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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的專屬錦衣衛(重生)在線閱讀 - 第10節

第10節

    門口迎客的龜公不認得他,笑容滿面地將他迎進門。徐顯煬穿了一身毫不起眼的暗褐色袍子,進門后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剛一進來,他便似一絲不.掛見人似的,渾身僵硬,臉上guntang。

    好在他生來膚色偏暗,不是那種文弱小白臉,紅透了也不十分顯眼。

    大堂中間的桌椅留出一條通道,徐顯煬往里走了幾步,聽見舞臺上的虔婆聲調軟糯地叫了聲:“這位韓爺出五百兩銀子,還有哪位爺出價沒?”

    他便朗聲拋出了一千兩的價碼,料得這一口價喊出去便可一錘定音,不必再多聒噪。

    全場驟然靜了片刻,隨后便響起一陣嗡嗡議論:“是徐顯煬?”“竟然是他!”

    徐顯煬聽而不聞,目不斜視地朝舞臺方向緩步走近,臉上棱角分明的五官緊繃好似石雕,哪里像是來尋歡作樂?倒像是找人尋仇。

    虔婆雖不認得他,聽見舞臺下面幾桌客人的議論也便明白了,這位爺竟是有著煞神之名的錦衣衛指揮使。

    她稍作驚詫之后,很快又恢復了滿臉笑容道:“這位大爺出了千兩銀子的高價,可還有誰出價的?若是沒有,咱們畫屏姑娘今晚就是這位爺的了?!?/br>
    千兩銀子已是大超預想的天價,虔婆已然十分滿意,另外更不愿開罪這位出了名的煞星,言語間已是不打算再為別人留出價的機會了。

    即便她想留,在場也無人敢來與徐大人爭勝,耿德昌一案了結之后,何智恒與徐顯煬父子的風頭如日中天,值此時候便是有看不慣他們的人也都極力隱忍,不愿當面與他們別矛頭。

    徐顯煬駐足于舞臺正前的過道上,身形挺直好似青松,對周遭眾人不置一瞥,看著威風凜然,派頭十足,實則卻渾身僵硬得好似個假人。

    “如此就恭喜徐大人做了咱們姐夫,今晚畫屏姑娘就是您的了?!彬拍醚闩磷映祜@煬一抖,一張臉笑成了花兒。

    徐顯煬聽得頭爆青筋——若非她這一聲“徐大人”叫出來,說不定在場還能少幾個人發覺是我!

    正文 14|臨場轉圜

    得主揭曉,除一少部分客人有意留下另挑姑娘相陪之外,大多客人都站起身,議論紛紛地準備離場。

    一些豪門公子往日與徐顯煬相熟的,紛紛上前向他道賀,少不得就他“覓得紅顏知己”打趣上兩句。徐顯煬都繃著臉含糊以對。

    待跟前的人們散了,徐顯煬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眾目睽睽之地去找楊蓁說話,一個家將模樣的男子忽擋在他面前,拱手施禮道:“徐大人,我家主人向您問好?!?/br>
    徐顯煬看出他似有些面熟,稍一遲愣便認了出來,不由得大感意外:“你家主人?他也來了?”

    那家將轉過目光朝一邊瞟去:“我家主人著小人帶話給大人,說沒想到大人也會有此雅興,倒是令他意外得很?!?/br>
    徐顯煬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在靠近西墻的僻靜之處,站立著一位身著白袍的少年公子,正似笑非笑地望他,與他目光稍一相觸,那少年公子便轉過身,帶著另兩名家將走了。

    “主人不欲惹人耳目,還請徐大人見諒。告辭?!泵媲斑@家將又施了一禮,也邁步走了。

    徐顯煬目送著那白衣公子沒入人群,心里著實納罕:他竟然也會來這種地方……

    虔婆上前殷勤招呼:“大人隨我過去后堂吧,您若有好友親朋務必一塊兒留下,咱們還要拜堂宴客呢?!?/br>
    “把那些都免了!”徐顯煬光是聞著她身上的香粉味兒都忍無可忍,恨不得一時逃離此地,將手上裝了金錠的口袋朝她一拋,“直接帶我去見她人!”

    旁邊有聽見的客人不禁嬉笑出聲,直說他“還真是心急”,話音一落便收到徐顯煬兩記眼刀,頓時縮了脖子沒聲氣了。

    虔婆看著徐顯煬陰沉似水的臉色亦是心頭發寒,忙連聲應承:“是是,大人隨我這邊走,您不愛熱鬧,便叫畫屏姑娘單獨陪您吃上幾盅吧。”

    當下扭腰擺胯地頭前帶路,不多時便將徐顯煬接引至一處套間里,虔婆朝里囑咐了句“閨女可好生侍奉著徐大人”便轉身出去,掩上了房門。

    面前是座里外兩間的雅室,墻上懸著字畫,窗臺擺著幽蘭,多寶閣上陳著珍玩,銅香爐里焚著檀香,當真是處處精巧,樣樣別致,比之尋常富貴人家的內室還要清雅幾分。

    怨不得都說這地方是消金窩呢!

    徐顯煬好容易脫離了眾人圍觀,才松了口氣,一轉眼間,隔著紫藤花落地罩,望見里間繡床上坐著的頭戴紅蓋頭的女子,他這心便又提了起來。

    時隔不過半月,當日承諾會盡力看顧她的話言猶在耳,如今他竟成了她的……“嫖客”,眼下又該對她開口說些什么好呢?

    外廳中間的圓桌上擺著一桌酒菜,徐顯煬挨過去在桌邊的繡墩上就座,手指輕扣著桌面,把來前想好要對她說的話在腦中反復琢磨咀嚼,卻怎么張不開嘴。

    話說畫屏今日得了如此高價,恩客又是個年輕英俊的煊赫人物,方才被送下舞臺時便已受足了姐妹們的恭維賀喜,此時又是心滿意足,又是含羞帶怯,只蒙著蓋頭坐等“新郎官”過來。卻是好一陣也不見徐大人過來掀她的蓋頭。

    她方才隱約聽說了徐大人從未尋花問柳,更是覺得自己能得他青眼是莫大的殊榮,這會子見他不來,也料著他或許是頭一回有些莫不開,當即鼓了鼓勇氣,起身朝外間走來。

    徐顯煬頭也未抬,聽見她的腳步聲響,自覺再不好緘口不言,便艱澀開口道:“你……”

    “奴來伺候大人飲酒,”畫屏將蓋頭撩起一半搭在發頂,笑意嫣然地走上前來執起青花酒壺,“能得此機會侍奉大人,畫屏實感幸甚,請大人滿飲一杯。”

    徐顯煬自聽見她吐出的頭一個字起便發覺不對了,抬眼愣愣地望了她片刻,“呼”地站了起來……

    若說今日流芳苑上見到徐顯煬來競價狎妓最為吃驚的人,那非楊蓁莫屬了。

    當日不過失手抱了她一下,徐顯煬便窘迫成了那樣,才短短半月過去,他便來做了嫖客?世上最離奇的事也莫過于此。

    思來想去,楊蓁也猜想過:難道他以為今日梳攏的人是我?

    可她又不知道徐顯煬來前所見所聞的那一連串巧合,未免覺得他會有那樣的誤解太過離奇,另外也不認為自己能勞動他頂著惡名來挽救,何況還要花一千兩銀子呢。

    難道他真是一時興起來嘗鮮的?說到底,她對他的為人并不了解。

    想不明白緣故,又覺得此事或有隱情,楊蓁便不著痕跡地留在了那套間門外的走廊上,想要多待一會兒聽聽消息。

    虔婆親自候在房門外不遠處,坐著個坐墩,指指點點地向幾個女人吹噓:“我就說畫屏這孩子前途無量,這回一炮走紅,也不枉我調.教了她這許多年……”

    正說著,那邊的花梨木槅扇門“啪”地一聲敞了開來,徐顯煬大步出門。

    虔婆登時彈了起來,失色問道:“徐大人可是有何不滿?”

    徐顯煬緊鎖雙眉,正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一眼看見了人群之后站的楊蓁,頓時兩眼一亮,指了她朝虔婆道:“你們又是定了何時為她梳攏?將她與里面那個換了,今晚要她陪我便可!”

    話一出口,眾人皆是一怔。

    楊蓁聽見他點名要自己相陪,又驟然被一眾女子目光攢射,不由得臉上轟然一熱,惶惶然地說不出話來——他竟然真是為我來的!

    “這……”虔婆看看楊蓁,面露難色。

    徐顯煬不耐煩道:“既然都是你手底的人,換一換又能如何?你若有何不便,我再加你二百兩銀子!”

    虔婆苦笑道:“還真叫大人您說著了,蓁蓁姑娘壓根兒就不是我們流芳苑的人,她既不賣藝,更不賣身,不過是今日過來幫工罷了??v使我有心差她伺候大人,也做不了這個主啊?!?/br>
    徐顯煬越聽越驚,本以為楊蓁即使不在今晚接客,過不多久也必是要走這條道的,所以他才要提出換人,既可免了今日弄錯人的尷尬,又省了來日再為她折騰一回。

    哪知道人家混得好好的,根本不是娼妓,還有著連虔婆都不敢為她做主的地位,自己今日是全白來了。

    楊蓁稍稍定下神,幾步上前道:“衛mama,容我與他說上幾句話?!?/br>
    說完她便走過去,也不避諱,捏住徐顯煬的衣袖拉他避開幾步,低聲道:“此事倘若傳出去,明日你必會淪為滿京城的笑柄。你若是不在乎,這便討回銀子離開,他們縱是不愿也一定不敢違拗,若是在乎,我來幫你轉圜。”

    徐顯煬皺眉道:“銀子我是不在乎,只是……”

    “好,有你這句話,就交給我吧?!睏钶柰纯旖財嗔怂脑?,轉回去對虔婆道:“衛mama,既然徐大人他點名要我伺候,就讓我代替畫屏jiejie……侍候大人好了?!?/br>
    她本也猜著徐顯煬不是個看重銀子的人,不然就不會來為她一擲千金了。當此境地,讓他就坡下驢去要畫屏他是肯定不干的。若是讓他為此事丟個大人,淪為笑柄,惹得眾多下屬都要爭相傳說他的笑話,自此威嚴掃地,再被有心人拿來渲染夸大,說不定將來連他的前程都要受到牽累。比起銀子,顯然這事才更嚴重。

    他是為了救她而來,她又怎能讓他落到那種境地?

    唯有如此替他解圍,叫別人見到他雖是弄錯了,卻是要換人便換成了,而且換的還是個非妓籍的姑娘,他徐大人的面子也就圓了。外人只有佩服他的份。

    只是這話一出,在外人眼中就是自愿賣身給他,雖明知他不可能真對自己下手,也難免羞澀難挨。楊蓁越說聲越小,一張桃瓣似的小臉紅得幾欲滴血,眼神閃爍不敢看人。

    徐顯煬瞠目結舌,聽她說到幫他轉圜,他便猜到是這個辦法,本想說“銀子我不在乎,只是怎能為保全我的名聲就不顧你的名聲?”

    想不到未及出口,她便將話說出去了。他方才還親口點她來伺候,總不能這會兒再來推辭,不禁想到:我哪兒來偌大的面子,要她這般幫我?

    虔婆年近半百,與各色人物打了幾十年交道,早就練成了人精,一看了他倆這模樣也便明白過來:看來是徐大人與蓁蓁早有舊情,徐大人錯將今日梳攏的當做了她才刻意來的。想來蓁蓁也曾是豪門貴女,與徐大人有過私情也不奇怪。

    雖說眾所周知耿德昌與廠衛分屬對立陣營,算起來徐顯煬與耿家女兒應是有仇的,可男女之情這種東西縹緲難定,虔婆也不會因此就斷言徐大人不可能與耿小姐有舊情。

    眼見人家兩人郎情妾意的,再有那千兩銀子的誘惑,虔婆巴不得順水推舟,只假意說了句:“那聶韶舞那邊,可要勞煩姑娘去說清了?!?/br>
    楊蓁垂頭應道:“衛mama放心便是?!?/br>
    虔婆本還有心為楊蓁再梳洗打扮一番,但見徐顯煬那模樣怕也等不得,也便作罷。

    待房門重新關了,她便拉過畫屏來撫著手安慰:“客人便是這般五花八門,你也別急,這回未能成事,將來還有機會?!毙牡桌飬s在慶幸,還好有蓁蓁姑娘就在跟前,不然還不知那位煞神要如何發作……

    楊蓁送了徐顯煬回屋之后,先去前后門窗處朝外窺伺了幾番,以確認里面說話不會被閑人聽去。

    與她夤夜之間共處一室,徐顯煬已夠發窘,見到門窗緊閉,更是如芒刺在背,下意識便起身過去,想要敞開一扇槅扇門,沒想到剛一開門,就迎面聽見一串浮浪的女子之笑,但見一個穿綢裹緞的尋歡客摟著一名女子自走廊走過,女子衣衫不整,露出一片雪白香肩。

    徐顯煬未及細看就趕緊“砰”地一聲把門關了,動作利落好似在防備猛獸。

    正文 15|夤夜共處

    楊蓁確信了他今日是為自己而來,案子名聲都不顧了,還花了那許多銀錢,就又是感激又是受寵若驚,心情大好,再見到他這會子眉頭緊鎖,像個慪氣的小孩,更是大感好笑,全忘了自己的難為情,還“噗”地笑出聲來。

    徐顯煬見狀更加沒好氣,忍不住指了她道:“你還笑,怎不想想外頭那些人以為你我正在做些什么,你何來恁大的心,還笑得出來?”

    他正滿心煩躁,完全沒去留意楊蓁怔住的神色,大步走去圓桌邊坐下。

    楊蓁見他信手抓起畫屏斟好的那杯酒要喝,忙攔阻住:“哎,先別喝?!?/br>
    她拿了一旁的銅壺斟了一杯清水遞到他面前,“這里的酒總是多多少少摻了藥的,要喝便喝清水吧。”

    一句話唬得徐顯煬什么都不敢碰了,他更是煩躁得火燒火燎,把手中酒盅重重頓在桌上,道:“你方才還不如叫我直接走了?!?/br>
    楊蓁好生寥落,垂眼道:“都是我累了大人的名聲,這里確實處處腌臜,大人還是快走吧。反正……我又不是流芳苑上的人,即便他們以為我與你已然怎樣……也不妨礙大人向他們討還銀子?!?/br>
    徐顯煬聽她聲音艱澀,依稀都打了顫,才猛地省起:我也是發昏了,又朝她發什么火?她是一片好心,明明錯的是我。

    他生硬地緩下語氣道:“我早已是個聲名狼藉的人,還怕多這一條?倒是你,你遲早是要脫離此地恢復良籍的,就不怕出了這些事,于你名聲有損?”

    楊蓁垂著眼簾,淡淡道:“我如今頂的是耿家女兒的名頭,要壞也是壞她的名聲,自是不怕的?!?/br>
    這倒也是,外頭的人都會以為他是沖著耿家小姐來的,徐顯煬又問:“那你還要出去呢,到時也不打算嫁人了?”

    楊蓁微露苦笑:“出去了我便是個窮苦人家的小丫頭罷了,縱是逢人便講我曾與錦衣衛指揮使大人有過瓜葛,又有誰會信的?大人不必耽擱了,早一刻走早一刻消停,再說遲則生變,拖得晚些,想要討回銀子更要多費唇舌了。”

    說著她便要過去拉門,徐顯煬搶先一步按住房門,對她道:“我不過是發兩句牢sao,又不是沖著你,你還真生氣了?是我明知你的身份還要留你在此,也是我親口點了你來伺候,難道我還真會倒打一耙來怨你?我在你眼中,就那么不是東西?”

    他比楊蓁整整高了一頭,此時伸開一臂撐住房門站在她面前,顯得寬肩窄腰,凜凜魁偉,襯得楊蓁就像個稚齡幼女。

    這般與他對面而站,楊蓁就忍不住兩頰一熱,再聽他說到自己“不是東西”,她又覺得好笑,方才的委屈也隨之消散大半。

    他是不知道,就是因為他在她眼中太“是個東西”了,她才這般費心為他打算呢。

    徐顯煬看不出她是不是不氣了,就訕訕地接著道:“是我太過挑刺,男人家尋花問柳的多了,算得什么惡名?我……”

    想起自己方才那幾句話明明就是拿她撒氣,還辯解什么不是沖著她?他索性橫下心道:“我沒什么可狡辯的,就是我倒打一耙,我不是東西,你若是……”

    他沒再說下去,因為——楊蓁又笑了。她以手掩口,一副不大敢笑卻又忍不住的樣子。不論怎么看,不再生氣都是肯定的。

    徐顯煬無端覺得:我怎好像被她給騙了?這小丫頭……一點也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稚嫩。

    楊蓁抬眼問:“那可是一千兩銀子,你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