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王姚玉小心翼翼的褪了鞋襪將腳搭上腳爐,蓋上薄毯,顯得有些拘束。 蘇阮見狀,掩唇輕笑了笑道:“母親,您在我這處有什么可拘束的。” “你這跟宋宮似得,進進出出都是宮娥,規矩足的緊,我這一路進來都有些慌神。”王姚玉伸手輕拍了拍心口。 “就是普通住地,您安心便是。”蘇阮笑著安慰。 王姚玉轉頭看向蘇阮,突然欣慰頷首道:“阿阮,你現下可比往常落落大方多了,真是攝政王妃,比不得從前了。” 蘇阮的變化,是從里到外的,一眼便能瞧出與以往的不同。所謂兩人處在一塊久了,就會被染上各自的氣息,現下的蘇阮多了幾分貴氣,少了幾分小家子氣。 “阿阮,我聽說你先前拆了紅杏樓,又去燒了刺桐巷?”王姚玉略顯猶豫的開口勸道:“阿阮,女子不可多善妒呀。” 蘇阮將手里的手爐遞給王姚玉,臉上笑意依舊,“母親,陸朝宗是我男人,他若找了別的女人,我善妒有何錯?” 王姚玉面露詫異,手里的茶碗都差點打翻。“阿阮,你,你怎么能說這話?”王姚玉從小被教導要三從四德,未嫁時每日里學相夫教子之理,所以聽到蘇阮的話時心中震顫,被嚇得面色慘白。 “母親,我說的是事實。”蘇阮一臉平靜道:“他對我好,我就對他好。他對我不好,我就對他不好。女子要三從四德,男子卻為何可以三妻四妾?男子可以尋歡作樂,女子卻為何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母親,您難道從未想過這事嗎?男子女子皆生而為人,為何要有如此差異?” “這,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破不得,破不得的呀。”王姚玉面色蒼白的趕緊擺手。 蘇阮搖頭,知道自個兒是說不通王姚玉了。 “阿阮,你這話日后也不得再說了。”王姚玉急切的跟蘇阮道:“這是大逆不道的!” 蘇阮抿唇,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笑道:“我知道了。” 見蘇阮應下,王姚玉舒出一口氣,顯然是被嚇得不輕,也就忘記了剛才問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二二:看,這是我男人 小宗宗:我是阿阮的男人,你們別偷看我 ☆、144獨發 王姚玉住下的第一日, 攝政王府外就傳來了消息。 驛站內遼王劉舒被斬,莽王劉釗被陸朝宗一劍穿心, 甚至挖舌去骨, 死相極其慘烈。身前是享盡榮華富貴的藩王諸侯,身后卻連一個葬身之地都無, 可嘆帝王最是無情家。 宋陵城內大戰進入高.潮, 陸朝宗出動了神機營,直接就把拖延幾日的戰斗一下拉快了速度。 神機營的火.槍無人能敵, 褚藩王無法抵擋,節節落敗, 但因為宋陵城的城門被陸朝宗和后趕來的厲蘊賀霸占, 那些藩王無處可去, 只得投降。 宋陵城內的藩王解決了,宋陵城外的周王卓疾和緬王韓泵眼看情勢不對,趕緊奔逃。所謂落寇莫追, 陸朝宗未派人追擊,只傳書信給各州各地, 瞧見周王卓疾和緬王韓泵軍隊之人,格殺勿論。 大戰告捷,宋陵城內恢復往日生機, 攝政王府的大門也終于重新大開。 家仆女婢拎著水桶,手拿白布,擦拭匾額石獅,臉上顯出喜色。 南陽殿內, 蘇阮坐在梳妝臺前,伸手把一支珠釵小心翼翼的插到自己的高髻上,然后抹上胭脂水粉,點上口脂。 止霜捧了新制好的襖裙走到蘇阮身旁,將襖裙散開遞給蘇阮看道:“王妃您看,這是新制好的襖裙。” 襖裙色緋,上繡團花,層層疊疊的鋪墊下來,一眼看去便精細無比。 “很好看。”蘇阮點頭,有些緊張的從梳妝臺前起身。“止霜,你瞧我這口脂顏色好看嗎?” “這檀色口脂最襯膚色,王妃容貌皎美,點什么顏色都是極好看的。”止霜聲音輕細的說話,臉上難得也帶上了幾分笑意。 蘇阮抿唇輕笑,走到一旁換上那緋色襖裙,然后披上斗篷,靜坐到綺窗前。 陸朝宗來信說今日便能回,蘇阮起了個大早,足足收拾了一個多時辰,還讓婆子把院中的積雪給鏟干凈了。 素梅飄香,浸在冷風之中清幽俏媚,骨清香嫩。 “王妃,今日恰逢元宵,奴婢去喚小廚房備好了元宵,不知您最歡喜食什么餡的?”止霜將手里的手爐遞給蘇阮,又幫她披上了一件大氅。 蘇阮端坐在繡墩上瞧著外頭的回廊,聲音細軟道:“要……紅豆餡的吧。” “是。”止霜應聲去了。 平梅端著杏仁茶上前,小心翼翼的將其遞給蘇阮,然后勸道:“王妃,時辰還早,您還是進暖閣吧。窗口冷的緊,您坐在這處吹風容易著涼。” “我不覺得冷。”這處最能一眼瞧見入南陽殿的陸朝宗,所以蘇阮才會執意坐在這里。接過杏仁茶,蘇阮垂眸輕抿一口,覺得今日的杏仁茶甜滋滋就像是放了許多雪蜜似得。 “皇上呢?” “皇上還未醒。”平梅道。 蘇阮點頭,將杏仁茶遞給平梅,突然瞧見回廊處走來一人,她猛地一下起身,小腿觸到身后的繡墩,發出一聲悶響。 “王妃,是夫人。”平梅伸手將綺窗推得更開,露出正疾步走在回廊處的王姚玉。 蘇阮靜下心神,覺得自個兒有些太過于緊張了。明明只大半月未見,她為何會覺得就像是隔了千山萬水,滄海桑田呢? “阿阮,我聽說攝政王要回來了?”王姚玉抬腳跨過殿門,進到殿內。 蘇阮迎上去道:“對,來信說今日就回來了。” 王姚玉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蘇阮,眼前一亮,然后掩唇笑道:“怪不得今日打扮的如此出挑。” 蘇阮面色微紅,伸手提裙道:“母親覺得好看嗎?” “好看。”王姚玉點頭笑道:“這整個宋陵城里頭呀,哪里有比阿阮更好看的。” 蘇阮面色更紅,她牽著王姚玉落座,讓平梅給端了一碗茶來,但說話時卻還是不停的往綺窗處瞟去。 瞧見蘇阮的小動作,王姚玉笑著調侃道:“果然是女大不由娘,這才出嫁多久,就連正眼都不瞧我了。” 蘇阮紅著臉扭頭,給王姚玉添了一碗新茶。 暖閣內,小皇帝赤著一雙小胖腿下榻,身后還跟著阿福,兩個小東西跌跌撞撞的往蘇阮這邊走來。 蘇阮上前,吃力的把小皇帝抱到一旁墊著厚墊子的圈椅上道:“皇上,您怎么沒穿龍襪?” “平梅不在。”小皇帝打著哈欠道。 確實,今日因為陸朝宗回府之事,攝政王府內外忙成一團,南陽殿內更是忙碌,平梅和止霜沒有留在暖閣內伺候小皇帝,小皇帝一醒來不見人,自然出來尋了,而正巧蘇阮和王姚玉在外頭說話。 “奶娘。”小皇帝翹著一只小白腿縮在圈椅里,湊到蘇阮的耳朵邊上道:“是不是皇叔要回來了?” “嗯。”蘇阮點頭,眼底漫出笑意,色媚若艷梅。 小皇帝搖頭,噘著小嘴道:“其實,其實皇叔回來朕是高興的,但是,但是朕又不高興。” 阿福趴在圈椅旁邊,小爪子不停的抓撓著圈椅腿,尾巴使勁的搖晃著,喉嚨里頭發出嗚咽聲。 “皇上為什么高興又不高興呢?”蘇阮讓女婢去拿了小皇帝的衣物和龍襪,就在圈椅上幫她穿戴了起來。 “因為,因為皇叔會讓朕寫課業,還會罰朕。”對于陸朝宗,小皇帝是又懼又愛的。沒了陸朝宗的拘束,這些日子她在蘇阮這處撒潑玩的起勁,根本就把往常的什么課業儀態給忘了個一干二凈。 小皇帝自小便是陸朝宗養大的,她依賴著陸朝宗,但是卻又害怕陸朝宗,陸朝宗不是個性子好的人,他對于黏糊糊的小皇帝雖不至于苛刻,但并不多管,大多扔給刑修煒。 冷冰冰的宋宮內,小皇帝只身邊一個奶嬤嬤,還有刑修煒和陸朝宗。小時皇帝不懂事,漸長大了,懂事了,小皇帝才知曉,原來陸朝宗不是她的父親,只是一個挾天子,令諸侯的jian賊。 怪不得她有時趁著無人喚他父親,他也不理人,只神色沉沉的盯著她瞧,讓小皇帝再不敢喊。 但即便如此,小皇帝卻還是覺得,這個jian賊讓她吃好穿好,給她撐腰,還讓她有了這么好看的奶娘,他是個好jian賊,所有小皇帝就決定原諒他了。 幫小皇帝穿戴好衣物,蘇阮讓平梅帶著她去洗漱,然后自己抱過阿福給它喂食。 阿福還小,只比蘇阮的腳掌大上一些,走路急了還會晃悠,直接就累癱在地上。 蘇阮伸手觸了觸阿福,把女婢準備好的吃食端到它面前。阿福大概是餓的狠了,喝奶喝的起勁,半個小腦袋都埋了進去,兩只小短腿撐在前面,后面的兩只小短腿離地都飛了起來。 “喲,這只狗倒是有趣,吃個奶怎么都飛起來了?”王姚玉瞧見阿福,好笑的開口道。 蘇阮用繡帕給阿福擦了擦沾著奶的腦袋,然后把它往外挪了挪,生怕這只傻狗吃個奶還把自個兒給憋死了。 王姚玉蹲在蘇阮身旁,突然笑著開口道:“小時你也是這樣,我奶水不足,你又怎么都不肯吃那些奶娘的奶,我便讓人弄了羊奶來,你頭開始不喜歡吃,后頭加了雪蜜就歡喜吃了,整日里捧著碗要喝奶,見誰都去要,不給就追著跑,還要哇哇大哭。” “我不記得了。”蘇阮輕搖了搖頭,覺得有些羞赧。 “那個時候你小的很呢,才剛剛學會走路,哪里記得清事。”說完,王姚玉繼續道:“你長到兩歲時,我生了德兒,這奶水就更不足了,喂了德兒喂不飽你,就又多請了幾個奶娘,然后多牽了幾頭母羊。” 蘇阮在腦子里頭想見自個兒捧著碗顛顛尋奶的模樣,就忍不住的笑了。人家都吃奶娘的奶,怎么就她歡喜吃羊奶呢?也不嫌臊腥氣重。 說到這里,王姚玉突然伸手觸了觸蘇阮的肚子道:“阿阮呀,你這肚子可有動靜?” “動靜?”蘇阮奇怪都:“什么動靜?” “傻孩子。”王姚玉笑道:“就是生孩子的動靜。” 蘇阮面紅垂眸,把那喝完了奶還泡在盤里不出來的阿福抱起來道:“哪里有這般快。”她才與陸朝宗成婚幾個月呀。 “不快,我當初在你這個年歲都已經生了你大哥了。”王姚玉跟著蘇阮起身,絮絮叨叨的隨在她的身后。 “母親,大姐都沒消息,你怎么不先去催催她?”蘇阮推脫道。 “都要催,你們一個個的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王姚玉佯裝怒道:“到時候可有你們的好苦頭吃。” “母親的話自然是聽得的。” “我看你們是這只耳朵進,這只耳朵出。”王姚玉伸手點了點蘇阮的耳朵,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對了,昨晚上蘇府的家仆傳話過來說德兒染了風寒。哎呦,我這腦子,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也忘了。”王姚玉急的直拍大腿。 “母親別急,我與你一道去看看。”蘇阮扶著王姚玉往殿外去。 “風寒而已,朱大夫在看著呢。今日攝政王回府,你好好呆著,待有空再來蘇府。”把蘇阮勸下,王姚玉趕緊急匆匆的出了攝政王府。 蘇阮抱著阿福站在殿門口,讓止霜派了女婢去蘇府探視,并讓人駕著馬車一道帶去一些新鮮的瓜果蔬食和果木炭等物。 日頭漸落,蘇阮帶著小皇帝在綺窗旁等到晚間都沒瞧見陸朝宗的身影。 “王妃,要用晚膳了嗎?”平梅點燃殿內的琉璃燈,走上前道。 蘇阮趴在綺窗邊,眼睜睜的看著女婢撐著竹竿子把點燃的宮燈掛上去,那宮燈色澤艷麗,紗色朦朧,將昏暗的回廊照亮,曲曲折折的卻就是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王妃?”平梅又喚了一句。 蘇阮回神,指了指一旁靠在圈椅上睡著了的小皇帝。“帶皇上去用吧,我過會子再吃。” “是。”平梅抱著小皇帝去了,蘇阮伸手扣了扣自己手里的荷包。上頭繡著一把火.槍,就是陸朝宗藏在拔步床下的那把。 突然,回廊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蘇阮心口一震,顫顫的伸手推開了綺窗,就見那穿著花衣蟒袍的人緩步而來,走在氤氳霧色的回廊處,身形挺拔,面容一如往常般俊美,一雙眼漆黑暗沉,讓人看不清情緒。 蘇阮提裙,急匆匆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