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阿阮。”王姚玉身著誥命服,急匆匆的由婆子扶著進來道:“可準備好了?” 今日一大早,卯時未到,蘇阮便被孫mama喊了起來。昨晚她本就沒睡多久,但精神卻不錯,心中興奮歡喜,哪里還有半點倦意。 “嗯。”蘇阮坐在梳妝臺前轉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王姚玉。 王姚玉紅著一雙眼,心情有些激動。她上前握住蘇阮的手,想說些什么,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母親,我有話與你說。”蘇阮揮退左右,拉著王姚玉的手起身。 “坐著吧,坐著吧。”把蘇阮按回梳妝臺前,王姚玉伸手抹了一把眼淚,“阿阮有什么話便直說,這日后,還指不定要多久才能見上一回呢。” 不比蘇惠苒嫁給厲蘊賀,那將軍府進進出出的都無人敢攔。蘇阮嫁的是陸朝宗,半個宋宮都給他改成攝政王府了,錦衣衛層層疊疊的把攝政王府包的跟個鐵桶似得,這見上一面,那還不比登天難。 “母親,四meimei的事,父親好似已經知道了。”蘇阮猶豫片刻,終于還是將話說出了口。 “什么?已經知曉了?”聽到蘇阮的話,王姚玉面色震驚的瞪大了一雙眼。 “母親別急。依女兒看,父親對四meimei的事已然接受,并無嫌棄之意。”輕拍了拍王姚玉的手背安撫她,蘇阮繼續道:“母親不必再苦苦相瞞了,您與父親兩人一個不愿讓人知,一個不愿讓人曉的,也不知互相瞞著要到何時。” 聽罷蘇阮的話,王姚玉垂眸,忍不住的擦了擦眼淚。 蘇惠德一事,一直是王姚玉的心結,她過不去這個坎,整日里提心吊膽的生怕被人發現了端倪,如今被蘇阮一說,心中的大石陡然落下來,雖有些驚慌失措,但頓覺自個兒似是能睡個好覺了。 “阿阮吶,母親原本以為這個家就只能這般過下去了,卻是沒曾想咱們家還能有這么大的福氣。”王姚玉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伸手環抱住蘇阮,“阿阮吶,你就是咱們家的福氣呀。” “母親,沒有誰是誰的福氣,咱們到今日,都是自個兒的福氣。”回抱住王姚玉,蘇阮也是有些忍不住的紅了眼。 “對對對,都是自個兒有福氣。不過咱們阿阮呀,是最有福氣的那個。”王姚玉破涕為笑,細細的撫著蘇阮的手道:“阿阮呀,過去之后要好好孝順公婆,知道了嗎?” “公婆?”她怎么不記得陸朝宗有與她提到他的生身父母? “對對,我還未與你講呢。”被蘇阮提醒,王姚玉趕緊道:“那攝政王的父親是先帝時宦官總管的義子,早些年就去了,只留有一母,姓孫,是世勛史侯家的嫡生姐兒,最是規矩足的人家。” “孫?母親,宋陵城內現下好似沒有姓孫的大家。”蘇阮蹙眉,神色疑惑的將宋陵城內有名的大家細濾了一番。 “是沒有姓孫的大家。”王姚玉點頭道:“先帝時陸家被打壓,連帶著孫家都被剝了勛爵,直至現今還萎靡不振。” “是嘛。”蘇阮輕緩點頭。她倒是不記得陸朝宗與她提到過他的生母,她倒還真當這么個人是從石頭縫里頭蹦出來的呢。 “那老夫人久居府內,也不知是個何種脾性的,阿阮你能順著便順著些,萬不可與其碰撞了。” “是。”蘇阮點頭,聽見外頭傳來蘇惠苒的聲音。 “瞧瞧,你大姐來了。”王姚玉抹了一把臉,把手里攥著的紅雞蛋塞到蘇阮的手里,“來,餓的時候墊墊肚子。” “多謝母親。”蘇阮勾唇輕笑,小心翼翼的將雞蛋塞到嫁衣水袖之中。 蘇惠苒伸手推開房門,瞧見坐在里頭的王姚玉和蘇阮,趕緊快走幾步道:“阿阮,瞧見府門口那李淑慎推著兩口……” “噓噓。大喜日子,說這些晦氣話。”王姚玉早就吩咐過院子里頭的婆子丫鬟不要提起此事,現下聽到蘇惠苒一順嘴當即就上前阻止。 蘇阮朝著蘇惠苒眨了眨眼,然后雙雙將王姚玉給哄了出去。 蘇惠苒伸手給自己倒了碗熱茶咕嚕嚕灌了幾口,“我就知曉,你定然已經知道此事了。” “李淑慎一等人自作自受,若是好好呆在衍圣公府,哪里會變成如此。”蘇阮輕搖頭,照著面前的花棱鏡,伸手將一對玉兔耳墜子戴在雙耳之上。 “阿阮,你戴這對耳墜子做什么?”鳳冠與面妝皆是一套,蘇阮卻獨獨沒用那金玉耳墜,換成了這對略微有些寒酸的白玉兔耳墜子。 “這是他送我的。”蘇阮面頰羞紅,配上那一身大紅嫁衣,尤為秀色可餐。 蘇惠苒搖頭,起身走到蘇阮的身旁幫她捋了捋垂發道:“阿阮,作為人婦,要撐起一個家,而你作為攝政王妃,卻要撐起一個攝政王府,乃至整個大宋王朝,你可準備好了?” 蘇阮抬眸,透過面前的花棱鏡定定看向面前的蘇惠苒,然后緩慢點頭道:“他會幫我的。” “是呀,阿阮會嫁一個好夫君的。”蘇惠苒朝著蘇阮篤定點頭,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塞到蘇阮的懷里道:“給你包的糕點。母親是不是給你塞了一個紅雞蛋?就那點子東西哪里夠填肚子。” “嗯,多謝大姐。”蘇阮把那包糕點收好,壓進梳妝臺前面的小木盒子里頭。 “阿阮,你這木盒子,可是母親給你的?”瞧見那小木盒子,蘇惠苒的臉上顯出一抹揶揄神色。 蘇阮自然明白蘇惠苒的意思,她垂眸顫著眼睫,聲音軟糯道:“是母親給的,大姐也有吧?” “自然是有的。”蘇惠苒點頭,然后面色臊紅的湊到蘇阮面前,“那疼是真疼,不過熬熬也就過去了。” 蘇阮緊了緊自己手里的喜帕,有些緊張。 看出蘇阮臉上的緊張,蘇惠苒趕緊又道:“我是沒用母親給的膏藥,阿阮你試試母親給的膏藥,別像我似的怕羞,到頭來還不是苦了自個兒。” 厲蘊賀的手勁足,力氣大,做那事時沒點子分寸,橫沖直撞的捏的蘇惠苒渾身青紫,第二日可被她一頓好罵。 明明是個常出入春風十里的人,怎知竟一點事都不懂。 蘇阮心中原本便惴惴,這會子被蘇惠苒一說,更是有些害怕。 蘇惠苒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阿阮,我聽說今日前來迎親的,都是千里迢迢從陳郡趕來的軍隊。” “真是軍隊?”蘇阮略微揚高了聲音,顯然未將那時候陸朝宗說的話放在心上。 蘇惠苒俯身,神秘兮兮的湊到蘇阮的耳畔道:“阿阮,前幾日我家那口子吃醉了酒,說了許多醉話。” “他說呀,那宜春郡主原本是想聯合衍圣公府和鎮國侯府一起對抗陸朝宗的,卻是不想那陸朝宗將衍圣公府和鎮國侯府一道給挑了,又借著你失蹤的由頭,把小陳郡王扣下了。宜春郡主彈盡糧絕,只能把陳郡的百萬雄師壓在陸朝宗手里頭換小陳郡王。” 蘇阮是知道宜春郡主對小陳郡王的姐弟情深的,為了小陳郡王,宜春郡主苦苦支撐陳郡,甚至不惜害死老陳郡王。所以對于宜春郡主來說,百萬雄師是及不上小陳郡王的,只要小陳郡王能安好,她與誰為伍,又有什么區別。 “二姐兒,時辰不早了,該戴鳳冠了。”主屋外傳來孫mama的呼喊聲,蘇阮由蘇惠苒扶著,小心翼翼的戴上那頂鳳冠。 ☆、127獨發 陽光晴好, 蘇府內外忙成一團。 蘇阮頭戴龍鳳喜帕,被宮娥攙扶著往外去。 “王妃小心腳下。”止霜輕聲提醒, 帶著蘇阮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大堂。 堂內, 蘇欽順和王姚玉端坐上首,看到迎面而來的蘇阮時眸色微紅。 喜樂聲聲, 嗩吶悅耳, 蘇欽順攏著寬袖輕咳,聲音沉啞道:“爾往王府, 應夙夜勤慎,孝敬毋違。” 王姚玉用繡帕抹了眼淚珠子, 聲音哽咽的接道:“爾父有訓, 爾當敬承。” “是。”蘇阮由止霜攙扶著, 朝著蘇欽順與王姚玉各拜四拜。 蘇府的朱色大門大敞,顯出府外一眼看不到邊的迎親儀仗。隨侍官舍官軍綿延不絕,從攝政王府至蘇府, 整整堵了一條街。 陸朝宗身穿大紅喜服,騎于高頭大馬之上, 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目光幽暗的盯住那被攙扶著從蘇府大門口跨出的蘇阮。 穿著嫁衣的蘇阮身姿纖細窈窕, 腰間束帶系緊,顯出一截楊柳腰,只緩走幾步,便顯出軟骨媚態。所以即便看不到臉, 但只看那勾人身姿,眾人也能想象到喜帕之下是何等狐媚之物。 女官上前引蘇阮入喜轎,蘇阮小心翼翼的踩著腳上的喜鞋進八抬大轎。 喜轎內寬敞舒適,喜簾一遮,外頭的人根本就瞧不出里頭在做什么。 蘇阮撩開臉上的喜帕,從嫁衣水袖內掏出王姚玉給她的紅雞蛋和蘇惠苒給她的糕點。 餓了一早上的蘇阮吃的有些急,好在喜轎抬得極穩,她端坐其內,剝皮輕咬,一個紅雞蛋下肚,總算是壓下了一點餓意。 錦衣衛開道,陳郡軍隊墊后,中間是宋宮里的女官隨侍,浩浩蕩蕩的繞著宋陵城走了一圈,十里紅妝,規格宏達,喜樂之聲直傳宋陵城內外,久久不絕。 禮官在宮婢候在攝政王府門口,將喜轎迎進門。 攝政王府極大,喜轎入內后,便換乘了輦,蘇阮在女官的跪迎下出喜轎,上紅輦。陸朝宗坐在蘇阮身旁,與她一道上了輦。 蘇阮垂眸,從喜帕下頭的漏縫里瞧著陸朝宗,“你坐什么輦呀?” “同輦同心。”陸朝宗慢條斯理的胡亂縐出這四個字。 蘇阮伸手,掐住陸朝宗的指尖。 陸朝宗反手把蘇阮的手握在掌心里,然后突然低笑道:“這手怎的還黏糊糊的?” 蘇阮掩在喜帕下的臉面色羞紅,她聲音吶吶道:“就是,吃了塊糕食。” 那糕食是糯米做的,里面夾著軟餡,一口咬下去可不就淌了一手,蘇阮用帕子擦了也擦不干凈。 陸朝宗臉上笑意更甚,他勾著蘇阮的指尖,語氣沉啞道:“肚子餓了?” “不餓,我偷偷吃了。” 蘇阮的話剛剛說完,輦便到了中堂門口。 “來。”伸手將蘇阮從輦上抱下,陸朝宗直接就摟著人進了中堂。 蘇阮有些緊張的環抱著陸朝宗的脖子,覺得周邊都是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小心翼翼的將蘇阮放到地上,陸朝宗攏袖,朝著一旁的禮官抬手。 禮官趕緊上前,高宣道:“一拜天地!” 蘇阮剛剛站穩就聽到那高昂而尖銳的聲音,然后她被陸朝宗帶著開始拜堂,她覺得昏頭昏腦的有些快。 “二拜高堂!”高堂上坐著一嚴肅婦人,穿著喜色的襖子,金玉翠環,頭梳高髻,袖擺寬大的遮在膝蓋處,做的端端正正的十足有規矩。 一旁有宮娥拿來軟墊,蘇阮被陸朝宗用手里的紅綾扯著轉了個圈,然后扶著腰肢跪在了軟墊上。 婦人突然皺眉,但卻什么話都沒說,只端起手邊的熱茶飲了一口。站在婦人身后的女子上前,抬手接過婦人手中的茶碗。 高堂拜畢,禮官繼續高唱道:“夫妻對拜!” 蘇阮扯著手里的紅綾昏頭昏腦的起身,低頭時厚重的鳳冠打上陸朝宗的腦袋,被他抬手給扶住了。 “送入洞房!” “呀。”蘇阮低呼一聲,手里的紅綾被陸朝宗一扯,直接就往他懷里沖了進去。 單手摟住蘇阮,陸朝宗低笑,一把將人抱起出了中堂,完全不給人鬧酒的機會,亦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人敢來鬧酒。 坐上轎攆來到南陽殿,蘇阮被陸朝宗放置在喜塌上。厚實的被褥下藏著喜果,咯在身上,讓蘇阮有些坐立難安。 陸朝宗站在蘇阮面前,蘇阮只能瞧見他穿著黑色皂靴的腳和那細滑的后裾衣料,她揪著手里的喜帕,愈發緊張。 “主子。”止霜上前,將手里的系著紅綾的玉如意遞給陸朝宗。 陸朝宗站在蘇阮面前,用手里的玉如意挑開喜帕。 喜帕下,是蘇阮那張抹著胭脂水粉的臉。所謂淡妝濃抹總相宜,蘇阮臉上并未施多少脂粉,只一點朱唇尤其明顯,名艷艷的抿著唇角,就像是在亟待他人來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