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扶瀾是知道洛玉鏘的,聞言嗤笑一聲,“可不只是聰明……” 唐術不知許多細節,也不好多問,卻見扶瀾忽然皺眉道,“他的口吃是不是病?你是神醫,不如幫他瞧瞧?洛舜華漠視他不就是因為他從小便口吃嗎?” 唐術聞言面露難色,“說起來這又是一樁叫在下十分愧疚之事,初初上路聽到這小兄弟說話我便起過為他瞧病的念頭,可是瞧來瞧去卻是沒發現他有什么不對,問他許多問題他又不愛答,我本想為他針灸試試,卻又害怕傷了他。” 扶瀾輕嘆口氣,“罷了,隨他去吧,看你家殿下的意思。” 話音剛落,窗邊的案幾之上傳來“吧嗒”一聲輕響,商玦將那白子落定,眼底帶笑的看著對面的朝夕,“你輸了,可服氣?” 朝夕二話不說開始撿棋子,“再來——” 商玦的笑意便帶著了寵溺意味,點點頭,“好。” 如此一來,二人片刻之間又開始默不作聲的布局起來,扶瀾和唐術都看著那邊,唐術看的更為專注,扶瀾嗤笑一下搖了搖頭,“不必看了,小鹿贏不了的,除非他讓她。” 唐術回過頭來,愣了愣才壓低了聲音道,“是公主棋力比不上殿下?” 扶瀾又搖了搖頭,“倒不是比得上比不上,而是他太了解她。” 唐術眉頭微皺,卻是不曾聽懂這話,他也不敢多問,也不敢擾了朝夕和商玦,和扶瀾說了一聲便起身走了出去,剛走到一半,頭頂的木板忽然傳來陣陣重響,一下子震得整個一樓船艙都跟著嗡嗡作響,這一下,不用唐術小心翼翼朝夕和商玦的棋局是被擾了。 這船造的十分結實,船上又鋪了厚厚的絨毯,便是重步走路一樓也沒太大反應,可這一陣響,卻先見是樓上發生了什么,船艙內幾人眉頭齊齊一皺,扶瀾先站起了身來,“上面是怎么回事,這樣大的響動……莫非是在打架不成?!” 那重響并未持續許久,沒一會兒倒是安靜下來,一見安靜了扶瀾也不打算追究,朝夕和商玦也還在繼續落子,扶瀾正打算轉身落座,剛走了一步,二樓卻忽然響起了陣陣絲竹聲,說話聲能隔斷,可那絲竹樂聲卻是極難阻斷,樂曲乃是蜀樂,卻并非那能登大雅之堂的曲子,靡靡之樂響徹江面,偶爾還能聽到上面模糊的笑鬧聲。 外面云柘進來,“主子,小人這就上去看看。” 商玦擺了擺手,“上面的人想必也是非富即貴,只是吵了一點罷了,不必招惹事端,既然選擇坐船,遇到這等事也沒什么意外的,你們先歇一歇。” 燕國的侍衛們大都暈船還未緩過來,這個時候的確不易惹事,云柘點點頭守在門外,商玦便一手撐腮笑看著朝夕,“局勢越亂,你就越泰然。” 朝夕八風不動的坐著,眼睛只看著棋盤,當真是不關心樓上奏的是什么樂。 她仍然泰然落子,不遠處扶瀾看的又是一“嘖”,搖頭一笑徑直走了出去,客船極大,外面的船舷圍欄處設有矮座,扶瀾倚欄而望,再聽著樓上的靡靡之音,竟也生出兩分愜意來,不遠處洛玉鏘還在熬藥,淡淡的藥味兒飄過來,微苦更多的卻是甘澀,扶瀾望著遠處蒼翠欲滴的青山,看著腳下那碧波漭漭的江水,心境開闊的伸了個懶腰! 時近下午,暖陽西垂,江風也并不冷,扶瀾靠著圍欄當真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間,耳邊忽然聽到了幾聲女子驚叫,他神思一抖醒過神來,耳邊響著的依舊是那靡靡之音,再一聽,那女子驚叫消失的無影無蹤,眉頭幾皺,扶瀾看進船艙,只發現朝夕和商玦仍然在對弈,而遠處熬藥的洛玉鏘已經不見了,想來是給護衛們送藥去了! 再伸個懶腰,扶瀾換了個姿勢仰靠在了船舷之上,日頭漸漸西垂,青山盡頭一大片火燒云紛涌,扶瀾興致盎然的聽著樓上的樂曲兒又縱容自己睡了過去,這一睡卻是比先前睡的更沉,恍恍惚惚之間連那樂曲都消失不見,夢中是朵朵軟綿白云,是一望無際的湛藍湖水,是隱在云霧之后好似仙山一般的空中樓閣,燦爛的陽光如絮,如同天空紛紛散落下來的湛金糖粉,扶瀾滿足的咂了咂嘴,依稀嘗到了一股子甜味…… 睡夢正酣,扶瀾搭在船舷上的手背卻忽然一涼,好似有水滴濺落,睡意還未消,扶瀾下意識以為落了雨,可他入睡之時還看到了連綿不斷的火燒云啊,怎么會忽然下雨?! 意識極快的蘇醒,下一刻,扶瀾手背上又是一涼,這一次的水滴比前面更重,砸在他手背微微的疼,扶瀾豁然睜眸,入目依舊是那青山盡頭的火燒云,耳邊也還是那靡靡之樂,帶著腥味的江風徐徐,夕陽燦金就快要隱入云層…… 一切都如常,那他手上滴落的是什么東西?! 打個哈欠,扶瀾下意識的抬手甩了一把,這一甩,當即覺得手感不對,手背上黏黏的,水滴根本沒被甩出去,神思一緊,這哪里是普通的水滴?! 目光一轉朝自己的手背看去,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抹刺目的艷紅! 是血!竟然是血! 扶瀾豁然坐直身子,抬起另一只手將那血色一摸,指尖傳來的觸感和淡淡的血腥味更讓他確定了就是血無疑,這江面之上多有魚腥味兒,適才竟然將血腥味蓋了下去,雙眸微瞇,扶瀾抬頭看向適才他手放之處的正上方…… 那是一處木板的拼接之地,大抵因為年代久了,船舷最邊緣的拼接處出現了個縫隙,而那血滴,正是從那縫隙之中滴下來的,在這一看的功夫,那縫隙處又滴落一滴血,“噠”的一聲砸在朱漆的船舷之上,瞬間綻開個血花來…… 樓上分明還響著樂聲,還有嬉鬧,到底發生了什么會流血呢?! 心頭一緊,扶瀾忽然想到了適才模模糊糊的那聲女子尖叫,眉頭緊緊一皺,扶瀾轉身就看到船艙之內朝夕和商玦仍然在對弈,他淺吸口氣,抬步便想朝船艙去找他二人商量對策,可他剛走出一步,眼角的余光忽然掃到了一樣東西從上墜落,還未反應,“噗通”的落水聲已經響起,扶瀾牙關一咬返身撲至船舷一看,碧波**的江面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正仰面沉入水中,那女子下沉的極快,片刻即消失不見…… 扶瀾怔怔站著,看著那一層層漾開的艷紅心頭發緊。 他還未有所反應,二樓之上忽然傳來乒乒乓乓的器物倒地聲,扶瀾淺吸口氣,猶豫著要不要管,卻不想樓上忽然傳來一陣惡狠狠的喊,“別讓那小毛孩子跑了!” ——小毛孩子?! 扶瀾看了看放在遠處船舷邊的藥罐,連忙順著隔壁的船艙一個個看過去,每一個船艙一眼望盡,從頭看到尾,卻是未曾看到洛玉鏘的影子! 牙關一咬,扶瀾看了看那去往二樓的扶梯,一個飛身便躍了過去!(..) 第009章 螻蟻為奴 牙關一咬,扶瀾看了看那去往二樓的扶梯,一個飛身便躍了過去! 整個船艙極大,一層的入口和二層的樓梯不在一處,先前的樂曲兒未曾有人說什么,這會兒的喧鬧卻到底引得人主意,扶瀾剛走上兩階,后面云柘就跟了過來! “公子且慢,公子要去做什么?” 扶瀾在樓梯上腳步一頓,轉頭皺眉道,“洛玉鏘呢?” 云柘皺了皺眉,還未說話,二樓之上再度響起乒乒兵兵的打斗聲,極快的腳步在二樓的外倉木板之上響起,老遠就能聽的清清楚楚,連本來在一樓船艙之內的燕國護衛都探頭而出看上面到底怎么了,云柘并不知道洛玉鏘不見了,就這么遲疑一瞬間的時間扶瀾已經朝樓梯上走去,剛走到樓梯口,一個藍色的影子從拐角處閃出,如同飛箭似得叫人猝不及防,“砰”的一聲悶響重重的撞到了扶瀾的懷中! 扶瀾被撞的“哎喲”一聲,低頭一看,懷中那個個頭只到自己胸口之下的人不是洛玉鏘是誰,洛玉鏘面色煞白,眼眶更是微紅,額頭上還有冷汗粒兒,此刻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底的驚懼在看到扶瀾的剎那消散了兩分。 “殺——殺人了——” 深吸一口氣,洛玉鏘語氣不穩的說出四個字,一邊說一邊還朝后看著,生怕后面的人追上來似的,然而他話音剛落,那船舷的拐角處真的就出現了三個一身黑衣的壯漢,三人手中拿著長刀,生的五大三粗,光看那粗壯的胳膊便知其人力氣多大,三人似乎是護衛模樣,看到洛玉鏘時眼神一惡,再看到扶瀾之時眉頭一皺,又看了看底下紛紛走出來的燕國護衛,頓時面上兇神惡煞的氣勢才消了幾分,當頭一人深吸口氣走上前來,看著扶瀾語氣倨傲! “你們是哪里的,這個小毛孩子可是你們的隨從?!” 說話之人生的五大三粗,說話的聲音更是粗豪,還不等扶瀾回話,那人又接著道,“不管是你們的什么人,今日他壞了我們主子的好事,我們必須要討個說法!” 洛玉鏘還在害怕,還在喘著氣,扶瀾低頭看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拉到了自己身后,扶瀾相貌不凡,衣飾雖然隨意卻也十分華貴,最要緊的是那通身的慵懶氣勢,在這等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下尤其顯得胸有成竹震懾人心,他彎了彎唇,“壞了你們主子的什么好事你倒是說說看?適才我見有什么落入了江中,且不知是不是你們主子丟了什么東西?” 洛玉鏘站在扶瀾側后方,聞言當即上前一步想要說話,扶瀾卻狀似拂了拂衣袖將他按了住,對面那三人面面相覷一瞬,實在不知道如何接話,他們主子的事不是什么好事,無論如何不能當著這么多人說出來,且扶瀾看起來來頭不小,他們哪里敢貿然惹事! 最終當頭那人咬了咬牙道,“我們主子有什么事不是你能管的,你只用說你身后的那個孩子你們是交還是不交,你們若是不交,我家主子自然叫你們知道厲害!” 扶瀾“呵呵”一笑,“你既然不說他擾了你們主子的什么好事,我又豈會憑你三言兩語就將他交出去,何況他還不是我們的隨從。”微微一頓,扶瀾搖頭道,“他并非奴籍,與你們可不同,你們分明忠心為主子辦事,卻最好不要反倒是給你們主子惹了麻煩!” 洛玉鏘穿著樸素,身上也沒有那傲人之勢,看起來多半是個做下人的,可扶瀾說他并不是奴隸,瞬時便叫那護衛三人猶豫起來,再看了看扶瀾和樓梯之下的燕國護衛,那三人悄悄議論起來,片刻之后,當頭那人轉身看向扶瀾,“你等著!我要去請示我家主子!他說放了他才能放,否則,你們人再多我們也不怕!” 這人雖然一股子狗仗主人勢的兇惡,這話卻惹得扶瀾一笑,扶瀾大大方方的抬手一請,“好,我就在這里等著閣下,閣下快去快回。” 那人冷哼一聲,留下了剩下的兩人轉身消失在了拐角之后! 場面頓時沉默下來,站在扶瀾身后的洛玉鏘悄悄拉了拉扶瀾的衣袖,扶瀾帶著寬慰笑意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對面還有兩個比人的護衛,洛玉鏘并不敢大聲說話,卻是在用嘴型一張一合的道,“他們……殺了人,我親眼……看見的,還把人……丟去了江里……” 扶瀾面上的笑容自始至終未變,可那笑意卻并未達眼底,他對著洛玉鏘搖了搖頭,洛玉鏘十分聰明的合上了嘴巴不再說什么,扶瀾雙手抱懷,笑瞇瞇的看著那拐角處,不多時腳步聲響起,早前離開的那護衛從拐角處閃了出來,走的時候滿臉怒氣,回來的時候面上更多的卻是懊惱不解和遲疑,那護衛站定,又慎重的看了看扶瀾和站在樓梯之下的云柘等人才挺著胸膛道,“你們走吧,我們主子說同坐一船就是緣分,不和你們計較了!” 微微一頓,那護衛又朝扶瀾身后看去,“讓那小孩別亂跑了!” 這話讓那另外二人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自家主子這么快就決定不追究,當頭那人說完話看了二人一眼,吼道,“你們守著這里,再不許閑雜人等上來!” 那二人愣愣點了點頭,又惹得扶瀾噗嗤一笑,如此就是沒事了,扶瀾這才轉身牽住洛玉鏘德爾手往樓梯之下走,洛玉鏘手心之中滿是冷汗,下樓之時的腳步還有些虛浮,饒是如此,走到一半他也掙扎開了扶瀾的手,低聲囁喏道,“我不是小孩子!” 扶瀾又笑一聲,“你不是小孩子,那我適才若是不曾出現你要怎么辦?” 洛玉鏘似乎又想到了適才的場景,眉頭一皺面色冷沉,卻是沒那么多畏怕了,扶瀾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朝著一樓的門廳走去,剛轉過拐角,便看到適才他小睡之地站著朝夕和商玦,戰九城也陪在一起,三個人都看著那朱漆圍欄之上的血跡! 聽到響動商玦看過來,掃了洛玉鏘一眼什么都沒說。 扶瀾嘆口氣也走過來,又回頭往江面上看了一眼,船行的速度不快,可就是這片刻的功夫也出來快一里路,那一片碧波血色早就散去,而那個只是一閃而逝的女子必定也沉入了這深不見底的江心,又將雙手抱懷,扶瀾掃興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語聲微冷,“這血滴下來就不是熱的,人必定是死了一會兒了……呵,貴族最常玩的把戲。” 見了血跡,又這么一鬧,幾乎所有的護衛都明白發生了什么。 燕國的護衛大都從底層出身,聽著扶瀾這話頓時都一片沉默。 商玦轉身看了看云柘,抬了抬下頜示意那欄桿上的血跡,“收拾一下。” 云柘應諾,商玦便往船舷的另一頭走了幾步,云柘進船艙拿了棉布出來,幾下就將血滴擦得干干凈凈,若不是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血氣味兒誰都以為剛才什么都不曾發生。 沉默在繼續,朝夕和商玦看著岸邊不斷后退的江景也一句話都不說,不知過了多久,站在人群之中的洛玉鏘忍不住開了口,“是個、十六歲、的姑娘,被……被四個、男人……他們、用鐵鏈、鐵鏈、綁著她,是她、受不了、了才咬舌、自盡的,我看著、他們把她、像個、貨物、一樣的、扔到一邊,還說……還說要、嘗嘗鮮,死人、也有、死人的、滋味兒……” 洛玉鏘語聲清脆,結結巴巴廢了好大力氣說完,雖然聲音不大,可在這沉默之中尤其顯得清楚,沒有人會嫌棄他說話斷續,所有人都聽得更為沉默,他如今年紀尚輕,眼底本不該看到這些**之事,可這一次卻是親眼所見,也難怪他害怕,雖然出身在淮陰侯府從小受到了諸多蔑視冷待,可貴族之中的骯臟齷齪他見到的到底還是少! 一段話說完,洛玉鏘眼底便生出幾分憤恨和水汽來,分明氣急了,卻無能為力的委屈。 扶瀾在一旁看的眉頭緊皺,他走過去坐在剛才被擦凈了血跡之地,姿態仍然慵懶肆意,洛玉鏘見他如此兩眼一睜,似乎在驚訝他竟然一點都不忌諱。 扶瀾瞬間看懂了他,唇角一抿神態是洛玉鏘連日來從未見過的認真,“奴隸便是貨物,金主買得起想怎么玩便怎么玩,這樣的事情在蜀國,在齊國,在趙國,在整個大殷,每一天都在發生,你也算是受了苦的,可這世間真正的苦絕非缺吃少喝被人瞧不起。” 洛玉鏘聽得神情一怔,似乎并不十分懂,他也呆呆的朝船后面的江面看過去,似乎在想真正的苦難是不是就想那個被扔進了江中的女子一樣,生而為人,卻活的如同螻蟻,這么一想,他又想到了眼下他自己的情況,他從小便是個上不得臺面四少爺,而眼下,他連洛氏這個身份都不能承認,那么他呢,他自己是不是也會如同那女子一樣凄慘? 雙拳一握,洛玉鏘忽然道,“那……怎樣、才可以……可以……” 洛玉鏘說的十分用力,卻又不知道“可以”什么,怎樣才可以不像那個女子一樣?怎樣才可以讓自己不像個貨物?怎樣才可以……他不知道如何描述,扶瀾卻知道。 扶瀾牽了牽唇,看向站在另一頭的兩人,“這個,你得問他們。”(..) 第010章 到過巴陵? “下午靠岸的時候又有幾名年輕女子被買上了船,連帶著還有幾名清秀少年,現在人都在二樓關著的,想必是底下人為樓上那位主子尋來的玩物……” 扶瀾手中把玩著個茶盞,口中的語氣漫不經心,隨意的就好像在說今日的天氣很好一般,下午的事情大家都心有余悸,子蕁聽到這話面色立刻微微一白,轉而看著朝夕,欲言又止的想說什么卻到底未曾說出口,朝夕察覺到她的目光,瞬間就懂了她的意思,可她卻對子蕁搖了搖頭,“你該明白,我們并沒有出手救人的立場。” 子蕁面上一紅低下頭去,“奴婢知道……” 扶瀾便看著子蕁和站在一邊的洛玉鏘,“說到底還是你們見的太少了,越是富貴越是繁華這樣的事情就越是屢見不鮮,樓上的那位主子非富即貴,又和我們同行,指不定就是巴陵哪個貴族中人,到了遍地都是貴人的巴陵,這樣的事情只會更多。” 扶瀾的語氣懶洋洋的,帶著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味道,屋內幾人聽的又是一默,朝夕站起身來走至窗邊,船還在動,窗外是星光燦爛的夜空和波光粼粼的江水,遠山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影子,在這深沉若水的夜色之下顯得遙不可及,扶瀾起身伸了個懶腰,“行了,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兒,時辰晚了,該歇下的都去歇下。” 扶瀾說完走至一邊,見洛玉鏘不動又上前將他肩膀一捏,“還不走?” 洛玉鏘回過神來,這才吶吶的跟上去,卻是幾步一回頭的看著商玦,眼底的目光萬分復雜,扶瀾搖了搖頭,忽然低頭道,“放心,他不會隨便扔了你。” 不會隨便扔了你,不是“不會扔了你”。 幾人陸續走出,屋內便只剩下了朝夕和商玦二人,商玦走至朝夕身后,目光也落在外面的漭漭夜色之間,夜間的江面平靜非常,只能偶爾聽到波浪拍打船舷的聲音,然而誰都不敢輕視這滔滔江水,因為誰也不知道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到底藏著怎樣的暗涌。 “沿著潯江走到頭,便是巴陵……” “當年我們被流放出來,并沒有船坐,陸路一路走下來很是廢了些周折。” “十二年,也不知巴陵變成了什么樣子。” 朝夕有一句沒一句的,情緒少有的有些低落,她大多時候要么看似不動聲色卻百毒不侵要么便是冷傲銳利又鋒芒畢露,大抵是無聲的夜晚容易叫人脆弱,朝夕想到了許久之前的往事,而商玦雖然不能一絲不差的感同身受,卻是最懂她的…… “兩日之后你便能知道巴陵變成了什么樣子,無論變成什么樣子,你是搖光公主,是未來的燕國世子夫人,有我在你身邊,你盡管去求你的青云之志。” 商玦語聲脈脈,朝夕站在窗口聽的神色微動,一瞬之后她忽然嗤笑一聲,“你這樣說話,別的人聽了只怕會以為你對我用了真心,還用心頗深。” 商玦也跟著溫溫一笑,“看來你不希望我對你用真心。” 這話是肯定句,朝夕揚了揚下頜面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適逢亂世,哪里有那么多的真心,你我生在王室半生流離,就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你我之間,只需遵循信守諾言這一條就夠了,真心這種東西,對你我而言都太過奢侈。” 商玦淺吸口氣走到了朝夕身側,“這就是《帝策》教給你的?” 朝夕轉過目光來,“不關《帝策》的事,這是我從小就知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