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何止是冷嘲熱諷,老夫看他恨不得給譚松齡也安個叛逆的罪名,要不是沈首輔力保,譚家恐怕連全身而退的機會都不會有。” “譚閣老辭官了?”這位閣老已經七十高齡,乞骸骨也就這一兩年的事,蘇家這時候還要推一把,吃相就委實難看了。 “不然還能怎么辦,圣上那意思擺明已經厭了譚家,這時候再不識時務,說不定過兩天就真成叛逆了。” “可蘇家為何會和孫兒過不去,就算孫兒往日和蘇煜有些過節,但那也只是小輩之間的摩擦,跟整個蘇家有什么瓜葛?” “不會是蘇閣老想和邵家聯盟,所以惦記上孫兒那門婚事了吧。” 就知道瞞不了這小子,老侯爺不自在的咳嗽幾聲,才接著往下說,“這內閣退一個就得補一個,邵文熙已經在禮部養望那么多年,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嘛。” “蘇閣老肯定是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才一再放任蘇煜去sao擾邵家。之所以沒用強硬的手段,無非是顧忌嬸娘背后的沈大人罷了,他們蘇家,真是欺人太甚!” 難道就因為他是永安侯府的旁支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打他妻子的主意嗎,蘇家是吧,很好,他趙秉安記住了。 明明眼前這個孫子還是一臉平靜的樣子,可老侯爺心頭就是沒來由的一緊,“你小子可別胡來,蘇家最近風頭正勁,就是咱們整府碰上去都不見得討得了好,你這孩子千萬不能做什么傻事,聽到了沒?” “孫兒明白,蚍蜉想撼樹就得結夠群成夠隊,孫兒想對付蘇家也得慢慢積攢本事,咱們來日方長,我就不信蘇家沒有犯錯的時候!” “你這性子倒是像我,記仇。不過,秉安你記住,要想成大事就不可兒女情長,邵家女子娶進門是為了你的前途,為了兩家的聯合,你不能鉆牛角尖,更不能學你五叔,但凡他要是再理智一些,絕不止現在這點成就。” 對于五爺的婚事老侯爺一直抱有一個遺憾,當初與沈家聯姻確實是步好棋,侯府和老五也受益良多,可唯一錯漏的一點就是他沒想到自家兒子是個癡情種,不僅為了沈氏散盡后宅,而且在官場上只要涉及沈家的事就難免優柔寡斷,全不似往常精明模樣,要不是老五只是嫡幼子,不用繼承府里,他哪還能容得下沈氏。 “祖父說話你沒聽見嗎?”秉安的資質還在老五之上,老侯爺打定主意這回絕不能重蹈覆轍。 趙秉安理智上覺得老爺子說的沒錯,可只要一想起邵家女郎隱在杏花樹下的明眸,里面充斥的歡喜和信賴,他就覺得自己張不了嘴。 “祖父,孫兒,孫兒不可以喜歡一個人嗎?” “可以,你可以喜歡很多人,但只能到喜歡為止。秉安,溫柔鄉英雄冢,女人就像啐了毒的軟刀子,她會一點一點的消磨你的意志。當然,祖父并不是讓你苛待邵家女子,該對人家好的還是要對人家好,后宅中饋,滿堂兒女,盡可以付于她,女子要的不就是這些嗎,只是你的真心就不要妄動了。” 趙秉安想把這些話聽進去,但他心里就是壓抑不住的難受,像五叔和嬸娘那樣有什么不好,紅塵太長,找一個心靈契合的人陪著走才能輕松一些不是。可一旦自己動了心,那很有可能會平生許多變故,而且他只是希望有個人可以一直在身后陪著他,并不一定非要愛上她對不對,趙秉安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渣,但他覺得自己可以補償,只要自己不納妾,那么情深與否,“她”應該不怎么在意的,是不是? “孫兒,明白了。” 瞧見孫子受教,老侯爺相當滿意,他繞過書桌拍了拍趙秉安的肩膀,朗聲安撫著,“放心吧,他們蘇家勢強,咱們永安侯府也不是吃素的,老夫已經和邵家幾位太爺商量過了,你這門婚事絕對不會有任何差錯,等你鄉試一了結就完婚。娶了媳婦之后也不要懈怠,明年可還有一場會試,那才是關鍵的時候呢。” “是,那孫兒告退。” “嗯,回去多勸勸你娘,這邵家女子是一定要娶進門的,讓她不要聽信外面那些風言風語,平生事端。”這老三媳婦行事從來不帶腦子,要是不直接點醒她,說不定到時候被人挑唆一兩句就去邵家退婚了,那可就壞了兩府的大局。 不過這次老侯爺好像是白cao心了,蔣氏雖然心里對外面那些謠言有些膈應,但對邵家女郎還是滿意居多的。 “這件事當時我和你嬸娘都在場,委實怪不得人家姑娘。你可不知道蘇家那天有多張揚,他家里老太太要去慈恩寺解個夢,結果整整占了半里地的道,要不是咱們家在京城還有幾分名號,估計那天連慈恩寺都進不去。那蘇家小子也不是個正經人,女眷上香,他偏要堵在大殿外面,要擱你姐那脾氣,能拎著鞭子上去抽他。” 蔣氏說著說著就來氣,當天她舟車勞頓的進寺,身體就有些不舒服,所以邵家那孩子便一直在一旁照顧自己,原本趙邵兩家就不大和蘇家來往,她們這些內眷也不欲往蘇家跟前湊,可蘇家那小子一聽自家名號就跟狗皮膏藥一樣黏了上來,邵家大夫人都出面攔了,那眼珠子還往她兒媳婦身上瞟,簡直欠打! “兒看這蘇家就沒安什么好心思,母親不知道,這蘇煜一直視兒為宿敵,在國子監的時候就多番挑釁,恐怕這次他也是成心的,就想把邵家jiejie的閨譽給毀了,逼兒子退婚呢。”趙秉安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一開口就本能的把錯處都栽到蘇煜身上,不想讓蔣氏有一星半點討厭邵家女子的可能。 “我就說呢,這葦帽遮得嚴嚴實實的,他能看見啥,原來他是腳面上的癩蛤蟆不咬人他想惡心人,這喪德玩意他爹媽是怎么教養的,下次跟你姐夫說遇見一回揍他一回,非讓他長長記性!” 蔣氏原就覺得自家兒子比那姓蘇的小白臉強多了,邵家才不會眼瞎選錯人,但四弟妹這幾天老跟她嘀咕外面那些嚼舌話,她聽得越多心里就越不安穩,總是忍不住想邵家女子和那姓蘇的會不會真有什么首尾,要不然怎么大家都在傳,今兒聽兒子這么一說,她立刻就懂了,敢情是蘇家那小子嫉妒她兒子的才華,所以想故意攪黃她兒子的姻緣呢,這下作東西想得美,明兒她就和五弟妹去邵家商量婚期,這兒媳婦她還就非娶不可了! 第103章 邵府憂慮 “你確定沒看錯,那真是趙家公子?” “小的認得真真的, 小公子當初是在咱府上加的冠, 奴才在前堂伺候過, 來來回回見過好多次, 絕不會認錯的。”這四房的下人也是運氣,他今兒正好被打發到府外辦事,結果一出門遠遠的就瞧見了自家未來姑爺騎馬立于街口,原打算等人靠近請個安才走,沒想到左等右等,他家姑爺竟然轉身走了,白瞎他半天功夫。 不過, 現在瞧主母這臉色, 自己報來的這消息恐怕討不了賞啊。 “行了, 你先下去吧,今兒這事不要在府里亂傳,要是被我和老爺聽見什么風聲,到時候少不了家法伺候, 可記住了?”四太太正心煩意亂著呢, 也沒閑心搭理下人腦子里在想什么,直接把人攆出去了。 “是,是。”下人心里沮喪面上還不能表露,他家四太太治家雖不像大太太那樣重規矩,但一口唾沫一口釘,向來是言出必踐, 若是他真敢朝府中人胡吣,必會挨好一頓收拾。 等到下人垂頭喪氣的走遠,邵家四老爺才慢悠悠的開口,“夫人,你轉悠什么,這明誠應該是剛回京,先回侯府拜見雙親也是人之常情嘛,有什么好擔憂的。”邵文淵覺得自家夫人就是愛大驚小怪,當初不過是帶閨女出去晃悠一圈結果回來就關了一年禁閉,好不容易今年繡完了嫁妝,也沒讓閨女松口氣,天天瞧那勞什子賬簿,這眼都熬紅了。 “你沒聽下人說明誠在府外望了許久嗎,我估計應該是蘇家那檔子事傳到他耳朵里了,心里不舒坦呢,要不怎么過門不進?” “不至于,明誠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這里面想必有什么誤會。”邵文淵真不覺得這事有什么好在意的,是蘇家那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rou,關他家乖囡什么事,真是大丈夫那生氣也該沖蘇家去,何至于遷怒后宅里的弱女子。 “這種事哪說得清楚,你可別跟我說最近外面那些流言你一句都沒聽過,要是咱們兒媳婦傳出那樣的風聲,你也樂意啊。” “這,這怎么能混為一談呢,咱家閨女清者自清,不怕那些小人詆毀。”話是這么說,但邵文淵心里也敲起了鼓,只是蘇家小子幾句話,應當不至于吧。 “眾口鑠金,這女兒家的閨譽可經不起半點兒折騰,再說這件事現在鬧得那么大,趙家就算沒出面表露什么但難保心里不會有什么想法,到時候咱閨女嫁過去可不就受罪了嗎。”四太太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那趙家三夫人原先登門可勤快了,見面就拉著自家閨女說話,一口一個丫頭,親熱的不得了,可最近這都快半個月了也沒見露一面,連朝府上遞的節禮都是下人代送的,這不是明晃晃的不滿嗎。 這后宅里頭的彎彎繞繞邵文淵是不懂,但他身處士林,最清楚名譽對一個人的重要性,再想想那天蘇家小子那副無恥的嘴臉,心頭咻的就是一陣火起,“那蘇煜委實不是個東西,老夫已明言相拒,他還恬不知恥的屢次上門,要不是顧忌蘇家最近勢大,老夫真想打斷他的腿,扔進護城河喂魚。” 四太太一聽就急了,“他怎么又來了,這人是不是聽不懂好賴話啊。還有咱們府上的門倌兒是干什么使的,人一露面就趕緊驅走啊,昨兒幸虧明誠沒撞上,要不然咱家閨女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要不老爺你再去和大兄商量商量,就算再不想招惹蘇家,也不能容忍那蘇家小子一再上門滋事啊,他再來個兩三回,咱家閨女這門婚事就要毀了……” 邵文淵被自家夫人這么巴拉巴拉一分析,心里也急了,手上捋胡須的動作都比往常快了許多倍,他要是能和大兄開口這件事就簡單了,但現在邵家正處在關鍵時候,他這些年受家族庇佑,卻要在這時候拖后腿,委實是干不出來。 “大兄前番已經和蘇閣老交涉過了,可被人家一句少年思慕人之常情給堵回來了,蘇家擺明偏袒自家子孫,大兄也沒什么辦法嘛。” “那也不能再放縱下去了,要是大兄不想管這件事,大不了讓我娘家出面,我去求父親,讓他老人家朝蘇祇銘要一個交代,我就不信姓蘇的這回還敢搪塞。” “不至于,不至于,兒女間的這點小事怎么能勞動岳父大人,他老人家都退隱多少年了,再說內閣里的局勢我不是沒和你提過,譚次輔一走,大兄眼看就能入閣了,這蘇閣老平時最得圣意,這時候和他撕破臉,不是,不是平生波折嗎……”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邵文淵明顯是心虛了,都不敢直起頭看自家夫人的眼睛。 “邵文淵!你,你……” 瞧見夫人要暴起,邵文淵立刻躲到了一邊去,他倒不怕被夫人捶,就是不想在下人面前丟面子,“夫人你且息怒,為夫再想想辦法就是了,總能讓那蘇家小子知難而退的。” 四太太嫁過來這么多年,對自家這個相公的脾性是看得透透的,閑散的都發懶,不刺兩句壓根就不動彈,天天就惦記自己的學問山水,哪問過一句家計,要不是背后有邵氏一族撐著,都不知道被埋在哪個山溝里了。想他重視這件事,不放重話不成。 “二月二龍抬頭,就是一年一度的花朝節,到時候京中未出閣的千金都會齊聚月攏河放花神燈祈福,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在此之前把這件事的風波平息下去,要不然我就帶著馨兒回娘家住,你以后就一個人過吧!” 看來這回是真的氣著了,連回娘家這話都說了出口,邵四爺瞧著身上好像自帶小火苗的夫人,嚇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許多年沒爆過了,他都快忘了他家夫人當初也是出了名的烈炭脾氣,連岳父那樣的一部堂首都硬頂過的,看來要是再不解決蘇家小子,她還真能把老丈人和幾位大舅子都折騰出來,哎呦,到時候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夫人放心,我馬上就著手去辦。那蘇家小子不是還在國子監求學嗎,老夫明日就約見鐘拱,這十五已經過了,年假早就該休完了,怎么還能讓學生在外面晃蕩,簡直是不思進取。”邵文淵嚴肅起來還是很能唬住人的,就他剛才幾句話就說的很有氣勢,只不過維持不過幾息,他就又不自覺的露出了討好的神色,直看的邵四太太一腔怒火發也不是憋著也不是。 正尷尬的時候,外面守簾的下人掀起棉卷通報,“老爺,太太,小姐往這邊來了。” 一涉及趙家那小子,邵四太太就知道自家閨女坐不住,只是沒想到消息傳的那么快,這大宅門里還真是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邵媛馨屈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萬福禮,瞧見母親沒什么意見才輕身起來,轉頭慢慢朝著父親身邊踱過去。邵文淵瞧見自家貼心小棉襖就高興,趕忙拍拍旁邊錦塌示意閨女坐過去歇歇。 按理說女兒家一般都應該和母親更親近一些,但擱在邵家四房里卻全不是這樣,邵四太太一直扮的都是黑臉的角色,膝下兩個孩子的教養問題從小到大都是她一手抓的,邵四爺倒是想插手,但家里人都不站他那邊,生怕他再把兩個孩子的性子給養歪了,連他大兄都說他適合教人但不適合教子,所以在兒女們的姻緣前途上,一直也都是四夫人拿的主意。而膝下兩個孩子也因為母親要求嚴格的緣故,更親近隨和沒有架子的父親。 “吾家乖囡這些日子都清減了,是不是睡得不太好,要不那些賬本咱就不看了,反正到時候也有陪嫁嬤嬤,咱懂個大概不被下人蒙騙不就可以了嘛。”邵文淵就這一女,說是掌上明珠都輕了,現在瞧自己的孩子被折騰成這個樣子心里也起了怨念,怎么說把孩子逼到這份上都有些過了。 “咳咳,話不能這么說,以前咱們馨兒嫁過去是做幼媳,要求自然不用太嚴苛,可現在趙家的情況已經變了,明誠的兄長一房都離了京,且不定什么時候回來呢,咱們馨兒將來就跟長媳沒什么差別,那原來教的那些東西自然就不夠用了。” “那也得考慮孩子的身體啊,你瞅瞅這臉色,一點血色都找不著,成什么樣子?” “不怪母親,是女兒自己老是愛胡思亂想,所以才睡不著。”外面的流言都傳成那樣了,邵媛馨能休息的好才怪,尤其是她今天聽說那個人已經回京了,心里就更是忐忑。 四房夫婦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嘆了口氣,攤上這種事真是有嘴都說不清。 “爹爹,我聽下人說他來過府上了,是嗎?” “你這消息又是哪傳出來的,明誠今日剛回京,舟車勞頓的怎么也得先回府休養休養,怎么會來咱們府上。”邵文淵在自家人面前從不擅撒謊,所以他這幾句話壓根騙不了此時敏感超常的邵媛馨。 “爹爹不用寬慰我的,娘親自去年起就教導女兒如何打理內院,門房那里的消息也從不避諱兒在的繡樓,所以女兒早就知道了。” “你也不用如此憂慮,明誠,應當不是迂腐的人,以他的個性不會輕易被外面那些話動搖的,想來沒進府也只是為了遵循禮數罷了。”這安撫的話還不如不說,原本下人為了不惹怒主子瞞報了后續的事只說在街口看見了趙秉安,所以邵媛馨還不知道人壓根沒進府,這一下所有希望被戳破,心里是又羞又憤,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雖然平時老念叨不省心,但閨女眼淚一掉,最心疼的還是邵四夫人這個當母親的。 狠瞪了一眼口無遮掩的相公,四夫人動作輕柔的把人攬到了自己懷里,拍著肩膀輕聲安撫著。 “不哭,不哭,天塌下來還有爹娘頂著呢,蘇家的事你爹馬上就去解決,等明誠下次來娘親自和他解釋這件事的緣由,那孩子腦子清楚,一聽準會明白的。” 對于這件事,邵文淵原本的打算是通過國子監把蘇家小子隔開,再施以警告就算了,畢竟要為家族妥協。可現在瞧著閨女委屈的模樣,他就覺得自己剛才絕對是糊涂了,蘇家那小王八蛋敢這么毀他女兒清譽,不好好收拾他一頓難平自家受的這口惡氣! 第104章 單馬過人 最近京城出了一則大笑話,礙于當事人都是權勢赫赫的人家, 京中百姓不大敢在明面上提起, 但私下里那都快傳瘋了。 就連宮里都得了信兒, 乾封帝為此還特意把趙蘇邵三家都詔進了宮從中協調, 希望三家能化干戈為玉帛,不要為兒女間的小事傷了和氣,雖然這三家在立政殿里都答應的好好的,但瞧離開時老永安侯和邵家大太爺對蘇次輔那蔑視的眼神就知道這事離了結還早著呢。 這件事要想理清楚還得從趙秉安回京講起,蔣氏從兒子那里知道那蘇家小子是故意想攪黃自家姻緣之后,就一股邪火憋在了心里,連夜就去找沈氏商量, 沈氏對這種背地里使壞心眼的行為也極為看不上, 尤其其中還牽連了一門女子的清譽, 這蘇家簡直太過分了。 第二天一早,兩位夫人連早膳都沒用就急著驅車到邵府上商定婚期,這對于邵家來說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一開始瞧見趙三夫人氣勢沖沖地來, 還以為是要上門問罪的呢, 沒想到居然是想把婚事徹底定下來,這下邵府上幾位夫人的心都安穩了。說實話,對于蘇家那件事她們比侯府還急,畢竟家里還有好些未出閣的姑娘呢,媛馨要真是被退婚,接下來她們的孩子還怎么談婚論嫁, 邵府內眷出門不得被人笑話死,好在現在終于是定下來了。 邵四太太也明白這事是自家理虧,因此在大婚禮程還有嫁妝聘禮上都格外的好說話,邵府幾位妯娌也沒為難趙家兩位夫人,她們現在就盼著能把侄女順順利利嫁出去就好了。倒是府上老太太聽說趙家來人的消息,喜的贊了句厚道人家,小叔子眼光不差,特意給孫女多加了一份添妝不說,還親自露面和蔣氏聊了好半天,給足了趙家顏面。 原本事情發展到這就該圓滿結束了,蔣氏馬上就要開口告辭,突聞邵府門外一陣鑼鼓喧天,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邵府幾位夫人兩兩對視,也都摸不著頭腦,邵家大少奶奶便給自家婆婆遞了個眼神,下去查看去了,結果她還沒出老太太的院子就和外面沖進來的下人撞了個正著,打眼一瞧居然是婆婆身邊的王嬤嬤,這位平常最是穩重刻板,連說話都控制音量,這會兒前頭到底出了什么事能慌成這樣? “大少奶奶,是,是蘇煜,他又來了……”拜那些流言的福,現在京中無人不知蘇家七公子蘇煜,癡心邵府千金,已到茶飯不思的地步。 “什么!”邵家大少奶奶一聽這個消息就不由自主的轉頭,望向蔣氏在的正堂,這姓蘇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定婚期這個檔口來,他這是什么居心,真當他們邵家是泥捏的。 “傳話給門房,把人趕出去,不能讓他踏進咱們府上一步,有多遠趕多遠!”真叫姓蘇的攪黃了四房小姑子的婚事,那幾位嬸娘還不得氣瘋,再說她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將來要是個閨女,那豈不是生下來清譽就沒了,想到這,邵家大少奶奶恨不得讓人直接把那蘇煜打死了事,省的再禍害其他人。 “沒法趕啊,他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戲班子,就在街口對著咱府門唱《關雎》,門房上前驅了,可趕走一批又來一批,現在咱們府門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王婆子心里也看不上這蘇家公子的做派,整個一地痞流氓行徑,哪像是有教養的世家公子,想當初那趙家公子哪回來自家府上不是規規矩矩文質彬彬的,怪不得十三姑娘看不上這蘇煜,人品差太多。 邵家大少奶奶也是清流名家出來的千金,哪聽過這等荒唐事,當即差點被氣暈過去。 “把府上家丁都派出去,一定要把人趕走,這趙家夫人馬上就要出來了,要是撞上面兒,那可就……” “撞上什么?”蔣氏最喜熱鬧,她一聽外面的鼓點就忍不住想出去看看,邵家幾位夫人瞧她那臉色也不好潑她冷水,再說今天確實是應該好好慶賀一下兩府終定姻緣的大好事,就都陪著她出來了,卻沒料到剛掀開簾子就聽見邵家大少奶奶這句話,蔣氏忍不住和沈氏對視一眼,瞧人家這語氣,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這,這……”邵家大少奶奶少有這么失態的時候,再說邵府上幾位夫人也都識得她旁邊的王嬤嬤,幾人望向大夫人,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已經捅到人家跟前了,就是想遮掩估計也做不到了,而且現在不說,等趙家夫人待會出門自己撞上,那就更解釋不清楚了。沒辦法,邵家大少奶奶只能讓下人把這件事重復了一遍。 這種事當著親家的面說最是尷尬,尤其人趙家剛不計前嫌主動上門定了這門婚事,結果還沒出你家門呢就遭到如此羞辱,是個人都不能忍。 邵家幾位夫人氣的那是暗戳戳撕碎了好幾條帕子,老太太常年樂呵的一張笑臉都拉了下來,直接吩咐下人去把府上的老爺少爺們都給喊回來,看看他們是不是都死絕了,居然讓人家這么欺上門。 蔣氏一張臉早就黑的不能看了,要不是沈氏在旁邊拉著,她現在就能出去把蘇家那個玩意給撕碎了,一腔怒火憋得她坐都坐不住,要不是不在自己家,她現在非得摔幾套茶具瀉瀉火。 “這,親家,你看……” “哼!”就算知道是那蘇家小子的錯,蔣氏此時也不想給邵家好臉色,這動靜都響了好一會兒了,真有心,不早就把人趕走了。 “三嫂,先不忙置氣,咱們得為安兒著想,今兒要真是讓蘇家得逞了,咱安兒以后怎么出門!”沈氏也很氣,但她還有幾分理智,知道從自家出發什么是最重要的,今天那蘇家小郎搞出那么大動靜,自家要是毫無動作,那傳出去非被人恥笑不可,而且三嫂現在絕不能出邵府,她倆人一旦出去,那樂子可就大了,京城上下的唾沫星兒非把安兒淹了不可。 蔣氏對沈氏的話那是很能聽的進去的,她氣咻咻地坐到客椅上,連喝三盞茶都消不下去心里那團火,一點都不想搭理邵家四夫人的示意。 邵家理虧,蔣氏要是想走,邵家老太太都沒臉攔,現在卻瞧見人還愿意留下就知道這是趙家給的機會了,再處理不好蘇家那攤事,那真是被退婚都說不出什么來。 最先接到消息的倒不是邵家人,而是正待在書房里練字的趙秉安,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再加上侯府暗衛相助,沈林手下的人已經滲進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所以在蘇煜往邵家去的時候,趙秉安就收到了信,當時他面上沒表露什么,手上捏著的筆桿卻被直接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