堂姐送去。 玉蓮剛把悠然帶來的東西收拾好,又聽到敲門聲。打開門一看,還是悠然身邊的楊mama,楊mama笑著指指后面小廝抬著的東西說:“我們奶奶回去后才想起家里的花房來,讓給林奶奶送幾盆過來,就是常見的菊花和金桂,都不難伺候。奶奶說了擺在屋子里也好添些生氣。還有這張梳妝臺,擺放在庫房里也是招灰,請姨奶奶別嫌棄將就著用吧。” 聽了這話,玉蓮笑道:“這樣的好東西我哪能嫌棄呢,高興還來不及,回去替我多謝你們主子。”一邊說,一邊將楊mama往屋里讓。兩個小廝將東西抬進來,按著玉蓮的要求放好。楊mama見東西都放妥當了便要告辭,玉蓮苦留不住,便拿了個荷包要塞給她。楊mama連忙擺手:“這可使不得,又不是往人家家去,要是讓奶奶知道了還不捶我?”玉蓮硬是塞到她懷里:“也沒幾個錢,就是請mama和兩個小哥喝杯茶,mama再推讓就是嫌棄了。”見她態度堅決,楊mama只好將東西收了下來。 楊mama回到家里后去給悠然復命,又把玉蓮給的荷包遞給悠然看。悠然一見那荷包便知道這是玉蓮自己做的,自己這個堂姐果真是個要強的!她笑著說:“既然是她賞你們的,你就收下吧,只是她的家境你也知道,千萬別嫌棄才是。”楊mama連道不敢,揣著荷包下去了。便是里面什么東西都沒有,光這個荷包的刺繡也值個一兩銀子。她打開荷包,之間里面放了一塊約有一錢多一些的碎銀和幾十個銅錢,倒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要多些。她自己將銀子留下,把銅錢數出來給了剛才那兩個抬東西的小廝。兩個小廝再沒想到這趟差使還有賞賜可拿,畢竟大家都看到了這個姨太太的家境。雖然錢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rou嘛!當下喜滋滋的領回去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啟蒙? 林母和莊姝聽說了玉蓮搬家的消息,也都讓人送了好些喬遷禮過去,尤其是林母是從苦日子過來的,知道這個侄女的艱難,沒送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只把家常能用的送了一些過去。莊姝聽悠然說玉蓮正在自己識字,送了她一套前朝大儒注釋的四書五經和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玉蓮看著這些東西哭笑不得,她又不去考科舉,要這些四書五經干什么啊?不過人家好意送來了,她自然要領情。她在沈家待了這些日子,也聽沈汐說起過,這些有大儒注釋過的書籍比一般的要貴上好幾倍呢。因此,玉蓮便好生的將之和莊姝送的文房四寶收在了一個箱子里,預備以后留給自己的外孫啥的,當個傳家寶。她自己是不舍得用這樣好的筆墨紙硯的,如今她日常練字也不過是用最便宜的毛邊紙,一刀幾十文錢可以用半月。 玉蓮住的地方離沈家很近,悠然時不時的讓人送些東西過去,又有陳大家的刻意照顧,玉蓮的日子漸漸步入了正軌。年初租她宅子的那個舉子這科沒有考中,干脆就把家人接過來在這邊住著,預備考下一科。于是又一下子租了兩年,房錢定的是一年四十兩,半年一交。有了房租,再加上玉蓮自己平日里做些針線活計,每月也能有個七八兩銀子,娘倆又沒有大的開銷,生活的倒很是滋潤。 便是悠然有時候都羨慕她這小日子,過的真是愜意自在,而且也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堂姐自強自立的心氣。原本瞧著是個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樣子,骨子里卻是個有剛勁的。玉蓮如今年歲漸長見多了四十多歲就眼盲眼花的繡女,知道了眼睛的重要性,因此每日只做兩個時辰的針線。剩下的時間就是讀書識字,她除了自學還帶著不到三歲的妞妞一起,教她背些《三字經》之類的。間或看看醫書,雖說一時半會的還是有許多看不懂的,但是她就一點點的啃。有時候也顧不得害臊,還會拿著書去問陳大娘正院里的那幾個學生。她心疼這幾個學生小小年紀就背井離鄉的離家求學,偶爾做了點心也會送些給他們,一來二去的就熟識了。因著這幾個書生年紀還小,也沒有大人的那種迂腐,倒是很愿意教她。等到臘月底下,玉蓮已經讀完了《千字文》和《三字經》,不過她也只是讀了兩遍,把上面的字認了個大概。倒是桃良,還不到三歲的小娃娃,已經將《三字經》背的滾瓜爛熟,《千字文》也能背個幾百字,倒是很讓玉蓮驚喜。 就是悠然聽著桃良奶聲奶氣的背著《三字經》也直夸她聰明,一個勁的囑咐玉蓮定要好生教導她:“雖說她只是女孩子,但是如今不比前朝,現下朝廷允許立女戶。便是宮里每年也招收大量有才華的女官伺候宮里的娘娘和公主們,許多百姓家的女兒就是因著這個魚躍龍門了呢。便是不考慮這個,女孩子只要上幾年女學,連說親都容易些。如今桃良既然有這個天分,jiejie可別埋沒了她。” 玉蓮覺得自己這個堂妹說的有道理,連忙點頭:“meimei放心好了,我只有這么一個女兒自然只盼她好。她如今年紀還小,我也還能教個兩年,等她再大一些,我便將她送到女學里去。我住的宅子邊上住著的就是文華女學的一個女師傅呢,我如今偶爾做點心什么的都帶著桃良送些過去,就是想著提前搞好關系,將來也好說話。” 悠然不由感嘆道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桃良才多大,堂姐就已經替她的將來考慮了。再看看依然懵懂無知的康泰,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溺愛這孩子了? 正在和桃良jiejie一塊玩九連環的康泰,似乎是感受到了娘親的目光,朝悠然這邊投過來一個燦爛的笑容,絲毫不知道她親愛的母上大人此刻正在思索著如何盡快完結他無憂無慮的童年。 悠然笑著對玉蓮說:“堂姐沒事的時候,只管帶桃良過來玩,今年也晚了,我預備著明年再送汐姐兒去文華女學。”聽了這話玉蓮詫異的問:“汐姐兒不是一直在國公府讀書嗎?怎的如今倒要去文華女學了?”悠然回道:“其實打前年國公府的幾位小姐出嫁以后,府里的女學就只有她和國公府二房的二姑娘在那里上學。雖說只有兩個人,但是好歹也有個伴不是。如今二房的老爺太太都回來了,就將二姑娘接回自己家去了,再說二姑娘今年都十五歲了,到了該學管家理事的時候,橫豎沈家的姑娘也不用想著去做什么女官,二太太便不讓她去了。沈家這幾年正好沒幾個女孩子,因此女學里只剩下了汐兒一個,眼見的如此,我也和大伯母說了直接讓她去女學算了,一是省的麻煩那府里,再一個也是讓汐兒去女學多認識些新朋友,開開眼界也好。”玉蓮點頭稱是。 待晚上沈澤回來時,悠然和他商議道:“桃良那孩子不過比康泰大幾個月,如今《三字經》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康泰今年虛歲也三歲了,是不是也該開始啟蒙了?”沈澤笑道:“不急,男孩子嘛定性都晚,等明年他滿了三周歲之后再開始啟蒙也不晚。不過平日里你得空的時候,也可以多教教他。” 悠然笑道:“我這陣子忙著年禮的事,都沒什么功夫管他,倒是汐姐兒是個會看孩子的,將他治的服服帖帖的。說起來汐姐兒雖然沒教他《三字經》一類,倒是教他背了不少的唐詩。不過這孩子記的快忘得也快,今兒還背的挺熟的明兒就忘了。”沈澤笑笑:“小孩子嘛,都這樣,忘性大,等過兩年就好了。”兩口子又嘰嘰呱呱的說了些旁的話,悠然想著再讓這小子松快半年也好,便暫時將這事放下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張老二 今年的春節和元宵因著都還在國孝之中,一切都從簡,尤其是京城各官員公侯之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在這當口出什么簍子。到了小年時節,安然照常回鄉祭祖,悠然又派楊mama走了一趟。自去年經過了玉蓮和離和楊mama的敲打之后,婷然和秀云在婆家的地位一下子都高出了好多,如今她們倆的婆家人都將她倆好生供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這個姑奶奶,落得和張家一樣的境地。 張家就是原先玉蓮的夫家,他家里原先也有二三十畝地,還有一臺紡織機,老三又年紀輕輕的考中了童生,在張家村也是數的著的家庭。只是這家子人也太短視了一些,娶了狀元郎的堂妹,不說是對人家好些,整日里逼著人家做活不說,連親孫女病了都不給治,真是摳到底了。他家那個老三十來歲就考中了童生,原先一大家族都是歡喜的,都盼著他能有狀元郎的幾分運道,將來也能中舉中進士,也好光宗耀宗福澤鄉里。看人家林家村村口的狀元牌坊,多氣派啊!十里八村的大姑娘誰不愿意嫁到那村子里去,聽說今年林家村又考中了兩個秀才呢,眼見林家這是起來了!哎呦不小心扯遠了,張家這個老三以前看著也是人模人樣的,誰知道內里竟然那樣焉壞。誰不知道自打林氏嫁到他家以后,張老三讀書的錢就都是林氏做繡活掙得。嫂子對你這樣好,你不說報答一下,竟然攔著親娘不給自己的侄女治病,見侄女不好了不說延醫請藥,還攛掇著家里要將侄女賣到別人家去配冥婚!良心都被狗吃了? 這事被縣學知道后,學政大人很是氣惱,當下言道:“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慈之人,也配考取功名?”當下就將他的功名給革了,便是張家的族人張縣令聽聞之后也是點頭:“正該如此,這樣的人便是將來僥幸考中進士怕也是為非作歹之人,說不得還要拖累族里,趁早革了功名拉倒。”至此,算是絕了張老三的仕途之路。原先鎮里的幾個大戶,見他年紀輕輕的就中了童生,都有交好之意,若是他再進一步,少不得就愿意招他為東床。只是如今除了這檔子事,誰還拿正眼瞧他?便是原先和他交好的那幾個同窗,如今見了他也馬上躲得遠遠的,生怕被他帶累了名聲。便是不為著名聲考慮,只要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都覺得齒寒。他對自己的親侄女都這樣沒有半分疼愛之情,何況是自己這些同窗呢? 一時之間,張家的名聲地位是一落千丈。尤其是縣衙里的那些個衙役,以往聽說他家里的二娘子是林狀元和沈夫人的正經堂妹,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這些年從不去他家找茬,便是張家村因離著林家莊近些,整個村子受的sao擾都輕上幾倍。如今聽說他家和林家徹底決裂了,兩家和離的事還是林狀元和沈夫人親自派人來辦的,便知道這個張家是落敗了。于是乎,大大小小的頭目有空沒空的就來踩上一腳,扣些銀子不說,那最重最累的徭役也多落在他家。便是村里受他家連累,被找麻煩的幾率都多了起來。頓時,整個村子的人對他家都不滿起來。張家的里長還因著兩家和離的事被上頭找由頭兇了一通,里長娘子是個爆仗脾氣,三天兩頭的來他家大罵一通。這一家子如今才覺得事態嚴重,原以為這事和離完了,他家也賠了銀子了,不就過去了嗎?怎的事態有些愈演愈烈的樣子?只是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張家老太婆還想著去玉蓮家里好生陪個不是,若是再能勸的兒媳回心轉意,他們家說不定還能再起來?只是她想的倒是挺美的,他們家的人如今連林家村的村子都進不去。 時間一長,張家的日子每況愈下,張老三從躊躇滿志的少年童生一下子變成了沒有功名沒有前途的庶民,瞬間也頹廢了下來。便是張老二對這個差點害死自己的女兒又害的自己夫妻和離的弟弟也很是不滿,對于爹娘的偏心更是忍到了極致。妞妞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便是他再喜歡男孩,對自己的頭一個孩子也是有幾分真心疼愛的。只是他一貫被爹娘和兄弟壓制的狠了,當時閨女重病的時候也不過是猶豫了片刻,若是他知道不過是一時的猶豫便會讓自己失去妻子女兒,當初便是掙命他也會和爹娘抗爭到底的。尤其是張老三被革了功名之后,爹娘還不死心,還想讓他去京城求求自己的娘子和沈夫人,好讓朝廷恢復老三的功名。張老二在心里冷笑,這家人就沒一個人惦記著自己的女兒過的好不好?他對這個家是徹底失望了,表面上他答應了爹娘的指派,還從娘那里要了五兩銀子,說是上下打點用的。張老三倒是想和他一起去,他卻說:“妞妞她娘這會子怕是正厭惡你呢,見了你再生氣,這事就不好辦了。不如我先去探探情況,等我把她哄高興了,再提你的事,豈不更好?”便是張老爹也說這主意好,這事便定了下來。 晚上張老二回到自己屋里,從床下的塊青磚底下拿出一個鐵盒來,里面有娘子在的時候偷著攢下的一些散碎銀子和銅錢,約有七八兩的樣子。又將自己的衣裳都找了出來。他摸著一件藏藍色的細棉衣裳,這衣裳還是娘子在的時候用自己嫁妝里的布料給他縫的,當時娘親似乎還嫌娘子不夠大方,只給他做了沒給老三做。那個時候自己怎么就沒幫著反駁呢?這是自己娘子的嫁妝布料,憑什么要給小叔子做?平日里娘說三弟在鎮上讀書,每季都給他做新衣裳,大哥好歹還有大嫂惦念著每年也能做兩身新衣,而自己兩年能做一身就不錯了。還是娘子進門以后自己的衣裳鞋子才新鮮齊整了,那樣好的娘子和女兒,自己怎么就把她們給弄丟了呢?張老二悔恨不已,他如今都不敢去見那娘倆的面,他有什么臉呢?在閨女最需要自己出頭的時候他選擇了懦弱,如今別說是去求情,就是去看看閨女他都拉不下臉。就在思索間,他已經將自己的衣裳鞋襪都打了一個包袱放到胡同口的柴堆底下。第二天早早的起床將被褥卷了起來扔到墻頭外的一棵大樹上。照常吃了早飯,沒露半分不妥,還把家里的干糧拿上了幾個說是路上吃。張婆子見他拿了好幾個白面饅頭,心里很是不舍,待要說他又怕把他惹惱了耽擱小兒子的前程。只能僵笑著看著他帶上饅頭和家里僅剩的幾個咸鴨蛋,然后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家門。 張家眾人原先還真以為他是真去京城求情去了,一家人都殷切的盼望著他早日將林玉蓮母女帶回來。張老三更是在家急的坐立難安,想到自己這些日子受到的奚落和冷遇,心里還幻想著等二哥把二嫂給勸回來,自己定要借著二嫂的娘家東山再起,將以往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通通踩在腳下。只是左等右等的,這都幾天了,怎么還不見二哥回來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進則退 到最后一家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張婆子去二兒子屋里一看,才發現他的被褥都不見了。張婆子在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張紙,她不識字,于是拿著紙去給老三看。張老三看了以后頓時火冒三丈,上面的意思是因為爹娘的偏心和老三的狠心害的我妻離子散,我女兒差點連命都沒了,現在還想讓我去給你們求情?想得美! 張老二識字不多,好幾個字都寫錯了,但是大致的意思是沒錯的。張老三把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將自己的二哥破口大罵一頓,最后才無奈的抱頭蹲了下來。他心里想著:這回我是真完了! 張家老大兩口子見老三是徹底沒了前途了,于是一改之前捧著他的態度,堅決要求分家,兩個老的原先還不樂意。老大媳婦指著自己的兩個兒子說:“三弟是談不上什么前途了,可是爹不能把你的兩個孫子也搭上吧?反正要么分家,要么我就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去。”老大媳婦以往也是個鵪鶉性子,這回真的潑辣起來了,就連一向厲害的張老婆子也拿不住她。就是張老大對自己的爹娘和小弟也是心寒的,這回要是換成自己的孩子生病,爹娘的態度怕是也好不到那里去吧?以往只盼著三弟將來出人頭地了能代攜一下家里,如今看這樣子,真是個狼心狗肺的! 張家的族長也是惱怒張家兩老和老三做事不地道,因此分家一事上都站在張老大那邊,將張家大半的土地和銀錢都分給了老大。至于張家二老愿不愿意?只要你還想在張家村待下去,就不能不服從家族的安排! 總之,張家是徹底沒落下來了,張老三再不甘現下也只能是靠分家得的幾畝薄田和父母的接濟過活。他過了年就二十歲了,鄉下普遍的成婚早,他如今這個樣子誰家舍得把女兒嫁給他?這人得罪了狀元公,就是子孫少不得也要受牽連呢! 看到張家的下場,秀云和婷然的婆家都不敢作妖。婷然的婆婆還把挑唆自己的大兒媳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差一點就上了這敗家娘們的當了。自己真要是把小兒媳得罪狠了,那狀元公一家能饒過自己?張家那個媳婦還是隔房的姐妹呢,自家這個兒媳可是人家正經的堂妹。好在婷然雖然爽利些,但也是個會來事的。 這不這一回,悠然又讓人給她帶了好幾件鮮亮衣裳和綢緞過來。婷然看里面有一件墨綠色緞面灰鼠皮里的棉襖不像是給自己的衣裳。想著這一年來婆婆對自己還算不錯,自己懷孕后也常常過來幫著做些家務,再者到底還有相公的臉面在那。就拿包袱把皮襖和自己一件沒上過身的藏藍色皮裙包了,又把自己給相公縫的一頂狐皮帽子和一雙羊皮靴還有一件去年得的沒上身的羊皮襖包到一塊。讓自家相公拎上一些海鮮干貨和一兜黃橙橙的大橘子一起給公婆送去。 婷然對自家相公說:“這剛下了雪,路上不好走,我身子重就不和你一起過去了。你帶著兒子一起將這些東西給咱爹娘送過去。”婷然的相公看了那擺了半炕的東西說:“咱們前幾天不是已經給了今年的孝敬了嗎?怎么還有這么多東西?要不分一些給岳家送去吧?”婷然笑道:“那倒不必,這些都是堂哥和堂姐讓人送來的,這一大包是咱們這少見的一些海貨,你送些過去也好讓爹娘嘗嘗味。我這會也做不了針線,這幾件衣裳是從堂姐給的里面挑出來的,讓娘別嫌棄將就著穿吧。”婷然的相公一看那皮襖和帽子的風毛就知道這都是上好的東西,不由訕笑道:“爹娘在村里也穿不著這樣的好衣裳,既然是大姨姐給你的,你就自己留著穿吧。” 婷然笑笑:“我還有呢,再說總不能咱們兩口子整日里穿著鮮亮衣裳,卻讓爹娘穿舊衣的理。我把你舊年沒上身的一件皮襖給了咱爹,你今年先穿那件兔毛的,等明年我出了月子就給你做一件狐皮的。”婷然的相公雖然也有些惱怒前些年爹娘偏心的事,但終歸是自己的親爹親娘,哪有不心疼的。以往只是礙著娘子的面子不好顯得太親近,如今見娘子不和爹娘置氣心里自然也是高興的。于是樂呵呵的提著東西和一個大大的藍綢包袱領著兒子去了爹娘家里。 婷然的公婆知道以前把這個兒媳婦得罪狠了,就是聽說了媳婦娘家又來送東西的事也沒敢往前湊合,還把想著去沾些便宜的老大媳婦給兇了一頓。只是老兩口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愉快的,等到二兒子帶著孫子大包小包的過來時,那心情別提有多激動了。尤其是到了年下,老兩口穿著兒媳婦送的大毛衣裳,看著別人羨慕的目光,別提有多體面了,心里對小兒媳的那點子不滿早就飛到爪哇國去了。 想比而言秀云的婆家就要和善多了,秀云的婆家也是耕讀之家,幾輩子下來都有讀書人,家里自有一番規矩體統。這樣的人家比普通的百姓家里更明白秀云這對表姐弟的貴重之處,因此一家子對秀云這個兒媳婦自然是多有討好拉攏的,她的日子比起婷然來還要好過不少。 聽下人們回說自己的兩個姐妹都過得好,悠然便放心了。倒是玉蓮帶著桃良和安然一起回了林家村,原先說的是過完年再回來的,誰承想后來又跟著安然一起回來了。 悠然略一尋思,就知道癥結一定是在兩個堂嫂的身上。只是這個終歸是她家的家務事,悠然倒不好多嘴多舌的。只是讓人送了二百斤銀霜炭和一些年節用品到玉蓮家里。 玉蓮是個有心的,她得了悠然姐弟兩個的諸多照應,也是個知恩圖報的。雖說她手上沒有多少錢財,但是自十月底就開始給兩家人做衣裳。用的是自己手頭最好的料子,連絲線也特意去外頭買了最好的回來,還特意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一捆銀絲線,用來勾邊。她給悠然、沈汐、康泰和林母都做了一身衣裳鞋襪,給莊姝繡了一個小桌屏,俱都做的精細秀美。 當時悠然見了她給自己做的海棠紅底銀線團芙蓉花的衣裳都覺得很驚艷,自己這兩年動針線的時候少了,感覺都快被堂姐超越了。不過這可能是遲早的事,如今自己不用靠這份手藝來掙錢,自然也就沒了當初的耐心和熱情,不過是得閑的時候繡兩針。而玉蓮堂姐如今是煞費苦心的鉆研這個,還從自己這里借了好幾本畫譜和繡譜回去揣摩,自然是多有進益。果然不論什么樣的技藝都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新鋪子 林母原先想著將玉蓮娘倆接到自己家里過年來著,但是被玉蓮給婉拒了,只說家里過年的東西都預備好了,色色都是齊全的,就不去嬸嬸家添麻煩了。林母見她堅持,以前沒覺得她這樣要強啊,不過既然她這樣堅持,那就隨她的心意吧。林母心里也知道要是悠然姐弟兩個都還沒成家的話,她許是愿意過來,如今終究是有些不方便。 這個年總的來說過得有些平淡而寡味,不過轉過年去三月初就是春闈了,各地舉子在正月底下就紛紛從各地趕到了京城。尤其是沈家的宅子離文華書院和國子監都不遠,更是覺得周圍一下子熱鬧了起來。沈家也有好幾個族人來京趕考,因著沈澤的宅子離貢院近便這附近也比國公府那清凈,幾人拜見過沈明昌夫婦后,便都來沈澤家里住下了。 沈澤日常還要當值,悠然親自著人打理他們的衣食住行,務必要讓他們覺得舒適妥帖。也是來到古代以后,悠然才漸漸適應這個時代的人對家族的看重和歸屬感。這幾人知道悠然是前科狀元公的jiejie,還托她帶話,去拜訪了安然一番。悠然是盡心盡力的照顧了,但是春闈結果出來后,幾人都沒有考中,還是讓人頗有些失望的。不過悠然看那幾個族人自己都沒太放在心里的樣子,倒是覺得自己倒是白緊張了。直到這幾年悠然才漸漸明白她的弟弟當初能考中狀元,真的不是單憑運道和韓帝師的面子就可以的,還需要逆天的記憶力和悟性。 大康朝的科舉,與歷史上的科舉有些類似但又有其不同之處。拜穿越皇帝所賜,這里的一個書生除了四書五經要考,算數、律法、農科等都占了很大的比重,也就是說朝廷還是比較注重生員的實干能力的。聽安然的說法,沈家的這幾個族人于四書五經上頭倒是無妨的,但是能考中舉人的家資都不會太薄,于這農科算數之上便差了些。如今大康朝承平日久,這次參加春闈的足有四千多人,而最后選中的也不過是三百人,十不選一,比悠然見識過的高考還要艱難的多。這還是朝廷控制了舉人的年齡,自前朝起朝廷就不允許超過四十五周歲的舉人參加會試,本朝也延續了這一規定,要不然來參加春闈的人怕是還要多上一倍。 不過借著這次春闈,悠然的私房銀子倒是又豐厚了許多。原來這幾年她自己的嫁妝田地和鋪子獲利都很豐厚,去年過了秋收后,悠然盤點了一下自己的私房,竟然比成親時多了兩千畝地和兩間鋪子不說,還落下了五千兩銀子。她想著這銀子放在手里也沒什么用處,不如再拿出去置些產業。她也是受到了玉蓮那處宅子的啟示,一個小小的一進宅子,買的時候不過二百兩銀子,租出去一年就能得三四十兩,不過五六年就能收回本錢,還白落一宅子。這個時代有錢的話投資房產還是很靠譜的。 悠然原本是想著拿這些銀子再置辦個莊子的,只是京郊附近的良田早都沒有了,再遠一些的地方,地價倒是便宜,可是離得遠了,下頭的管事就容易出些幺蛾子。見了玉蓮那處宅子,悠然心里倒是有了些想法,正好文華大街南頭那邊有一家酒樓因著經營不善要轉賣。因著酒樓年歲長有些破舊,加上它是連著后頭一大片院子賣的,因位置好要價不低。但是這房屋實在太破敗了些,要是買下來少不得還得重新修繕整改,也不是個小數目。再說這地方離貢院和國子監都有些遠了,坐車也要兩刻鐘,要是再往前二里路,就是再破敗些這地方也早賣出去了。那天悠然偶然從那里經過看到了,便讓管事去打聽了一下。后來又親自去看過一回,覺得還可以入手,就花了三千兩銀子將這個酒樓和后頭的十來畝地一塊買下了。然后直接讓人將原本的房子推倒重新蓋的。只是悠然沒有讓人蓋酒樓什么的,而是蓋了二座二層小樓,一座用來經營一家書肆。另一座則開了一家綢緞鋪子,還兼賣一些成衣,二樓則雇了一些繡娘在這里做活,而且這里只做男裝,確切的說是只做讀書人的衣裳。 后頭的那塊空地,她讓人蓋成了一座三進的院子,但是與一般住宅的格局不同,這里面分成了一個個的小院。每個小院的大小不一,最大的院子有五間正房帶著東西廂房各兩間,最小的院子則只有兩間正房和一間偏房。不論大小,每個院子里都有獨立的衛浴系統。院子前頭還有兩口水井,以供租客使用。蓋房子加上房間里必備的一些家具和擺設,花了悠然一千多兩銀子。而那家書肆雖然看著不大卻是花了她近五千兩銀子,畢竟書本什么的都是體積小價格貴的東西。還有文房四寶什么的,一封不起眼的徽墨就要十幾兩銀子,這還是進價。所以說這書肆生意也不是誰都能做的。幸虧到了年底她又進了一筆收益,要不然私房銀子都不夠用了。 院子雖然在年前就建好了,但是悠然卻沒往外租房子。直到年后各地舉子紛紛趕來了,才綜合了一下這附近的房價,將小院一個個的租了出去。按著大小,這些院子每個月的租金從七八兩到二十兩不等。當然這是什么也不提供的價格,如果你還想吃現成的飯菜的話,還要額外花費。按照葷素多少,每人每月一兩到六兩銀子不等。雖然聽著很貴,但是比貢院邊上的那些客棧可便宜多了。那些客棧的上等房這個時節一天就要七八兩銀子,一個月光租金就是二三十兩,加上伙食的話還要更貴。而悠然這里最大的院子一個月租金雖然要二十兩,但是擠擠的話,四五個同鄉擠擠是不成問題的。雖說舉人的財政狀況比起秀才來定要好上許多,但是除非祖業豐厚,要不然手頭大多都不寬裕。畢竟大老遠的從外地趕來,最少要住兩三個月,除了吃住,同窗間要一起吃頓酒席互相交流一下經驗吧?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得買上幾本老家沒有的書籍吧?各地風俗不同,參加文會詩會什么的總得做兩身京城流行的服飾吧?若是囊中有些余錢,也得買些京城特產什么的給家人帶回去吧。再加上來回路費,這一算,就是京城附近的舉人參加一回會試至少也要二百兩銀子打底。那些路遠的,怕是光路費也不止這個數吧? 第二百三十章 開業大吉 因此雖然悠然這個院子離貢院那邊稍遠一些,但是因著價格公道,所以到最后也是住的滿滿的。春闈結束后,雖然有些退房的,但是沒用多久又重新住滿了。有那預備留在京城等下一科春闈的,聽人說起后便搬到這邊來了,畢竟這地方租金要便宜三分之一。再加上悠然還推出了一項優惠政策,原先兩個店鋪剛開張,東西都是九折出售的,而悠然則規定凡是租院子的學子到自己家的書肆買東西在這基礎上一律再打九折,到綢緞鋪子買東西則打八折。如此一來,雖然利潤薄了,但是薄利多銷之下,生意也很是興隆。這不,三個多月下來,悠然看了看這幾個鋪子的盈利也很是吃了一驚,不過一個季度而已,竟然一下子掙了將近四千兩銀子。她原先估摸著這書肆第一年能勉強支撐就不錯了,沒想到竟然是賺錢最多的,最多的二月份竟然有一千五百兩銀子的利潤。不過一月份和三月份加起來都沒有這個數,每個月也就五六百兩,即使是這樣,悠然也覺得比自己想的要多的多了。 這幾個鋪子悠然沒有交給外人,直接交給了舅家的二表哥楊律,楊律雖然考了個秀才的功名,但是考了兩次院試都失敗后死活不再考了,只說自己不是那塊料。大舅也知道這個二兒子雖然機靈但是耐性不及長子,便隨他去了。正好過了年他來京城拜會自己的姑姑一家,預備尋摸點事情做。悠然那頭也一直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妥當人幫自己照看這幾個鋪子,正遇上二表哥楊律要找活計,兩下里一說和,楊律便做了這兩個鋪子和院子的總管。 因著是自家兄妹,沒有那么多避諱的,悠然便直接問道:“二哥,你沒框我吧,就這么一間書鋪一個月就能掙這么些銀子?我算過了若是打完折扣,那些書籍什么的可就賺不了什么錢了。” 楊律微微一笑:“表妹怎么忘了,咱那又不是只賣書籍,不是還有筆墨紙硯嗎?那個才是生錢的大頭!尤其是好的硯臺和石墨。我自己參加過科舉還不知道嗎?便是平日里再簡樸,為了考試時更順當也會狠下心來買支好筆和一塊好墨的。一塊上好的松煙墨,進價不過一兩六錢銀子,咱們日常賣六兩,打完折還能賣四兩八錢,凈賺三兩多。再好一些的徽墨賺的更多,一塊就是近十兩的利潤。那些舉人又不傻,聽說咱家東西便宜,好些從大老遠來買的。而且一買就是四五塊的大有人在,便是自己用不了送人也是極好的。春闈之前那大半個月咱們鋪子一天就能能賣幾十塊石墨,那就是一二百兩銀子的利潤啊。還有那湖筆,一兩銀子一支的賣的最多,一支筆就是打完折扣也有兩錢的利潤,這東西雖然利潤薄些,可是賣的更多,哪個考生不預備個兩三支筆以防萬一?最多的一天光這個就賣了四百多支。不過這也是托了春闈的便宜,到了四月里,就沒這么些利潤了,我估摸著一個月百十兩銀子頂天了。” 如此,再加上綢緞鋪子的收益和后頭的租金,有這么些收入倒也合理。悠然點頭道:“要我說這么些錢就不錯了,原先也就是預備掙個脂粉錢罷了。倒是我看這綢緞鋪子的收益比我想象中的差的多了。”她原先估摸著綢緞鋪子才是掙錢的大頭,每個月怎么也要掙二三百兩銀子來著,沒想到三個月下來一共就賺了五百兩銀子,倒也不是很少,但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差那么一些。畢竟,春闈時候多少人啊,到了平日,怕是連這個利潤的一半也沒有。 楊律說:“咱們這鋪子又沒有多大,每個月賺這些錢就不錯了。再者我覺得這綢緞鋪子還是開的急了些,料子什么的預備的不是那么充分,另外雖說這一塊住的多是些學子什么的,但是鋪子里頭也要進些便宜點的棉布之類的。畢竟這些舉人老爺平日不出門會客的時候也多是穿棉布衣裳的,還有他們身邊的小廝雜役什么的,這些人可不能穿綢緞。” 悠然笑笑:“表哥說的是,是我欠考慮了。只是表哥也知道這些綢緞都是從王妃娘娘的鋪子里進過來的,是不好隨意更換的,只是娘娘的鋪子里可沒有普通的細棉布。就是有松江布一類的,倒比一般的綢緞還要貴。不知道表哥認不認識做棉布生意的?” 楊律搖搖頭:“這個倒還真沒有認識的。”正說話間,沈澤從衙門里回來了。見了楊律連忙笑道:“原來是舅兄過來了,正好,旁人送了我兩只剛打下來的狍子,我讓廚下整治了。待會再讓人把安哥兒請來,今晚咱們郎舅幾個好生喝幾杯,怎么樣?” 聞言楊律笑著說:“那感情好,自來了京里,沒怎么有機會去山上打獵,倒真是有些饞這些野味了。” 沈澤看到桌上的賬本笑道:“呦,在盤賬呢?怎么樣?這幾個月正式春闈,該是掙得不少吧?掙了多少銀子?”悠然笑著伸出三個手指頭,沈澤笑:“三百兩啊?也不少了,夠你做衣裳的。”一聽這話,楊律嘴里的茶好懸沒噴出來。自己這個表妹婿,當真是,讓人無法言說…… 悠然嗔笑著拍了他一下,又拿賬本給他看:“你看清楚了,是三千多兩,不是三百兩。”看了這個數字,便是沈澤也覺得有些吃驚,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這么厚的利潤可真是不薄了。不過想到春闈三年才有一次,也就釋懷了。直笑道:“確實是不少,我原先生怕你賠了銀子后哭鼻子,都預備好了給你填窟窿了,沒想到一下子掙了這么多,娘子當真是理財有方。”當著表哥的面,悠然不好作怪,只白了他一眼,笑說:“你們先聊著,我去廚房看看。” 于是悠然又吩咐下人套車去將楊律的妻子許氏和兩個孩子接過來,又讓廚房多備些酒菜,又打發人去請玉蓮母女,一時間忙的是腳不沾地。 沈澤的話倒不是玩笑,當時沈澤見她買了這么塊地,雖然覺得賺錢的機會不大,但是統共三四千兩銀子罷了,又是她自己的私房,便忍住了沒有說話。后來又見她陸陸續續的投進去好幾千兩,生怕這錢打了水漂。他倒不是在意那些銀錢,就是怕萬一生意黃了悠然心里不痛快。只是又不好給娘子潑冷水,只在心里想著萬一娘子要是虧錢了,自己私下里再貼補她一些。沒想到如今不過是過完了春闈,原先投的本錢就回來了一半。便是過了春闈人沒有那么多了,但是文華大街作為大康朝最有名望的文化中心,每年前來觀光游學的學子也不在少數。加上文華書院和國子監的上千名學生和大大小小的蒙學女學,平日里掙個零花錢是綽綽有余的。雖說這鋪子什么的都是由娘子的表哥在打理,但是大主意還是要娘子自家做主的。再想到自娘子進門以來打理中饋,自家田產鋪子的收益也是漲了好幾成,不由的欽佩起娘子的經營之道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家常 恰好廚房里有莊子上剛送來的一些新鮮蓮蓬和幾尾新鮮的草魚,這個時節的青菜也是齊全的,悠然安頓好了飯菜。又回屋里換了一身衣裳。如今總算是出了國孝,悠然一整年沒敢穿紅,如今總要找補一下,把身上淺紅色的衣裙換成了更加鮮艷的海棠紅。說起來也奇怪,成親以前她偏愛那些淺綠、淺紫、湖藍一類淡雅的顏色,成親以后倒是漸漸喜歡起紅色、橘色一類來了。 她換完衣裳,從鏡子里看著自己唇上的口脂有些不勻,又重新補了一下色。既然是家宴沒有外人,便把頭上有些沉重的掛珠大鳳釵換成了一支精致小巧的小鳳釵。剛收拾好,就聽丫鬟報說:姨太太來了。 悠然連忙整了一下發髻,親自迎到門口:“我想著你們娘倆整日窩在家里也是無聊,正好今天晚上也沒有旁人,就只有我舅家的二表嫂和她的兩個孩子。都是咱們自家親戚,也就是嘮嘮家常,就讓人去請你們過來松散松散。” 玉蓮笑道:“這樣的好事能想著我,我自是沒有不來的。”她一只手牽著桃良,桃良正吃力的抱著一個竹籃,舉著要遞給悠然。悠然看她吃力,連忙接了過來。桃良瞇著眼睛笑呵呵的說:“這是我和娘親一起做的山藥棗泥糕,請姨媽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