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第181章 白月之懼 “別動,讓我抱會兒……” 室內一片漆黑,身體的感官便被無數倍的放大。 商玦的語氣如此溫柔深切,抱著她的雙臂更是有力至極,仿佛要將她揉進身體里,他呼吸輕微,仿佛在克制,只有心跳好似擂鼓,她與他身體相貼,便越發感受的到,朝夕眉頭皺著,對商玦突如其來的親密有些不能適應,然而她此刻渾身無力腦袋昏沉,根本做不出掙扎拒絕,而商玦的親密,總帶著一股子悲傷意味,一下子鉆進她胸口讓她心頭發緊。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外力擊中,即便有能掙脫的力氣朝夕覺得自己只怕也掙脫不得,她渾身軟綿,沐浴之后的溫暖透徹心扉,鼻尖是商玦身上的芙蕖淡香,商玦還未來得及更衣,身上尚有水汽血味兒,和著他身上的蓮香竟無端生出蠱惑,朝夕的呼吸也變輕了。 今夜種種,仿佛就是一種昭示,讓她頭疼的昭示…… “夕夕,你今夜任性了!” 朝夕渾渾噩噩的,只聽到商玦帶著嘆息寵溺的話。 動了動唇,朝夕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商玦低頭在她額上吻了吻,語氣萬分深重,“明知道危險,你還會回來,我很擔心,可……也很喜歡。” 商玦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極慢,卻也越發真切,朝夕意識混沌之間聽個清清楚楚,她唇角微動,想要找個理由,還未說話,商玦卻又收緊了手臂,他緊緊一抱箍的她生疼,片刻之后又放她躺下,商玦拉過棉被將她蓋好,“睡吧,今夜回不去淮陰,暫且在寺中歇下。” 朝夕是真的疲累萬分,再加上商玦給她喂了藥便更生出睡意,聽見商玦這話,她便索性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呼吸就綿長起來,商玦一直坐在榻邊,等她睡著才嘆了口氣,他傾身拂了拂朝夕耳畔的碎發,又將手伸進棉被之內探了探朝夕的脈門。 這一探和片刻之前一樣,朝夕果然還是內傷頗重。 窗外依舊是“噼啪”作響的落雨聲,越發顯得屋內一片安靜,一片漆黑之中商玦只能看到朝夕的影子,可光是看著這影子也足夠讓他安心,商玦貪戀的又坐了片刻才起身走向屋門,打開房門走出去,再回身小心的關好,一回頭便見戰九城和云柘都站在屋檐之下! 見他出來二人齊齊行禮,商玦則順著走廊往前面走了幾步。 走廊轉角處又一涼亭,商玦徑直走了進去,而后才緩聲開口,“說吧。” 戰九城上前一步,語聲沉沉道,“主子走后我們在那前后左右都探查了,山坳之中死的一共是十八人,每個人的死法都一樣,用的都是趙國殺手團的御用暗器血滴子,這些人身上很少受外傷,大都是一招致命,足見下手之人的手法極其焊狠,雨下的太大,許多痕跡都被雨水沖散了,因此未曾找到下手之人的痕跡,屬下已命人在楠葉山搜索了。” 微微一頓,戰九城又低聲道,“屬下剛才檢查了白月,白月身上的血跡不是它自己的,白月幾乎不曾受傷,就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受什么外傷?” 白月身上血跡太多,朝夕身上也有血跡,自然讓人覺得是他們自己受了傷。 商玦雙眸微瞇,“她也不曾受傷。” 戰九城聞言微微一愣,“這……” 商玦見他遲疑,卻是轉而問道,“趙國的人呢?” 戰九城眼底殺意一閃而出,“我們的人一來他們就撤了,聽聞此番趙弋親自來了,他們糾纏了這樣久也不曾得手,自然不會讓他繼續冒險。” 戰九城乃是血性軍人,說至此不由得冷笑一聲,“趙國好歹也是五大侯國之列,此番竟然用了這等下等的江湖手段,不過可惜了,他們豢養的趙國殺手不過爾爾,趙國的兵在戰場上殺不過我們,出動這么多殺手也無功而返,屬下猜趙弋會十分窩火!” 雨勢極大,夾雜著夜寒的水汽都撲到了涼亭之中,商玦仍然裹著半濕的衣袍站著,深情前所未有的冷凝,戰九城默了默,語聲也帶著兩分冷酷,“趙弋在趙國素有賢明,趙王眼看著不行了,趙康又死了,接下來的趙國只怕很是趙弋做主了,殿下,咱們是否……” 話還未說完,商玦已搖了搖頭,“任何人,都不得在蜀國出事。” 戰九城明白其中要害,當即不再說,卻是眉頭一皺道,“殿下,那十八人死的太過奇怪,血滴子在趙國殺手團乃是不傳之物,何況即便是在趙國殺手團內部都沒人能將其使的如此超神入化,一個人斬殺十八人,這實在太過聳人聽聞,倘若真有這等高手,江湖之上,諸侯王室之間絕對不會沒有一點風聲,想一想是在太過詭異。” 見識到了十八具無頭尸體橫躺的場面便越發能明白那下手之人的可怕,想到眼下竟然有一個如此厲害的人物和他們同處一地,便是戰九城心中都是一顫。 戰九城的疑問是商玦的疑問,也是今天所有見過那場面之人的疑問! 頓了頓,商玦喃喃道,“白月和她都未曾受外傷,她卻是受了內傷的……” 在這山中只有兩撥人馬,若是趙國的人不可能會殺趙國的殺手,而商玦這邊并沒有排別的人,這么神秘之人殺了趙國之人便有可能是為了救朝夕,可是朝夕又是如何受的內傷呢?且那個神秘之人為何不曾露面……莫非是朝夕還有不曾暴露的勢力?! 商玦的眉頭越皺越緊,茫茫雨夜之中似 越緊,茫茫雨夜之中似乎還隱藏著太多秘密…… “山坳之中的事,公主殿下最為清楚,待公主殿下醒來便可知道一切吧。”戰九城猶豫的開口,“也或許是公主殿下安排的人?至于受了內傷……” 戰九城說著說著也覺得疑竇太多,看了看云柘便住了口,云柘上前一步掀袍便跪,“主子,今日都是屬下不曾護衛好公主,請主子責罰——” 商玦未曾回頭,神色卻一凜,“孤選了她,燕國朝中多有疑竇反對之聲,可你們乃是孤的心腹,不該不懂孤的意思,今日艱危,可在孤心中,她比孤更為重要。” 戰九城眉頭一皺,云柘雖然面有自責,可神情也透著一股子不輕易服軟的執拗,他們跟了商玦許久,自然只認商玦這個主子的性命最為重要,何況朝夕待商玦的態度從來都十分公正,他們只會覺得商玦待朝夕太好,自然不會理所應當的把朝夕看的比商玦還重要。 商玦深知身邊這兩個手下,話音落定,他這才回頭看了二人一眼,“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從今往后,你們見她如見孤,若有違抗,便不再得孤信任。” 云柘一愣,戰九城也是一愣,隨即二人齊齊抱拳,不敢輕慢半分。 商玦看了看云柘,“起來吧,白月安頓在哪里的?” 云柘站起身來,指了指走廊的另一邊,“在那邊的偏房里頭……” 商玦點點頭邁步走過去,還未走到那偏房的門口白月便從屋內一躍而出撲到了商玦面前來,雖然已回了楠葉寺多時,可這會兒的白月仍然穿著粗氣不安非常,商玦傾身拂了拂白月的腦袋,語帶嘆息,“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今日你做的很好,下一次也不能丟下她。” 白月的狂躁被商玦安撫下去兩分,一時變的溫順了些,先是拿腦袋蹭了蹭商玦的小腿,而后便一掉頭到了禪房正門之前,他并不鬧出響動來,腦袋卻是朝著門口的,商玦欣慰一笑,又道,“你在擔心她?她睡了,你可千萬不要吵了她。” 白月低低的嗚咽兩聲,果然不再鬧騰,商玦愛憐的摸了摸它的腦袋,又問身后二人,“這邊的動靜這樣大,淮陰侯府恐怕也不太平,你們盯著些,另外郁坧應該到了,送消息給他,讓他先行一步,在欽州等著我們便是,另外,來接她的儀仗也不要大意。” 戰九城在后領命應聲,又道,“只是殿下,你這次就這么算了嗎?” 商玦聞言唇角微彎直起了身子,“眼下最重要的并非和趙國的恩怨,趙弋自視甚高,這次這樣好的機會他都不曾得手,往后就更沒了機會,這筆賬自然不能算的,不過現在還不到清算的時候,等她回了巴陵穩定了局面,會有機會算舊賬的。” 戰九城默了默,“您離開燕國日久,此去巴陵必定還要些時日,您在燕國的時候無人敢鬧出亂子來,可是您走的時間長了保不準就有人作亂,您是知道的……” 商玦眉頭微皺,片刻才一笑,“至少要先定下婚事。” 戰九城唇角幾動,到底未曾多言,商玦回首看了這楠葉寺一圈,“晚上驚醒點,天亮之后出發回淮陰,先通知府中的人,準備一下,早日離開淮陰。” 云柘應了一聲,商玦便推門走了進去,剛要關門,白月卻在門口輕輕嗚咽了一聲,商玦唇角一彎,“你可以進來,但是不能吵到她了,如此可好?” 白月又嗚咽一聲,商玦只當它答應了,不由一笑,“進來吧……” 白月在門口探頭一瞬,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從門口躍入,它本就體型巨大,黑燈瞎火之下還是撞得門扇“吱呀”一聲,這一聲突兀非常,聽的商玦眉頭大皺! 白月仿佛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忙讓在一旁縮著腦袋,商玦無奈的搖了搖頭,床榻方向朝夕卻似乎醒了一般的呢喃了句什么,商玦以為朝夕被吵醒了連忙轉身走過去,白月也畏畏縮縮的跟了過來,至床邊一看,朝夕仍然閉著雙眸還在睡著。 “哥哥……哥哥……” 走得近了,商玦便十分明晰的聽到了朝夕的呢喃,她大抵是在做夢,語聲透著無比的眷戀,商玦聽著眼底便生出了心疼來,抬手觸了觸朝夕的額頭,只覺溫度正常才微松口氣,隨即又是一嘆,不論朝夕做的夢是否危險,卻只會喊這一聲“哥哥”。 緘默片刻,商玦一轉頭便見白月還立在榻邊,它身上帶著水汽,商玦便抬手準備讓其走去一旁,可他只是手一抬,白月卻好似被驚到了一般的瑟瑟一抖! 白月即便在萬軍陣前也不會驚惶,眼下這異常頓時讓商玦眉頭微皺! 掖了掖朝夕的被角,商玦將手輕緩的落在了白月的腦袋上,這么一摸,卻發現白月是真的在發抖,白月乃是萬獸之王,也未患病,在門外還好好的,眼下這模樣便像是…… 想來想去,商玦忽然唇角一沉,白月是在害怕?! 這屋內一片安靜祥和并無危險,而適才在門外白月還和他那般親密……屋內只有他和朝夕,白月絕不可能害怕他,那么它害怕的是…… 商玦緩緩轉頭,榻上睡著的朝夕萬般無害。 ------題外話------ 這一卷馬上完啦~(..) 第182章 兵譜之缺 晨鳥初啼,朝夕睜開眸子的時候窗外已經有曦光微亮,昨夜的大雨已經停了,窗紙之上一片濕氣,“啾啾”的鳥鳴偶爾響兩聲,越發顯得周遭靜謐非常,朝夕眉頭微皺的眨了眨眼,想起昨夜的逃殺只覺得仿佛是夢,睡意緩緩消散,朝夕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便聽到了淺淺的呼吸聲,她警醒的轉頭望去,當即看到了商玦緊閉著眸子的面容。 是商玦……朝夕警戒的心緩緩松開,鼻端又聞到了那淡淡的芙蕖香味,商玦墨發略有些散,一絲兒垂到了他面頰上,他絲毫未覺,這會兒睡的正沉,她睡的這處床榻雖然硬了些,卻極大,她占了正中間,商玦便只睡了最邊上,稍稍一動就要滾落下去。 他褪了外袍,只著了里面的錦衣,此刻看過去襟前微皺,似乎是濕了又干留下的褶皺,他身上只搭了一件僧袍,兩床棉被整整齊齊的裹在她身上,朝夕眸色一深,便又想到了昨夜那模模糊糊的細節,那手臂用力的一抱,和那略帶悲傷意味的親密。 目光落在商玦的臉上,朝夕雙眸逐漸清明,她神色仍然冷凝,可眼底卻閃過一片瀲滟的微光,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商玦面頰上的那絲碎發十分礙眼,朝夕未做多想,一手撐了身子另一手便伸到了商玦面上撥弄,她動作萬分輕巧,饒是如此微暖的指尖還是觸到了商玦的面頰,商玦的面頰比她想象之中冷些,大抵是因未曾蓋被的緣故,這么一想,自己的指尖便在他面上多留了一刻,便是這一刻的功夫,商玦醒了…… 緊閉的雙眸睜開,恰好和朝夕四目相對,朝夕半撐著身子,一手落在他臉上,發絲半垂在肩頭,擋住了她因為僧袍寬大而半開的領口,見商玦醒來,她也不躲,反而目光深深的看進商玦眼底,半點沒有女兒家被抓包的羞怯,那副坦蕩,讓商玦連取笑的話都說不出。 既然不能取笑,商玦唇角一牽,抬手便將朝夕按到了懷中來! 朝夕毫無防備的被他按入懷中,本要掙扎,卻覺出商玦身上一片冰冷,她一愣,索性趴在他胸口不動了,商玦的手落在她背脊上,見她未曾掙扎滿足的笑了一聲。 朝夕靜靜趴著,不知在想什么,卻也未曾說話。 商玦見狀倒覺得奇怪,“昨夜之事你可記得清楚?竟也不問我……” 朝夕側著臉,目光深沉的看向窗欞,微明的曦光一點點變亮,越發映出她眼底的暗沉來,“昨夜,我只記的和白月誤入了山坳被趙國殺手圍攻,剛交手兩招身上的寒癥便似發作,后來的事如何,卻是記不得了……想來,是你來得及時救了我們。” 商玦唇角的薄笑微微一淡,不知想到什么眉頭幾皺,唇角輕啟似乎有話要說,末了卻還是忍了住,只平靜道,“記不清便不記,你沒事就好。” 朝夕又默了片刻抬起身子,“白月呢?” 商玦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卻是眉頭一挑,“昨夜尚在,大抵后來跑出去了。” 朝夕也跟著挑挑眉,當即便要起身下地,商玦還未抱夠,不由一把將她拉住,“它并無大礙,倒是你受了內傷,再躺會兒為上!” 朝夕搖頭,“我好了,我要去看看。” 說完擺脫商玦的桎梏,拎著僧袍的袍擺便下了地。 朝夕先理了理衣衫,而后徑直朝著門口走去,商玦坐起身來苦笑一瞬,也跟著起了身。 門一打開,守在屋外的云柘便上的前來,見是朝夕連忙行禮,朝夕揮了揮手,抬眼看著雨后初晴的院子,院里尚且一片濕漉漉的,清晨的水汽夾雜著佛香頗有幾分禪意,一抬頭,遠處的青山白霧也頗有意味,朝夕四下看了看,朝著云柘問道,“白月呢?” 云柘依舊指了指盡頭的偏房,“在那里,屬下去看看……” 偏房之內還歇著其他侍衛,朝夕見此便站在了原地等著,屋內商玦拿著他干了的外袍走出來披在了朝夕的身上,沉穩道,“今日下山不回淮陰了,直接走。” 朝夕略一思忖便知商玦已安排好一切,便點了點頭,正要說什么,耳邊卻聽的一絲動靜,一轉頭,果然見白月從偏房一躍而出朝著他們來。 朝夕唇角微牽上前兩步,“白月——” 話音剛落,卻見白月腳步一滯停了下來,站在她十步之外看著他們,卻是不再上前,朝夕眉頭一皺回頭看商玦,商玦平靜的搖了搖頭,“大抵昨夜受了驚嚇有脾氣了?” 朝夕又轉回頭去,抬步走向白月,見她走來白月似乎要退,朝夕趕忙上前兩步走到它面前,她抬手撫摸白月的后頸,卻惹得白月一顫,商玦也跟了過來,恰好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眸色頓時一深,朝夕也有些奇怪,俯下身來和白月溫聲軟語的說話。 “你這是怎么了?昨夜你可一點不怕他們。” 白月在朝夕手下似乎有些緊張,顫了顫便低下頭去低低哼哼了兩句。 朝夕又回頭看商玦,“莫不是淋雨生病了?” 商玦哭笑不得,“它怎會因為一場雨便生病……不知怎地了,安撫一下便會好吧。” 朝夕便又回頭,也有些無奈的搖頭,“莫怕,這事再不會有了。” 朝夕說這話,手上一下又一下的撫摸白月的后頸,大抵是她太過執拗,白月僵愣了會兒忽然嗚咽了幾聲在朝夕面前跪了下來,頭一低,開始噌朝夕的腳背。 朝夕看的一愣,“這……它這是……” 人有人的規矩,獸族也有獸的規矩,人見到了天子帝王要下跪,獸族也要臣服于獸王,可白月乃是萬獸之王,商玦更從未強硬的將它馴養的學會臣服,既然如此,那它此刻這俯首稱臣的模樣卻是為何,朝夕不解,商玦卻看得十分開,他走上前來拂了拂白月的背脊,淡笑道,“它這是要認你為主呢,這是好事,大抵是知道我們婚事將近。” 商玦語氣沉穩懇切,朝夕狐疑的看了看他將信將疑,心中卻想著,白月認了商玦為主,而她和白月相處也日久了,或許真有兩分因為商玦才認她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