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其實有上回半夜進局子的前車之鑒,應朝禹也沒膽子帶她往烏七八糟的地方鉆。 周末一起早,雪霽冰消。應朝禹開車來學校接她,把她載去他爸開發的度假山莊。為了湊一桌麻將,叫了兩個玩得好的哥們,一個叫葉騫,一個叫緒康白。 “凜meimei你放心,都是正經人。”在應朝禹的世界觀里是這樣的。 溫凜望著他開車的側臉,心里腹誹,你自己也不算什么正經人…… 就這樣,悄然笑了一聲。 她坐在后座。一側頭,和旁邊的男人面對面。 溫凜有些尷尬。 葉騫咧嘴一笑:“還記得我么?” 老實說,溫凜對他有印象。一頭金毛,正是那天在紅場搭訕顧璃的那位。 葉騫叼著根煙卷,解釋那天的事:“我沒惡意的啊!現在的女孩兒警惕心太足!我就是看你倆坐那邊無聊,過來招呼招呼你們。哪知道你們把我當壞人?” 緒康白從副駕上轉過來,攥一把他的頭毛:“你這尊容能像好人么?” “嗨呀——!”葉騫左邊一躲,又被駕駛座上的應朝禹扯了煙卷。 “干嘛呢,干嘛呢這是?” 應朝禹把那東西往車窗外一揚,眼神郁悶:“當庭廣眾的,你還敢抽這玩意兒呢?我爸要知道你去他地盤上抽這個,回家不弄死我。” 葉騫單眼皮,小眼睛,不以為意地挑一邊:“你爸還能喊人來抓你啊?” 提起這事就鬧心。應朝禹把方向盤一轉,說:“總之你別在那碰。” 溫凜大致領略了下這倆都是什么正經人,獨自望著黃褐色的蟒山。 雪已經化了。 楊謙南應該落地了吧? 正好車上在聊楊謙南。 溫凜插了一嘴:“聽說他mama也姓葉,和你有什么親戚關系嗎?” 葉騫嚇了一跳,往后躲了躲,直擺手:“別。別埋汰我。我可不敢跟他媽攀關系。” 溫凜以為他們這一大個圈子,多少會有幾分親緣關系,詫異地說:“他mama,很厲害嗎?” 車上安靜了好一會兒,沒人回答她。 “厲害的倒也不是她。” 葉騫嘴皮子虛虛一扯,好心給她比劃:“這么跟你說吧。普濟寺年年開春閉寺一天,門口貼張告示說要修繕,清人清走半條街。那是因為他媽要去敬香。” “懂了吧?”他問。 溫凜半懂不懂,怔愣著點點頭。 葉騫哈哈笑:“當然了,你也別被嚇著。這事兒吧,也就是個排場,想有大家都能有。只是一般人不搞這一套,懂吧?” 這句溫凜是明白的。 越是高處的人,越是將自己藏得深。將權力擺到明處,反而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她好像隱隱約約地,能領會楊謙南為什么對他媽很不耐煩。 緒康白低沉的聲音從前座上傳來:“你小心點。敢這么說葉姨。” 這人戴一副無框眼鏡,算是這撥人中間最符合“正經”這倆字的人。 葉騫打著馬虎眼:“我這不是……隨口說說嘛。隨口說說,是吧?”他轉過來,拉溫凜做同伙,“凜meimei是自己人,又沒關系,是吧?” 她素來性格軟,一副被威逼的模樣,低低嗯一聲。 車上又安靜了。 溫凜垂著眼眸,默不作聲。 雖然百轉千回,她還是在心里默默地,很受用這句“自己人”。 那一個周過到一半,r大就已經開學。 顧璃打電話來問她怎么還沒來報到,溫凜小聲地求她幫忙,把她抽屜里的學生證拿去敲章注冊。 “我很快就回來。” 顧璃狐疑道:“你去哪了呀?” “我在……北京。”溫凜補充,“京郊。” 京郊,蟒山。 冬天的景致其實不太好,青山荒涼,綠水結冰。 度假山莊里沒幾個人。莊里配套一個射擊場館,只有他們這一撥顧客。應朝禹手把手教她打靶,溫凜上百下就中一個十環,把應朝禹氣壞了,指著旁邊大屏幕說:“你瞅瞅那個記錄好吧,謙南哥打的。你好歹向他看齊一下。” 溫凜:“他什么時候來的呀?” “還沒開那會兒。來玩了幾天。”應朝禹專心指導她的姿勢,沒怎么顧得上回答。 溫凜指著第二的那個記錄,隨口問道:“那下面這個呢,是你打的嗎?” 應朝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不是。那個是鐘惟。” 作者有話要說: 凜凜v:你們很會秀恩愛嘛? ——— ps:雖然這車翻了,但是我覺得我翻車的水平,已經超越了百分八十的玩具車選手,你們覺得呢→_→ (好了啦不要打我……下回給你搞輛法拉利 【以及投魚雷的三只土豪↓ 按住強吻(づ ̄ 3 ̄)づ】 第14章 溫凜再繼續練習,心思總牽在那塊屏幕上。他們倆緊挨著的記錄那么刺眼,攪得人心神不寧。應朝禹見她沒長進,逐漸放棄了她。 “哎呦,人各有長啊。你還是去打牌吧!” 興許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天晚上的麻將桌上,溫凜又把應朝禹贏了個底朝天。 和這伙人賭博沒有心理負擔,他們舉頭插科打諢,低頭放肆輸錢,視金錢如流水。溫凜每次把牌攤下來都有種莫名的光榮感——劫富濟貧,除暴安良。 她總結了一下三位對手的牌風:葉騫是被拉來的壯丁,完全不會;應朝禹屬于賭技奇爛,無藥可救;至于緒康白,他有點心不在焉,打三輪麻將接了兩個電話。 到八`九點鐘,對麻將十分虔誠的應朝禹看不下去了,劈手奪過緒康白的手機:“你這是哪個妞啊,這么煩人。” 葉騫瞧也不瞧,邊混牌邊說:“他大伯去年年底不是給了他個項目么。這個月要上映,宣發那邊事兒多嘛。” 和他們仨玩了五天,溫凜大致也摸清了他們各自的背景。 緒康白是傳媒集團小少爺。他們家是家族企業,上一輩親戚都是股東,他本人比應朝禹大個兩三歲,已經在接手幾個小成本電影項目試水。溫凜看過那電影的預告片,成本雖小,細節都摳得很好,成片質量應當不錯。 “就你閑,成天泡妞。”緒康白把手機拿回去交代工作,鏡片底下一抹譏笑。 “你大伯不是把資源都放給你了?就那財大氣粗的架勢,宣發這塊還用愁?老子去王府井砸十個廣告牌,八個是你家的。” “給你說了你也不明白。”他干脆放棄了打牌,向后一仰,拇指按得飛快。 溫凜見他們沒有繼續牌局的意思,喝了口茶。 “宣傳效果不好嗎?” 緒康白的眸子從眼鏡底下提起來,瞟了她一眼,嗤笑:“就那個效果。” 這個圈子里的人姿態迥異,也不是人人都愛當混子。溫凜看得出來,緒康白人還算靠得住,對這個項目很上心,至少寄予了厚望。但怎么說呢,天不遂人愿,有些事憑的是機緣。即便是他們這群呼風喚雨的人,也不能插一株柳樹就成蔭。 資源不好嗎?海報,視頻,該鋪出去的廣告都鋪出去了。 效果不好嗎?線上,落地,該到位的宣傳都到位了。 六十分保底。但也可能只有六十分。 溫凜想了想,說:“試試看在社交網絡上鋪呢?” “發軟文呀?” “嗯。”溫凜說,“不是那種傳統的軟文,在豆瓣啊電影網站發影評做推廣。這種效果有限,傳播渠道很窄。可以試試看在強社交類型的平臺上營銷。去年下半年不是有部恐怖片,是在新浪微博上做的宣傳嗎?最后票房四千萬,看起來沒幾朵水花,但是那個出品公司名不見經傳,演員也沒什么票房號召力,能有這個成績全靠集結名人發微博,不露痕跡地推薦,引導大眾跟風去看同款。” 葉騫和應朝禹兩人已經碰著酒杯,躺沙發椅上嬉鬧,時不時迸發一陣笑聲,不知在聊什么情`色話題。她和緒康白兩人面對面,正襟危坐地閑聊。 那是2010年初,微博產品上線的第二年,智能手機尚未普及,移動端應用還處在一片混沌之中,學生群體間最火的sns依舊是facebook的本土版,開心網和人人網。 那一年中國電影市場發生躍進。然而國產大片過億票房,也不過堪堪十幾部。 緒康白反應了一下,勉強想起她說的那部片子,斜著眼點頭:“你說電影學院那幫人拍的那部?” 溫凜不清楚這個,囫圇著嗯一聲,“我看你手頭這個片子,挺適合這個套路的呀。人人網上轉得很火的那種網友自拍小視頻,不大部分都是這種情感題材。你稍微剪一剪,找個類似「失戀」這種主題,在情人節之類的時候發,有的是單身大學生幫你轉。” “我是覺得這個法子成本挺小的,放幾篇日志,或者放個視頻就行了。但是如果能制造一個轉發熱點,它的傳播是全網的,人人網的用戶群體是中學和大學生,恰好能覆蓋青春愛情片的主要目標受眾。” 緒康白覺得這也算個辦法,搞起來不麻煩,笑著對她說:“你學什么的啊,點子這么多。” “我在r大讀新傳,輔修經雙。”溫凜喝著水,彎起眼睛,“怎么啦,我這條件是不是給你當個助理,能進二面。” “何止二面——!”緒康白很給她面子,遞了張名片給她,“講真的啊,我手頭挺缺人的。溫小姐哪天賭場上混不下去了,歡迎來我這掙本金,我保證給你開高價。” 溫凜打開抽屜,把名片認認真真塞進一疊現金里:“別開玩笑啊。到時候二面好歹讓我進一下。” 她不拿喬,還有點真本事在,來往打趣都不過度。緒康白嘴角提了一下,真覺得她挺有意思。 他倆五天來其實都沒講過幾句話,通常是他們三個在聊,她做個陪襯。但這一回之后,溫凜算是徹底跟他們熟絡了,飯桌上開玩笑,也會拿她一起開。緒康白甚至不經意地,附耳給她講解了幾道菜的來歷。溫凜一道道嘗過去,餐畢和他互換了手機號,算是交了個朋友。 第二天晚上,溫凜在自己房間里正要休息,手機突然進來一條短信。 正是緒康白,讓她給他開個門。 其實她有猶豫過一下。 一周的度假快要結束,應朝禹定好第二天返程。溫凜捫心自問,像緒康白這樣不常進夜場廝混的富家子弟,應該和她再也沒交集了。畢竟她也不會真的去傳媒公司實習。 于是今天晚上開這個門,就顯得……有點曖昧不清。 他們這群人說到底,是打心眼里把女人當快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