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高痣噗通一聲跪倒,伏在廊柱左側瑟瑟發抖,乾清宮伺候的奴才都是太后精心挑選,只有他是真宗皇帝指給圣上的舊仆,當初他是想著圣上與大公子親近有好處,未曾想這主子年幼,竟一點心思都藏不住。 皮影這東西在大公子與榮王殿下手里只是玩物,無傷大雅,可若是進了乾清宮,怕是不僅會惱了太后,就連內閣那邊也會有所微詞,顧閣老最見不得宦官逢迎,要是讓他老人家知道高痣在內廷舞皮影,那不得揭了他的皮! “亞父……” 大伴是小皇帝除了太師之外最親近信任的人,他不想大伴挨打。 “唉,先喝藥,圣上要是乖乖喝藥,臣就吩咐光祿寺在太后千秋誕辰上獻幾場好玩的把戲,保準比皮影都好看。” 趙秉安端著羹勺,看著小皇帝猛然亮起來的眼神,心頭的陰霾都散去不少。罷了,高痣左不過又是一個榮寶,除了小心思太多,也沒什么害處,再說,把他趕出宮,孟氏又能派來什么得力的人,元澈這孩子怕生念舊,還得是老奴才知心。 “那還要許久哩,阿鯉這就想看,想看……”方才小皇帝躲在錦被后面留意過了,殿中的奴才都被亞父揮退,沒人瞧見他撒嬌拿喬的,他知道亞父心最軟,只要他一直懇求,不管什么事最后亞父都會滿足他的。 為了讓太師更加心疼,小皇帝奪過自己最不喜的藥碗,呼嚕嚕一仰脖灌了下去,嗆得滿臉通紅,可把趙秉安嚇了好一跳。 司禮監縱是神通廣大,也沒學過演皮影戲啊,趙喜倒是想去天橋抓幾個雜耍藝人,但太師交代,不得驚動西宮娘娘還有內閣,這不是存心為難他嗎。 忙活了好一通,小皇帝還是沒等來心儀的皮影,悶悶不樂,聽著趙喜在底下嘮叨叫屈,他突然壞心眼的把桔子砸在這位大內侍的冠帽上,等太師一斜眼,就又縮回被子里當乖孩子。 趙秉安還能如何,這鬧都鬧過了,也就當沒看見,只是臨走之前讓趙喜著手,給太后組個小戲班,讓她老人家好在閑暇的時候消遣。 高痣腿都跪麻了,但嘴角卻還是咧著。太師對主子最偏心眼,好是主子的,那惡名可不就得別人擔。 也不知怎么了,小皇帝今夜格外的有精神,服了藥也沒有困意,他就想讓亞父一直陪著,就像母后抱著榮王那樣,溫柔和藹,噓寒問暖。小皇帝都記不清上次母后抱他是什么時候了,只記得母后封了乾清宮,冷漠的把他趕到重輝殿,除了每日的請安,很少召見。 大伴說是因為榮王的腿傷勢太重,太后忙于診治,才無暇分身。但小皇帝知道母后就是不想見他,每次亞父來重輝殿,母后都掐準了時辰帶榮王過來,然后把他丟去內閣,鳳舉都可以自由進出西宮,憑什么只有他被排擠得遠遠的,無非是不討人喜歡罷了。 小皇帝不想留在宮里,他想見上次伴在亞父身邊那個黔眉淺笑的夫人,他還記得那位夫人大著肚子,臉上有一對梨渦,摟著他的懷抱柔軟暖和,還帶著不同于乳母的杏花奶香。 眼瞅著就要到宮門下鑰的時辰,趙秉安也不宜再在內廷逗留,他掖了掖被角,就準備起身離開。 “圣上……” 趙秉安唬著臉,沉聲微嚇,卻發現往常百試百靈的一招沒了效用。小皇帝欲哭含淚,撇過臉去鬧別扭,不過小手還拽著他的袖襟,攥來攥去。趙秉安看著他明明很害怕還強要倔犟的模樣,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神宗皇帝。 恍惚片刻,他僅有的一點怒氣也沒了,滿心眼的苦澀與憐惜。 說到底,神宗的死與他脫不了關系,外面流傳的那些謠言就算元澈今時今日不知,但將來等他長大了,還會不知道嗎? 這孩子即位半年,臥床就超過三個月,太醫也說天不假年,就是他舉全國之力也不一定能讓他撐過弱冠,孟氏已經放棄了,西宮私心本就偏向榮王,知道此事后更是不加掩飾的要冊立皇太弟,若非有裕親王與東寧郡王兩塊礙腳石在前面擋著,只怕那個女人恨不得嚷嚷得滿天下都知道幼帝活不長久。 元澈的身體是神宗一手摧毀的,這里面少不了邵柏博與趙氏的推波助瀾,所以趙秉安在面對這孩子的時候,會不自覺的降低自己的底線,這孩子,除了他縱著寵著,還有誰會真心惦記呢。 在被堵住宮中,讓京中流言更甚與把皇帝夾帶回府這兩個選擇間,趙秉安權衡再三,果斷把人揣回家。 今夜是老永安侯七十五的大壽,整個冼馬巷人聲鼎沸,趙府十幾房少爺小姐們幾乎是撒歡了玩。邵媛馨剛誕下雙生子,喜上加喜,若非顧忌國喪余韻尚在,老侯爺定會大宴賓客。 今夜就連趙秉宰都被放了出來,調養了許久,這位總算恢復點人樣,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也就是這兩年的事了。 蔣氏本打算納個二房為長子留個后,無奈大郎有心無力,折騰來折騰去,不過是禍害好人家的姑娘。 蔣氏這幾年篤行佛法,對這種壞陰德的事很是忌諱,所以整頓了別苑之后就不再增添女色,趙秉宰也沒什么意見,想來是認命了。不過,這次被接回來,看著胞弟膝下三個嫡子,要說沒什么觸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就只敢想想,如今的十郎可不只是他的弟弟,更是趙氏家主,他的兒子生下來就有爵位,哪會稀罕區區一個伯爵世子。 太師的轎輦回府,四房十一爺帶著一大票侄子侄女前去討賞,結果看到哥哥懷里那個清瘦小童的時候,差點崴腳跌進荷花池。 第297章 責任 普天之下敢把皇帝偷回家的,趙太師算是獨一份。 永安侯府中除了世子長孫素節上朝走動, 在祭禮慶典上遠遠見過小皇帝一面, 其他孩子都不識其身份, 只是單純覺得能被十叔抱在懷里的出身指定不簡單。 面對一群小蘿卜頭的打量, 元澈表情無措甚至蓋過羞澀。他一脫離亞父的懷抱就被高出他許多的娃娃軍團包圍,因著趙秉安在,男孩們倒還拘束守禮,可趙府中的女公子們可就不客氣了。 鳳舉這一輩陽盛陰衰,趙秉安兄弟十一個,不算上無嗣的老六與尚未成婚的十一,這些年統共也就誕下了三位千金, 老四家的茹姐漸梳雙髻, 打今年開春就進了繡樓, 再不能跟弟妹們胡鬧,剩下二房的蓯姐兒與五房的芬姐兒,都是嫡出的幼女,平素被寵得沒邊, 連趙秉安的胡子都敢拔。 這兩個丫頭比元澈還小幾個月, 但身量卻高過圣上半個頭,她們兩人對這個躲在十叔懷里的小矮個很是好奇,拉著他的手嘰嘰喳喳,也聽不清說些什么。 趙秉宱心驚膽顫,唯恐府上這些小家雀驚著幼帝,這位體弱, 可不像侄兒們那般耐cao練。 眼看蓯姐兒的小rou手要往人臉蛋上掐,十一爺趕緊一個平沙落雁把侄女給搶舉了起來,好懸沒讓這丫頭闖出冒犯圣駕的大禍來。 都是小娃娃,哪里知道這許多,二小姐只是覺得十一叔剛才是特意陪她玩,所以笑得咯咯響。 盧驥遠跟在師傅身側,時常進出重輝殿,自然知道元澈的身份,但他一瞧后面除了高痣空無一人就知道這是圣上有意微服私訪,便不敢出聲。 “青枝帶阿鯉去你師母那里吧,為師要先見過太爺。” “十一,你也隨我來吧。” “可是,哥……” “少聒噪,今夜府上都不必拘著,讓孩子們自己好好玩。” 趙秉安在諸兄弟之間掛尾,小的時候只能埋頭讀書,連個同齡的玩伴都沒有,于他而言這沒什么不妥,但私心里他卻不想元澈青枝錯過這一段無憂無慮的童真年華。 今夜,與趙氏關系最為緊密的幾戶姻親都來了,姚鼎誠特意把掌上明珠抱給老爺子蹭福氣。蔣氏瞧著外孫女那小臉就止不住憐惜,蓁蓁這孩子母胎不足,三歲半還是小小的一團,都趕不上鳳舉壯實,真是讓人心疼。 趙映姝嘆了口氣,她四個兒子個個生龍活虎,鬧起來恨不能上天入地,唯獨這個小閨女,打落地就捧在手心里疼著護著,生怕有一絲一毫的不妥,可不論他們怎么用心,這孩子還是時不時就大病一場,若非阿弟位高權重,太醫、靈藥供應不斷,她與相公怕是都不敢想…… 趙秉安一進前院,所有人都迎了出來,今日名為家宴,但朝中又豈有人敢輕忽,冼馬巷這幾日車馬重禮不斷,不是趙秉安不喜,多得是人跪在府門外磕頭拜壽。 老侯爺面色紅潤,精神矍鑠,與幾位公侯拼酒數盞不落下風,趙鳳舉作為他最看重的玄孫,自然也帶在一旁見客。 太師的嫡長子虎頭虎腦,筋骨資質很是不凡,老侯爺打算將其送入師帥府上鍛體,這是京中勛貴都熟知的消息。 不過,太師如今位極人臣,炙手可熱,身為他的嫡長子其實從軍并不是很好的選擇,師芎也怕弄巧成拙,惡了他與太師的關系,所以對這件事一直避而不談。 湖湘黨眾更不必說,馬樸等人數度登門,生怕一個不留神將來的少主就被拐上殊途,這青枝看著再好畢竟不比鳳舉,有著純粹的湖湘血統。 現在好了,夫人二胎雙生,給太師添了一雙麟兒,老太爺想讓其中之一承其衣缽,合情合理。 趙秉安次子取名長鳴,三子取名鶴啟,寓意志存高遠,平安順遂。如今看來,老永安侯隱約流露出讓太師次子承襲忠義伯世孫的意思,畢竟忠義伯世子他們都見過,那真就是個稻草人,風一刮就倒。 其實勛貴們覺得太師未必有意忠義伯的爵位,因為實在是犯不上,但忠義伯府世子無嗣乃是鐵一般的事實,將來太師若不同意過繼,那二公子襲爵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老永安侯cao心的恰恰就是這一點,在他看來,既然寄予厚望的鳳舉不宜在明面上謀奪兵權,那就曲線救國,把其胞弟長鳴變成實權武勛,由其代掌兵權,豈不是兩全其美。 但秉安對過繼一事很是敏感,邵氏也不情愿,老三夫婦倆心眼偏到胳肢窩,更是指望不上。如今孫子大了,在朝廷里說一不二,老侯爺也不敢狠逼他,就只好先在勛貴里串聯著,把聲勢先鋪起來,等秉宰臨走的時候,讓他上一份請封的折子,到時候估計也就含含糊糊混過去了。 老侯爺有這個把握,因為如今的朝廷敢出頭反對他趙家的還真沒幾個,就內閣里那些慫貨,真敢到時候閑言碎語,他就拔了那群老家伙一嘴黃牙! 江夏侯府的徐渭算是勛貴中為數不多敢明面倒向趙秉安的武將,他在幾次朝爭中都為趙秉安立下了汗馬功勞,當然也最得趙秉安倚重。就憑叛逆豫親王的腦袋,太師就給他謀了一個三千戶食邑的一等子爵,這家伙可剛過弱冠。 如今太師帳下,蒙括隱身,徐渭由南郊遷入黑云,執掌東宮精銳,在軍中混得是如魚得水。趙同錚遠走北疆,跟在陸冉身旁修習帶兵之道,趙秉峻與各分家之子滲透御林,悄無聲息的將這股頂尖戰力收歸己用。 舉朝望去,趙秉安已是再無敵手,內閣對趙太師愈發大成的權勢再想阻攔也是有心無力,何況,他們各行其道,相互提防,現如今也就是勉力拖延。 但趙秉安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除了內閣,京城里還藏著一股深不可測的勢力,老師臨行前,曾嚴厲叮囑他不可再接近鐘山夢園,趙秉安知道那里面藏著誰,豹房大火,雖說燒死了夏榔,可孟薛濤在河北的動靜卻瞞不過他,神宗駕崩之前,夏鋮兄弟無故暴斃,他在京城等了半月都沒等到河北布政使司的奏表,這說明孟薛濤早與他生了二心。 那拴在他手里,用來控制黑云、遼河軍團的鐵礦、鹽道對趙秉安來說反倒成了軟肋。因為從利益出發,黑云、遼河目前姓孟多過姓趙,而御林軍兵權握在邵柏博手中的那一部分又讓趙秉安隱隱不安。 妻兄受控于人,這趙太師早就清楚,可他不知道的是邵柏博到底從孟家手里得到了多少資源,全部還是僅僅只有一小部分? 更棘手的是,如今京中二十萬兵馬,黑云、遼河加上御林絕對可以吊打各方,而這些軍團里面,趙孟兩家的勢力糾纏著,剪不斷理還亂…… 這一步一步,夢園中的那位借著趙秉安的手把利于孟氏的砝碼都挪回了京城,如今就算趙秉安獨霸前朝又如何,他仍然是戰戰兢兢不敢擅動。 趙秉安還有個不敢深思的揣測,天下十三省諸多地盤,孟薛濤獨獨被安插到了河北,他這二三十年的光陰到底對北疆邊防滲透到何等程度,如果自己在京城最后決定與老人家魚死網破,孟薛濤會不會玉石俱焚,直接引異族入關? 他腦子里繃著一根弦,卻不敢與任何人吐露,好在孟氏如今還愿意維持朝局的平衡,不管神宗之死背后藏著什么陰謀,上位的新帝身上終歸流著一半孟家的血,孟璋應該不會喪心病狂到連西宮母子都要趕盡殺絕吧…… 要是邵柏博洞悉妹婿這些想法,怕只會丟個白眼,那老家伙對親子受辱都熟視無睹,又怎么可能會將孟太后這等蠢鈍如豬的孫女放在心上,他隱忍不發,只不過是想看著盛家最后兩支血脈兄弟鬩墻,母子反目。 要知道,下在盛元澈身上的毒可是巫咸親手淬出來的,要不然足月生產的幼帝怎么可能比瘸了一條腿的榮王還要弱不禁風…… 太師一個恍神就被長子撲個正著,他低頭瞧這小機靈鬼,溫厚的大手在其發揪上擼了幾下。 鳳舉身為他的長子,既然享受了眼前這些榮耀,那將來就注定要為家族黨派披荊斬棘,他不會強求鳳舉對元澈俯首稱臣,殘酷點說,輔佐一位早夭之君無異于自尋死路。 待幾十年后,或許他在這場對峙中笑到最后,又或許孟家會攻他不備,在他整頓南北士族的時候突下殺手,翻翻史書,外戚奪權,江山易主的例子也不在少數,不管哪種情況,這天下定然會步入大爭之世。 入仕之后,趙秉安胸中便一直藏著一個雄偉報負,如今世家門閥之亂迫在眉睫,為了遏制土地兼并,返利于民,他勢要推行“攤丁入畝”,他趙秉安要讓“士不納稅”這四個字,絕跡于史書!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保證絕對的中央集權,而江南與軍方就是最后兩塊絆腳石。 可以預見,這場斗爭會伴隨著數不清的殺伐,士族不可能輕易讓出府倉錢庫,他們早就習慣了高人一等、馭民如馭豬狗的生活,讓他們納稅,那無異于索餓鬼求飽腹,而趙秉安也不會放任他們繼續竊國奴民,最后總會走到刀兵相見的那一步。 如果犧牲鳳舉的幸福可以換來黎民百姓的新生,太師會毫不猶豫的下這個決斷,人這一生可以擁有很多東西,對他們父子來說,責任,永遠都凌駕于愛情之上。 第298章 宗室絕嗣 緣分這個東西最是妙不可言,清減的幼帝穿梭在一池頑童中間, 跌跌撞撞, 最后不經意間撲倒在了驃騎大將軍的暗紅皂靴上。 只一眼, 盛元澈就被蜷縮在大將軍懷中的軟糯女娃觸動, 就像幼獸誤入深林彷徨,兩人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們對方是可以湊近的同類人。 姚鼎誠很是為難,跪還是不跪,這是個問題,眼珠一轉,他干脆抖了個機靈,打算轉過身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 趕緊帶著寶貝閨女跑路。 后頭的盧青枝帶著高痣匆匆忙忙的擠進來, 就發現小皇帝一屁股癱坐在卵石小道上, 兩手還合拽著姚大將軍的袍腳。 “圣——,主子,您這是怎么了呦,快讓奴才瞧瞧摔著哪兒了?” 高痣嚇得滿頭大汗, 一顆心在胸腔里七上八下, 動跐得比打雷都響,這太師府上的公子們一個比一個鬧騰,他稍有不留神,主子就被小公子們擄了去,瞧那牽拉彈扯的,根本不知道輕重。 將軍府四位少爺正在庭榭里點炮仗, 遠遠瞧見父親的身影,瞬間化為鳥獸哄散,結果被聞訊趕來的婆子們堵個正著,通通打包送去五姑奶奶跟前。 趙映姝險些被這些皮猴氣昏過去,這爺幾個就沒有省心的時候,小的要拆娘家宅子,老的糊涂更甚,竟連皇帝都敢踩,他們姚家這是要上天吶?! 姚鼎誠是京中出了名的耙耳朵,對著夫人,他向來一分膽氣都沒有,更別說如今正心虛著。 好在岳母就在一旁坐著,想來不會見死不救吧…… 一班外孫垂頭喪腦,女婿又做可憐討饒狀,蔣氏哪還忍心苛責他們,畢竟幼帝毫發無損,這件事捂在自家府上最好還是悄無聲息的遮掩過去,要追究到底,那還是秉安的過錯,迎了圣駕過府,竟連個招呼都不打,他就不怕出個差池。 小政和帝也沒發覺異常,此刻他窩在和藹的夫人懷里,備受呵護,早就把方才那一驚魂時刻忘得一干二凈。而且,太師夫人一手揉著小圣上的后背,給他舒筋散氣,另一個臂彎里同時還依著極好看的小jiejie,一對小娃娃,羞答答,還都是清永雋秀的好模樣,可不招人憐。 邵媛馨倒沒有多想,她剛誕下雙生子不久,正是母性最濃的時候,索性一只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不論姚盧關蔣各家,只要今夜來府的都被她攏到了回文院。庭院中奴婢們提來各式各樣的花燈,還有營造司進獻的短信煙火,人流涌動,歡聲笑語不絕于耳,生生在深秋寒夜造出了一份天上人間。 姚家幾位小公子最喜舅母這樣的溫婉性子,不似母親,一言不合就杖棍加身,他們雖然覺得手里的花燈“娘們唧唧”的,但只要能搏小妹歡心,舉就舉著吧。 皇帝擅離宮闈,這種事根本瞞不住,孟太后在西宮哄著榮王入眠,對母親的咄咄逼問面露不喜。 “好了,太師不是旁人,哀家信得過他。” “娘娘,神宗當年就是因為錯信以致于——” “夠了!” 孟氏雷霆一喝,嚇得宮殿中的奴才瑟縮發抖。跪在塌幾旁的乳母小心扯過榮王殿下的手腳,退去了偏殿。女官給趙喜使了個眼色,讓司禮監闔嚴了西宮的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