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郁玲才想起這事,趕緊翻她的大包,翻出來一個旅行用的袋子。鐘樂接過來,掏出一個牙刷盒,打開,里面躺著他的電動牙刷,再看其他,牙膏毛巾剃須刀面霜,洗漱的物品一樣不缺。 他不禁莞爾,一只手拎了這兩袋子,另一只手拿著牙刷盒輕輕敲打幾下桌面。然后看著郁玲,倒退著出了門。到了門口,仍覺得郁玲的大號餃子包里還藏有秘密:“你不會還有東西吧。” 郁玲偏了偏頭,難得的露出一絲可愛。鐘樂已猜到了,笑著搖頭,額頭抵在門上:“你還帶了衣服過來。” 郁玲真的又從包里翻出一個透明收納袋,走過來給他。鐘樂挺開心的接過去,又走回來把東西都放在桌上:“你包里究竟塞了多少東西?給我瞧瞧。” 郁玲把包遞過去,鐘樂真的在開包檢查,只見手機鑰匙錢包紙巾折疊傘,分門別類的放著,他問:“就這些?不應該還有粉餅口紅什么的。” 郁玲接過包:“我是上班,又不是逛街,那些我辦公桌的抽屜里都有。”她靠在桌邊,鐘樂高她許多,她得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龐。她踮了踮腳,不經意的問:“你們就這樣熬通宵,要熬幾個晚上?” “說不準。”鐘樂看一眼時間,他是真的該去刷牙洗臉了。工作這回事,效率他有,但時間也是要大量付出的,“我去洗漱了,你也去上班吧。” “嗯。”郁玲低了頭。 鐘樂轉身過來,摸住她的胳膊,湊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今晚我回去,可能要晚點。” 郁玲回到六樓的辦公區,才看到剛才那一通電話是吳博文打的。上班前就給她打電話,能有什么好事。她四處瞧瞧,吳博文還沒來,于是回電話說:“吳總,剛才開車,有點小狀況,就沒接電話,有事嗎?” “跟劉總做報告的事,可能要緩緩,我昨天找過劉總,國慶前她都沒時間。” “那好,”郁玲在電話這邊點頭,不知吳博文是否也知道些情況。不過做戲要做全,她說,“國慶后我再找她秘書約時間。” 手機放一邊,她就開工干活了。 昨天從黃維元那里回來后,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身處在他聲勢逼人的余威里,畢竟他也算是她的授業恩師。她只能順著他的思路去想,若不控告吳博文,她就難以擺脫和上司有不當交易的嫌疑,她不去擺脫這種嫌疑,她就難以在鐘樂那里取得信任。 這個是繞不出的圈。所以她絞盡腦汁的想把吳博文的行為往性sao擾上靠,她確實這么想過,想著想著,她就意識到,她竟然也有為了自己利益而去謀害他人的時刻。而那個她想去害的人,不管他有什么企圖,從客觀上來講,從未加害于她,反而比任何人都看重她賞識她。 真是不寒而栗。 不能被黃維元牽著鼻子走了,雖然她也不知道哪條路更好些。晨星也好世方也罷,她是呆不久了,從何青手上交接下來的工作,估計是等不到新任總監來交接了。她想做份詳細點的工作報告,好讓新來的人可以按圖索驥快速上手。 畢竟這是她第一份工作,一干就是這么多年,也不能說一點感情都無。 下班后,這一天和昨一天沒有什么區別。回自己家吃飯,回鐘樂家睡覺。 洗衣晾衣收衣疊衣,郁玲還把床上的被套床單給拆下來洗了。深夜了,所有活都干完了,鐘樂仍未回來。 郁玲半躺在床上,望天花板上的吊燈,望得恍惚了,覺得早上鐘樂撫摸她手臂的那點溫柔,也是她妄想出來的。她竟然也有這一天,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一般等待著晚歸的人。 郁玲翻身,啪的一聲就把燈給熄了。人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要瞎想事情。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混沌的知覺中,床被輕輕的往下壓了壓。 郁玲睜開眼,即刻又閉上,床頭的臺燈亮了,她需要緩幾秒才能適應這燈光,即便它被人調得不算亮。她閉著眼翻個身,手已摸到一截冰冰涼的胳膊,順著往下便是溫熱的掌心,修長的手指。她來回摩挲他手指上的指節。 “什么時候回來了?”郁玲睡覺一向不沉,竟也沒聽見他開鎖的聲音。 “剛回來,洗了個澡。”被撫摸的掌心翻轉過來,將更小巧更白皙的手整個裹住。床單被掀開一角,鐘樂鉆進來了,床墊被壓得更下。既然郁玲醒了,他也就沒必要躡手躡腳了。他摟了郁玲過去,郁玲半趴在他胸前。她剛從被窩里出來,身子尚熱,鐘樂剛洗完澡,身上還涼颼颼的。郁玲抱他抱得更緊,不知是要捂熱他,還是要給自己降溫,也許都不是,她就是想這么做了:“幾點了?” “一點十七分。” “這么晚了?” “睡吧。”鐘樂摸摸她睡亂了的頭發,伸手熄了臺燈。 黑暗中卻有雙眼睛亮了,有只手也不安分了。它從寬厚結實的胸膛開始,順著它清晰的輪廓打轉,再慢慢往下移。黑暗中胸膛的主人不動聲色,任那手四處游蕩。偏偏它又膽小了,指尖在腹肌上蜻蜓劃水般打了無數個圈,再也不敢往下一點。 郁玲正在糾結。黑暗中她聽得見粗重的呼吸聲,耳畔更是觸得到狂野有力的心跳。她想把手縮回,卻被一只手強有力的拽住。它拽著它,不容許反抗,它帶領著它,一點點的往下探去。 掌心已被塞滿,郁玲害羞得不知所措。鐘樂松開手,她也想逃離,他再抓住了她的手覆蓋上去。“乖。”他哄她。從未被人哄過的女孩,不經哄。郁玲更是羞,她把整個臉都埋在了鐘樂臂彎里。 沒過多久,不滿意她的磨蹭,鐘樂已翻身壓了上來。也許是憋了好一會,他連前戲都粗魯不少。睡裙拉到了腰間,底褲被輕而易舉的扯去,就連進入也帶著不由分說的霸道。 她的腰被他擒著,身子被頂撞著也承受著。床亦是不堪重負,隨著鐘樂的節奏,咯吱咯吱的作響。響了好久,這聲音短暫停住,鐘樂欺身下來,低聲說:“你把腿蹬緊一些。” 郁玲不知所以,照做。鐘樂放慢速度,緩且深的進入,退出再進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深的侵入她的領地。而每一次的蹬緊,都讓她覺得更加的酥麻飽脹。直到最深處猛然傳來的抽搐,觸電般襲遍全身,身子徹底失去控制,任由他擺布。 郁玲何曾會想,性愛是這般淪陷的滋味。她開始相信有人說的,戀愛的人是會卑微的。她明知鐘樂在猶疑,可她眼里也愿意容下沙子了;明知這場歡愛對鐘樂來說并非獨一無二,他那么嫻熟,害她不敢輕舉妄動,可她還是心甘情愿。 事后,他們筋疲力盡,卻也了無睡意。 鐘樂將枕頭壘高,半靠在上面。郁玲半躺在他身側下方,看他開燈,看他從煙盒里抽出煙來。她說:“你還要抽,今晚不用睡了?” 抽出一半的煙給塞回去了,煙盒扔在床頭柜上。“不抽了,”鐘樂把郁玲摟上去,“不抽,也睡不著。” 他精神看上去還不錯,沒有熬夜的血絲和黑眼圈。郁玲問:“不困嗎?” “習慣了。” “你過去也經常這樣加班?” “常有。”鐘樂右手伸到半空,又折回來,不自然的蹭蹭鼻子。 郁玲趴他身上把煙盒拿過來:“抽吧。” “我沒煙癮。”見郁玲不相信,他舉起手,“我戒煙。” “只要還加班熬夜,你就戒不了。”郁玲抽出一根煙,遞給他,還幫他點著了。“你知道我不喜歡煙味,所以以前都是裝的,對不對?我早就該想到了,每次去技術部,看見的都是一群老煙槍,你怎么可能獨善其身?”她干脆下床,把煙灰缸都拿過來,再躺回他身側,看著他:“抽吧。我發現自己也沒那么受不了你抽煙。” 鐘樂抖肩笑笑,他噙著煙吸一口,吐出煙圈,兩指輕輕夾著煙嘴,把煙灰抖掉。看他姿勢,確實是個老手。他只抽了半根,便把煙給滅了,回過來再要摟郁玲,郁玲扭轉他的臉:“刷牙去。” 鐘樂說“好”,乖乖的下床刷牙去了,再上床時他說:“等我忙完這陣子,好不好?我抽煙真的不算兇了,本來都快戒了。來深圳這大半年,事情太多了,還亂。” “你既然都知道這段日子會很忙,那之前為什么還想休上半個月的假?” “累啊,還想跟你在一起。”鐘樂說,“我們的工作性質不太一樣。雖然都是要加班,但也不可能無休止的加班。我既是做項目安排的人,當然首先考慮自己的時間安排。” “那你國慶還有假嗎?” 鐘樂偏頭看她,“有事嗎?” “我媽說讓我們一起回去。” 鐘樂疑問,他是有些怵姜美鳳:“你媽叫我們回去干嘛?” 郁玲扭頭。姜美鳳的用意是兩家商量結婚。若鐘樂尚無此意,這話她是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我也不知道,”郁玲指了指掛墻面的那靶盤:“那個小豬是誰?” “大學室友。” 郁玲心道,還好不是女人。“他現在在哪兒,成都嗎?” 鐘樂沉默一會,才說:“他過世了。” 郁玲也沉默,良久才說:“他不該和我們一般大嗎?” “比我們還小一歲,是我們系里代碼碼得最好的那個人,畢業后進了我們都夢寐以求的游戲公司,工作五年就參與了三個大型游戲產品的設計,最后過勞死在工作崗位上。他是獨子,爸媽都在成都,聽到消息后都崩潰了,最后是我們這幾個關系還不錯的同學去了上海,把人給捧回來的。” 他嘆了口氣,下巴頂在郁玲頭上摩挲:“郁玲,工作從來都不是我們生活的全部,不要讓它帶給你那么大的壓力。” 郁玲嗯了一聲,想起自己工作,躺他懷里:“明天也許是我在晨星上的最后一天班了。” 撫摸她手臂的手停頓一下:“黃維元那邊,答應你了?” 郁玲還是決定不說詳情,有些事情它并不重要,就像她和吳博文的關系,可只要人一開口,它就變重要了,能從最末尾躍居到第一等。 “我要走,劉安琪也不中意我這個人選,他也沒轍。” 鐘樂突然松開了她,下了床。 “你做什么?” 他去翻他的包:“我有個禮物要送你,本來以為你睡了,想明天才給的。” 郁玲半撐著身子要過來看:“什么禮物?” “no,no,no,你不能看,先閉上眼睛。” 郁玲聽話的倒在枕頭上,鐘樂倏地跳回了床上,抓起了她的左手。她尚以為他是要把禮物交到她手上,卻沒想他只牽住了中指。她的心砰砰直跳,不亞于南昆山的那個夜晚。有東西圈住了她的手指,她知道那是什么。 鐘樂還故作神秘:“你睜開眼吧。” 她配合的睜開眼,確實見到自己左手中指佩戴了一枚璀璨奪目的戒指。她把手湊近些看,戒圈尺寸合適,款式也簡單大氣,鉑金的爪鑲,嵌入一顆獨立的橢圓形鉆石。 鐘樂盤腿坐下,問她:“喜歡嗎?” 哪有女人不喜歡鉆戒,郁玲偏頭問他:“你自己去挑的?什么時候去的?” “下午溜走了兩個小時。早上你給我送早餐還有衣服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竟然沒有一點做男朋友的覺悟,我還沒有給你買過禮物。本來我想買項鏈,或是耳環,可我從沒見你戴過,不知你是否會喜歡,況且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耳洞,”他揉搓郁玲的耳垂,果然沒有耳洞,“正好店里的小姐一個勁的攛掇我買戒指。我想就買一個好了。” 是的,這個早上他發現自己還沒郁玲大氣決斷。 他當然懂何青的意思,何青想讓他去發難,他自然不會去。郁玲不是蘇慧,她不想說的東西沒人能逼她承認,也不用去質疑,哪怕是一丁半點的試探,對這段感情都毫無好處。他只能把話擱在肚子里,翻來覆去的琢磨。 他知道,即便沒有他鐘樂的存在,郁玲也不會為了事業的攀升落入潛規則的套路,她要想這么做,留在世方更好,她從來都不看輕自己。唯有的解釋,便只有出差途中,他們真的迸發了好感。 越想越有可能,那時他和蘇慧吵吵鬧鬧,仍無分手的打算,反而商量著要買房結婚。郁玲心灰意冷,正處于情感的低谷,吳博文為她抵擋何青,為她出謀劃策,為她遮風避雨。怎么說,人家也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單身總裁,郁玲接受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兩人是上下級的關系,工作上的糾葛太多,郁玲怕也是心有顧慮。 直到海邊度假那晚,他無頭蒼蠅似的告白,橫刀奪愛。郁玲選擇了他,就必須放棄吳博文。吳博文卻并未放手,否則難以解釋他定要提拔郁玲,培訓時更是親自接送郁玲的事實。 鐘樂回想起三天封閉培訓期間,他和郁玲通了無數個電話。當時他也挺疑惑,因為郁玲在得知自己有極大可能繼任總監時,語氣里竟也沒有多開心,反而是雜七雜八的講了不少公司高層內斗的事情。可郁玲是個做事的人,她壓根就不會在乎誰斗贏了誰又輸了。 再到溫泉湯池與他長談,郁玲怕是下定了決心,即便以職業鼎盛期的辭職做代價,也必須擺脫吳博文。她不找吳博文談,要去找黃維元談,也說明她根本就明白吳博文不會放人。 他好似開了天大的竅,抽絲剝繭一般,竟把所有事情都捋順了,捋順了他也好過不到哪里去,因為他一直以為他是郁玲的唯一,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心靈上的。他那么沖動的啟動這份愛情,他也不清楚有多少是來自于這種滿足感,郁玲她如此愛我,我怎好辜負。現在這種美好卻又有了瑕疵。郁玲心底,或多或少的,也有吳博文。是的,他明白郁玲肯定更愛他一些,他仍是介意了。 可他又感動了。通宵加班對他所從事的職業來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到第二天早上,留下的通常是疲乏的肩頸、困倦的眼神和褶皺里藏滿煙味的衣服。程序員為什么不好找對象,因為實在太邋遢了。他從業七年,就沒見過有同事的戀人家屬會一大早著急著送東西過來。噢,也見過那么一回,還是原來公司的技術經理,熬了兩個通宵后,覺得衣服皺巴巴黏在身上實在難受,打了電話給妻子,讓人送了干凈衣服過來。 人結婚五年了,不打電話都不來呢。雖說郁玲也在公司上班,幫他帶早餐衣服是順路,不像別人還要特意走一回。不,她也上不了幾天班了,她為了他寧愿辭職。她的心思全在哪里,那還是看不分明的事嗎? 她心底曾有過別人又怎樣,他鐘樂就一清二白的沒有過任何人?難道他都忘了,前前后后四個月,他和蘇慧在郁玲面前上演了各種戲碼,郁玲可有說什么了?郁玲就沒有承受? 想一想,怪不得一直都不如人。本來,若是沒有他,郁玲有一條上好的路走,她可以安心在吳博文的庇護下,做她的人事總監。他也看在眼里,她是多么的重視這份工作。即便不說工作,談點別的,吳博文的條件也比他這剛來深圳的人要好上許多。 可郁玲就是郁玲,她像當年毫不留情斬斷和他的聯系一樣,這次也是快狠準的作出反應,做出抉擇。他打了個寒顫,幸虧這次要拋棄的人不是他了。 就算退一萬步,真像何青所言,那也是發生在他們交往之前的事了。人生中本來就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時刻,人心里同樣也存在一些晦暗不明的角落。他鐘樂是太陽還是上帝,又何須事事都計較?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