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畢思琛不住顫抖,最后無奈點頭。李景瓏說:“驅魔司陪你就是了。” “那你們……” “秘密任務。”李景瓏答道,“大伙兒各有各的艱難,互相體諒罷。”說畢,天街上又sao動起來,傳令兵沖來,喊道:“攻城了!叛軍攻城了——!” “去罷。”李景瓏朝畢思琛說,“干活兒了,我也回去干我的活兒。” 說畢李景瓏擠出人群,往驅魔司去。 阿泰立于城墻高處,安祿山的叛軍征戰整個河北如入無人之境,沿途所有大城甫一交戰便即投降,幾乎全對這支叛軍聞風喪膽。叛軍到得洛陽城前方停下了腳步,開始正式攻城。 叛軍隊伍足有十萬人,大陣后妖氛鬼霧,黑云重重卷來,步兵盡是唐軍,中陣騎兵則俱是室韋、契丹等部胡族,后陣乃是工匠與苦役。阿泰尚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大規模的攻城戰,不由得驚了。 波斯、大食、吐火羅等地交戰,兩萬長生軍與一萬二千騎兵廝殺,尸體已堆得漫山遍野,大唐鼎盛時期,一下就是十萬人,那場面當真浩浩蕩蕩。 “快準備守城啊!”阿泰說,“你們的指揮官呢?” “聽你的——!”守城隊長馬上說,“快下命令吧!” 阿泰:“……” 阿泰一臉懵,什么意思?讓我當指揮官?! 隊長們全部看著阿泰,阿泰說:“那……去把滾油端過來?別射箭了!等他們再靠近點兒!” 外頭已經擂起戰鼓了,中原地區唐軍久不曾經歷戰事,自李唐江山初定之后,整個洛陽就足有百余年未打過仗,攻城守城之道全是紙上談兵,又有幾個人懂? 第144章 重逢敘舊 驅魔司中,鴻俊見陸許時, 陸許正在刷牙漱口, 驟見鴻俊便沖了上來,將他掀翻在地,噴了一臉漱牙泡, 鴻俊不過十來天沒見他, 陸許卻已過了一年半, 當即險些哭出來。 雙方都搶著說了半天話, 甚至聽不清對方說了什么,最后鴻俊哈哈大笑, 按著陸許, 在房里打滾一圈。 “回來得太是時候了。”陸許問, “長史、永思哥與瓊哥呢?” 鴻俊解釋了余人隨后就到,說:“我們在鎮龍塔里……” “閉嘴。”陸許道, “先聽我說。” “對對對。”鴻俊搬過小胡床擱手肘, 饒有趣味地聽著陸許這一年半中的事,陸許說了半天, 如同流水賬一般, 鴻俊卻聽得津津有味。 “你居然找到趙子龍了?!”聽到鯉魚妖時,鴻俊幾乎跳了起來, 待陸許解釋后,鴻俊便有些黯然。 “是吧。”鴻俊想了想,又說,“它跟著安祿山的軍隊南下了么?” 陸許攤手, 無奈,余下的一年中,他們便再沒有去過幽州,鴻俊聽得莫日根那天帶著陸許沖出幽州城后摔斷了手,便出去看莫日根,此時莫日根正坐在廊下,抬頭觀察天空中的黑氣。 “沒事兒呢。”莫日根朝鴻俊笑了笑,并伸手摸摸他的頭。 陸許說:“你還不去把阿泰叫回來?” “這就走。”莫日根道,“特蘭朵買酒菜去了,你倆看家,晚上吃一頓,大伙兒總算團聚了。” “然后呢?”鴻俊又好奇問道。 陸許與莫日根逃出幽州后,尾隨的妖怪卻還甩不掉,安祿山派出精銳,搜尋二人下落。陸許只得一邊給莫日根療傷,一邊帶著他跑路,斷斷續續,逃往太行山時,安祿山手下的妖族遭到了鳥群的襲擊。 “是重明!”鴻俊說道。 陸許未見過重明,說:“一個高個兒,穿長褲,打赤膊,膚色比大狼還深些,是你爹?” “青雄。”鴻俊道,“他說什么了?” “讓我倆先留在太行山養傷。”陸許說,“別回長安,送封信就成。但大狼不聽,在山下休息了不到一個月就走了。” 而后莫日根與陸許回到長安,莫日根先是找到太子,通報了西北軍情,其時已近四月,李亨火速帶著莫日根覲見李隆基。楊國忠此時已恢復了往昔身份,跟在李隆基身旁。 鴻俊:“……” 陸許道:“李龜年拿他沒辦法,他身上沒有半點妖氣,而且說,過去的事兒,他全給忘了。” 莫日根連番試探,甚至夜間親自到得楊國忠府上,本想直接下手除掉他,然則在陸許的勸說之下,終究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此事實在太過重大,牽一發而動全身,若不明不白地殺了楊國忠,這個責任最后將算到驅魔司頭上。 “大狼說,獬獄不會就這樣甘心死了。”陸許說,“說不定還躲在長安的什么地方。這時候阿泰與嫂子也回來了,我們在長安城里,查了足足七個月。” 阿泰也回來了,四人便回到驅魔司中,開始調查獬獄下落,并等待朝廷拿出對付安祿山的方案。但這一次,獬獄隱藏得極好,始終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莫日根要殺獬獄,提議想個辦法將它引出來,甚至拿楊國忠來試探。陸許更是用夢境連番入侵楊國忠的內心,但他最后只看見了一個普通人。 魔氣撤得干干凈凈,最后莫日根鋌而走險,用了一種阿泰提供的毒藥,讓楊國忠陷入假死狀態中,獬獄仍極有耐性,未曾露面。 其時阿泰則與特蘭朵前去尋找余下的不動明王法器,鴻俊驚訝道:“已經知道地點了嗎?” “地脈。”陸許說,“他們在鄱陽湖下的古代水道里,發現了當年狄仁杰取出智慧劍的密室,那里是地脈流動之處。” 鴻俊:“!!!” 鴻俊頓時想起了捆妖繩,似乎也存在于地脈附近的祭壇中。 “很有可能。”鴻俊說道。 “但一無所獲。”陸許說,“阿泰在神州各處做了標記,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只要你們沒出塔,他倆就去找找看,順便當帶著嫂子玩了。” 于是阿泰與特蘭朵再次離開了長安,余莫日根與陸許留守,其間他們一直等候朝廷動向,并觀察著楊國忠。李隆基于八月決定先召回安祿山,安祿山自然不可能來。 “神火被帶走后,他的全身已經抵擋不住魔氣。”陸許說,“開始腐爛了。” 安祿山派來一名舌燦蓮花的信使,痛訴jian人背后構陷。莫日根萬萬不料,安祿山竟是來了這一招,李隆基先前派出的密使不久后也已歸朝,而密使前往幽州時,莫日根竟是毫不知情。 密使的回答是“查無此事”。于是“構陷邊陲重臣”的罪名,便落到了莫日根頭上。若李景瓏在還好,自然能應對,莫日根本就對李隆基十分反感,當場與大唐皇帝吵、翻、了…… 鴻俊:“……” “你們這是弄的哪出。”鴻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陸許攤手,說:“我有什么辦法?” 李隆基本就疑神疑鬼,莫日根則完全不懂如何與朝廷打交道,李景瓏更遲遲不現身……于是皇帝老來多疑,驅魔司副使不懂馭上技巧,李景瓏被扣押的悲劇險些就要重演。 萬一天子讓侍衛將莫日根拿下,想必這家伙幾箭把人射倒,就帶著陸許逃了。 但這一次,楊國忠卻站在了莫日根的一邊。李隆基才答應網開一面,不再追究。 “吵得這么厲害嗎?”鴻俊說。 “都在書房里當場拔刀了,你說呢?”陸許反問道,“說也奇怪,獬獄怎么就沒半點動靜呢?” 鴻俊問:“再然后呢?” 陸許又說:“再后來就無聊唄,不是我說,李景瓏不在,真的不行……” 最初李景瓏也并未料到,自己入塔后會產生如此復雜的局面,莫日根不諳權力斗爭,被卷入了政治漩渦之后一時無法脫身,嘗到了李景瓏四處遭人白眼的滋味。 但朝中眾臣也不是吃素的,首先是封常清力陳安祿山之過,其次則是哥舒翰回朝述職時提出調防,最終聯名上書,李隆基終于坐不住了,答應撤去安祿山的節度使一職。 秋去冬來,莫日根實在受不了這群凡人的辦事效率,李景瓏出塔之期更沒有半點征兆,莫日根本打算與欽差一同再往幽州走一趟,被陸許勸住了。 “你是對的。”鴻俊說。 陸許答道:“我都快離家出走了,他才打消了這個念頭,估計嫌我煩死了吧。” 莫日根就算與安祿山直接對上,能怎么樣呢?靠他倆,再加上阿泰與特蘭朵,根本無法除卻這只天魔。陸許的夢境之力或能牽制它,但驅魔司里唯一能完全克制安祿山的,只有身負不動明王與心燈之力的李景瓏。 “他其實不想除掉天魔。”陸許說,“大狼是希望早做準備,包括從幽州南下,到洛陽,再到關中沿途的整個防線。他不想看到戰亂,因為戰亂給他的回憶太強烈了。” 陸許知道莫日根的執著在于何處。鴻俊思考,說:“可路上景瓏也看了軍報,根本沒有任何準備。” “很簡單,沒錢了。”陸許說,“軍餉都被楊家吃了。” 鴻俊:“……” 楊國忠歸朝后,一反常態地很少再干預政事,而是大肆斂財,這些年中楊家花銷本來就狠,楊國忠這么一來,更是令雪上加霜。也正因如此,他實在太像一個凡人了,無論陸許與莫日根如何觀察,都未曾找到漏洞。 “再然后。”陸許說,“北方就傳來反叛的消息了,我們送信給阿泰后便趕來了洛陽。” 鴻俊聽完這許多事以后,感覺簡直如同隔世。 “還好李景瓏出來了。”鴻俊說。 陸許如釋重負道:“這些事兒,總算有人cao心了。” 兩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猶如放下心頭大石,智力不行,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可真不容易吶…… “但總之,恭喜啦。”鴻俊說。 陸許莫名其妙道:“恭喜什么?” “總算在一起了。”鴻俊笑道。 陸許無語了,盯著鴻俊看,說:“如果說我們還沒在一起,你信嗎?” 鴻俊震驚了,說:“你們不是……已經那個過了嗎?” 陸許說:“那個歸那個,但沒在一起。” 實話說,陸許也不知道自己與莫日根究竟是何種關系,自打在安祿山身邊的埋伏結束后,彼此便若即若離的。莫日根有事沒事,總想按著陸許來一次,卻從未說過愛不愛之類的話。 兩人出行,幾乎是各住各的,住驛站,也是一個房間兩張榻。 離開杭州北上的路上,某天莫日根憋得不行,起身到陸許榻前,陸許恰好也迷戀那感覺,半推半就地便接受了。 接著一連數日,莫日根想上他的時候,便主動過來,完事了兩人便如同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繼續旅途。 鴻俊:“……” 鴻俊一臉“還可以這樣的”的表情。 “他不說,我也不說。”陸許面無表情道,“昨天晚上才剛來過呢。” “你們親嘴嗎?”鴻俊問。 “親啊。”陸許答道。 鴻俊:“不說在一起的話嗎?” 陸許:“不說。” 鴻俊道:“怎么可以這樣?!” 陸許說:“大伙兒都是男的,又怎么了,沒那么多哭哭啼啼的,喪。肚子又不會大。” 鴻俊一想也是,男的與男的又不能成親,可他們也沒有許下一生相守的諾言,但他實在不大能接受,要是李景瓏像莫日根一樣,估計鴻俊只會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