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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失落是假的,但她保住的是一條命,又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呢? 張森聽見門外腳步聲,以為盛君殊落下什么,匆匆迎出去:“老板……” 他險些和慢吞吞走進來的女生相撞,女生穿了件低腰牛仔褲,絲綢棒球外套敞開著,露出一截細腰,頭發隨意地披散在肩膀。 他驚得往后跳了一步:“小二姐?!” 他見衡南幾次,她都是沒什么精神的樣子,躺著,腦袋垂著,睫毛闔上一半,驟見她非常正常地站在這里,反倒讓人覺得很詫異。他不禁往她身后打量:“一、一個人來的?” 衡南的黑眸卻在定在他臉上,仔細瞅了一會兒,啟唇:“……小狐貍?” 第35章 丹境(五) “什么?”張森盯著衡南,臉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 隨后他猛然背過身,肩膀聳動,努力深呼吸,“對、對不起,失態了。” 衡南不解,再一錯眼,年輕人頭上現出兩個褐色的毛茸茸的尖耳,頂散了發膠打好的頭發,正隨著呼吸微微聳動。 不是狐貍嗎?記錯了? 她屏息走近一步,想近距離觀察觀察那雙耳朵,“……怎么了?” “小二姐真、真的太好了……”張森緊緊雙手蓋著眼睛,眼淚還是從指縫里飆出來。 衡南退了半步:“……” 整整一千年來,所有見過他的人,不看別的,單看他這一雙往下耷的三角眼,都會親切地問一句:“我知道,你是黃鼠狼吧?” 畢竟,很少有狐貍五官能長成這個模樣……因此他離群索居,自己撿點吃的,瞎幾把混混日子。 連垚山內門的弟子,第一次抓到他偷雞時都認錯了,拽著他的尾巴把他倒吊起來,團團圍住:“黃先生,黃爺爺,怎么不放屁呀?” 久而久之,別的精怪朝他一伸爪,“你是——” “黃鼠狼,”他頂著三白眼,自暴自棄道,“叫我黃、黃先生就好。” “哦……好,黃黃先生。” “……”你mama。 但是衡南就與眾不同。從前小二姐端莊,師弟師妹捉弄他,她從不參與,不過以袖掩口,眉眼稍彎;現在的小二姐都回了一遍魂,居然還能一眼認出他是狐貍,而且還是可愛親昵“小狐貍”。 品品,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小二姐坐、坐一下,我去倒水。”張森把她摁在會客的沙發上。 衡南雙手交疊,坐得收斂端莊。 郁百合去找微波爐熱午飯了。這次帶飯來,還是她出的主意,說太太給老板送愛心午飯,打他個措手不及,盛君殊一定感動得痛哭流涕。 ……痛哭流涕倒也不必。衡南冷淡地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總裁辦公室,陽炎體留下的余暉還未散去,似乎是剛才避開的。 ——包袱別這么重就可以了。 衡南端莊地坐了一會兒,沒人回來,一個人有些無聊,起身,貓在了總裁的辦公椅上,開始打蜘蛛紙牌。 “盛哥兒,今天我可做了紅燒排……”提著食盒的腳步靠近,帶著笑意的聲音戛然而止。 衡南抬頭,四目相對,兩鬢斑白的婦人看她的眼神略顯怪異。 衡南確定她們從前認識,至少這婦人肯定單方面認識她,即使她立刻慌亂低下頭去,她瞳孔中閃過的恐懼,敵意,防備,是掩藏不掉的。 “小二姐,您怎么來了?”王娟的身體僵硬了一半。她知道這是個全然無辜的,回了魂的衡南,但驟然見到,生理的抵觸總無法避免,“身體……好些了嗎?” “有點不舒服。”衡南的聲音輕輕的,就像青澀的女大學生,跟生人說話很緊張,“我來找盛君殊,阿姨,請問您知道他在哪嗎?” 王娟抬頭,略微詫異地看向衡南的發頂。 阿姨?她容色怪異,真的……完全變了個人嗎? 等不到回答,衡南的手指開始不安地摳鼠標墊,內心一片百無聊賴。 盛君殊這個鼠標墊,純黑的,邊角稍微有一根線頭,一扯起來就沒完,讓她故意地繞著手指扯出來一團。 “老板大概是……有事出去了。”王娟閉了閉眼,臉色變了幾番,有點認命了。她抬起頭來,面色復雜地說,“小二姐,您跟我來一下。” 衡南瞥了她一眼,乖乖跟在她身后,辦公室中央空調使溫度適宜,她把棒球服外套脫下來,隨手扔在椅背上。 圣星頂層的“總裁專屬”樓層里,有一個很大的廚房,廚房外是個七八十平的休息室,還有液晶電視、沙發、書柜和床,像個精裝的臥室。這是專給王娟設置的,讓她等飯做熟時,還可以打發時間。 衡南掃視一周,手揣在口袋,跟著王娟進入廚房。 廚房內中間還有島形櫥柜,窗明幾凈,烤箱、微波爐、蒸鍋煮鍋炒鍋,飯店后廚一樣的全面配備,但用過的卻很少。 “小二姐……衡小姐。” 盛君殊娶都娶了,王娟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把現在的衡南和從前的和小二姐劃清界限,這種分開,先從改口開始,“您會做飯嗎?” “不會。”衡南說,她垂著眼,又不安地補充,“一學就會了。” 王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女孩低著頭,臉上素凈一片,垂下的睫毛彎彎,寡言,怯生,是最招長輩疼愛的類型,但愿這一輩子一直這樣,別想起過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