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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故人心尚爾在線閱讀 - 第33節

第33節

    第五十二章

    郁玲聽他說原本是要買項鏈耳環的,被人一忽悠就買了鉆戒。果然是白羊座的人,心血來潮得比任何人都快。

    “那你知道給女孩子送戒指,是什么意思?還有你送人東西的時候,不能直接給人戴上,萬一我要是不接受呢。”求婚就得有個求婚的樣子吧,她想。

    鐘樂像是害羞了,悶悶笑兩聲,側躺在身邊:“你都戴上了。”

    郁玲也無奈,總不能還把戒指給扒下來扔回去吧。她踢他一腳:“一點求婚的覺悟都沒有。”

    鐘樂突然坐了起來:“何止是求婚,我連結婚的覺悟都有了。”他從屁股底下抽出一個黑色的皮夾子,掏出幾張□□:“這是我來深圳后辦的工資卡,里面錢不多,五萬左右;這是管日常消費的卡,也沒什么錢在里面,一兩萬吧,這個是我在成都時辦的理財專用的卡,十五萬,不過還沒到期,這個這個,”他搖搖手中一張白金的卡片,“上次買房我媽給我的五十萬,怕我又要還貸又要裝修,沒錢用。所有卡的密碼都是卡號首尾兩個數字,加我的生日,0417。”

    郁玲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看他臉色,不像是開玩笑,再看散落一床的卡片鈔票,不知怎么就接了話:“就這些?”

    鐘樂也呆了一會,很快就想到了:“對哦,現在不一樣了,還得算上微信和支付寶的錢。”他伸手去拿手機。

    郁玲摁住了他手:“你這是要干什么?你有多少錢,用得著和我這樣交代?”

    “為什么不用?我想來想去,我也只有這些東西了。哦,還有一套貸了一百二十萬款的房子,房產證抵押在銀行,現在弄不出來。雖然我知道你條件比我好,但是要結婚的話,總不可能一直是你花你的,我花我的吧。”

    他清楚,他的條件放在深圳這樣錢來錢往的地方,不算優渥。他坦然得很,他的每一分錢都是他辛勤勞動掙來的,想要如何支配,也都心安理得。雖然他mama給了他五十萬,但畢業后他每年都會給mama匯錢,少時三五萬,多時七八萬。爸媽是舍不得花的,這錢便都存起來,說是以后留給他結婚買房用的。

    他不奢求他有一天能大富大貴、揚眉吐氣,也不畏懼自己條件比郁玲要差。

    他與蘇慧相戀五年,他自覺不是個始亂終棄的壞男人,可為何還是以那般鬧劇收場?痛定思痛之余便想到,除去心意,一個男人結婚最大的誠意是什么,不是好高騖遠攤大餅,不是累及父母兒女三代非要弄套房子出來,而是開誠布公的談到自身的條件和能力,不有所保留也不高談闊論。

    戀愛時或許不用考慮那么多的現實和壓力,可面對結婚,最怕的是兩個人的希冀從來都不在同一軌道。若是沒有這等共識,倉促結婚進而設想未來,終究也是免不了脫軌失速。而關于共識,他覺得他和郁玲之間,那都是從青少年時期就培養起來的,火車加速一點也沒有任何問題。

    郁玲沒想他這么實誠。這些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對她也沒甚吸引力。求婚求得毫無浪漫,還這么快就談到結婚后過日子這件事。她咬咬嘴唇,略一思忖,起身去拿她自個的包:“那我也把我的情況交代下。”

    鐘樂睜大了眼,他扯住了她:“你干嘛?”

    “你說的要開誠布公啊,你都把你家底都抖出來了,我不配合一下怎么行?”

    鐘樂忍住笑,把這幾張卡片疊起收好,往她手里放:“配合一下的意思是——收卡。”

    郁玲疑問:“那你都不用花錢的?”

    “我微信和支付寶里還有點錢。”他想了想,又從郁玲手里把日常消費的卡片取出來,“萬一要取點錢用呢,我拿這張,可以吧。”

    郁玲晃了晃手上的卡片:“那這些錢,還有你每個月進賬的工資,你想要我怎么用?”

    “該怎么用就怎么用唄。”

    郁玲醒醒鼻子,終于知道蘇慧何以會那般的大手大腳。月進三千的人,不說別的,就管著男友的工資卡,每月入賬兩三萬,何愁沒錢花。鐘樂還有錢出碧月花園的四成首付,還是蘇慧夠仁慈了,知道幫他存點錢。

    “那五十萬,你瞧著,要是沒有急用的話,就給投資了吧。買理財買基金這些我一點也不在行。”

    自打領到第一個月薪水起,郁玲就再也不對別人的錢財有妄想。當年買房時差那么點錢,她也沒想過要父母支持,只想著能不能借她點。姜美鳳并未第一時間回應她,她便斷了念想,立即和世方簽了五年約,從公司里借了錢。這錢本來可以在五年內等額償還,她也不肯。公司的錢不還完,她就沒法說走就走,那就像是張賣身契,她得贖回來。只要手頭上稍有結余,她就會把錢打去財務部指定的公司賬戶里。她總是去追問她還欠多少錢。那段時間財務部的人都認識她,戲謔她是全公司最熱衷還錢的員工。

    正因為吃過錢財的苦,她絕不會變成那種輕易就剝奪他人錢財的人,哪怕這個人是鐘樂。兩人還沒結婚,他掙來的錢理所應當由他來支配,就算她快要失業了,她也不用他來養。

    還有他說每年都給他媽錢,他媽呢舍不得用都存起來,他也沒具體的數,過幾年倒好了,他媽還一大筆錢回來,讓他樂開了花。她要是收下這些卡,大概也會舍不得用,省吃儉用慣了,學不來蘇慧的鋪張浪費,最后呢,變成和他媽一樣的存在,想想就心塞。

    她把卡片都塞回他手上了:“那你也不用現在就交上來。”

    鐘樂怔住了,他不明白他如此大的誠意,郁玲為何要拒絕。郁玲怕他傷心,趕緊解釋:“我現在不缺錢用,以后有要的時候,我自然會和你說。”

    鐘樂嘆口氣:“哦,”他低下頭,片刻后抬頭,眼眶里都是深情,“我只是想,不僅工作是你的依靠,我也能成為你的依靠。”

    熄燈后,郁玲的心,在黑暗里緩緩地得到了慰藉。也許大家都不是當初坦然無私的模樣,但愛情也并不需要按照設定的路線去走。

    兩人聊到凌晨三點才睡下,一大早還是得掙扎起床去上班。

    郁玲怕最后一天的事情做不完,于是端著筆記本電腦,找了個僻靜處沒人的會議室。鍵盤敲了一天,到下午六點,完整的工作報告寫完了,交接時翻出的那些不清不楚的疑點,另外拎出來寫了一篇分析報告。兩個文檔都以附件上傳,正文便是她的辭職信。

    馬上就可以發送出去了,她卻在收件人那幾欄停留了諸多時間。她是向黃維元請辭的,報告也是應他部分要求寫的,收件人是黃維元,抄送劉安琪,這是毫無疑問的。當時黃維元再三交代過他,此事傳開不雅,不需要太多的知會他人。她猶豫再三,在密送一欄敲上吳博文三字。她從業多年,甚少用這一欄的收件地址,因為工作上的事,她都是清清白白的來往,就沒有不愿被人知道的。

    她又氣惱自己,心想不是大丈夫,也當得起女漢子,行事何須如此鬼祟。索性在密送一欄刪掉吳博文三字,直接在收件人一欄加上“吳博文”。她是晨星的員工,和晨星簽的合同,既然何青已不能做人事部的主,黃維元代管晨星人事的決議也未下,吳博文才是她正兒八經的頂頭上司。哪有下級辭職都不知會上司的呢?

    一不做二不休,抄送一欄再加上高琛和晨星cio王亞軍,后者正是鐘樂的頂頭上司。與何青諸項交接問題中,亦涉及到技術線的基礎硬件購買以及軟件外包合同,知會相關責任人,亦無不可。

    至于黃維元所提,讓她投訴吳博文性sao擾一事,郁玲郵件中只字未提。正因為他們所持的證據太過薄弱,所以才想著要拉攏她,否則一鍋端就好了,還會給她三天時間,好好想想她的立場和利弊嗎?

    可只要我敢辭職,這些證據就對付不了我。郁玲心想,只字未提就是我的立場。

    還有黃維元總說她缺點大氣,分不清戰略上的藐視和戰術上的重視。郁玲想,這大概是她職業生涯中第一次在戰略上藐視 “敵人”了。

    點擊發送后,她心中這股郁氣徹底得以舒展。

    她收拾東西要離開辦公室。

    鐘樂今晚是要通宵加班了,但還能抽出三個小時和郁玲回家吃飯。姜美鳳那邊早就有意見了,她提議國慶期間兩家商量結婚的事,多順著郁玲的意了,可這兩個小的還是不當回事。

    郁玲本想替鐘樂擋了,這段期間他實在是忙,也不能怪他不熱心。

    鐘樂卻說,公司又不是他開的,拼命拼到一定程度就好了。國慶節促銷是新系統上線后的小試牛刀,交易大都集中在前三天,平臺系統有何問題和風險也都集中在此,他說,他守完上半場的壘,下半場要換人。

    聽他說完,郁玲也就笑笑。公司里能夠理直氣壯說要換人的人,不是后臺硬,就是自身硬。這周二,她翻看了鐘樂的績效考核單。自司慶后她手上事情便多了,有關員工績效考核年內的變動單,只要一級部門負責人簽字,她都交給了績效組的同事去做,所以到這會才發現鐘樂的工作已有了不少的變動。

    上半年公司搞了幾次促銷,還有店慶,訪問瀏覽及交易數據都沒能達到預期值,技術系統的壓力很大,有多項的系統升級和重構工程,其中一項便是商品搜索系統架構的設計及優化。郁玲點開這項工作安排的表格,便看到主負責人那一欄,自8月13日起換成了鐘樂,緊隨其后的便是他績效考核的大范圍調整。

    郁玲一算,鐘樂年后才從世方成都分公司調到晨星,不到半年時間有如此表現,也算上佳。想要決戰雙十一,就不太可能在這個時候換掉他。也正因為此,她的辭職信才可以寫得毫無后顧之憂。

    臨走前,看到吳博文的辦公室還亮著燈。郁玲想,還是和他打聲招呼。過完這個國慶,她可能就不用來上班了。或者說再來也就是走離職流程了。

    她輕輕扣了扣玻璃門,吳博文視線從筆記本屏幕移開,見是她,親切的招呼她進去,還把散亂了一桌的文件給收攏些,“你今天一天都去哪了,怎么也找不到你。還好,是節前最后一天上班,大家都沒什么重要事。”

    郁玲不自在的回了句:“我主要寫報告去了。”

    吳博文也沒在意她寫的是什么報告,見郁玲落座,他還起身倒了一杯水端過來。郁玲伸手去接,左手中指戴的那顆戒指在日光燈下更是光彩奪目。吳博文臉色一滯:“郁玲,你這是?”他難以置信的語氣里,竟還帶了點憂傷,“要結婚了?什么時候的事?”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郁玲一天都躲在會議室里,是以吳博文還是第一個發現她戴了戒指的人。

    她低頭看看左手,承認:“我男友昨晚求婚了,但結婚還早著吧。”她抬起頭時,吳博文坐回了他的位子,并未回她的話,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但這也不是郁玲進來的主要目的。她要辭職的話,也欠給吳博文一個當面交代。

    她說:“吳總,我剛剛發了一封郵件,你看了嗎?”

    吳博文仍是那副失神的樣子。郁玲再叫了兩聲:“吳總,吳總。”他才回過神來,歉意的笑了笑:“在想事情。你剛才說什么?”

    “我剛剛發了封郵件。”郁玲提示他看看郵箱。吳博文掃視一眼收件箱的提醒,點頭,“是有,什么事情,重要么?”說話間,他已點開了郵箱。

    “吳總,我想辭職。”

    吳博文轉頭過來,飛快的問了聲:“為什么?”

    從郁玲的角度也可以看到郵件已點開,她指了指屏幕,“吳總,我辭職信里都寫了。”

    吳博文快速瀏覽了一遍正文,再打開了兩個附件,他來不及細看,直接拉到了底。他還是不相信:“不,這些不是理由。”

    他的焦急和疑惑全寫在臉上,仿佛這是一件很受打擊的事情。郁玲發現當她跳脫出來,能把一個人看得更真切。不可否認她以前和吳博文相處時,帶了太多的偏見和情緒。

    “辭職是我本來就想好的了。但這個周一我去見黃總時,他和我談了另外一些事情。”

    這才是重點。吳博文身子前傾,用心聽:“什么事?”

    “他揪出了我們一起去上海出差的一些問題。我住了超規格的酒店,還有您把我們私下吃的那頓飯的賬單也給報銷了。”

    是不合規,但對于堂堂一個總經理來說,這算什么事。

    “他和劉總,由此認定我們之間有超出一般同事之間的關系,否則難以解釋您屢次提拔我的行為。”

    原來如此,怪不得郁玲這幾天老是躲他。“那不也應該來找我談談么?這件事情獨獨找你算什么?”

    “黃總認為我做了這么多年人事工作,不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

    吳博文點頭。黃維元也是挺看重郁玲的,他提拔郁玲,也是想借機拉攏他。

    “他認為這是你單方面的sao擾,所以讓我控訴你的職場sao擾行為,擺脫和你之間這種不清白的關系。”

    郁玲本以為,她會第二次看見他臉上的不可置信或是震驚,就像他剛才看到她戴鉆戒時那樣的神色。吳博文倒只是稍有錯愕,但也很快平靜了。他回頭再去看郵件,里面沒有關于他職權sao擾的只言片語,倒是有一個做附件的word文檔,列舉了多項公司和供應商、客戶之間未盡法律權利或義務的事情。

    他粗略瀏覽一遍,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哪家公司不存在這樣或大或小的貓膩,不影響運營不影響格局,世方董事會也不能拿這些來質詢他,更何況這里面也還牽扯了其他的高層。也不知該說郁玲是太認真還是過于死板。

    但這也恰恰就是郁玲。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始終如一,尤其是對自身寄予過高期望的名校畢業生,社會里幾載沉浮,發現自己混得未必如意后,還能保持樸素純良的赤子之心。她能進好的學校,能來世方,被委以重任,是因為她的認真,她今日要被迫辭職,亦也源于她的這一特性。

    她就這么走了,他是真不甘心。

    吳博文指指屏幕:“我沒看到你的投訴,你為什么不寫?還是沒有發給我?”

    郁玲搖頭。“我沒有寫。怎么寫?吳總,我們之間什么事也沒有。我不能隨意編造事實,誣蔑他人。”

    鼠標點擊郵箱右上方的關閉箭頭,吳博文轉過身來坐正,凝視郁玲片刻。郁玲被他看得發毛,被迫低下了頭。良久才聽到吳博文問她:“你有找到下一家嗎?”

    “還沒有,我這剛提出離職,手續都還沒開始辦。”

    “如果找到新東家了,記得聯系我。我會為你寫推薦信。”

    “好的,謝謝吳總。”

    “是我該謝你,沒有在背后捅我一刀。”

    吳博文的眼神越過郁玲,投向玻璃門外的世界。緊臨他辦公室的區域,是職能部門的辦公區。九月三十日的傍晚,這里已是寥寥數人,連燈光熄得都比平時要早很多。一個高大的不速之客闖了進來,他環視四周,最后隔著玻璃門,目光停留在他和郁玲身上。

    兩人眼神短暫交匯,那人向吳博文微微點頭,側開身子站定,并未有離開的意思。吳博文認識他,是技術線的高級工程師,他以為他是來匯報工作的。可更奇異的直覺襲擊了他,這人其實是來找郁玲的。

    還未開始,便要曲終人散。想想也是遺憾。他把手伸過來:“這段時間我們之間的合作很愉快,令人印象深刻。好好過節,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

    郁玲也伸出了手,握住他的手。平心而論,吳博文待她不薄,直到今天她才有所感悟。那不是某種故意為之的不懷好意,只是她在職場已久,那根弦繃得太緊了。手被用力的握緊三秒,再放松,她說:“祝吳總一帆風順。”

    吳博文回復:“那,就祝你幸福吧。”

    事情了完一樁算一樁。郁玲出辦公室才發現鐘樂站在門側:“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剛剛。”

    “那你和你老板請到假了沒有?”

    “夠摳門的,六號七號八號三天。”

    郁玲心說三天不錯了。老家離深圳不遠,來往的高鐵車次也多。一去一回占到一天,還剩兩天時間在家,愿意談什么也都談得完了。

    只是她從未和人商討過婚事,實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深圳是個移民城市,四面八方的年輕人來此打拼,都還未生根,同事朋友之間的人情淡薄,許多人不想折騰,不會大肆鋪張的擺酒,結婚就是三部曲:領證、拍婚紗照,蜜月旅行。她想的也都簡單得很,日歷簿上選個不忙的日期,兩人去民政局把結婚證給領了就成,余下的事情慢慢再說。

    可她和鐘樂怕是免不了要在家鄉擺酒,這在父母眼里才是重頭戲,可她最怵這個。那么多親戚朋友,名字都喚不全,還得虛情假意的對著笑。還有伴娘,她到哪里去湊三五個伴娘,這會兒除了小倩這未來的弟媳,誰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