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很快他的病號服就被她的眼淚侵濕了一大半,她真的沒有強求任何,也沒有多說一句話,甚至連哭聲都沒有,只是安靜的抱著他。 寂靜的車廂,除了掠過的冷風聲便是車輪聲,再然后便是他們彼此的呼吸以及心跳聲。 很快車子在樓下停靠,黎夏念伸出左手想要拉他,連忙又縮回,將手背到了身后,換了右手。 沒有言語,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黎夏念特怕他會說些拒絕的話,她拉緊他,埋頭進了樓棟,上了電梯,又爬了一層樓梯,推開鐵門穿過露臺,終于將他帶進了專屬于她的家。 房門關緊,昏暗的房間里,沉默的矗立了好一會兒。 項子恒看著眼前的女人肩膀微微顫抖著,他伸手想要將她扳過來,手指在距離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來,影子落在她的背上,他憤恨的將手握成拳頭,即使是這樣一個動作,他都痛得鉆心,連抱都抱不緊,他能給她什么? “沈諾,是認真的,他會對你好的,你們是夫妻……” 黎夏念顫抖的肩膀一下就停住了,她回身,仰望著他,他臉上映著月光,他眼中映著她。 “是誰說我跟沈諾不是夫妻的,是誰強硬的把我們的關系變成夫妻的?為什么,為什么要對我說出這么殘忍的話?你是在生氣對不對,氣我當年救了沈諾,氣我跟他公布關系?” 黎夏念翹起腳摟住他的脖子,將他壓在房門上,不留余力的吻住他的唇,冷的、干澀的、完全沒有回應的……可她依舊不肯放開。 “被騙的,我是被沈諾騙去的,他說是公司年會,如果我知道,打死我也不會去的,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 項子恒緩緩推開她,仰著頭抑制著心中泛濫的情緒,“但我心里沒……沒有你!” 黎夏念被推到一米之外,她錯愕的看著男人,“你騙我,不愛我為什么連命都不要了來救我?是你說的,你會救任何人,但卻只會為我死!” 項子恒目光躲避著,對她的傷心假裝視而不見,“報復啊,我以為必死無疑,故意說那話讓你一輩子都不得安心,僅此而已!” 黎夏念搖著頭后退了好幾步,突然轉身朝浴室走去,“我知道你的脾氣,你只是在發泄,你生我氣,你是嫉妒沈諾送我鉆戒,我不稀罕的,真的,就算沈諾給我一座金山銀山我也不稀罕的!” 她將水龍頭打開,拼命的往手指上涂香皂,總算是將戒指取下來,然后回身走到窗口,拉開窗戶丟了出去,又跑回項子恒眼前。 “就算你什么都不給我,只說一句讓我等著也行,等一輩子都行,我都已經暗戀你十二年了,我不怕寂寞孤單,也不怕艱難困苦……” “可我怕!”項子恒突然吼她,他怕將她搶過來,卻讓她守活寡,更怕瑞瑞會有閃失。 黎夏念被他吼得眼淚都回去了,“我承認是我錯了,當初我就不該被困難嚇倒,就不該跟沈諾結婚……可那時我才二十歲,我爸突然變心,我媽天天自殺,于敏黎佳動員黎國智要我墮胎,我沒辦法啊!” 項子恒連忙轉身,伸手捂住了眼睛,他究竟做了什么孽,才會害她如此。 “我,我有老婆。你是想讓我拋棄劉莉娜,跟你在一起嗎?” 劉莉娜,她竟然忽略了那么重要的一個存在。劉莉娜對她不薄,她又怎么能狠下心毀了那個女人的幸福。 再度陷入了靜默,黎夏念看著男人冷漠的背影,良久才毫無尊嚴的說了一句,“留下來陪我一晚吧!”說著她轉身進了浴室。 浴室門關上,他聽見女人壓抑的哭聲,他終于可以轉身面對,他看著浴室門上那道剪影,整個人跌走在地上,用力捶著身體,醫生說他永遠都不可能痊愈,雖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病,卻要被痛疼折磨一生,留她在身邊也只會多一個人悲傷而已。 項子恒從來沒這么絕望過,他將衣領拽起捂在眼睛上,遮住身為男人不該有的懦弱表情。 黎夏念用冷水洗了把臉,在眼睛周圍涂了一圈厚厚的粉底,直到看起來沒那么紅腫才拉開門。 “洗澡水放好了,我幫你洗。” “我覺得……” “不可以拒絕,不然以后我會死纏著你。” 項子恒從沙發上站起身,聽話的走了過去。 黎夏念幫他脫了大衣,一顆顆的解開病號服的紐扣,然后幫他脫褲子。 項子恒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自己來就行!” 還是那句,“不可以拒絕,不然以后我會死纏著你。” 水溫適中,坐下去的一瞬間,項子恒不由得握了下拳頭,他的身體由內而外的涼,即使是這種水溫都能令他刺痛。 他記得當初他耍她玩,曾逼著她給他洗澡,這一次卻是她主動的,反而令他拘謹起來。 黎夏念搬了把椅子,因為肚子太大,這個坐姿有些難受,可她還是一意孤行的幫他擦洗著,應該是一直昏睡在病床上,他身上有些臟,肩膀也沒有以前那么寬厚,她從浴柜下方拿出一套嶄新的剃須刀,在他下巴上打滿了泡沫,一點點的刮凈那些胡茬。 沒說話,她沒再強求一句,只是深深地留戀著她所愛的這個男人,很快,邋遢的男人在她手中再度變得完美,她就像個小媳婦似的,為他系好浴袍腰帶,讓他坐在了鏡子前。 她拿過舊被單披在他身上,手指穿過他的長發,將那些凌亂的分叉剪斷。 “聽過梁詠琪的短發嗎?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既然你心里已經下了決定,明天就從頭開始吧,我不為難你!” 第174章 男人間的宣戰 剪好頭發,黎夏念將被單卷起放在了墻角,用毛巾抖了抖他脖子上的碎發,目光里已經沒了之前的悲傷,語調明快的問他,“怎么樣,我的手藝,還不錯吧!” 項子恒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問了一句,“沈諾的頭發,也是你給剪的?” 說完他又連忙自我否定,“不,就當我沒問。” “問了就是問了,怎么能當做沒有。不是我剪的,我沒碰過他一根手指頭。” 黎夏念已經想通了,她不能太過奢望,她發過誓的,只要這個男人還活著,就算是折壽幾十年都可以,現在不僅沒有折她的壽,還讓她如此真切的碰觸到了他,不過是假裝不愛而已,有什么難的,之前的十二年她都走過來了,以后也可以。 簡單的整理了一下,她將沙發移到了床旁邊,“你是病人,床給你,我睡沙發……” “不是還有一間兒童房嗎?我睡那……” “當初把我壓在床上對我上下其手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么君子?今晚我說了算,你快躺好,我要閉燈了!”黎夏念站在開關旁邊,一臉的毋庸置疑。 舉措兩難,項子恒舍不得傷她,又不想太過靠近她,因為知道抱緊后再松開的悲痛感會被無限放大。 他將被子掀開,躺到了大床中央,隨即燈就被關了,緊接著是腳步聲,再然后一旁的沙發傳來深陷的聲音,應該是調整到了最舒服的姿勢,翻身聲停止后,一只小手伸了過來。 任性的說道,“你躺過來些,拉著我的手。” 項子恒側起身體,因為沒拉窗簾,月光很亮,還有一路之隔的公園里摩天輪發出的霓虹,他看著沙發里的女孩,那些霓虹映在她的臉上,將她的臉照射出七彩的光芒,他將手伸出被子,拉住了她的。 突然間她就笑了,“我要的只有這么多。”說著她就閉上了眼睛,嘴角微微彎曲,像似在笑,也像似在哭。 項子恒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其實早在五天前他就已經蘇醒了,山里破舊的小診所,靠采藥的赤腳醫生,他都搞不清楚那個醫生是給人看病的,還是給牲畜看病的,很奇妙的一次體驗,他甚至以為他穿越到了其他空間里,他是坐著馬車走出那座山的。 一進城就看到了廣場上大屏幕的直播,vcr做的很溫馨,第一行字幕就是‘結婚五年喜迎二胎,揭秘沈諾黎夏念隱婚的甜蜜。’ 為了付打車費,他將身上那件軍大衣給了出租車司機,一路拖著僵硬的身體沖進宴會廳。 聽見女孩均勻的呼吸聲,他才又往床邊靠了靠,將她的手牽到嘴邊親了親,他最擔心的就是她的身體會留下病根,更擔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會出問題,見她如此安好,連趕了三天路的疲憊一下就沖了上來,他累得手指腳趾都不想動彈一下。 剛剛看她哭就跟挖他心一樣,他艱難的伸長手臂,輕輕捧著她的臉,拇指在她唇上輕輕摸了一下,她竟然那么主動的吻他,如果不是他的口腔失去知覺,他一定會回應的,他現在連說話都像大舌頭似的,哪來的自信將她占為己有。 實在是太累了,他還有很多事情沒為她做,他不能就這樣倒下。 項子恒緩緩閉上眼睛,不堪負重的昏睡過去。 沙發上,黎夏念睜開明亮的眼睛,坐起身望著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為什么這么冷漠這么狠心的推開我呢?明明你也很難過,是因為劉莉娜嗎?” 雖然是情敵,但她不得不承認劉莉娜是個好女人,無論是作為她的閨蜜,還是他的老公。 她靜默的看了好久男人的睡顏,看得出他跟疲憊,她在心里默默的對劉莉娜道歉,終于她也變成了綠茶婊,她將項子恒的被子掀起一個小角,爬了進去。 她將男人的一只胳膊牽起,鉆進他的胸膛,讓他抱著自己,這才滿足的閉上了眼睛,太好了,他的身體終于暖過來了。 就好像不分白天黑夜亂了時差一樣,項子恒一直在睡。 好幾次黎夏念都將手指放在她的鼻息間試探,她應該送他去醫院的,可她又舍不得,因為一旦離開這里,他們肯定會被分開,她請了醫生上門來做了簡單的診療,然后便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他發燒、他說夢話、他疼痛得渾身虛汗……她不哭,盡所能的伺候著,困了就窩在他懷里睡,醒了就去準備飯,隨時等著他睡飽了起來吃。 小年過后就是新年倒計時,黎夏念想著若是他醒來時剛好是新年,她就有借口跟他一起過年了,她網購了好多年貨,將家里布置得一片喜慶,她甚至計劃好了找人偷偷將瑞瑞也接來,她對著熟睡的項子恒自言自語了很多,心情也變得明朗了很多。 如果注定命運只可承受不可更改,那她必須樂觀面對。 陰歷二十七,黎夏念翹著腳打掃棚頂的灰塵,房門被敲響,她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半,正是她跟黃鈺婷約好送瑞瑞來的時間,她雀躍著跑去開門,剛支開一道門縫,她連忙要關上。 沈諾用力一推,伸長手臂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沒想到你竟然在這里有套房子。” “松開,別碰我!” “我是你老公,是這世上最有資格碰你的男人!”沈諾闖進門,回手關門,強勢的將她抱在了懷里! 畢竟懷孕,身體笨拙,黎夏念扭動著掙扎,“我不承認你,你是最沒資格的,放開我!” 找了她整整四天,沈諾已經夠壓抑脾氣的了,“對,我沒資格,別人的丈夫就有資格!黎夏念,我以為你挺聰明的,你現在怎么笨成這樣,腦子都沒了!” 盡管項子恒拒絕了她,可她還是不想被喜歡的男人看到這場面,“我也是女人,遇到愛情也會智商為零,你滿意了吧!” 沈諾被她氣得喘息都加重了,禁錮著她的手臂更是用力了,“我已經夠忍讓你了,你給我收斂點,還想讓你朋友將瑞瑞也給接過來?趕緊跟我回家,不然我讓你那個幫兇一個廣告代言都接不到!” “你,你把鈺婷怎么了?” “還沒怎么?不過你要是不乖的話,我就把她怎么了!” “我不走,項子恒一直昏睡著,直到他醒過來為止,我要一直守著他!”黎夏念提高音量,根本不怕沈諾。 沈諾腦袋都被氣大了,“你!”習慣性的揚起手就要扇她。 黎夏念一揚脖子,“打啊打啊,就你這種人,一眼就能看穿本質,鬼才信你說什么寵著啊、愛著啊,呸!” 沈諾一甩手,狠狠的嘆了口氣發泄情緒,“我不想對你動粗,你別惹我!” “總之我就是不走!” “回去吧!”男人沙啞的聲音比幾天前好多了。 黎夏念回頭望去,項子恒站在臥室門邊,一只手撐在門框上,身上只有一件浴袍,衣襟微微敞開著,露出了精瘦的胸口。 只一眼,黎夏念就心酸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養回之前那樣。 沈諾小心眼的盯著項子恒的身體,心里想著浴袍里面一定是真空的,這女人就這么不守婦道的跟個裸.男滾了四天,成何體統。 可他說不出斥責的話,他曾跟無數個女人真槍實戰的滾過無數個日日夜夜。 大度、紳士,吸氣、吐氣,這女人喜歡暖男,他的做個不驕不躁的暖男,一舉將她的心奪回來。 沈諾朗聲笑起來,走到項子恒面前,他這個靠近的舉動嚇得黎夏念連忙橫在項子恒身前,一副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 沈諾依舊笑,拍了拍項子恒的肩膀,“項少這幾天休息的好嗎?感覺身體怎么樣?夏念太愚昧了,以為憑她一人之力就能取代醫院,她只是想報恩而已,項少別想多了。” 說著他將黎夏念拉到自己身邊,摟著她的肩膀,形同一對戀人,“是項少救了我親愛的老婆,我已經給項少預定了最好的醫院最好的房間,救護車就在樓下等著,公司那邊有我們夫妻二人撐著,項少盡情休息,不必擔憂!” 項子恒目光落在沈諾那只咸豬手上,應該是黎夏念跟他坦言喜歡自己,他才故意說這些話提醒的吧。 項子恒也有脾氣,也很不爽現在的境況,雖然無法改變,但他必須反擊,他看向黎夏念的無名指,“戒指,沒了。” 這話有點莫名其妙,沈諾沒聽懂,不過等他低頭看去就明白了,“放哪了?為什么不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