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一個人隨便弄了點吃的,匆匆塞飽肚子,程塵急著進書屋研究他的識海——那股暖意愈來愈明顯。 泡杯茉莉花茶,在躺椅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嗅著略帶清甜的茶香,程塵閉上眼,將心神沉入自己的意識海。 幽藍如宇宙的廣袤空間展現在他的“眼”前,億萬顆星辰或明或暗地閃爍著,交織出一幅似真似幻的星空。星空中有兩個點,明顯與周圍的星星們不同,它們閃耀的光芒不是最亮,卻最為醒目,朦朧的光澤就仿佛蘊藏著生命的氣息,它們是“活著”的星。 程塵自然而然地知道,那兩點與眾不同的星,一顆是《野天鵝》,相較而言略為黯淡的那一顆是《小王子》。相比較而言,《野天鵝》的星光更為燦爛,并不奪目,就像是會呼吸一般,牽引著那顆星原本內在的光芒,由內而外地點燃了雄雄靈光。 溫暖入心的感覺,正是從這顆明亮的星星上傳來,源源不斷地涌向他的心頭。 在它們的邊上,還有一點點雖然黯淡卻活潑的星光,噢!這是他的“何仙姑”。 【讀者愿力加持,靈性能更加厚重持久,經久不滅。】 顯然,《野天鵝》那璀璨的星光,并不僅僅是在這個世界上公開出版幾天就能夠達到的。 這個世界讀者的認同,就仿佛是世界意識對界壁之外穿越而來的,思想與情感的認可之鑰,讓這篇靈文徹底地融入了此界的“規則”之中。與此同時,這個世界讀者的愿力,也引燃了地球上多年來無數讀者對這篇名著的喜愛與認同之情。 程塵帶來的這些靈文,它們能得到的——將是兩個世界的愿力加持! yes!緊握拳頭狠狠揮舞,程塵興奮地回過神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哪怕它僅僅是能讓靈書的靈性更持久,有著一整個星球歷史在背后支撐,他也將更有力量與信心面對艱難的未來。 快到七點,阿郎還沒回家,程塵未免有些擔心,這家伙說到底還沒完全恢復呢! 剛走到樓下,就見熟悉的身影大步迎面而來,手上還拎著只吱哇亂叫的“小猴子”。 “你逮著個孩子干什么?小心人家爹媽找上門來揍你啊!”程塵笑罵一聲,歪頭看他手里的娃,罵歸罵,心知阿郎也不會無緣無故和一個孩子過不去,“咦?是你!顧……” 阿郎手里拎著的男孩他見過,而且印象深刻,那天在理療院,他差點把這孩子當作了自家二哈弟弟穿越而來!反倒是名字,一時想不起,叫什么來著? “我是顧釋卷!哥哥!壞人抓我!”二哈弟弟一見到程塵就泫然欲泣,逮著機會開始告狀。 “哼!”阿郎氣呼呼地把孩子往地上一頓,說:“他趴在樓道角的窗戶上往我們家張望,肯定不懷好意!” 嗯,都用會成語了,加一分,程塵點點頭。 咦?不對啊!樓道角的窗戶——那是靠西北墻的邊窗,離樓梯遠著呢!他們家是六樓!這孩子是屬蝙蝠的,還是蜘蛛成精的? 第48章 單翅也能飛 程塵瞪著眼前的娃, 眨巴眨巴眼睛,神思恍惚地瞅瞅自家大玻璃窗外的世界——月朗星稀, 涼風徐徐,幾朵灰撲撲的薄云緩緩飄來又飄去, 很平靜, 很無聊。既沒有神仙在天上興云布雨渡劫,也沒有內褲外穿的男人飛著和怪獸搏斗,很好,這是個貌似非常“正常”現代社會階段的平凡世界。 然而,當眼神緩緩轉到顧小朋友身上時, 程塵的三觀又被蹂躪成了小碎末——這特么長在孩子半邊臂膀上的羽毛是神馬玩意?! 他用力再眨巴眼睛, 那羽毛還是羽毛, 孩子還是孩子。值得慶幸的是, 他把孩子帶到家中詢問,牢牢關緊了大門,除了阿朗和自己,再沒有別人看見這孩子的異樣。 咦?不對。 “顧釋卷,仔細聽哥哥的話, 我問你,你清楚明白的回答,懂不懂?”程塵讓身邊爭上位的一大一小都坐下來,悄聲問,“你怎么進來這里的,有別人看到你身上這個……” 他伸手輕輕摸摸孩子身上的羽毛, “大翅膀”上長羽光滑而略帶體溫。 剛把這孩子拎進屋時,程塵問他怎么趴到那么高的窗戶上去了,這娃一言不合就扒開自己的衣服捆在腰上,瞅著大哥哥傻樂。灰白色的長羽毛,迅速地從他皮膚下鉆出,自孩子的右肩膀開始,直至指尖,以rou眼可見的姿態,一只胳膊變成了以手臂為骨的大翅膀。 顧釋卷望望兩個驚到發呆的大人,樂呵呵地揮了揮翅膀,乖乖聽大哥的問話。 “我要找哥哥,林大哥說你住在龍柏原,我偷偷跟他到學校,再跟哥哥到這里。門口叔叔不讓我進來,墻好高。我爬大樹,然后從高高的樹頂,咻!就飛下來了。”他指指落地窗外植物園方向遙遙相望,高達數十米的古樹龍柏。 程塵看著那樹一陣后怕。龍柏原安保非常嚴密,外墻倒不是特別高,但四周都有警鈴與探頭,周邊根本沒有攀爬落腳的地方。那棵大龍柏是離小區最近的大樹,但高大的枝干離外墻也有七八米遠。這孩膽也太肥了,估計還是無知而無畏,得好好教教安全第一的道理! 孩子壓低聲音,附在哥哥耳邊說:“林大哥知道我長翅膀。他說,不能讓別人看見。所以沒人看見我,啊!哥哥不是別人,是哥哥。” 小卷想了想,突然驚了一下,半身羽毛翅膀收起,又變回了個正常孩子。他苦著臉指著阿郎控訴:“這個壞人看見了,他是別人!” “別人”豎起眉毛,準備好好讓不禮貌的孩子知道下什么樣才叫“壞人”! “閃邊去,別和孩子鬧。”程塵撥開毛茸茸的獅子頭,好奇地摸摸孩子有些發涼的光臂膀,趕緊幫他穿好衣服,倒春寒的天氣,可別涼著了。 小卷乖乖地套上外衣,順勢抱住了哥哥軟軟的,有點彈彈的細腰,瞇著眼朝黑臉的“別人”伸了伸舌頭。 “只能變一個?”程塵指指他另外那只沒變化的胳膊。 顧釋卷苦惱地點點頭,說:“就是很奇怪啊!我心里想飛,身體就會變得特別特別輕,右手變成大翅膀,可是左手怎么都不會變,好奇怪!” 這大概就是首靈賦予的后遺癥。 《野天鵝》里最小的那位王子,在從天鵝變化成人時,穿上的是meimei織的,只來得及完成一只袖子的魔力蕁蔴衣,所以保留了一只翅膀無法變回來。 當靈合度很低的顧釋卷被一只翅膀的王子文靈融合后,就出現了這種哭笑不得的“超能力”。 這種情況,在這個世界估計還有,但絕不會多。 自古以來鳴府以上的文章能有多少?這樣高等級的靈文里,又能有幾個文靈呈現具像,能賦予人類奇妙的能力?與眾不同未必是好事,人類排除異已的本能相當可怕。謹慎些,對這孩子總不會是壞事。 不管是成為與正常人類立場相異的xman,還是成為隱于眾人的超級英雄,其實成為決定因素的,還是占據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類的態度。 “一個翅膀還能飛?”阿郎抱著胳膊站在一邊,不屑地吐槽。 “哼!就是會繞圈圈,怎么就不能飛?”小卷很不服氣,扒衣就上! 程塵楞是沒來得及阻止,眼見著小孩撲棱著半拉翅膀,歪歪扭扭無聲無息在大客廳里整整繞了三圈。那半邊翅膀揮,一只胳膊使勁甩的衰樣……咳咳,噗嗤!他不想笑的,實在忍不住啊! 想想又是一頭冷汗,這孩子從那么老高的龍柏上飛撲而下,趴到六樓的窗臺上,這要是稍有差池,那就是翅毀人亡的下場。 “以后,沒有必要絕對不許亂飛,知道嗎?想練習,也一定要在可以信任的大人陪伴下。” “好的,哥哥!” 這晚,程塵沒能把只能變一只翅膀的小卷送回家。 顧家住在詞里街尾,房子極小,用小卷的話來說,屋里放了一張床和破桌子,椅子都放不下,他每晚就睡床底下的地鋪。顧老爹是遠近出了名的酒鬼,喝多了就吹起,這屋是祖上十八代給前朝祭酒老爺做忠仆時,由老爺家的馬房改建而成的,就算是馬房那也是大戶人家的古董屋。 小卷說自己以前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明白,老娘整天罵街揍他。 那天晚上,他在詞里瞎跑,一顆長翅膀的星星突然掉進了他的懷里。他明白了許多事情,連老娘罵的那些“討債鬼”“瘟生”之類的話,似乎也隱約明白了。 然后,一幫穿白大褂的叔叔給了家里很多很多錢,要帶他去什么理療院做實驗,老娘狂笑了老半天,一個子兒沒給爹,半夜就卷了錢跑得無影無蹤。要不是叔叔們攔著,那天他就得被喝得爛醉的老爹給揍得下不了床。 在理療院里,小卷見到了好多非常親切的兄弟姐妹們,他最喜歡的就是林家的兄妹倆。然后,有一天,他見到了最最最親愛的哥哥,心里就像是被太陽曬化了,好暖好暖,真開心。 可是哥哥很快就走了,但是不要緊,小卷變得特別聰明能干了,你瞧,這不就找到哥哥,再也不分開了么? 小卷緊緊抱著哥哥的一條大腿,瞇著眼蹭蹭蹭!小小的身體凌空而起,他不是在飛,只不過兩條腿讓“別人”抱住了,正使勁往后拽。 “行了,阿郎,別鬧騰了。你多大,他才多大?先讓孩子住下,明天再作打算吧!”程塵哭笑不得地看著一大一小在他腿上玩“拔河”。 天也晚了,總不能就這樣把孩子往外攆吧?!就算回他那個家,估計不是讓他酒鬼爹揍,就是讓他爹給再賣一回,理療院還算是正規國家機構,下次可不知道人家買回去是要切片還是清蒸了。 好在四室兩廳的大平層,有住的地兒,先……暫時收留吧! 怎么就又撿了一只回來呢?程塵百思不得其解,頂著大家伙幽怨的小眼神,拎著抱大腿的小家伙,親自幫孩子涮皮漱口洗白白。 把孩子弄到客房睡下,程塵打著哈欠回屋,也打算睡了,折騰了一天,鐵打的身體都會累。 阿郎盤腿坐在大床上,殷切周到地幫他打開被子,整出個又暖又舒服的窩洞。程塵扒了衣服就往床上滾,疲累了一天的身體沾到軟綿綿,蓬松又帶著太陽香氣的被子,真是太舒服了! 阿郎看著小rou包像只蠶寶寶似地鉆進被窩,又左拱右拱地給自己找最舒服的位置,嘴角忍不住溫柔地鉤起。小rou包年紀雖小,平時再老成不過,好像所有的責任都一肩背負,在別人面前哪怕是笑都笑得規規整整。 只有在家里,在他的面前,小rou包會吼,會踹人,會笑得露出抖抖的小舌頭,還會呲牙咧嘴地咬人。比他可幼稚多了! 真好。這樣真好。 “程塵,”阿郎望著閉著眼快睡著的小rou包,輕聲說,“今天,我帶著我們的靈書《小王子》,偷偷試著給人啟靈,有兩個孩子醒了。我成功了。” “嗯,別吵,快睡覺……啊!什么?!”睡得迷迷糊糊的程塵,一下子被驚醒過來,猛然坐起,驚喜地問:“阿郎,我沒聽錯吧?你……成功啟靈了?!” 阿郎看著頭上還翹著一撮呆毛,喜不自禁的小rou包,實在忍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那紅撲撲的嫩臉頰上,狠狠啾了一口。 他迅速退開,若無其事地認真回答:“是的,我成功啟靈了。 從今天開始,我,程朗,就是程塵大師的專屬啟靈師了。我會賺錢,賺很多錢,把你養得胖胖的,不再憂愁,不再煩惱。我會幫你負擔那些不能逃避的責任,遮擋風雨,盡我所能,不惜一切。” 程塵被這家伙的突然襲擊給搞懵了,然后又被他婚禮誓言似的臺詞砸得一頭包。半晌才回過神來,問:“刷過牙沒?老大的人了,還學小卷玩親親,幼不幼稚啊你?今天那三百多集的阿婆劇結婚大結局了?要不你哪來溜得這么rou麻的臺詞?” “這你都知道?”阿郎的劍眉豎起,驚嘆道,“程塵你上課也在偷看電視嗎?” “滾!趕緊睡。” 阿郎狼狽地接過小rou包丟過來的大枕頭,笑得見牙不見眼。 第49章 有身份的人 野賢作派、隨心所欲地“私啟”是一回事兒, 作為正式啟靈師,成為某位大師的追隨者, 正式登記為民眾啟靈完全是另一回事。 作為一名合法正規的啟靈師,他首先要有一位能讓他追隨的文師。一般來說, 起碼要寫出過“縣達”以上的靈書, 或者說本身著作等級雖低,數量卻相當多。 然后他需要自家的文師陪同去文審局登記身份。 文豪大師們可以有許多筆名,可以不登記真名實姓,當野賢到處晃蕩。啟靈師們作為文人的輔助人員,政府管理卻相當嚴格, 不但要登記真名實姓, 報備與自家靈師的啟靈分成協議, 每次的啟靈收入都需要登記申報稅收。 野生的或是黑市的啟靈師也許有, 但絕對不見天日,沒有哪位大師愿意辛苦培養個啟靈師,還得頂上偷稅漏稅的黑鍋。更何況,很多稅收還能用公益啟靈來返,實在沒必要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不去報備登記。 要知道國家對文人們靈文的稅收寬松得喪心病狂, 靈文商業交易文人只需要交10%所得稅,如果直接交易給國家更只有低至3%的稅!做一次公益啟靈就能完全抵扣,簡直是敲鑼打鼓,恨不能倒塞錢地鼓勵文人們多產多銷,多多創作。 啟靈師這個不需要創造力的工種,就沒這么好待遇了。看在與大師們休戚相關的份上, 他們要交12%的純收入所得稅。為了避免大師們幫心愛弟子們避稅,明面上也是為保護啟靈師權益,政府還規定了啟靈師與自家靈師的最低分成協議比例不能低于35%。 作為程朗的靈師——安大師,經過慎重考慮,還是拎著自家的專屬啟靈師去離州文審局作了報備,蔣同志出品的身份證件,成色還是能信得過的。 至于大老遠再跑柳州去——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文審局、國安一家親,越家也翻了底,蔣同志都能摸上門來……萬事最怕“認真”二字,國家機器啟動了,很多事情只是愿不愿意知道而已。 程塵也懶得再掩耳盜鈴,唉,破罐子破摔了。去之前,當然還是得遮掩一番,不知道的人嘛,那還是繼續無知地幸福吧! 蒙頭蒙臉的安大師,帶著自家目前唯一的啟靈師,以及認證用品——鳴府級靈書《小王子》,在文審局工作人員和領導們畢恭畢敬的眼神下,完成了一系列認證,并備案了啟靈師最低比例35%分成的協議——合理避稅么! 從此程朗先生就是經過正式報備,掛在“安托萬”大師名下的附屬啟靈師了。 安大師順手也為自己和專屬啟靈師一起領了一份公益啟靈任務。 公益任務是政府為幫助貧苦大眾而設立的,不僅文人和啟靈師每年都有任務,甚至連每一本登記在冊的靈書都同樣有公益任務。 對大師們,政府的公益任務條件極寬松又少,基本兩三年做一次就能打發了,國家還是鼓勵大師們多創作。啟靈師們的公益任務相對就多了,但根據任務難易而獲得的積分可以用來扣稅、借閱國藏靈書等用途,也是鼓勵大家多做公益,服務大眾,獲得雙贏。 靈書的公益任務少則一年三至四次,多則六七次,根據靈書等級來劃分,等級越高公益任務越多,責任歸于靈書的所有權人。這也是政府怕財閥世家收集珍藏靈書后,不再用于大眾啟靈,而采取的強制措施。啟靈關系到萬民生計,無論如何靈書都不能束之高閣而不用,這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意志的鐵律。 文審局的人原本熱心地為安大師和他的弟子推薦了許多輕省的公益任務,比如在離州本級的濟養院,或是州中心的黃龍廣場、離州最大的人文學院啟靈館辦幾次啟靈儀式。既方便,效果又好。 矮個的安大師,頂著他的大兜帽,太陽墨鏡下一絲眼神都不泄漏,緩緩搖搖頭。一九九六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神奇的安大師在華國的東海邊畫了一個圈。 浙府金州,地處浙府東部山區,著名貧困之鄉,盛產銅石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