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既如此,那郡君也別生分的喚我阿阮姑娘了,便喚阿阮吧。” “好。”宜倫郡君點頭,“阿阮你喚我宜倫便好。” 蘇阮抿唇輕笑,聲音軟糯糯的道:“宜倫。” 宜倫郡君點頭,看著面前的蘇阮道:“阿阮你這身宮裝真好看,配上這高髻,瞧著就像是宮里頭的娘娘。” “別瞎說,我可還未嫁人呢。”蘇阮伸手捋了捋身上的宮裝,面色微紅。 “我可不瞎說。”宜倫郡君搖頭,壓下了幾分聲音,“便是那太后,都極少穿這郁金香根色的宮裝。” 聽到宜倫郡君的話,蘇阮一愣。她是知道這郁金香根色的宮裝極為珍貴,卻是不想連太后都極少穿戴。 “阿阮,這宮裝好看是好看,只是招人眼的緊。”朝著蘇阮搖了搖頭,宜倫郡君道:“你還是別穿出去了。” “好。”蘇阮點頭,走到彩繪紗屏后將其換下,連同那高髻都給一道拆了。 蘇阮明白宜倫郡君的擔憂,這太后都不敢隨意穿戴的顏色宮裝,竟然給她穿在了身上。但蘇阮也明白陸朝宗的意思,他的攝政王妃,合該穿戴最好的物事,因為在蘇阮的印象里,陸朝宗本就不是一個歡喜藏著掖著的人。 他權傾朝野,便擺出了權傾朝野的派頭,也不管他人如何唾罵,自顧自的穿著花衣蟒袍行走四處。 那廝給自己這套宮裝的意圖,怕也就是在告訴蘇阮,日后的她,要與他一般,背負著唾棄暗罵,站在最頂端處,被那些嫉妒的眼光盯在眸中,變成別人的眼中釘,rou中刺。 所以你越招搖,那些人便越心焦嫉妒,能讓別人不開心,何苦讓自己不開心呢? “平梅,就掛在木施上。”抬手按住平梅欲將這套宮裝收入圓角柜內的動作,蘇阮眉目輕垂道:“好好掛在這處,冬至日時帶出去。” “是。”平梅應聲,小心翼翼的將這套宮裝掛在木施上。 冬至前夕,宜倫郡君搬出了芊蘭苑,大姐蘇惠苒自上次回門之后有空便歡喜往蘇阮的芊蘭苑內跑,一點也無已為人婦的端莊淑雅,甚至于愈發放得開了。 蘇阮正在試刑修煒送過來的嫁衣,那嫁衣紅艷似火,就像燃燒的流丹楓葉,穿在身上耀眼奪目,猶如初生旭日。 “阿阮。”蘇惠苒急匆匆的沖進來,一眼瞧見站在內室里的蘇阮,當即就瞪大了一雙眼。 蘇阮未施粉黛,身上裹著嫁衣,一頭黑發披散,毫無點綴,卻偏偏魅惑人心的緊,就像是挾帶著霞色的赤色仙子,初生下凡,燦若朝霞。 “阿阮。”梳著婦人發髻的蘇惠苒吶吶上前,伸手拉住蘇阮上下看了一圈后道:“我的天,這陸朝宗上輩子得是積了多大的福分,能娶上你這樣的天上仙女呀。” “大姐莫夸我了。”蘇阮紅著一張臉,伸手攏住身上的嫁衣,“這束腰好似松了一些。” “松?你這腰都細成這樣了。”蘇惠苒皺眉,伸手幫蘇阮掐了一把腰,然后搖頭嘆息道:“阿阮,你與大姐說實話,你這幾日是不是吃的少了?” 聽到蘇惠苒的話,蘇阮面頰更紅,她心虛的轉頭道:“沒有。” “還沒有,這嫁衣都要穿不上了。”蘇惠苒拉著蘇阮不放,將人領到梳妝臺前道:“你自個兒瞧瞧,你這張臉呀,本來就小,現下更小了。” 模糊的花棱鏡中照出蘇阮那張白細小臉,巴掌大小,下巴尖細,更襯得那雙眼媚波流水的蘊著春.色。 “大姐。”蘇阮壓著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我并未餓著自個兒,只是想,更好看一些。” 初嫁人婦,女子總想給心愛的男子瞧見自個兒最美的那副模樣,蘇阮也不例外。 “罷了罷了,你的身子你自個兒要清楚。”一邊說著話,蘇惠苒一邊將蘇阮拉到彩繪紗屏后,然后語重心長的道:“阿阮,大姐勸你,這幾日要將自個兒養的壯實些,不然……” “不然什么?”蘇阮睜著一雙眼,不明白蘇惠苒的意思。 蘇惠苒面露羞赧,她絞著手里的繡帕,狠跺腳后道:“不然你怕是第二日都起不來床。” 蘇惠苒是過來人,那時候王姚玉拿著東西給她瞧,她羞得面紅耳赤壓根就不敢細看,并且也未將王姚玉與她說的那點事放在心上。她想著,厲蘊賀雖是個武將,但看著瘦削削的哪里夠用,卻是沒曾想,就是這樣才吃了大虧。 連回門那日都是被婆子攙著下塌一路攙回蘇府的,她這臉算是給丟到蘇府門口了,所以自然不能再讓蘇阮吃了虧。 就蘇惠苒來看,陸朝宗那人深藏不露的連厲蘊賀都坦言不是他的對手,可憐她這軟meimei唷,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想到這里,蘇惠苒不由的嘆息了一聲,露出一臉哀愁模樣來。 母親還未與二meimei說起這事,她也不好捷足先登的把事給說了,可是看著自家二meimei這副人畜無害的單純模樣,蘇惠苒就忍不住的頭疼。你說說,明明長了那么一副臉面身子,這心思怎么就干凈的跟那白雪似得? 她都不忍心往上灑點污墨汁,生怕毀了這干凈的素雪。 “大姐,你與厲大將軍可好?”蘇阮沒有察覺蘇惠苒那一臉的糾結神色,只喚了平梅進來幫她褪下身上的嫁衣,然后換上平常衣物。 蘇惠苒坐到美人榻上,看著平梅蹲身替蘇阮束腰,緋紅色的小襖裹在蘇阮的身上,卻依舊能襯出那一身婀娜嫵媚,甚至于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點點風情。 外頭有宮娥捧著漆盤進來,小心翼翼的將那件嫁衣收拾妥當。 “姑娘,可有要改的地兒?”止霜躬身站在一旁道。 “束腰那處,可以再緊些,別的地也沒了。”蘇阮面頰微紅。 “是。”止霜領著宮娥步出內室,片刻后端來鳳冠。 那鳳冠做的尤為精致,上串數千白玉珍珠,數百寶石鑲嵌,幾十只翠鳳栩栩如生的穿梭在珠寶花葉之中,銜珠點翠,艷麗端莊,珠玉奇巧。 “姑娘不知,這白玉珍珠和鳳眼的小紅寶石都是主子親自穿孔鑲嵌上去的。”止霜穩穩的捧著手里的鳳冠,面色恭謹道:“鳳冠厚重,姑娘可要試試?” 蘇惠苒起身走到蘇阮身后,“這鳳冠確實是費了心思的,只是方才穿著嫁衣時怎的不試?” 聽到蘇惠苒的話,止霜垂眸道:“主子說,要親自看。” 止霜話罷,蘇惠苒轉頭看了蘇阮一眼,就見她這meimei面頰燒紅,連那一對白玉小耳都紅的緋嫩。 其實不怪乎她這傻meimei如此好哄,若是她碰著這樣的人,怕是都會忍不住想嫁了。 明明就是一個應當執手江山之人,卻偏偏對女兒如此上心。 想到這里,蘇惠苒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日里厲蘊賀這個莽夫把她一路扛到大堂拜堂成親的事,當即就恨得咬牙切齒。 像她這樣屁.股撅天,一路被賓客看著像只烤豬一樣被扛進大堂的新婚婦,哪里能見著!厲蘊賀那個蠢東西,果然就是只褪不完皮的莽夫,就算是鍍了一層金子,內里也是草包rou! 作者有話要說: 大姐:我愁啊我愁啊,我這水靈靈的meimei啊,就要進狼口了! 蘇阮:大姐你在說什么? 小宗宗:嘿嘿嘿 厲蘊賀:老婆,回家吃飯了,么么噠。 ☆、125獨發 俗話說, 說曹cao,曹cao到。蘇惠苒剛剛在心里頭把厲蘊賀罵過一遍, 就從半開的綺窗處瞧見那正從回廊處轉過來的人。 穿著一身鎧甲的厲蘊賀身前是一身花衣蟒袍的陸朝宗, 行色匆匆的陸朝宗戴著玉冠,面容俊美, 額角有些細汗, 顯然是剛剛下朝直接就過來了。 站在主屋門口的半蓉瞧見來人,趕緊躬身行禮。 陸朝宗踩著腳上的皂靴, 撩袍進到主屋內室。 蘇阮撥開珠簾從內室里面出來,面色羞紅的行禮。 蘇惠苒隨在蘇阮身后, 身子僵硬的行了一禮之后瞪向厲蘊賀。只一瞧見這個莽夫, 蘇惠苒就覺得自己腰酸屁.股疼的, 渾身上下就像是散架了一樣。 “夫人有禮。”厲蘊賀朝著蘇惠苒拱手。 蘇惠苒瞪眼,扭身站到蘇阮身后不說話。 厲蘊賀上前道:“請夫人隨為夫出去說話。” “不去。”蘇惠苒硬邦邦的蹦出這兩個字,眼角吊高, 明明是一副溫婉模樣,硬是憋出個跋扈樣。 厲蘊賀上手, 扛住蘇惠苒就往外面去,“攝政王小兩口的難得說說話,夫人湊什么熱鬧。”不若隨他回去床榻膩搗膩搗, 豈不是正好。 “厲蘊賀!咱們的賬還沒算呢!你給我放開!”蘇惠苒被厲蘊賀扛在肩膀上,在一眾婆子丫鬟一臉震驚的神色中消失在垂花門口。 厲蘊賀身形雖瘦弱,但扛個身形豐腴的蘇惠苒卻尤其輕松,可見他這個武將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厲蘊賀!”蘇惠苒蹬腿, 使勁的踹著他。“成婚的時候你扛我,現下又扛我,你當我是那頭烤乳豬嗎?” “若不是你犟的跟頭豬似的,我用得著扛嗎?”厲蘊賀把肩膀上的蘇惠苒扔到馬車里,然后親自跳上馬車駕馬,駛向苒香閣。 “我,我那是矜持一下!”蘇惠苒伸手扶了一把自己歪斜的發髻,怒目圓瞪。要不是母親說,這出嫁的時候多些刁難,這日后夫家便會多疼惜些,她才不會抱著木柱子不放呢! 厲蘊賀不言語,只加快了駕馬的速度。 芊蘭苑內,寒風凜翹,幾只艷色山茶俏麗的躲在深灰的枝干上,碧葉丹頭,嬌美若濃妝絳紗。 蘇阮仰頭看著面前的陸朝宗,雙頰潮紅,耳尖緋嫩。 “嫁衣穿過了嗎?”陸朝宗朝著蘇阮伸手,蘇阮提著裙裾上前,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手搭上陸朝宗的手掌。 “穿過了。”仰頭看向面前的陸朝宗,蘇阮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覺得自個兒有些羞赧的過分了。 明明往常并無這種感覺,難道是因為這廝看向自己的眼神過于炙熱,亦或是出嫁前的忐忑心焦所致? “我聽說腰間松了幾分?”陸朝宗伸手,掐了一把蘇阮的腰肢。 那腰肢柔軟如柳,盈盈一握。 “嗯。”蘇阮垂下眉眼,耳尖更紅。 “來,再換上我瞧瞧。”搭著蘇阮的手進到彩繪紗屏后,陸朝宗撩袍臥躺到美人榻上。 蘇阮轉頭看著那霸占了自個兒美人榻上的人,伸手輕扯了扯他的寬袖道:“你在這處我怎么換?” “該怎么換便怎么換。”陸朝宗抿唇低笑,眼底漫不經心的顯出一抹笑意。 瞧見這副模樣的陸朝宗,蘇阮面紅耳赤的扭身,喚了平梅進來。 平梅帶著止霜,兩人上前替蘇阮換上嫁衣。 層層疊疊的嫁衣被一件件的穿在蘇阮的身上,云龍文的鞠衣,金繡團龍文的四襈襖子,織金采色緣襈裙,紅領緣襈襖,青綺玉革帶,黃色大衫,系上紅線羅的大帶,最后搭上蹙金繡云霞翟紋的命婦霞披。 艷色喜氣,卻又莊重華貴。 “下去吧。”陸朝宗從美人榻上起身,抬手接過止霜手里的鳳冠。 止霜和平梅躬身退下,將主屋大門輕輕掩上。 陸朝宗捧著手里的鳳冠,小心翼翼的將其戴在蘇阮的頭上。 “好重。”蘇阮抬眸看向面前的陸朝宗,鴉羽睫毛輕顫,流露出幾分緊張神色。 “重嗎?”陸朝宗緩慢放下自己的手,看著面前身穿鳳冠霞帔的蘇阮,一雙眼晦暗深沉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