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朝夕早就想離開這里,轉身往外走之時又往那窗欞看了一眼,外面舞臺之上的女子一定已經被人帶走了,只是帶走她的是誰呢,墜兒將披風披在她身上,將風帽一戴,那門便開了,帶路的依舊是先前那個灰衣侍奴,他低著頭一聲不吭,只是走到了那機關籠旁抬手一請,君冽帶頭走過去,朝夕幾人跟在了他身后。 鐵籠關上,下降,幾人又回到了那間小室,只是和先前不同,那帶路之人領著他們走的那扇門并非來時的那一扇,甬道之中的窒悶感讓朝夕有些不適,她也不曾多問,一條十多丈的甬道走到盡頭,卻又是一道機關鐵籠,幾人進去,上升,等走出鐵籠之時是一條漆黑的走廊,朝夕已經遠遠的聽到絲竹聲,想來是又回到了早前進來時的那座畫舫。 那灰衣人對著他們點了點頭,而后又回身入了鐵籠,他很快的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深洞之中,仿佛本就是生活在地底不見光之處,君冽揚了揚下頜,“走出去。” 幾人順著走廊彎彎繞繞走了一陣,果然又回到了畫舫二樓,有畫舫的侍奴上來迎接,朝夕幾人再回頭之時那走廊卻豎起了屏風擋住了去路,遠遠地能看到肆意玩鬧的酒客,朝夕瞇眸道,“這里人多眼雜,我先走一步,你隨意玩樂,不過小心為上。” 朝夕說著就要走,君冽哼一聲,“我好不容易來一次君臨,你竟然不讓我去你的公主府,這等風塵之地豈是我所愛,你要回去,帶上我一起……” 這等話若是別人說也就罷了,放在君冽口中實在是貽笑大方,朝夕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你在淮陰之時便愛蜀女,這里的蜀女想必更得你心意,我走了……” 朝夕說完真的就朝大門的方向走去,君冽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可看著她的背影只得嘆息的搖搖頭,朝夕下樓,出門,坐上馬車,輕啟薄唇,“回府。” 夜色如墨,馬車又快又穩的在街市之上馳騁,朝夕搖搖晃晃的靠在車壁之上,腦海之中只有“巫族”二字壓得她有些疲憊,雙眸一閉,那酒勁兒竟然一時上來了,朝夕是善酒的,雖然不是千杯不倒,卻也不至于兩杯酒就讓她失了清醒,那酒勁兒綿綿的,身上有些熱,卻也算不上難受,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想著府中人是否已經發現她出府了! 馬車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公主府后門,下車,開門,入府,走在寂靜無聲的公主府回廊之上朝夕的心才微微安定下來,從后門一路到主院,一切都如她安排的那樣周全無人打擾,可直到她踏入院門的那一刻,她心中陡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正廳之中亮著燈,子蕁卻沒有等在院門口。 朝夕眉頭一皺走過去,虛掩著的廳門他沒推便開了,門一開,廳內坐著的人赫然映入眼簾,子蕁一臉難色的站在那人身后,看著她回來先是驚喜而后又一臉苦相。 這里到底是她的地方,朝夕直了直背脊,閑庭信步的走了進來。 可剛走進來一步,坐著的商玦便敏銳的開了口。 “你喝酒了?!” ------題外話------ 你們腦洞好大o(╯□╰)o 第068章 幫我更衣 商玦安坐在主位之上,屋內微黃的燈火映在他臉上卻照不進他眼底分毫,他的眸依舊漆黑如墨,看起來又冷又沉,而他面前那杯茶已經冷透,顯然已等了許久。 眉頭一皺,他敏銳的道,“你喝酒了?” 朝夕腳步一頓,被他這帶著質問的語氣弄得話語一頓,而他那目光看著,她竟然心底微虛,直了直背脊,她一邊解開披風一邊朝內室走去,“殿下何時來的?” 墜兒跟在后面,接過披風搭在了衣架之上,一回頭,商玦也跟了進來,子蕁跟在商玦之后對她眨了眨眼,墜兒便心領神會的和子蕁退了出去。 內室瞬時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朝夕有些累,知道商玦進來也未出聲,只按照往常的慣例先凈了手才去看天荒琴,這琴她每日都擦,已經成了習慣,商玦靜靜的看著她的側影,目光越發暗沉。 “鳳朝夕,我在問你話。” 連名帶姓,商玦連名帶姓喊她的機會可委實少見。 朝夕神色淡淡,“我聽到了。” 商玦蹙眉走過來,“你喝酒了,和誰?” 朝夕回來巴陵之后便極少出門,今次不僅避開了他留下的眼線出門了,且還去喝了酒,她可不是能一個人喝酒的,她出去必定是見了人,且他推測,見的多半還是男人。 男人……呵。 商玦眼神逼人,朝夕擦琴的動作卻越來越慢下來。 商玦似乎有些微生氣的跡象,倒也不是她故意不答話,實在是……實在是此刻的她有些難受,適才在馬車上就生發的酒勁兒這會兒更濃烈了些,她身上有些熱,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那酒的名字她不知道,雖然的確烈了一些卻不至于讓她真的喝醉,難道她現在已經不勝酒力到了這個地步,朝夕咬了咬牙,怎好在商玦面前失態?! 朝夕不答話,商玦又走近一步,“我在問你話。” 語氣幽沉,似乎她不答話他就真的會生氣……燕國世子會生氣? 朝夕抬眸看了商玦一眼,唔,他面上固有的從容閑定似乎真的去了七分,那緊抿的唇,微蹙的眉,還有那雙銳光逼人的眼……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 胸口熱燙,適才咽下去的酒味兒從胃里一路又涌了上來,讓她腦袋昏沉更甚,她搖了搖頭,低頭去看手中天荒琴,生氣?生氣又如何? 一根一根的擦過琴弦,一弦二弦,三弦四弦,五弦六弦,七弦八弦……咦,怎有了第八弦?朝夕眨了眨眼,天荒仍然只有七弦,哦,是她眼花了…… 她竟然會眼花!莫非她真是喝醉了?! 朝夕低著頭慢悠悠的擦琴,一副全然不理人的樣子,商玦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神越發迫人,“是誰讓你喝酒?你可知你現在正在用藥?” 商玦強壓著心底怒意,好容易才擠出這句話來,朝夕耳邊轟鳴聲陣陣,聽到這話的時候卻冷笑了一下,她依舊不抬頭,只淡聲道,“與你何干?” 商玦眉頭一皺,她平日里如何冷淡便也罷了,今夜她如此放肆,而他強忍著怒意她卻是這般態度,商玦心中微疼,忍不住上前一把將她擦琴的手抓了住! “鳳朝夕,你是不是仗著我寵……” “你”字還未出,被抓住手的朝夕下意識抬了頭,手被緊緊抓住,她眼底生出惱意來,這情緒竟然袒露的如此明顯,而讓商玦失語的卻是她此刻的眼神,平日里的冷靜自持去了八分,此刻的她兩分克制三分氣惱,剩下的五分,是明眸如星的璀璨惑人,是虹膜瀲滟的嫵媚天成,商玦喉頭一滾,面上的怒意瞬間轉化為疼惜,她醉了…… 琴還未擦完,手卻被抓著不放,朝夕奮力一甩,卻哪里能甩脫商玦的鉗制,她眼前有些恍惚,唯一記憶深刻的是他冷黑的眸,她想起來商玦正在生氣,不由得冷笑一下,“你,最好馬上放開,否則別怪我對你動手!” 商玦握著她的手腕,袖擺掉下去,此刻他和她肌膚相貼,商玦聞言握的更緊了,語氣一柔,“要我放開可以,你先說你和誰去喝酒了?” 這語氣好似誘哄,可對朝夕而言根本無用,她不知怎么面上的反抗更甚,又冷笑一下,“我與誰出去喝酒與你何干?這里是我的公主府,你給我出去……” 實在是……太惡劣了…… 雖然她從來態度就不算好,可這樣生氣還是第一次見。 商玦眼底微光簇閃,“我是你的未婚夫君,為何要出去?” “未婚夫君?!”朝夕瞇眼,表情更惱了,一邊掙扎著一邊道,“那又如何,若婚儀既定,你只管帶著你的媵妾回燕國去吧,放開……” 商玦揚眉,唇角頓時彎了起來,“我若帶著媵妾回燕國,你怎么辦?” 朝夕笑笑,“我何時說過要和你去燕國?” 商玦眼底微暗,卻是傾身朝她靠近了些,猛然親近的芙蕖淡香讓朝夕一怔,她一愣,下一刻商玦的手已經落在了她臉上,商玦輕撫她的臉,語氣更低柔了些,“你眼下正在用藥,不可飲酒,這是第一錯,至于第二錯,你怎能避著我去見別的男人?” 朝夕表情懵茫,眨了眨眼,“不用你管……” 她反應已不再那么快,說話之時語聲也失了素日的冷靜清冽,這“不用你管”四字多了兩分軟軟糯糯的味道,商玦十分受用,他撫了撫朝夕臉側,手忍不住往她耳朵上探去,朝夕忍不住的側身一讓,身子卻抵在了琴案邊退無可退。 “你介意媵妾嗎?” 商玦靠的更近了,聲音低低的刮過她的耳廓,朝夕越發想逃離,可她眼下神思混沌起來,身上一時熱一時軟,唯有倚靠著琴案才能站得住。 商玦的話她聽得清楚,卻是似笑非笑一瞬抿緊了唇。 顯然她意識還未全失,商玦看著她這般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朝夕眼底生出兩分疑惑,她什么都沒說,他知道什么了? 商玦輕笑了一下,看著她這疑惑的表情卻不多問,又看了看她另外一只手奮力的撐著琴案邊緣笑意更深,他落在她面頰上的手落下來,一把將她另一只手也抓了住,朝夕失去支撐,身子果然朝他懷中來,他借機攔住她腰身,禁不住低低笑出了聲。 朝夕眉頭皺緊,抬手便要推開他,商玦卻哪里肯放。 他定住她腰身,一邊低頭去看她的眼睛,“你喝了多少?” 朝夕下頜微抬,語氣強自冷硬,“兩杯而已!” 商玦聽著這話眼底暗黑少了一分,只是又看著她道,“你是不是在想,為何只喝了兩杯酒眼下你卻有些暈的?是不是覺得很熱?” 朝夕聽這話下意識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緊緊的領口,她何止是暈暈的,她覺得天地都開始在轉了,然而她怎會真的說出來?不,她不暈,她亦不熱! 朝夕緊抿著唇不說話,可眼神之中的克制卻越來越薄弱,商玦有些無奈的笑一下,“你現在用的藥不可沾酒,沾酒便自醉,我未告訴你只因從未想過你會去喝酒!” 說至此,商玦的眼神又變作極黑之色,而朝夕又搖了搖頭,不僅沒將腦袋里的昏沉搖走,反而讓耳里的轟鳴聲更大了,她只大概聽清商玦的話,微微一頓之后方才皺眉擺手。 “我……沒醉……你走……” 一邊說著一邊將商玦推開,朝夕迷茫的看了看屋子,大抵是僅存的意識找到了床的位置,她跌跌撞撞的朝床榻的方向而去,口中還道,“墜兒!送客!” 她用盡了力氣,可她話都說不清楚外面的子蕁怎能聽見,見她人已經暈成那般卻還強撐著一步步往床榻邊走,商玦站在原地未追上去,他深眸看著,眼底除了心疼還有些什么一閃而逝,最終只化作淵海一般的暗黑沉入他眼底。 朝夕身子崩的緊緊的,稍有一點松懈腿彎就忍不住的打顫發軟,僅僅十多步的距離卻走得她滿身大汗,踉踉蹌蹌的,總算自己走到了床榻邊,她耳邊聲聲轟鳴,便連商玦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至床榻邊力氣用盡一下子便面朝下撲在了榻上,她深深的松口氣,衣裙不褪就打算這樣閉眼睡去,商玦嘆了口氣走過來,抱著她腰身將她轉了個身。 朝夕被驚醒,意識卻真是不清了,一雙眸子虛虛的睜開一瞬,卻哪里能看清是誰,她只以為商玦已經走了,便含糊不清的道,“他……走了?” 商玦手一頓,輕“嗯”了一聲。 朝夕眉頭皺的更緊,意味不明的輕哼了一聲,隨即便開始閉著眸子拉腰間的細帶,商玦正在為她褪去鞋履云襪,一抬頭便看到她將自己腰間的細帶拉成了死結,她兩只手有氣無力的扯著,久久扯不開面上生出幾許不耐,又抬手將自己的領口拉了拉,卻一直未等著人來侍候自己,屋子里一時安靜的緊,她不由得強撐著睜開了眸子。 雙眸睜開,卻只能模糊的看到個影子。 她不只是墜兒還是子蕁,可無論是哪個都一樣。 她抿了抿唇,“站著做什么?幫我更衣啊……” ------題外話------ 老司機要開車了~(^o^)/~ 第069章 醉酒明心 再看屋內,光線適度,窗欞緊閉,朝夕的衣衫鞋履亦整整齊齊,竟然比她們侍候的還要規整,而這一切,都是商玦做的。 墜兒腳步更急了些,待進門看到朝夕一臉安眠的睡著了才放下心來。 墜兒抿著唇不語,看著商玦離開的方向出了一瞬的神才轉身朝房中走去,子蕁趕忙跟上,又低聲道,“公主殿下身子不好,也不知那酒影響大不大。” 看著商玦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子蕁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的看著墜兒,“今日公主殿下到底去了何處,怎還喝了酒?世子殿下剛才的樣子……好嚇人……” 墜兒惶恐的應聲,商玦這才轉身走出了院子。 “是,世子殿下……” 墜兒是朝夕的人,商玦對她素來溫和,可此刻他的目光冷冽如懸劍,墜兒瞬間冷汗就下來了,可商玦卻不說話,墜兒冷汗越來越多,就在她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商玦才輕聲開口,“她喝了酒,晨起恐會有些不適,你們好生照看。” 商玦手一抬止了二人的大禮,目光只看著墜兒。 商玦擦了擦她額頭的薄汗,又拉過錦被幫她蓋上,再看了她一會兒方才站起身來,朝夕溫順乖覺又暴戾憤怒之后大抵是真的沒了力氣,眼下已是睡熟了,商玦走去一旁將屋內各處查看了一番,而后才走出門去,門外墜兒和子蕁都等著,見他出來忙行禮。 朝夕聽不到了,面上除卻緊皺的眉頭再無半點反應。 說著話又俯下身,語氣放的更輕了,“我亦是凡人,你便原諒我這次。” 朝夕撲在床榻之上,面上戾氣一點點退去,剩下的都是疲憊,她似乎是累極了,胡亂抓過個枕頭抱在懷中便不再動彈,又眉頭緊皺的閉上了眸子,商玦在旁看的心中微痛,怔怔的看了她片刻才無奈一笑,“是我愚鈍了,既然知你,便不該如此激你。” 朝夕這回聽清了,雙眸微瞇一瞬,更決絕的將他推開了,“這我可不知……我只知我有兄長未尋,我有血仇未報……別的,都與我何干?!” 朝夕也不知聽沒聽清,只搖了搖頭又往床榻之上撲去,商玦好容易才讓她說話,自然不會輕易放開她,又一把將她拉回來,輕聲哄道,“那你的真心呢?” 商玦無言以對,看著她此刻的模樣自言自語似得道,“我若不如此,你心中怕是永無波瀾,你即便不說,我亦無那個打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