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段慕軒拍著她的背脊,聞言低頭笑道:“咱們沒偷沒搶沒害過人,上對得起家國下對得起父母,又有什么好怕別人嚼舌根子的!你看看我,報紙上那些文人sao客還批判我爹是劊子手、是做戲的政客,軍隊里那些資歷長的老頭子還總是說我是靠著裙帶關系才坐到如今的位置,可那又怎樣,難道我會因為別人的一面之詞就連頭都抬不起來?阿落,我們自己問心無愧便是,管旁人言論作甚。” 他一直不明白落旌與君閑的背景到底是什么,他們都不像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尤其當年君閑突然找到的伯父,出手闊綽大方令人咋舌。他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何當初他還能在北平雪夜里撿到狼狽的落旌與君閑。但是現在,他明白之后,隨之而來的是對懷中的姑娘滿滿的心疼。 所有的忐忑不安在青年低沉安穩的嗓音中煙消云散,落旌將臉深深埋在他懷中,莞爾一笑,輕聲道:“還好,你在這里。” 段慕軒打趣問道:“嘖,你不覺得咱們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嘛?當年那些人說咱們不般配的都是完全沒眼光的,咱們才是真的門當戶對。” “這樣的事情也能讓你拿來說笑。”落旌失笑著輕推了他一下,道,“慕軒,你現在是不是很累?如果困的話,你再睡一會兒,我也要去看看孤兒院的孩子們,其中有兩個孩子還是病患。你餓的話,我回來給你煮粥喝?” 行軍打仗一連就是幾個月,軍隊里的士兵一般躺下睡著后除了聽到炮火槍彈聲是根本醒不過來的,何況是像段慕軒他們這種剛下了前線補給休整的。 “不累。”段慕軒捏了捏她的手,再次重復了一遍,“我不累也不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就在一旁呆著絕對不會打擾到你。”重逢的日子那么短,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明天他們又會收到命令連隊伍都還沒整理好就要奔赴戰場。他舍不得,把跟她呆在一起的時間拿去睡覺。 落旌盯了他半響,最后抿嘴一笑,像她十六歲時那樣漂亮:“那好,那就勞煩段副旅長你幫我提東西好了。”段慕軒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也笑:“遵命,長官!” 宅院中,夜色深深,月色溶溶。 落旌提著走馬燈走在雜草叢生的小路上,月光將她的身段襯得柔軟。段慕軒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說道:“你接手了孤兒院的孩子?不過,我聽說你們醫療隊馬上要轉去長沙省城醫院,孩子們呢,他們怎么辦?” 落旌腳步一頓,回頭:“我不知道,但我覺得總會有辦法的。” 段慕軒嘆了一口氣,牽著她的手向前走:“現在的人大多忙著逃命,怎么會有人愿意負擔一個孤兒院的孩子們呢?嘖,真不知道,我該說你好心還是傻。” 青年的手心粗糲可也帶著讓人安心的暖意。落旌偏頭看著他,說道:“這是保羅神父臨終前,我答應過他的,無論如何我都要好好照顧他們。慕軒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 段慕軒斜睨著她,半響一笑:“確實,這個世道,孩子就是拖累。”落旌心沉了下去,下一刻只聽身旁的青年靜靜說道,“可那也是希望,是這個國家的希望。” 當黑暗籠罩著這個時代,長夜漫漫讓人絕望,總需要一些希望去支撐人們堅持下去。 那雖不是打破長夜的光,可那是人心化作的燈盞,能照亮漆黑人世,也能迎來黎明的初梢。 落旌看著慕軒的笑容忍不住抿嘴笑起來,一雙杏眼充滿著愛意——果然,她覺得不論她做什么,慕軒都會理解自己的做法。 閣樓上孩子們已經熟睡,并排挨著睡過去,毛茸茸的腦袋像是土地里長出的冬菇。落旌仔細地檢查著豆包和燕兒身上的皰疹,幸虧她帶回國的抗生素對炭疽的病菌具有壓倒性的作用。 她的目光落在了豆包和燕兒稚嫩的臉頰上,她不敢想象他們到底經歷過什么,一想到燕兒的尖叫聲她的心就像針扎一般的疼。落旌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燕兒的頭發,卻聽見小姑娘帶著哭腔囈語著:“娘,阿娘我害怕……” 當戰爭帶來的痛苦降臨到無辜的孩子身上,她不知道,到底該用什么撫平幼小心靈上的傷疤。于是落旌附身用側臉去蹭了蹭小女孩的臉頰,帶著溫柔:“乖,燕兒別害怕,那些都是噩夢別害怕。總有一天,燕兒會有一個美夢的。” 走馬燈昏黃的光幽幽地照著屋里的每個角落,越發顯得那個證給孩子們挨個掖被角的姑娘越發溫柔起來。 當落旌重新拿起掛在墻上的燈往回走時,她發現斜靠在樓梯扶手處的段慕軒一直盯著自己,而青年的眼神被燈光襯托得是一塌糊涂的溫柔。 落旌走到他的身前,一雙杏眼明亮:“你在想什么?” 慕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伸手將落旌攬向自己:“我在想,咱們以后可以生幾個孩子。” 聞言,懷里的姑娘俏目一瞪,語氣羞惱:“段慕軒你又不正經了!” 段慕軒卻笑了起來,“怎么就不正經了?傳宗接代,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好嗎?”他抱著懷里嬌小的姑娘,鼻息間都是她身上晚香玉的香氣。 青年笑容里帶著幾絲滿足,“阿落,你知道嗎,剛才你走過來的時候雖然只有短短一分鐘,可我卻覺得仿佛已經跟你走過了一生,就像木槿花的花開花落。”說罷,他低下頭一個吻便深深地烙印在落旌的額頭上。 這是他年少時喜歡上的姑娘,喜歡了一個少年時代。 這是他唯一愛著的姑娘,承諾這份愛情以一生長短。 落旌的手從被慕軒緊握著到與他十指相扣,她嘴角是清甜的弧度,抬眼時眼眸亮極了:“該回去了。”見到慕軒挑眉,落旌唇畔笑意像是水紋一圈圈漾開,“回去給你煮粥,好不好?” 段慕軒放下了挑高的眉,牽著落旌的手:“好。” 月上中央的時候,段慕軒洗完澡出來。桌上放著的一碗冒著絲絲熱氣的米粥,而落旌在木榻側身睡著。青年挑眉輕笑,端著粥喝起來,把床留給他是怕他占她便宜嗎? 別人不敢說,他段慕軒是愛占便宜的人嗎?雖然這樣想,慕軒卻絲毫沒有一絲生氣,只是覺得不愧是他喜歡的姑娘,一碗米粥都能熬得這么好喝—— 落旌被人憑空抱起來時,她一下子睜開眼,緊張地盯著近在咫尺的慕軒:“床是留給你的。” 段慕軒好笑地看著她:“怎么可能我睡床讓你睡木榻?而且你蓋的被子那么薄,生病了怎么辦?”說著,他把懷中嚇得不輕的姑娘放到床上,在她身旁平躺下來,雙手枕著頭。 嘖,過了這么多年,防備心還是這么重。 落旌盤著腿坐在床上,盯著合目休息的段慕軒,忍不住彎起嘴角。窗外月光灑進來,屋里比點燈時還要明亮幾分,落旌有些恍惚地覺得,仿佛在很多年前她就嫁給了身旁的男人,過著平靜安寧的生活,一直到他們白發蒼蒼的時候。 就在她偏著頭看著窗臺上的月光時,她后背一暖帶著沉甸甸的意味。慕軒從背后抱著她,雙手繞過她捂著她冰涼的手,忍不住皺眉:“阿落,你若是不想一起睡,我便去木榻上睡好了。”說到這里,他的語氣里帶了絲委屈就像個少年,“放心,阿落,我舍不得。” 他是連一個婚禮都不愿委屈落旌的人,又怎么舍得讓她沒有名分地跟了自己? 沒想到,落旌反而握住了段慕軒的手,整個人窩進他的懷中。她看著窗外的明月光,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我只是,嗯……只是在想你說的那句,好像就這樣過了一生。一間小屋,一席月光,兩個人,好像也不錯。” 她轉過身看著驚愕的青年,忍不住癟嘴一笑上前吻上他的嘴角。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她喜歡的人,青澀卻也婉轉,就像一首緩慢而古老的歌謠,又像是埋藏在地下經年的美酒。就在剛才,從前過往的畫面在她腦海里走馬觀花地流轉著—— 雪夜里戴著氈帽的男孩伸出的手,墻頭上少年略顯痞氣的笑容,木槿樹下他們情定的畫面還有她在醫院醒過來見到沉睡的少年。 段慕軒拉開落旌,一雙扇形眼里仿佛有火光,他喉結微動,沙啞著嗓音:“阿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落旌忍不住低頭一笑,抬眼時眉梢眼角都是麗人的風情:“傻子!”她的手指輕劃過慕軒棱角分明的臉頰,在疤痕的地方輕輕摩挲著,像是安撫又像是撩撥。她湊上去鼻尖貼著他的鼻尖,輕笑著重復了一遍,“大傻子。” 她閉上眼輕吻上慕軒的嘴角,雙手摟著他的脖頸——名分她不在乎,她所在乎的,只不過是眼前這個讓她閉上眼想象著就能白頭到老的男人。 段慕軒反應過來,很快便掌握了主導權,他俯身將她壓倒在床上彎唇一笑,劍眉星目俊朗分明。“阿落,我給過你機會了!你不能后悔的!”說罷,笑著伸手一撈便將被子蓋過了頭。 窗外月光溶溶,皎潔而明亮。 池塘中水波粼粼,偶爾看見有魚兒快速地游過,激起水花后轉眼無蹤。 天蒙蒙亮的時候,落旌揉了揉眼睛,而房間里蠟燭發著微弱的光。青年披著衣服伏在案頭寫著什么東西。落旌坐起身來柔柔抿嘴一笑,瞧著他的背影只覺得心里比吃了糖琥珀還要甜。慕軒聽到了她的動靜回過頭,燭光映襯得他眉眼如同山水般溫潤:“阿落你醒了?” 落旌撐著下巴偏頭看著他:“你在做什么?” 段慕軒挑眉,頰邊酒窩淺淺,他回身從桌上拿了樣東西鉆回床上,而他另一只手里握著的是一根紅繩。落旌怔怔地看著那根紅豆結繩,半響,眼角濕潤:“不過是個同心結,你存了那么多年做什么?” “嗯,你說的有道理,”段慕軒湊近,眼睛里閃爍著揶揄的光,“那你把它解了吧!” 落旌睜大眼:“解了?”見段慕軒認真地點頭,她只好接過他手中的紅豆結繩。同心結是當年她編給慕軒的,如今解開自然難不住她一雙巧手,不過眨眼的功夫,兩根完整的紅豆繩便安靜地躺在她的掌心中。 段慕軒小心地捻起了一根紅繩系在了落旌纖細的手腕上,青年濃烈的眉眼如同潑墨,而神情認真虔誠得讓人不忍打擾,就好像他系在落旌手腕上的不是紅繩而是他一生的期許盼望。 皓腕如雪,相思紅豆。雖然繩子不重,可是落旌卻覺得手腕上是沉甸甸的分量。 等到慕軒給自己系繩的時候,落旌看著他吃力的樣子忍俊不禁,接過他手里的紅繩靈巧地打著結。她就算再怎么遲鈍,這種時候也明白慕軒想的是什么。青年握住她的手,小心地將身后的兩張紙拿出來——明黃的扉頁,潑墨朱字書寫著‘同心永結’四個挺拔筆直的字眼。 落旌微笑著看著慕軒,一雙杏眼里水波盈盈。只覺得,在這間屋子這座古宅中,親人的亡魂都歸來了,他們沉默地看著她與眼前的青年,成為他們永結同心的見證人。 段慕軒嘴角噙著一絲得意的笑,一字一句認真地讀著:“喜堇今日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門當戶對匹配同稱。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赤繩系定,桂馥蘭馨,此證姻緣。” 他抬起眼,看著紅了眼眶的落旌,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鄭重寵溺地一笑,“阿落,這是咱們的婚書,是我給你白頭之約的承諾。” 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赤繩系定,桂馥蘭馨。 落旌將臉深深地埋在青年的肩窩處,以依賴的姿態——這是她愛著的男人,是她一生托付的男人。沒過多久,慕軒便覺得有什么滲進了他的胸膛,燒得他心都開始疼起來,他伸出手輕輕拍著落旌的背脊,神情溫柔得一塌糊涂:“快睡吧,再過不久,我就要送你們醫療隊去湖南長沙的傷兵醫院了。” 落旌悶聲問道:“那這些孤兒院的孩子們怎么辦?” 段慕軒嘖了一聲,似是頭疼地笑起來:“還能怎么辦?一同把你們一起送去長沙啊。”案板上紅燭盈盈,而窗外天光初現,迎來晨曦第一縷霞光。 作者有話要說: 嗯,對,你們沒看錯,這是一章六千字的床戲。 恩,對,你們沒看錯,六千字過后倆人又分開了。 咦~~~老臉一紅,好蘇啊~~ 倆人私定終身啦啦啦!!不過也不算,嘿嘿,反正我覺得挺好的。 沒想到,那根同心結居然這么有用吧,快回去回味回味當年段家小少爺死皮賴臉連哄帶騙拿到同心結的章啦~嚯嚯,這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為了這一章能多甜一會兒,所以本龍決定下一章周一早上七點再發,我還是發現早上發文更舒服一些~~ ☆、第61章 chapter.61同室cao戈 1941年1月4日,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爆發, 國民黨徹底撕掉友軍偽裝, 七個整師日夜兼程向新四軍皖南大部隊進攻。皖南新四軍九千余人,浴血奮戰七天而至彈盡糧絕, 三千余人犧牲。 “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cao戈, 相煎何急!” 傷兵醫院中, 林可勝顫抖著聲音慷慨憤然地讀著新華日報上的文章,下一秒, 男子便把日報拍在桌子上,怒到聲音都是發顫的, “如今鬼子都打到自己家里面了,中國人居然還在打中國人, 這簡直荒唐!” 落旌顫抖著眼睫, 整個人如同置身在冰窖中,她還可以想象在那陰霾籠罩下的山區平原,君閑還有新四軍的戰士們在血雨腥風中涉足、在槍林彈雨下掙扎, 可她不敢想的是, 那些因為內斗而戰死在荒原的將士中到底會有誰。 門被砰地一聲推開, 蘇婉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來了!我剛才在街上看到國民黨的一支軍隊押送著一輛汽車向軍部開去了, 聽人說那里面的人是來和國民黨談判的新四軍軍長!我看得清楚,一同來的還有李團長和福順!” 說罷,她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猶如劫后逢生的落旌。落旌騰地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陳醫生叫住她:“落旌,你別沖動!說好聽點,新四軍的人是來談判的,但直白地講,只不過是為了減少更大的傷亡下的投降,是投降!”他頓了頓,“來的新四軍不是來談判的,而是戰俘。你恐怕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再過一段時間,等到風平浪靜后興許你能見到你弟弟。” 陳醫生的一番話如同一盆冷水從落旌頭上潑下,女子打了一個寒戰,清醒而無力地靠在墻上。 “請問,李落旌李醫生在嗎?” 此時,門外一個身著國民黨軍服的青年軍官行了一個禮,用例行公事的語氣問道。落旌看過去發現是見過的人,是慕軒手下的一個兄弟叫王奎昌,她走過去:“我在!” 王奎昌拿出一封信交給落旌,低聲說道:“這是慕軒哥讓我轉交給你的。”等落旌接過去,他便轉身就走了。落旌捏著信叫住他,關切又焦急地問道:“請問一下,慕軒他是出什么事情了嗎?” 王奎昌身影頓了頓,回頭欲言又止地看向落旌,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便離開了。落旌心里的不安被一圈圈地放大開來,她撕開信封卻發現信紙中間夾了一朵風干的木槿,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蘇婉打量著落旌的神情,分辨不出到底是好是壞問道:“落旌姐,信上到底說了什么?” 落旌抬頭,朝關心的蘇婉勉強笑笑:“慕軒信上說讓我對他放心,也讓我別擔心君閑。”可她心里清楚,他現在不好。 掛在墻上的鐘表發出刺耳的聲音——是醫生的換班時間。 才從手術臺上走下來的諾爾曼他們走進屋子一臉疲憊地摘下面罩,每個人的眼睛下都帶著濃重的烏青,來不及吃飯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落旌心疼地看著他們,一邊戴上口罩一邊對蘇婉說道:“吃飯的時候別叫他們了,留著飯菜等諾爾曼他們醒過來吧。”這種時候,睡覺遠比吃飯重要許多。說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和老林他們離開房間。 門外傳來鎖被打開的聲音。段慕軒坐在房間里唯一的床上,手肘撐著膝蓋尋找著著力點。 自從段慕軒違抗軍令后便一直被關禁閉到現在,既然新四軍的軍長都親自來談判,說明這場仗已經結束了——那么,他的禁閉也結束了。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了,外面的白光刺得慕軒的眼睛睜都睜不開,耳旁只剩下軍鞋踏在冷硬泥地上的聲音。 上官云相背著手站在門口,神情里帶著不耐煩與傲慢對著另外一個四五十歲身穿軍服的男人說道:“王師座,這次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網開一面!只是下回,可不是這么簡單了!” 張宗靈面無表情地站在王耀武身后,如同筆直的白楊,哪怕他是因為總司令的緣故才擢升為副師長,可他依舊對他沒有任何的表示。 上官云相冷哼一聲:“王師座,你真該管管你手下這幫人的脾氣!” 王耀武客氣地笑笑:“總司令客氣了,這是我帶出來的兵,我當然知道他們是怎樣的脾氣。七十四軍就該是這樣的秉性,不然也不會前前后后打了華夏戰場上那么多場硬仗!” “功是功,過是過!”上官皺眉呵斥道,“一個小小的上校旅長還敢目無尊長罔顧法紀!我雖然答應你解了你手下兵的禁閉,可咱們先說好,他得先寫檢討!” 一直沉默的段慕軒此時抬眼,眉眼帶著戾氣:“我沒錯,也不會寫檢討!就是委員長親自來了,我也不會認錯!” 那個總司令氣得指著青年的鼻子:“段慕軒你反了嗎!如果不是當初靠著委員長的提拔栽培與信任,你以為你現在又是個什么東西,不過就是一個軍統出身的喪家之犬,有何資格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指手畫腳?!” 聽到他這樣說,段慕軒緩緩站起身來,垂著的嘴角冷冷勾起:“從前別人都說我靠我爹,我才在講武堂如魚得水!拋開身份不談,我也是講武堂的優等生!對!我是喪家犬,委員長對我們家是有天大的恩,可我這身軍裝上面所有的軍銜,都是我段慕軒自己九死一生咬著牙給掙回來的!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爹娘,中間對得住我自己!” 刺耳的鈴聲響起,門外傳來戍衛整齊的步伐聲,而一旁一直面無表情的張宗靈眼神微微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