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聽出蘇阮話語之中的落寞之意,平梅欲安慰,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平梅知道,她的二姐兒明面上雖不顯,內里卻一直介意此事,畢竟誰人也不想一出去便被人指指點點的用那些瑣粹話傷人。 他們根本就不知她的二姐兒有多好!都是一群庸人! 平梅悶著腦袋不吭聲,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轉身走到梳妝臺前,將一紅木漆盒捧到蘇阮的面前道:“二姐兒,這里頭的東西,咱們該如何是好?” 蘇阮懶洋洋的抬眸朝著那漆盒里看了一眼,在看到那里頭的東西時,立刻就瞪圓了一雙眼,猛地一下從美人榻上起了身。 這不是那陸朝宗的一對花中花嗎?怎么會在她這處? “攝政王的寬袍還留在凈室里,這是奴婢從那寬袖暗袋里取出來的。”平梅將那紅木漆盒置于美人榻旁的香幾上,面色擔憂。 蘇阮抱著懷里的軟枕,暗暗捏緊了它上頭的繡紋。 是啊,她是穿著那陸朝宗的寬袍回來的,這廝走時沒帶走寬袍,所以他真是將這對花中花給落在她這處了? “二姐兒,要不在明日里刑大人來時,奴婢將這對花中花和那件寬袍一道交與刑大人?” 蘇阮盯著那花中花看了半響,轉頭沖著平梅點了點頭道:“將這對花中花放回暗袋里,明日里給那刑修煒,就當咱們沒見過。” 蘇阮與陸朝宗就是因為這一對花中花才糾纏至此,所以蘇阮現在只要一瞧見這花中花,就感覺頭皮發麻的緊。 “是。”平梅應聲,趕緊捧著那紅木漆盒進了凈室。 蘇阮抱著懷里的軟枕,虛脫似得重新躺倒在美人榻上,渾身乏力。 側眸將臉埋進另一個軟枕里,蘇阮細細喘息著,明明身下的被褥和軟枕都換過了,但卻總是感覺那股子陰冷的檀香氣揮之不去。 悶惱的從美人榻上起身,蘇阮趿拉著木履鞋推開側邊的一扇綺窗,只見那原本掛滿了圓潤飽滿小茄子的花盆里只剩下一些光禿禿的闊葉子。 “平梅,我的茄子呢?”蘇阮急匆匆的朝著凈室內喊。 “奴婢瞧見攝政王走時都給揪走了……” 平梅悶悶的聲音從凈室里傳出來,惹得蘇阮又是一陣惱火。 那廝真是太不要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宗宗:哼,誰敢碰我老婆! ☆、獨發 翌日, 天色微亮,刑修煒領帶著宮婢進到蘇府芊蘭苑, 將昨日里開的藥料子都給蘇阮送了過來。 蘇阮躲在彩繪紗屏后的美人榻上, 朝著平梅指了指那掛在木施上的寬袍。 平梅會意,抱著那寬袍走到刑修煒面前道:“刑大人, 這是攝政王昨日里落在二姐兒這處的寬袍, 勞煩您給帶回去。” “好。”刑修煒笑瞇瞇的伸手接過平梅手里的寬袍掛在臂彎上,然后側身接過身后宮婢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道:“這是主子特意讓奴才給蘇阮姑娘送來的醋溜茄子, 夏日悶熱,開胃正好。” 平梅轉頭朝蘇阮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瞧見她頷首之后才伸手將那粉彩花卉食盒接過道:“勞煩刑大人了。” “不勞煩, 是主子心上掛念蘇阮姑娘, 這不是昨兒個才在蘇阮姑娘這處摘的茄子,今兒個就送來了嘛。” 蘇阮半靠在美人榻上,聽到刑修煒的話, 剛剛進嘴的一口茶水差點嗆到喉嚨里。 不要臉的東西!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話罷,刑修煒領著宮婢, 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 蘇阮從美人榻上起身走到圓桌前,伸手掀開那粉彩花卉食盒看了一眼,只見那里頭果然是用乳白瓷盅裝著一小盅醋溜茄子, 蒜咸撲鼻。 “拿走拿走,給我倒了。”蘇阮嫌棄的朝著平梅一揮手,轉身就又躺回了美人榻上。 平梅猶豫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醋溜茄子,然后緩步走到蘇阮身旁道:“二姐兒, 這是攝政王特意送來的東西,咱們就這樣倒了是不是不大好?” “怕什么,他難不成還能擰著我的脖子給我灌進去?”蘇阮一扭頭,將腦袋埋進軟枕里道:“臭死了,快些拿出去。” “……是。”平梅提著那粉彩花卉食盒出了主屋,片刻后端上一碗燕窩燉蛋道:“二姐兒,祿香給您蒸了個燕窩燉蛋。” “唔。”蘇阮含糊應了一聲,由平梅攙扶著從美人榻上起身。 吃完一碗燕窩燉蛋,蘇阮腹中溫軟,踩著繡鞋在主屋內轉了一圈,就準備去蘇惠德的院子里頭看看。 蘇惠德現年十三,與王姚玉同住一個院子,平日里蘇阮基本是不會去的,但因為昨日發生了太多事,蘇阮有些擔憂,便準備去瞧瞧。 王姚玉的院子與蘇阮的院子離得有些遠,蘇阮并未走路,只讓婆子牽引著馬車緩慢趕去。 馬車走了一炷香,停在姚玉園前。 姚玉園是個四進四出的大院落,里頭單是叫的上名的大丫鬟便已然有數十個,更別說是那些算不上名的小丫鬟和老婆子了。 “二姐兒。”平梅伸手將蘇阮從馬車上扶下,小心翼翼的攙扶著人往姚玉園里頭去。 姚玉園內的丫鬟婆子皆極少瞧見蘇阮,一眼看到她走進垂花門,都伸著脖子,拉長腦袋往外看。 “吳jiejie,你可知四姐兒在哪處?二姐兒帶了菱角來瞧四姐兒。”平梅攔住一媳婦問道。 被平梅喚作吳jiejie的女子看著三十五六的模樣,姿貌端正,是女子后宅的大總管,蘇府大管家吳歸的媳婦。 “喲,二姐兒難得來尋四姐兒,奴婢帶二姐兒去。” 吳歸家的上下打量了蘇阮一番,然后笑瞇瞇的領著蘇阮往內院里去道:“四姐兒昨日里吃了二姐兒送來的菱角,便不肯吃飯了,可把屋里頭的那些小蹄子們愁壞了。” 蘇阮不接話,那吳歸家的自顧自的說的也高興,一路上嘰嘰喳喳的便沒停過。 “昨日里出的事多,大夫人還在二房的院子里頭沒回來過呢,朱大夫忙了一日,今早上才剛剛去歇了。” “那三姐兒可安好?”平梅看了一眼蘇阮,聲音輕緩的開口道:“聽說傷的很重?” “說是說沒事了,可現下還躺在那架子床上起不來身呢,這種事哪里保的準,就是那三少爺還昏著呢,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 吳歸家的嘟嘟囔囔一路,帶著蘇阮進到蘇惠德的院子里。 蘇惠德的院子尤其干凈,角角落落皆打掃的一塵不染,就連那掛在房廊處的紙燈籠也是每日一換,生怕落了顏色不好看。 “二姐兒,請。”伸手撩開主屋竹簾,吳歸家的笑瞇瞇道:“奴婢去給您沏茶來。” “吳jiejie別忙活了,我坐坐就走。”蘇阮的臉上顯出一個極淡的笑,她提著裙裾跨過門檻,纖腰輕扭,眉目細垂,緩步往主屋內去了。 吳歸家的站在主屋門口,看著蘇阮消失在內室之中的纖細身影,禁不住暗抹了把臉上的汗珠子。 怪不得大夫人老是拘著這二姐兒不讓出來,平日里遠瞧瞧便罷了,這往近處一看,哪里像是個人喲。 搖著頭,吳歸家的趕緊轉身走遠了。 這二房一大攤子的爛事還等著她去處置呢。 主屋內,蘇阮站在內室珠簾處,微微側身往里頭瞧了瞧。 只見一頭梳雙髻,身穿鵝黃短衫長裙的小姑娘正埋頭蹲在梳妝臺前,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其實說實話,蘇阮與蘇惠德的關系并不親密,但蘇阮是做jiejie的,瞧見蘇惠德這小小一團東西,心中自然而然的便油生起一股憐惜之心。 “德兒?”蘇阮伸手撥開面前的珠簾,拎著手里的菱角道:“我給你帶了菱角來。” 蘇惠德蹲在那處沒動,背著身子連頭都未回。 蘇阮蹙眉,走到蘇惠德身旁,然后盯著那一地的夏花殘骸,面色怪異道:“德兒,你……” 蘇惠德抬眸,嘴邊上紅糊糊的都是一圈花汁水痕,她睜著黑烏烏的眼珠子定定的瞧著面前的蘇阮,然后低頭又啃了一口手里的花。 “怎么能吃花的呢?”上手一把抓住蘇惠德手里的花扔到地上,蘇阮按住蘇惠德的手道:“德兒,這花不能吃。” 蘇惠德年紀小,尚未長開,身子也rou滾滾的瞧上去有些圓潤。 蘇阮抓著她的rou手,拿出繡帕給她擦了擦手道:“誰給你弄的花來?這花是不能吃的,怎么這樣不知事?” 蘇惠德歪著小腦袋不說話,只盯著面前的蘇阮瞧,然后上手去抓她懷里的菱角。 “哎,這菱角要剝皮。”看到蘇惠德直接就上嘴啃咬那裹著硬濕厚皮的菱角,蘇阮心急的一把將那菱角從她嘴里摳出來道:“德兒。” 聽到蘇阮喚自己的名兒,蘇惠德眨了眨眼,低頭拾起地上的花又開始往嘴里塞。 “哎,不能吃,吃這個吃這個。”蘇阮搶過蘇惠德手里的花,頭疼的將手里的菱角剝開遞給她。 蘇惠德捧著菱角啃了一口,乖巧的蹲在那里用食。 蘇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攥在手里的花,那花黏糊糊的早就被她給擠爛,濕漉的花汁帶著一股澀意粘在手掌上,紅漾漾的十分稠膩。 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蘇惠德,蘇阮將地上的那些花汁爛葉都給收拾干凈從綺窗處扔了出去,然后喚平梅進來幫蘇惠德剝菱角。 蘇阮萬沒有想到,她原以為的沉默寡言,不過只是母親對外的借口。 而此事怕是連那吳歸家的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就這樣放任她進到主屋里了。 蘇惠德被蘇阮牽著從梳妝臺前起來領到繡墩上坐下,然后又用繡帕沾了水給她擦手擦臉。 “二姐兒,這裙衫要換嗎?”平梅一邊替蘇惠德剝菱角,一邊伸手指了指蘇惠德衣襟處沾著的紅色花汁水。 “吃完再換吧。”蘇阮輕嘆出一口氣,面露憂色。 “是。”平梅應聲,將手里剝好的菱角遞給早就眼巴巴看了半日的蘇惠德。 吃完菱角,蘇惠德不聲不響的爬上架子床就去睡覺了,蘇阮站在一旁,眉目緊蹙。 “二姐兒,四姐兒這樣……”平梅給蘇阮端了一碗茶水來,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此事怕是知道的人不多,莫聲張。” 王姚玉將蘇惠德藏在院子里頭養了數年,小時如此是不諳世事,現下大了,怕是也難瞞住。 可那日里她瞧著在父親的書房內四meimei還好好的呀,平日里背書連個錯字都沒有,父親還時常夸贊蘇惠德聰慧。 抬手按住額角,蘇阮突然轉身對平梅道:“去將朱大夫喚來,就說四姐兒吃多了菱角身子不舒服。” 蘇阮覺得此事朱大夫定然知情。 “是。”平梅應聲,趕緊提著裙裾出了主屋,片刻后將朱大夫帶了過來,與朱大夫一齊來的還有大夫人王姚玉。 因為二房一事,王姚玉一夜未歇,剛剛進到姚玉園里頭便聽到蘇阮在四姐兒院子里頭的事,便趕緊急匆匆的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