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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的專屬錦衣衛(重生)在線閱讀 - 第16節

第16節

    “忙,確實幫得不小,”徐顯煬背過身去翻看著那卷嘉興縐緞,臉上透著些真心的贊賞,聽說她竟然發現了連他都錯過去的線索,立了一功,他著實十分喜悅,除了為得到線索欣喜之外,似乎也為自己“慧眼識人”喜悅。

    只是他并不將這份喜悅顯露半點在語氣中:“不過,也不能因此就夸她,免得她以后愈發我行我素,你沒夸她吧?”

    “是……沒怎么夸?!弊恐拘啦簧普f謊,無可搪塞,只好轉換話題,“去查嘉興縐緞的人手我已分派出來了,你看沒有問題,我便派出去?!?/br>
    “派出去吧。我去看看李祥那邊審的如何了。”徐顯煬放下綢緞出門而去。

    張克錦被連夜押回來,并沒受什么刑罰,但也沒受什么善待。有錦衣校尉輪班將他看在刑房里一整夜,不打不罵,只是不讓他睡覺。

    張克錦想打個盹都不得,僅此一條,臨到早晨他就已然瀕臨崩潰,恨不得早一時全盤招供了好能休息。

    “你猜他究竟是為何去的葛六家?”在刑房門外,李祥手托著厚厚一疊供詞,對徐顯煬笑道,

    “竟是為了偷東西。葛六并沒借過他銀子,想來也是,哪個樂戶敢朝奉鑾借銀子呢?張克錦自己承認,他半輩子都做著升官發財的夢,不放過一點斂財的機會,前日從流芳苑那邊聽說了葛六發過橫財的事,他就財迷心竅,起了心摸去葛六家,妄圖將其所存的銀子搜出來據為己有?!?/br>
    徐顯煬問:“那就趕得恁巧,正好在那丫頭去的當天他也去了?”

    “其實不算巧,”李祥道,“他說,原本他擔憂那邊仍有五城兵馬司的步快守著,想過幾天再去,結果昨日下午在教坊司里偶然聽見段梁與趙槐兩人說起什么去拿回葛六欠他們的銀子,他怕被人捷足先登,就決定昨晚去了?!?/br>
    “可見那兩個樂戶說話不謹慎,該得再好好敲打一番。”徐顯煬插了句口,又叫李祥繼續。

    “他原來真可謂為斂財無所不用其極,什么克扣樂工的工錢、妓.女的脂粉錢,甚至還曾收受罪臣家里的行賄,拿良家女換走罪臣之女——因為我嚇唬他說,我們在教坊司里安插了密探,還掌握了不少有關他的卷宗,他但凡敢說一字謊話,保他尸骨無存,他就把這些雞零狗碎全招了。就像生怕漏下什么,被咱們當做蓄意隱瞞。”

    李祥將那一大疊供詞呈給徐顯煬看,“他說的與咱們已知的處處吻和,聽來并沒有疑點。除此之外,還多得悉了一些細節?!?/br>
    早在流芳苑那晚聽楊蓁提及張克錦其人,徐顯煬便命人整理出所有與張克錦相關的卷宗資料,因此對張克錦的一些過往他們已有一定了解。

    李祥指點著供詞為徐顯煬和卓志欣解釋:“六年前張克錦擔任禮部祭祀司司務,雖然也是專管教坊事宜的九品小吏,但說出去總比教坊司的烏龜官兒要好聽許多。他那時被調任教坊司任奉鑾,還是因為與當時的禮部右侍郎孫震過往密切,受了孫震的牽連,才被踢出了禮部?!?/br>
    “哦?”徐顯煬不禁失笑,“如此說來,他與咱們還是一派?!?/br>
    禮部右侍郎孫震也是當年被涇陽黨排擠出朝廷的官員之一,廠公清洗涇陽黨之后,還曾有人保舉他回朝為官,孫震因已年過七旬,就婉拒未受。

    張克錦的靠山不再,也就一直做著教坊司奉鸞。

    “是啊?!崩钕橐残α?,“剛他還說,早有心投奔廠公與徐大人,奈何自己官職低微,沒有門路,這些時日因聽說楊姑娘……嗯,他以為是耿小姐,與你親厚,他還一直悉心照拂來著。”

    徐顯煬問:“他會有心照拂耿德昌的女兒?聽那丫頭的意思,他的照拂也顯得不情不愿?!?/br>
    耿德昌是涇陽黨一大首腦,張克錦不會不知。他恨涇陽黨,就該也恨耿德昌。

    李祥笑道:“我也如此問他,他說就因為知道那是耿小姐,他才照拂得不甚甘心,不過將來若能得咱們高抬貴手放他回去,他必將替徐大人傾力關照耿小姐?!?/br>
    徐顯煬靜默理著腦中思路,張克錦的供詞確實處處合理,并無疑點,以他的立場,應當沒有替涇陽黨跑腿的可能。

    更關鍵的是,涇陽黨人就像一群邪教狂徒,排斥異己已到了瘋狂的地步,但凡與他們立場不一致的人,不管對他們有無威脅,都會被他們視作仇敵去傾力對付。這樣的人,又怎可能把與殺人相關的大事托付給一個曾經受過他們打壓的人去做呢?

    如此說來,張克錦是可以大體去除嫌疑的了。

    徐顯煬不無失望:“也罷,有了這一遭,至少又給那丫頭多添一重保障。有了奉鑾照拂,她在教坊司當是不會再遇險的了。咱們就著力去查那緞子的來源吧。”

    跟著徐顯煬走出刑房地界,卓志欣道:“昨日她最后還托我說句話給你,她說依她看來,那雇兇殺人的,恐怕并非為了掩蓋換人一事才行兇,而是另有緣故?!?/br>
    李祥聽得大驚:“不是為了掩蓋換人,那還能是為什么?”

    “她說她還未想到?!弊恐拘酪娦祜@煬似乎毫無反應,“顯煬你聽見了么?”

    徐顯煬面色平淡地看看他倆,平平靜靜吐出一句驚人之語:“我早已想到了啊,你們如今怎還在為這事驚奇?”

    李祥與卓志欣大驚,齊聲問:“你想到了什么?”

    徐顯煬抱起手臂:“早在她對我說,那個葛六似有意謀害她時,我便想到了,換個人出教坊司哪里值得殺人滅口?想殺她的人,必定另有所圖?!?/br>
    卓志欣問:“那你可猜到他們所圖什么?”

    徐顯煬怒其不爭似地擰起雙眉,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一句話: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兒你們竟然還想不通!

    他抬手分別指了指那兩人:“你們也去動動腦筋,別事事都等我說,叫人家一個小丫頭都想在了你們頭里,好光彩么?”

    說完他便大步走了。

    望著他走遠,李祥與卓志欣面面相覷。

    李祥緊皺眉頭道:“你看他這是朝咱們擺官威,還是顯擺他比咱們機靈?”

    卓志欣笑了出來:“他確實比咱們機靈,你不服氣也不成。”

    心里忽然一個閃念:也怨不得人家姑娘青睞他了……

    因往日張克錦也不直接負責什么活計,半天下來,教坊司內也沒有人留意到奉鑾大人不在。

    只段梁與趙槐一早來找楊蓁,擔憂萬一張大人被無罪釋放,會對他們加以報復。楊蓁安撫了他們幾句,叫他們安心回去。

    張克錦如果真被順利放回來,就說明他像趙段二人一樣,被錦衣衛確認沒有問題也沒有威脅,自然也只有如他們兩人一樣乖順的份,怎還可能報復他們?

    話說回來,徐顯煬怎可能放一個會報復他們的人回來?

    楊蓁心里明白這一點,于是在午后聽到人傳話說張大人喚她過去時,她半點也不緊張。

    張克錦如常坐在那間茶香四溢的值房里,除了眼底有些熬夜的烏青之外,看起來與平日沒什么兩樣。

    “坐?!狈铊幋笕水吘贡融w段二人多些派頭,又是個好面子的個性,即使對楊蓁遠比從前客氣,也沒到了低三下四的地步。

    “謝大人?!睏钶杪渥笥纸恿怂f來的一杯茶,忙欠身道謝。

    張克錦緊繃著臉,活像個不情不愿被迫認錯的小孩,靜了一陣方道:“我也不瞞你說,當年擠兌我從禮部調來教坊司做奉鑾的人里就有柳湘,我對他們懷恨多年,令尊耿大人雖與此事無干,但因前日那行賄案證實他與柳湘同屬一系,我難免也對他心有芥蒂。聽說你被送來教坊司后,我也存過刁難你的心思,但聽說你受徐大人照拂之后,也便作罷了。至于上一次喚你過來訓斥……”

    他臉膛偏黑,此刻摻了一層紅色,圓圓的倒像個紫茄子,“都是因為我與聶鑫素來不和,看不過你與她來往親厚,倒不是針對你?!?/br>
    楊蓁靜靜聽著他的話,中途忽然心頭一動,便似置身于暗室陡然推開一扇向陽的窗子,滿心亮堂了起來,那個曾經蒙塵一般模糊的猜測終于清晰呈現——

    原來怎未想到,耿德昌的朋黨可能來看顧耿小姐,那仇家呢?

    她在外人眼中都是耿小姐,不是楊蓁,若非被段梁告誡她有徐顯煬相護,張克錦便會將她當做耿家女兒來挾私報復,其余憎恨耿德昌的人自然也有此可能。

    恐怕雇了葛六來殺她的人,與換她進教坊司的那位少年公子根本不是一路,那些人壓根不知她曾被換過。

    他們真正想殺的,是耿芝茵!

    張克錦一番話說完,見楊蓁發著愣不出聲,小心問道:“蓁蓁?”

    楊蓁回過神,忙點頭道:“張大人不說,我也知道。這些時日以來大人對我還是照拂居多,我一直心懷感激的。”

    張克錦仍然繃著臉:“嗯,我也知道你不曾向徐大人告我的黑狀,要不然……反正廠公與徐大人的面子我張克錦總是要給的,將來在這教坊司的地界,我可以確保無人敢再來對你不利。你但有所需,也都可以來告知于我?!?/br>
    “多謝大人?!睏钶杵鹕砀A艘欢Y,“不瞞大人說,我此刻確實有個不情之請,只是不知是否會令大人太過為難?!?/br>
    “哦,你說來聽聽。”張克錦一改方才的別扭模樣,兩眼放光地欠了欠身。足見他面上端著架子,實則還是很盼著盡快做點事,向徐大人表明忠心的。

    楊蓁道:“我與流芳苑的畫屏交好,不忍見她去接客,聽說她舞技出眾,不知張大人可否調她來教坊司做舞女?”

    張克錦不期她說起的是這事,一怔道:“她自己情愿?”

    “我與她說起過,她是情愿的?!?/br>
    張克錦“哦”了一聲,輕飄飄道:“我知道了,你回去聽消息便是,不出兩日,她便可過來與你作伴了?!?/br>
    楊蓁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大人您說真的?如此輕易便可調畫屏過來?”

    以她所知,相比為一個教坊樂婦脫籍,自然是將畫屏從妓籍轉做尋常樂籍、調出流芳苑才是更難的一步,哪想到張克錦竟然應承得如此輕松。

    張克錦又是一怔:“你為何不信?難道……那畫屏也是哪位大人照拂著的?”

    楊蓁道:“那倒不曾,只是衛mama調.教畫屏定是花過大價錢的,我怕她不會情愿放手。”

    張克錦哼出一聲笑,終于又得機會擺出了奉鑾大人的派頭:“什么大價錢?衛虔婆不過是喂人家一口飯吃,兼平日教教詩詞歌賦和琴棋書畫,能花得了多少銀子?那都是為賣個好價錢吹噓出來的罷了。我身為奉鑾,想調動個小妓.女再辦不到,那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呢!”

    作者有話要說:

    柳湘就是傳說被徐大人割了喉骨進獻廠公的那個,聶鑫就是聶韶舞的名字,還有盧剛,有人想起盧剛這名字在第一章就出現過嗎?沒人?沒人我就放心了。╮(╯_╰)╭

    ps:這一段男女主分開的時間確實稍長了點,不過一旦再碰面,就會有很大的一把糖發哦!而且以后就再不會長時間分開了,作者一向言而有信,童叟無欺!!

    正文 23|云開月現

    倘若與張大人的對話就此完結,這次會面還是挺愉悅的,可惜楊蓁一時欣喜得忘形,竟在張克錦問她還有沒有別的事相求時,直言問出“您與韶舞大人究竟有何過結呀?”

    于是,張克錦的臉就像幕布一樣,唰啦一下就掛了下來。

    楊蓁事后也覺好笑,看張克錦當時那臉色,若非顧忌著是她,一定就要呵斥出口了。

    “那些都是私事,況且也都是些陳谷子爛芝麻了,與葛六這案子又沒什么關聯,你就別問了!”張克錦最后如此答復了她,已然是給足了徐大人面子。

    張大人沒有解答她的疑問,卻很快為她辦好了實事,才到了次日下午,畫屏就樂顛顛地過來找楊蓁了。

    一見了面,畫屏竟然也不顧樂廳內外都有不少人,朝楊蓁納頭便拜:“jiejie就是我再生父母,請受我一拜!”

    這都是什么輩分?楊蓁哭笑不得,趕忙拉了她起來,回身向樂廳里的聶韶舞告了個假,拉畫屏去到隔壁樂器室說話。

    段梁與趙槐兩人平日活計不多,消息又靈通,一聽說畫屏被張大人調來教坊司陪楊蓁,就巴巴兒地捧了些酒菜找到楊蓁這里來,美其名曰為畫屏接風。

    有機會陪兩個小美人說話吃酒,縱然不能上下其手,他倆也是樂在其中。

    楊蓁見段梁帶來幾個油紙包的酒菜里又是燒雞又是醬rou,連說讓段師傅破費了。段梁自是慷慨自夸了一番。

    “以后你到了這里,吃的穿的肯定沒從前好了?!睏钶柘虍嬈恋?,“也沒有小丫頭伺候你了?!?/br>
    畫屏舔著剛捏過醬rou的手指笑如春花:“這話若非是你口中說出來的,我定要以為是在損我。誰要看著吃好穿好又有人伺候,便覺得做□□是個美差,那就叫她們自己做去?!?/br>
    趙段二人一通附和:“是是是,畫屏姑娘說得好!”

    楊蓁卻正色勸道:“以后你留意著說話謹慎些,咱們進過這樣的地界本就容易叫人看不起,倘若言行還不謹慎,將來出去了也難落個好人家。”

    畫屏吐了吐舌頭:“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自小就學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裝腔作勢那是手到擒來。而且以后我就做你的跟班,處處都跟著你學就好了。”

    四個人吃喝閑聊著,楊蓁忍不住問他們:“你們可知道,聶韶舞與張大人從前究竟有何過結?”

    段梁嗤地一笑:“姑娘你想,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還能有什么過結?”

    楊蓁一怔:“你是說他們曾經有過男女私情?”

    這可是大出意料,話題涉及至此,楊蓁與畫屏兩個小姑娘俱是好奇心切,兩對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注視在段梁臉上。

    段梁大感滿足,神神秘秘地從頭道來:“聶韶舞當年是被買進教坊司來的,自小就樂技出眾,當時的右韶舞曾有意將她配給自家兒子為妻,沒想到未等成親,那小子就短命死了。聶韶舞的婚事就被耽擱下來,直至二十來歲尚未嫁人,后來就遇見了張大人……”

    楊蓁插口道:“張大人可不是樂籍啊?!?/br>
    “自然不是?!倍瘟旱?,“張大人與朝中有的大人沾親,就在禮部謀了個小吏差事,一次安排教坊祭祀禮樂的時候見了聶韶舞,看中了她,有意托人為她脫籍,納她為妾。要說以當時聶韶舞的身份,能脫了賤籍給個小吏為妾也不虧了,可是……”

    楊蓁與畫屏都受不來他慢悠悠地賣關子,畫屏道:“聶韶舞看不上他,所以寧死不從?”

    段梁道:“那……倒也未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