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139獨發 今年的元日, 陸朝宗落了傷生死不明,老夫人瞧見蘇阮, 便沒好臉色, 但好在并未多苛責,因為蘇阮一直呆在南陽殿內根本就不出來, 只偶出來一次帶著人去把紅杏樓給拆了。 此舉引得整個宋陵城的人都知曉了那攝政王妃不是個好相與的, 是個比悍婦還要悍婦的人。 蘇阮哭天抹淚的去拆了紅杏樓,念叨叨著陸朝宗的傷情, 怕是活不過幾日,就是你們這紅杏樓給害的。說者有意, 聽者也有意, 這事一下便傳來了, 言說那陸朝宗怕是沒幾日的好活頭了。 一瞬時,整個宋陵城內有人歡喜有人愁,而攝政王府里頭, 大概要屬那三奶奶最是歡喜了。直念叨著那惡人有惡報,瞧吧, 剛剛來作威作福,這男人便要死了。 農歷正月初一,原本應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 但攝政王府內卻并未做宴,并且還將那些上門探望之人也給一并打發走了。 蘇阮仰躺在羅漢塌上,面前是正在翻她繡簍子的陸朝宗。 那廝裹著白布條,穿著一件單薄的褻衣, 也不懼冷,就大刺刺的坐在實木圓凳上,比她這個正常人看著都有勁,哪里像是個瀕危的人呀。 蘇阮撇了撇嘴,撐著自己軟綿綿的腰肢從羅漢塌上起身。 昨晚上那廝可勁著來,自個兒擔心他的傷勢不敢硬推,卻是沒曾想,那人瘋子似的連傷都沁血了還在做。黑燈瞎火的,若不是蘇阮聞到那血腥氣,那人還指不準的要如何呢。 沾血的被褥被止霜從南陽殿內拿了出去,候在一旁的丫鬟婆子伸著脖子張望,一臉的擔憂頹色。 這如果攝政王倒了,那就是攝政王府倒了,作為宋陵城內被人處處暗算著的眾矢之的,她們這些家生婢子,可哪里還有活路喲。 “哎,慢著。”蘇阮瞧見止霜端進來的漆盤,雙眸一瞪道:“這是酒?” 那酒裝在藥罐子里頭,要不是蘇阮鼻子靈,怕是都要被騙過去了。“藥呢?怎么端來的是酒?” 止霜垂著腦袋,往陸朝宗的方向瞧了一眼,蘇阮上手猛地一下把那藥罐子奪過來給倒進了一旁的痰盂里,然后扭頭瞪向陸朝宗道:“你都這樣了還吃酒?” “今日是元日,王妃不可通融?”把玩著繡簍子里頭的那個荷包,陸朝宗低笑道。 “不行!”蘇阮斬釘截鐵的說完,就對止霜道:“去,把藥端來,你再聽他的胡來,我就讓你去院子里頭罰跪。” “是。”止霜端著漆盤去了,片刻后端來藥碗。 蘇阮伸手接過那藥碗放到陸朝宗面前,虎著一張臉道:“吃藥。” 陸朝宗靠在圓桌上,一手拿著荷包,一手捂著自己的傷口。“阿阮吶,我這傷口突然疼的緊,你喂我吧,嗯?” 蘇阮提著裙裾坐到陸朝宗身邊,把一旁的蜜餞拿了過來往嘴里塞了一顆,然后鼓著半邊面頰道:“前幾日你當這藥酒似得一口一悶,怎么現下就抬不起手來了?” “這不是瞧見阿阮,酥了身子嘛。”陸朝宗俯身,將下顎抵在蘇阮的肩膀上,說話時聲音沉沉的帶著笑意,將蘇阮那張原本繃緊的小臉臊的通紅。 這人總是歡喜這般耍賴! 蘇阮悶著腦袋,拿過藥碗給陸朝宗喂藥。 陸朝宗咽下嘴里的苦藥,臉上卻滿是笑意,“阿阮,蜜餞可好吃?” “唔……”蘇阮含糊應了一句,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廝叼走了自個兒嘴里的半顆蜜餞。 “你,你……唔,好苦。”皺著一張臉,蘇阮使勁的用手里的繡帕擦著嘴,但那藥的苦澀味卻還是粘在她的唇上揮之不去。 “呸呸。”接過陸朝宗遞過來的茶碗輕抿一口,蘇阮苦的連舌頭根都發麻了,“你這什么藥呀,怎么這么苦?” “良藥苦口,利于病。”陸朝宗伸手接過蘇阮手里的藥碗,直接就仰頭喝干凈了。 看到陸朝宗的動作,蘇阮只感覺嘴巴里頭澀的發苦。這人也真是奇了怪了,那般苦的藥就跟沒味道的白水似得往嘴里頭灌。 用完了藥,止霜又端來午膳。因為陸朝宗受了傷,所以用食都是以清淡為主。今日是元日,按理說是要吃餃子的,蘇阮讓止霜包了些素食餡的餃子端來,權當是過個元日了。 那餃子是祿香特意在小廚房里頭做的,顆顆飽滿小巧的餃子被放在白瓷小碟上,一旁是調好的醬汁。 “哎,你不能吃這個醬汁。”蘇阮抬手,按住陸朝宗要沾醬汁的手,聲音細軟道:“就這餃子還是我格外開恩讓祿香給你做的,用的是素食餡,不過這醬汁味重,你身上帶著傷,不能用。” 陸朝宗夾著餃子的動作一頓,良久后輕頷首道:“就用一個?” “不能,一個都不行。”蘇阮把那醬汁碟子往一旁拿了拿,然后執起玉箸往里面放了一個餃子,沾滿醬料后塞進嘴里。 沾了醬料的餃子中和了餃子里頭的腥味,新鮮肥美,入口嚼勁。 陸朝宗嘆息一聲,夾了一個白胖胖的小餃子進嘴。雖新鮮味美,卻遠沒有沾了醬料好吃。 殿門口處,止霜將小皇帝從外頭領進來,幫她褪去身上的斗篷。 穿著一身大紅色小襖子的小皇帝梳著小髻,脖子上掛著金玉平安鎖,懷里抱著手爐,顛顛走過來的時候就像是年畫里面跳出來的小童女。 “奶娘,皇叔。”小皇帝站在蘇阮和陸朝宗中間,掂著腳尖仰頭看,雖是在叫人,但卻只眼巴巴的盯著那白胖胖的餃子瞧,小嘴吧嗒吧嗒的動著。 蘇阮好笑的給她夾了一個小餃子塞到嘴里,小皇帝滿足的鼓起臉,抱著手爐就擠到了蘇阮和陸朝宗中間。 一盤餃子,蘇阮和陸朝宗用的不多,卻都被小皇帝給填進了肚子里頭。 吃撐了的小皇帝打著嗝,站在暖閣里抱著蘇阮不肯撒手。 蘇阮伸手捋了捋小皇帝的小腦袋,突然道:“皇上,我給你梳上兩個小揪揪,好不好?” “好。”小皇帝漲著小肚子說話,小身子一顛一顛的還在打嗝。 蘇阮把人牽到梳妝臺前坐下,用牛角梳給她分辮扎揪。 “奶娘,朕要戴花。”小皇帝伸著小胖手從蘇阮的梳妝臺上扒開妝奩,一眼就瞧中了一朵艷色的大紅花。 蘇阮伸手拿過那朵大紅色,實在是不太記得自個兒什么時候竟然有這樣艷俗的物事了。 “來,給你戴上。”小心翼翼的把那朵大紅花插到小皇帝的頭上,蘇阮看著那朵堪比小皇帝腦袋一半大小的大紅花,忍不住的抿唇輕笑。 小皇帝喜滋滋的照著面前的花棱鏡,小腦袋一動一動的,顯然對于自己頭上的那朵大紅花十分喜歡。 “奶娘,朕要涂胭脂。”小皇帝眼尖的瞧見蘇阮放置在梳妝臺上的胭脂盒。 “好啊,皇上要自個兒來嗎?” “朕,朕會的。”小皇帝伸手點了一點胭脂抹在臉上,小手時輕時重的學著平日里瞧見宮娥的模樣,在往臉上撲粉。 “噗。”蘇阮瞧見小皇帝那紅一塊白一塊的模樣,忍不住的彎身笑出了聲。 小皇帝渾然不覺,還在擺弄著蘇阮的胭脂,甚至挖出了她的唇脂,覺得這顏色的“胭脂”更好看,毫無所覺的往臉上抹,不小心抹到嘴巴里頭時還嘗了嘗味。香噴噴,甜滋滋的尤其好吃。 蘇阮瞧小皇帝玩的歡喜,也不忍打斷她,就拿了繡簍子坐到一旁的羅漢塌上看陸朝宗換藥。 “你當心點。”看著陸朝宗毫不在意的撕開白布條,連皮帶rou的,蘇阮一陣心疼。 “沒事。”陸朝宗一邊撒著藥粉,一邊笑道:“你瞧瞧,都快要好了。” 那一剪子蘇阮記得清楚,都捅到底了,但陸朝宗這廝也厲害,這才幾日就已經結疤了,完全不似一個正常人。 “別動,我來。”拿過陸朝宗手里的白布條,蘇阮小心翼翼的幫他纏在腰腹處。 陸朝宗垂眸看著那伏在自己胸前的蘇阮,雙手輕張,把人摟在懷里,“阿阮。” “別動,都綁不好了。”蘇阮嘟嘟囔囔的說著話,把那白布條纏緊。 “唔……”陸朝宗悶哼一聲,蘇阮急道:“可是纏的太緊碰著傷口了?” “是啊。”陸朝宗勾著一抹笑,摟住蘇阮道:“瞧瞧,纏的這般緊,甩都甩不到。” 蘇阮明白過來這廝又是在耍腔了,當即就不理他,氣呼呼的幫他把褻衣帶子拉好,然后拿過一旁的繡簍子翻出荷包。 “阿阮。”陸朝宗靠在羅漢塌上,聲音沙啞道:“難得的元日,阿阮就不想與我說說話嗎,嗯?” “瞧見你就生氣,不愿瞧你。”蘇阮偏過身子,在荷包上繡東西。 陸朝宗眼尖的看到那荷包上面的繡紋,峰眉微斂,但語氣卻是一貫的柔和。“阿阮,繡的是什么?” “就是你藏在床底下的東西。”蘇阮把荷包拿到陸朝宗面前,臉上顯出一抹喜色道:“喏,好看嗎?” “好看,栩栩如生。”陸朝宗低笑,一雙漆黑暗眸輕勾,轉頭看向蘇阮,“阿阮可知這是什么東西?” “不知道。”蘇阮搖頭。 “這是火.槍。”陸朝宗壓著聲音,眉宇間顯出興色,“一顆小小的彈丸,便能讓人瞬時就死了。” 蘇阮繡著荷包的手一頓,雙眸微睜,“這是,什么東西?” “阿阮想要知道嗎?”陸朝宗從羅漢塌上起身,眼底浸出一抹邪肆氣勢。 蘇阮抿了抿唇,然后緩慢搖頭,“那我不繡了,換朵荷花吧。” “不,阿阮要知道。”陸朝宗伸手,握住蘇阮的手輕捏,“阿阮一定要知道。” 當所有人都以為攝政王病危之時,蘇阮卻與他一道去了宋陵城外的一座山xue里。 那山xue別有洞天,猶如一小天地,養著一支軍隊,陸朝宗喚它,“神機營”。 “別怕。”握著蘇阮的手,陸朝宗抬起那火.槍,朝著不遠處的稻草人射擊。 “砰”的一聲震耳欲聾,蘇阮只感覺身子猛地一下后撞,被陸朝宗穩住。 頭一次接觸這種東西,蘇阮渾身僵直的厲害,手掌麻麻的,特別是肩膀處抵著火.槍的后座,被震的有些疼。 “怎么樣,如何?”拿下蘇阮手里的火.槍,陸朝宗笑道:“以一當十,可遠攻也可近身。” “嗯……很好。”蘇阮愣愣的應了一聲,雙眸還有些發怔。 陸朝宗伸手撥了撥蘇阮頰邊的碎發,幫她把塞在耳朵里面的棉花拿出來。“阿阮為何想起要去翻那南陽殿的床底下的?” 蘇阮抿唇,耳朵里面還有些嗡嗡雜響。“我見你有錢去那紅杏樓,便覺著你藏了私房錢。”說完,蘇阮一轉身,踮起腳尖使勁的指著陸朝宗的鼻尖道:“說,你是不是瞞著我藏私房錢了?” “真是冤枉。”陸朝宗低笑,單手摟住蘇阮的腰肢把人帶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坐道:“我的身家性命都被阿阮攥在手里,哪里敢藏私房錢?” “哦,那你這一洞xue的東西都是從哪處來的?養這么大一個神機營,可要許多銀錢吧?”蘇阮掐了陸朝宗一眼。 陸朝宗伸手,把手里的火.槍扔給一旁的士兵,然后身子后仰到太師椅上輕翹起雙腿,語氣含笑道:“阿阮真是愈發聰明了。” “別轉移話題,你糊弄不住我了。”蘇阮瞪眼,扯著陸朝宗的衣襟道:“你就是藏著私房錢呢,哼,還說什么身家性命都給我,就是在誆我。” “噓。”陸朝宗伸手,把蘇阮的手包進掌心里,“阿阮若是不信我,盡可用那火.槍了結了我,我定不會動一根手指頭。” 蘇阮偏頭,瞧見那正在練槍的士兵,穿著棉甲,聲音“砰砰砰”的震耳欲聾。 “傷耳,先回去吧。”抱著蘇阮出了洞xue,陸朝宗與她一道回了南陽殿。 已近晚間,臨街的攝政王府內都能聽到外頭的爆竹聲,噼里啪啦的聲音夾雜著過元日的熱鬧氛圍,與處處如履薄冰,清冷孤寂的攝政王府仿若像是兩個地界。 南陽殿門口掛上了紅紙燈籠,蘇阮讓平梅去將丫鬟婆子的月底錢發了,提前打發人回去了,只留一些家生子照料日常事務。 宋陵城內明面上風平浪靜,但暗地里卻是波濤洶涌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