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不成!這件事已經完全暴露了她的本性,說什么也不能讓這蛇蝎心腸的女人留在身邊! 哪知身后的人既沒哭也沒怒,更沒有寬衣解帶投懷送抱,而是發出一串冷絲絲的哼笑聲。顏沉打了個寒噤,慢慢扭頭看去,林瑯也站了起來,從懷里抽出一張絹帕扔過來。 “我早料到你會這樣做。不過先別忙,看看這上面是什么?”她說。 顏沉不耐煩地抖開沾有體香的絹帕,看一眼就嚷嚷道:“你又冒充我的字跡!” “看完嘛。”林瑯扭著身子撒嬌。 顏沉已經很生氣了,但還是強忍住往下看,可是越看臉越白,越看手越抖——這絹帕上寫是認罪書! “你什么意思。”他恨恨地瞪過來,真相沖上去擰她的耳朵! “顏少主親手寫的認罪書,你說我該交給誰呢?” 林瑯對他嫣然一笑。 “替給守城尉?不成,你是大梁的簪纓貴族,又是沃公的重用之人,肯定會不了了之。所以還是遞給都姑娘的父親吧。他正值喪女之痛,性情又沖動易怒,如果讓他看了這份毫無悔意的認罪書,很可能立刻提著殺豬刀來找你哦。” 最后她柳眉一撇,作出悲痛模樣,凄婉道:“少主,你不能活著走出沃城了。” 顏沉氣得說不出話,背著手來回踱步,一邊搖頭一邊嘆息,真真拿這個外表純善內心邪惡的姑娘沒有辦法。 林瑯捂嘴笑了好一會兒,陡然間對他生出憐憫,于是收起矯揉造作的神態,誠懇地說:“顏沉。” “哈,你現在敢直呼我名了!” 林瑯忍了忍,接著說:“顏沉,我不會糾纏你一輩子的,等我找到下一個靠山就會走。” “是嗎?那簡直太妙了!祝你即刻馬上找到比我好千百倍的男人!” “借你吉言。” 林瑯喜滋滋地說,最后指指他手里的絹帕,提醒道:“燒了吧,真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反正我隨時都能寫。” “跟我出去!”顏沉捋起袖子要動武了。 林瑯立刻退到門邊,出門前還不忘逗逗他:“少主,需要奴婢侍寢嗎?” “你以后別想在上我的榻!” 林瑯心滿意足地走出門,沒出幾步腦后又傳來男人的怒吼—— “明天,明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嘿,一石四鳥! 第16章 詛咒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有件事要說一說,關于評論區的。 因為評論區風格太奔放不羈,所以引來了些些注意,可能還會對本文造成誤解,所以請小天使盡量留下與“船”字無關的評論吧,謝謝了(t_t) 四方桌,顏沉居北,左右各坐寄生和玉姐,林瑯在對面。 四人四張臉,心思也不同,被矚目的還是林瑯和顏沉,這兩人從昨晚大吵一架后就沒再理睬對方,連看都不看一眼。 顏沉敲敲桌面,說:“沃城我恐怕不能再待下去了,所以今天就收拾家當吧,收好就走,越快越好。” 寄生聽了滿心歡喜,扭頭去看林瑯,還靠過去擠了擠她的胳膊。林瑯趕緊使眼色,偷瞟了一眼對面的人,已經被他一雙冷眼逮住。 顏沉沒說什么,把收拾家當一事交給玉姐,然后帶著寄生出門。 “出門做什么?”玉姐追問。 “既然要走了,當然要去跟沃公辭別。”寄生答道。 玉姐也在這座城里待得有些乏,擔心道:“沃公不會不同意吧?” “沃公頂多客氣客氣,放人是肯定會的。”林瑯冷不丁地說。 顏沉聽到她聲音,腳下猛地一頓,還是忍住沒回頭,步履匆匆地出了院門。 等少主和寄生走掉,玉姐一把拉住林瑯問昨晚的事,林瑯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只紅著臉含糊一句:“今后不會再吵玉姐睡覺了。” 這話竟惹讓玉姐不高興起來,“我還指望你以后住少主屋里呢,怎么就分床了?” 林瑯一直不懂玉姐對自己的好感源于何種原因,更不懂她為何想撮合他們,因為就現在來看,她根本配不上顏沉。 “少主家的祖訓你可知道?”家里明明沒有第三人了,玉姐還鬼鬼祟祟地低聲問。 林瑯搖頭。 “祖訓第一條,顏氏男兒需完璧獻予夫人,所以林姑娘你呀,恐怕這輩子都跑不脫了。” 還有這事!林瑯大駭,既而笑起來:“男人的初夜不值錢,丟沒丟都一樣,若少主家里人問起,撒謊就行。” “我看撒謊未必管用。”玉姐搖搖頭,又神秘兮兮地說,“說是祖訓,其實是詛咒。” 林瑯笑得更開懷,“詛咒就更好辦了,破掉不就行了?而且,少主以后若是找到了與他相愛的姑娘,我不信他們成不了親。” 見玉姐還要把這荒唐事說下去,林瑯趕緊借收拾東西為由走開了。 太陽下山前顏沉和寄生回來了,一進門就把家里的兩個女人嚇了一跳。 顏沉面色青灰,嘴唇蒼白,嘴角還掛著未擦干的血絲,衣衫扯破了好些地方,一身落魄地被寄生攙進屋里。 “少主怎么了!”玉姐一激動就控制不住嗓門。 寄生還是激動,但在家人面前不好發作,只輕描淡寫道:“少主從沃公府回來后執意要去都姑娘家里祭拜,然后就被打成這樣了。” 玉姐繞到顏沉后面,才看到他背后的衣服撕出好幾道大口子,都混著血黏在rou上。 “用什么打的,刀子嗎!”玉姐心痛得跺腳,轉頭罵寄生,“你怎么不護著!” “我想啊,可是少主不讓。” “那群殺豬的憑什么下這么狠的手!” “因為少主承認了那張絹帕就是他寫的,可是后來被沃公留住就忘了赴約。屠戶一家子聽了后當然憤怒了,就都cao起棍子圍打少主,最后還被都父拖到街上亂揍了一頓。” 玉姐大叫一聲,“少主啊,你為何要承認沒做的事!” 然后跑去門口朝外叫罵:“你屠戶一家都是豬投胎!我家少主明擺著被人陷害了!”然后指著天,“那個陷害我家少主的惡人,我詛咒他遭天譴,一輩子不得善終!” 自顏沉回來后,林瑯就站在客堂門邊不發一言地看著,這時聽到玉姐的詛咒,渾身打了個哆嗦,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低著頭溜出了屋子。 夜里,寄生為顏沉的傷口上完藥離開了,沒到一會兒房門又被推開,抬頭一看,是林瑯端著晚膳進來了。 顏沉立刻忍著疼痛坐起,粗聲說:“就放外面,放好了就出去。” 林瑯不聽,偏要把晚膳端進里屋,在床榻邊放好,自己也端坐了下來。 “你為什么要承認?”她說,聲音和表情一樣波瀾不驚。 顏沉輕蔑地瞪著她,“與你無關,是我自己良心過不去。”末了吐出二字,“出去。” 林瑯接著問:“你承認后,都姑娘的父親沒有拿殺豬刀追殺你?”然后不等男人回答,自言道:“真是孬種,我又算錯人了。” 顏沉額上青筋一跳,伸出鐵掌要拿她。林瑯反應也快,兩手一合緊緊抓住了手掌。 “現在我沒本錢威脅你了,你可以趕我走了。” 林瑯毫不畏懼地直視男人,聲音和雙手一樣有力。 顏沉盯了一會兒,突然反將那一雙素手握住,拎小雞似地把她拎到懷里,另一只手捏住她后頸,忿忿道:“我現在就想把你扔出去。” 林瑯咽了咽口水,臉上顯出慌張之色。 “你說我把你扔去哪?城外的流民堆?你從哪來就回哪去,行嗎?” 林瑯忍不住渾身震顫起來,眼神的驚慌失措已經掩藏不住,但她緊抿嘴唇就是不開口求饒。 看到這樣的林瑯,顏沉的心狂跳起來,在胸中喜悅的嘶吼——苦rou計成了,我終于贏回來了! 顏沉還想再嚇唬嚇唬她,可是背上的傷口猛然間抽疼起來,讓他不得不推開林瑯,忍著劇痛說: “我是想趕你走,但我昨天答應過陪你找到下一個男人。雖然是被迫的,但我是貴族,說出口的話就一定不會反悔。——現在你給我出去,把寄生叫來。” 林瑯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眼因疼痛咬牙冒汗的男人,默默轉身走出里間。 她打開門,忽然回身看過來,臉上又是那抹讓顏沉毛骨悚然的勾魂微笑—— “我早就算到你是貴族。” 第17章 船伴 林瑯從外面關上門,靜立了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剛才在屋里不過是虛張聲勢,心里其實早就沒了底氣。進去前還在袖子里藏了根發簪,若顏沉真趕她走,就沖上去跟他拼命。好在顏沉心善人笨,鬧成這樣還容留她……以后盡量對他好點吧。 林瑯擦去額上的冷汗,乏力地去找寄生。 寄生在自己屋里,見林瑯來了臉色一陰,生氣道:“少主沒趕你走?” 林瑯不想計較,平聲說:“少主傷痛發作,要你過去。”說完就走。 寄生卻不饒她,跑到她身前擋住,質問道:“這一串事情都是你一人做的?” “我只是出了個點子,然后散了點錢。” “既然你有本事一人辦成,干嘛還跟我商量?還把少主害成這樣?” “他是自找的,只要不承認誰都不敢把他怎樣。” “你個沒良心的,少主是在護你。要是守城尉真認真查,指不定會查到你頭上!” 林瑯哼了一聲,裝出不領情的樣子,催促寄生快去找顏沉。 她何嘗不知道這件事的風險,但到了此種地步必須要下狠手。都不該死,但必須得死,不然怎么把顏沉卷進來,讓他萌生離開沃城的念頭?不然怎么掩蓋那兩個奴工被殺的真相?不然怎么威脅顏沉留下自己?不然怎么讓他看清自己的真容,不再逼她做那羞羞事? 這個計策她早就有了,和寄生商量只不過堅定了決心。背著他執行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不想讓這個沒自己大的少年,去殺一個罪不至死的人。 她知道寄生對都有殺心,但“我討厭她”能成為殺人的理由嗎?雖然自己已不是良善之輩,但總覺得寄生的毛病更大。 至于顏沉,肯定是不想再看到自己了,那就躲著吧,在碰到下一個靠山之前。 林瑯一連躲了三天,只要聽到顏沉的聲音,看到他的影子就立刻逃走,吃飯的地方也搬回了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