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朝禹扒著人家胳膊，硬塞一串車鑰匙給她：“你去我車?yán)铮∪ノ臆嚴(yán)铮汛幽贸鰜怼！?/br>
    “什么袋子啊。”

    “謙南哥給我的袋子，我給忘了！”

    一群人圍著應(yīng)朝禹，靜悄悄地干等著。助理風(fēng)風(fēng)火火提來購物袋，里面是個橙色的盒子。

    裝了一只白色birkin。

    助理大約以為這是應(yīng)朝禹送給溫凜的，看向她的目光頓時莫測起來。緒康白的眼神掩藏在鏡片底下，那是另一種復(fù)雜。

    他知道，這是楊謙南送的。

    那天她從風(fēng)雪里趕去見楊謙南，丟了一個包。他抱著她，不經(jīng)意地說：“改天給你買一個。”后來他一直沒提過，她也沒放心上。

    溫凜看見它的時候，心想志氣別這么短。一個包而已，對他們這些人不算什么的，實在沒必要感動。

    可是應(yīng)朝禹滿臉醉醺醺捧給她，說：“謙南哥叮囑的，不能忘了！”鄭重其事，像護(hù)送一塊和氏璧一樣，塞她懷里。

    她抱著昂貴的禮物，喉嚨都在發(fā)緊。

    再一次見到楊謙南，是三天之后了。

    那天按日程表是mba班開課的日子。溫凜出門的時候留了個心，但并不覺得他會來。誰知傍晚時分，他給她發(fā)了條短信，說上課需要，讓她幫忙送一臺電腦過去。

    裝得還真像那么回事。

    溫凜嘲弄地笑著，惡狠狠拆開birkin包的紙膜，用來裝筆記本電腦。

    經(jīng)管學(xué)院致力于向社會輸送商業(yè)精英，連樓都建得和普通教學(xué)樓不一樣。底層有一個咖啡廳，每層走廊里擺著茶色軟椅和桌幾，采光明亮，供人商談。

    走到三樓，幾乎已經(jīng)見不到什么人。

    整段走廊只有他一個身影。楊謙南穿了身正裝，桌上擺一杯咖啡，望著窗外浸入黃昏的校園。斜暉灑在他身上，像電影里的人物。

    這模樣是來上課的就有鬼了。

    溫凜連包帶電腦，不太客氣地丟上桌子。

    那是最柔軟的鴕鳥皮，被電腦壓得都有點變形。

    楊謙南眼疾手快救下一杯咖啡。那表情非常明顯，心疼的是咖啡。

    溫凜眼眸一撇，在他對面落座。

    楊謙南氣定神閑地，撥了撥包里露出半截的電腦，笑：“人家都是買櫝還珠。你這是打算把櫝和珠一起還給我？”

    溫凜淡淡說：“哪個是櫝，哪個是珠呢？”

    他這樣把人騙過來，與她狀似輕松地開玩笑，存的是和解的心思。但小姑娘較起真來沒完沒了。他喝了口咖啡，長出一口氣。

    楊謙南表情漸漸嚴(yán)肅。他的面相使然，不笑的時候總是看起來分外漠然。

    溫凜知道自己聊死了天。楊謙南拿出手機(jī)在發(fā)什么東西，她沒耐心等，起身就走。

    “等等。”

    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溫凜垂眸去看，他已經(jīng)又換上了一張浮浪不經(jīng)的臉，仰在椅子里，把手機(jī)秀給她看，說：“你等一下啊，我讓她接個電話。”

    那屏幕上赫然是她的號碼，通訊錄名字被他改了，存成了“小珍珠”。

    溫凜口袋里的手機(jī)一直在震。

    她努力忽略這個震動，忍了很久，還是拿出來，把電話掐了。

    楊謙南特別惋惜地湊過來看一眼她的手機(jī)，說：“好歹接一個？給點面子。”

    溫凜暗自抵住下唇，沒有回答。可他也沒有再打。

    楊謙南斜眸覷她，用食指輕輕地摩挲她手腕內(nèi)側(cè)，目光柔柔地亮起來：“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溫凜被他纏纏綿綿地揉著手腕，心里想，這段關(guān)系里，真的沒必要講什么骨氣。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早就默認(rèn)她同意。

    那晚她破天荒地，點了一大盤馬rou沙拉。

    溫凜把生rou片吞下去，混著鮮血般的紅酒，有一種嗜血般的快意。楊謙南默然地叉一瓣又一瓣的水果，權(quán)當(dāng)在看她表演。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吃那么多，生的熟的葷的素的，不給胃留尺寸之地。他見她風(fēng)卷殘云地吃，放下酒杯吩咐侍應(yīng)生，把她點的所有菜都重上一份。

    但唯獨漏掉了那盤馬rou沙拉。

    溫凜聽著他報菜名，手里的叉子就慢慢地，落下來了。

    像士兵的旌旗，像將軍的寶劍。落下來。

    沒等侍應(yīng)生走掉，溫凜的眼淚就跟著下來了。

    她是很懂禮數(shù)的人，在安靜的餐廳里，連哭腔都很淡，聲音有股子壓抑的平靜，說了今晚第一句話：“楊謙南，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歡我，但你別讓我撞見好不好。只要別在我面前，我都隨你。”

    小姑娘都已經(jīng)在平靜地跟他說“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歡我”，他還有什么話可說呢。他甚至有點興味索然地想，下一句她應(yīng)該要提分手了。

    感情有時候是需要兩個人一起裝傻的，像一臺戲，劇本要兩個人一起對。如果搭檔只會對著你念一二三四五六七，你的滿腔愛火也難以為繼。

    你知道，都是戲。

    但那天他是真的入了戲。

    楊謙南笑笑說：“我也沒干什么啊。真的冤枉，小珍珠。”他給她遞了塊餐巾，心疼地幫她擦眼淚，越擦越多，無奈道，“你人這么聰明，看不出來我有沒有做什么嗎？”

    他很少在人面前作解釋，更不用說告饒。這大約是他人生第一次哄人哄得這么窩囊，像個低幼兒童一樣給她作保證：“我不幫她的忙了，行吧？”

    溫凜至今也不知道鐘惟要他幫什么忙。那不重要。

    她確實很聰明。聰明人都會舉一反三，想到隨便一個女人都能用這種法子和他做皮rou交易，那他從前是什么作風(fēng)，也就不言而喻。

    溫凜哭到走出餐廳還伏在他懷里。楊謙南隔著厚厚一件外套和襯衣，還能感到肩上一片熱乎的濕意。那一刻他的愧疚都是真的，在心里嘆氣，怎么把小姑娘弄成這德行呢。

    他迫切希望她高興一點，摸著她的腦袋，像欺負(fù)小孩子似的，虛虛朝外一指，附耳對她說：“你看看，大家都在看你呢。”

    溫凜打了他一巴掌。沒敢打臉，拍在胳膊上。

    真的有幾個人在看他們，然而再老頭的男人心里也住著個小孩子，楊謙南仿佛化為真正的低幼兒童，興高采烈地捏她的手，嗓音耍著花腔：“要不要找個隱蔽點的地方，方便你家暴？”

    溫凜懷疑他是酒喝多了。

    可他把她拉進(jìn)懷里，俯一點點身，溫柔地蹭一下她的鼻子，笑容清醒而綿柔：“怎么樣？要不要？”他說著“要不要”，嗓音漸漸地放低放柔，干咽了一下，然后就漸漸側(cè)過了臉，吻她的嘴唇。

    她哭了一晚上，整張臉都有點水腫，嘴唇好似也被泡軟了。

    又熱又軟，唇上殘存幾分紅酒泛甜的澀味。

    他很認(rèn)真地品嘗，認(rèn)真到，連他的承諾都聽起來像是真的：“凜凜，你別怕。我這輩子，總不會有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楊老板：哄到淚流。

    今天的bgm應(yīng)該是這首：「寧為他跌進(jìn)紅塵，做個有痛覺的人。」

    瞄了眼昨天的評論區(qū)，怎么說呢，唉其實不用這么擔(dān)心凜凜的。我凜是個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姑娘。我們還是擔(dān)心擔(dān)心樓上那位除了撩妹什么都不會的楊老板吧，出手還這么敗家，以后我凜養(yǎng)不養(yǎng)他都是問題。

    第18章

    早在那個年代，雞湯博主們就已經(jīng)在不遺余力地宣揚(yáng)——真正愛你的人永遠(yuǎn)只會說三分，留七分。

    而楊謙南是那種有三分的愛意，能說到十二分的人。

    溫凜聽得，都笑了一聲。

    破涕為笑。這笑聲聽著不像諷刺，反而像是他終于把她給哄好了。

    溫凜吸吸鼻子，心想，就這樣吧。兩個人之間鬧騰不就這么回事兒，他把臺階砌這么足，她再昂著脖子不下去，倒是她不識抬舉了。

    其實那天他對她的照顧，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她的預(yù)期。

    “看你這哭的。”楊謙南略帶嫌棄地擦擦她的臉，她一擋，他就笑。然后瞄了眼商場的導(dǎo)覽牌，果真找到個隱蔽的地方。

    “晚上散散心，去看個電影？”

    溫凜慢慢抬眸看他。

    楊謙南勾起嘴角：“你前陣子不是在做緒康白那個項目？正巧幫你支持下他的票房。”

    溫凜都沒揣摩出他說這話是什么心理。

    楊謙南包了在映的三個廳，帶她進(jìn)最小的那個廳看。

    影院的vip座都長得差不多，深棕色的皮椅，讓她想起初遇的那個晚上。

    那時是深秋吧，如今是春天。太陽光在南北回歸線間溜了一圈，又回到了中點。

    今天人更少，整個廳里只有他們兩位。楊謙南肆無忌憚，跟她邊看邊聊。

    這電影是愛情片，主打受眾是年輕女性，楊謙南強(qiáng)行來看這片子，看男女主角打打鬧鬧，有時會忍不住當(dāng)笑話看。他的嗤笑聲很輕，但在絕對安靜的封閉空間里，還是過于刺耳。溫凜入不了戲，幸好這片子她撰稿的時候看過許多遍。當(dāng)時看的是草剪的素材，還沒最終配音，她如今完整地看一遍，好像只是完成一個儀式。

    楊謙南知道了這事兒，看一段就指著屏幕，讓她劇透。

    出來個新人物，“這女的是他前女友？”

    “不是。就是個路人。”

    又或者，

    “他倆后來到底分沒分啊？”

    溫凜想說這個是主線，應(yīng)該留給你自己看，但想了想還是說：“分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他解答。

    到后來，他沒事就指著個人，吊兒郎當(dāng)?shù)貑枺骸斑@人后來死了沒啊？”

    溫凜覺得他是故意找事兒，咬著牙說：“這是都市愛情片，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楊謙南煞有介事地皺皺眉，說：“那可不一定啊。這男的不是背著他老婆出軌么。我看他挺該死的。”

    這語氣可逼真了，連溫凜都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去擰他胳膊。

    就你貧。

    楊謙南笑得滿不在乎，說：“你都看過了，無不無聊？無聊就躺我身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