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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變成行尸了,自然陌生了!”肖子烈氣道,“你又怎么知道他從前不是偽裝本性上山的呢?” 盛君殊捏緊指節,強令自己冷靜。 現在的要緊事,是忘掉師妹半夜喊楚君兮名字這件事,將對師妹偏袒楚君兮引起的那股竄來的火氣剝離開,原原本本地聽師妹那句話。 衡南的思維有時劍走偏鋒,但并不都是無理取鬧。 “那個黑影雖然一言一行復刻楚君兮,但是……很陌生……” 這句話拆解開來,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那個黑影和楚君兮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還叫他師兄,挑釁過他,但這又說明什么呢?連一個冤鬼,都能化作衡南的樣子,大半夜喊他“師兄”。 盛君殊陷入更深的迷惘中。 倘若這個黑影真的不是楚君兮…… 那那個一雙桃花眼的四師弟,為什么在師門淪陷前失蹤,現在又在哪里呢? “衡南……” “噓,師姐睡著了?!毙ぷ恿业穆曇魤旱脴O低。 “三點了,太晚了?!毙ぷ恿铱粗娮颖磬洁欤拔覀円菜伞!?/br> 抬眼時,盛君殊手握牡棘刀,在肩上靈火上隨便一燎,輕輕地割開自己的指腹,沾著一點鮮紅,點在衡南眉心。 那點鮮血像是被皮膚吸收了似的很快消去,紅光一閃,留下顆朱砂痣似的印子。 肖子烈一想就知道,師兄肯定是被怨靈變的師姐嚇怕了,在真正的師姐額頭上留個記號。他做完標記,抬頭瞥了眼肖子烈:“你要嗎?” “我就不用了……” 話音未落,窗外“咚”的一聲響,仿佛有什么東西掉下去了。 接著,小木屋內的桌子“吱吱吱”挪移,板凳“嘩啦”一聲翻倒,撞得立燈搖晃,嘎吱嘎吱響動聲中,傳來幽幽的女聲:“我的,我的……” 夾雜著激憤的男聲:“給我,給我……” 盛君殊和肖子烈對視一眼。 第82章 姻緣(八) 第二天一早,肖子烈抱臂看著樹下:“瞧,鬧分家了?!?/br> 槐樹之下,昨天還緊挨著的兩個小墳堆,竟然憑空向兩邊挪動,中間拉開了十幾米的距離。 通向小木屋的石板路上鋪滿了滾落的土塊,好像經過了一場激烈的大戰。 盛君殊看了看這兩堆墳,打電話叫東西兩村的人來。 茍三叔來的時候行色匆匆,拎著一兜零碎的東西,見了王勒的媽就大喊:“我就想著還有什么沒結清楚,總算想起來了!” “我家出的嫁妝你得還回來,那都是我們慧慧的東西?!?/br> 王勒的媽也不甘示弱:“那你們把我們的彩禮退給我。” 茍三叔揚了揚手里的袋子:“不給你準備好了嗎?快點拿來吧?!?/br> 王勒的媽滿不情愿地打開背著的小皮包,從里面掏了個小盒子。所謂的嫁妝,就是個定親用的小玩意兒,一塊嶄新的女表。 茍三叔當場打開一看,撐起手表的海綿墊子都是反著的,像是被人卸下來匆匆放進去的:“你們這就不厚道了,這是我們慧慧自己拿工資掙錢買的,她還沒戴你們家里人先戴了,難怪她還不肯走?!?/br> “誰戴了,就是拿下來試了試,沒人戴。”王勒的媽讓他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死人的東西誰稀罕戴著。” 茍三叔嫌棄地拍拍海綿墊子,合上盒子,嘟囔了幾句。 王勒的媽攤開手:“你不如當初就別給。把我們的彩禮也趕快還了吧。” 茍三叔咬著牙,一手拎著袋子,一手往外掏東西,比起那塊女表,掏出來的“彩禮”就零零碎碎的了:一塊香皂,一盒造型蠟,一塊假得發綠的玉觀音,一串紫晶石手鏈…… 盛君殊感覺讓什么晶亮亮的東西晃了一下眼睛,走過去,從那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里面捏出了一小片金屬制品。 有拇指大小,扁平的一片,不規則,外表是凸凹不平的青銅花紋,邊緣鋒利,像是什么東西的碎片。 翻過來一看,一道白光閃過,清晰地映出他的眉毛和眼睛。 是一小塊鏡子的碎片。 “這也是‘彩禮’?”盛君殊捏著碎片看了看,放了回去,無言以對。 茍三叔嫌棄道:“可不嘛,送也不送個整的?!?/br> “我們家條件你不知道嗎?”膀大腰圓的婦人繃著臉上下顛顛手,一堆零零碎碎的玩意兒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攏了攏,收進包里,嘟囔,“那小塊,是我兒子死前一天撿回來放抽屜的,我覺得好看,才放進去的,又不是故意要丟人現眼。” 肖子烈忍不住問:“在哪撿的?” 那倒霉鏡子是青銅的,摔是不可能摔成這個樣的。 “就我們村外頭山路上,可能哪個游客落下的吧?!蓖趵账麐尣簧踉谝?,裝好了“彩禮”,木然道:“這可徹底兩清了。” 她走到樹下,腳尖輕輕點了點右邊的墳包,“勒啊,東西都要回來了,你跟這個女的現在沒一點關系。你要不想折騰你媽這把老骨頭,就別鬧了?!?/br> 茍三叔也對著茍慧的小土堆也作了個揖。 兩人拿著東西,一左一右,背對而行,沿著山路越走越遠。 片刻后,槐樹下那兩個土堆,像是被挖空了中心一樣轟然坍塌,塵土飛楊,兩座墳竟瞬間夷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