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不是在哪里做的問題,蘇州兒這次是去定了,您二老就放心吧,大哥都給我安排好了,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怎么安排,你告訴我怎么安排才可以讓你填上那個大窟窿,蘇州兩年換了三任知州,兩死一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壓得住那些魑魅魍魎,就是把你渾身上下都拆個精光,夠那些人塞牙縫的不夠。”三爺簡直要被長子氣死過去,生子不肖,禍及門庭啊! “您別瞧不起我,這次我會帶著圣命去的,定國公府的陸冉在蘇州邊境駐軍,到時候他會協助我,只要兒控制住蘇州那些繡戶大家,不怕榨不出銀子來。”三爺夫婦越勸,趙秉宰心里倒是越不忿,憑什么你們都認為我做不好,這次我就偏偏要做給你們看看。 三爺被驚得都說不出話了,不是買的官嗎,哪里來的圣命。“秉宣到底要你去蘇州干什么,你給我說實話!” “沒什么,爹,您既然都已經把銀子給我了,干脆就把那九條渠也給批了吧,您放心,御史臺那邊,只要您讓五叔不開口,其他人不會多說什么的。” 趙懷珺剛才是氣得渾身發抖,現在是嚇得渾身發抖,這兄弟倆到底要干什么,還有到底是誰在背后籌謀,居然令整個御史臺都不敢張嘴,大郎一開始提到的鄭世兄,又是哪一個。這一環接一環,想得他頭疼。 “不行,不管這回你說什么,蘇州,你都是去不成的,大郎,不要考驗為父的耐心,你要知道,再怎么說,為父也是正三品大員,插手干涉小小一張調令還是沒有問題的。”既然你不說,干脆就讓你走不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總歸能看顧得過來。 說來說去還是不行,趙秉宰也不想再多言,反正他早就知道,他們從來都不會真心為他想,永遠也不會愿意像對待趙秉安一樣支持他。 “那您就別費功夫了,這次遷職是大伯親自安排的,祖父也是默許的。” “你說什么,你大伯什么時候安排的這件事,為什么之前你一點口風都沒露?今天要不是到了最后關頭,你是不是還要一直瞞下去。”三爺夫妻倆真的不懂,他們是這孩子的親爹娘嗎,為什么他什么都不愿意和自己的血脈至親說,卻偏偏信鐵了隔房的堂兄,人家有親兄弟的啊! “你別拿大伯和祖父嚇人,他們才不會讓你這般胡鬧。” “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懂什么朝政,我這次是為東……東南地方的賦稅去的,圣意昭昭,難不成底下那些混賬東西還敢胡來不成。”趙秉宰一開始神色略微有些慌張,但說著說著又理直氣壯起來,仿佛他真的是去為國效力去的。 可惜房里除了蔣氏,剩下的兩個人都不是蠢的,那個字他們聽的清清楚楚!趙懷珺身上所剩不多的力氣都被抽干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些時日,他總感覺大哥在避著他走,呵,低頭再看看大禍臨頭還不自知的長子,他只覺得一口血又要涌上心頭。可現在不是他能脆弱的時候,要是他在這個時候倒了,三房就真的完了。 “蘇州魚米之鄉,數十萬畝上等良田,更別提還有上萬臺織架,近半數繡戶,自立國以來素來就是江浙的賦稅重地,每年至少上貢三百萬兩白銀,可你知道這三年,蘇州一共交上來多少嗎?九十萬兩,甚至都湊不上一個整數。這里面藏著怎樣的貓膩,別說你,就是你爹我想想就覺得心驚。兒啊,你不是那塊料子,咱們就不要去趟那灘渾水了好不好,爹給你謀個好缺,實缺,咱們就在京城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好不好?” 趙秉宰只知道蘇州虧空了一筆稅銀,但他沒有想到數額這么大,心里也開始有些發慌,“可是,我已經答應大哥了。再說,趙家也已經應承上面了,出爾反爾,恐怕不等去蘇州,兒就完了啊!” 三爺強迫自己定住神,可說話的聲音還是顫悠悠的,“你見過那位了?” “沒有,大哥只帶我見了詹事府的鄭必昌,他開口要兩萬兩銀子才為我引薦。” 趙懷珺終于松了一口氣,事情還沒到絕境,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這件事應該是東宮那邊先找上趙家的,畢竟當年老爺子致仕的時候還被加授了個太子太保的銜,在外人眼里,趙家理所當然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就是皇帝,恐怕也是默許趙家作為太子的人手的。 太子雖是嫡出,然非長子,年近弱冠了還被關在內閣讀書,想來是憋不住了。這次蘇州的事正好是個突破口,誰都知道,蘇州上下鐵板一塊,和身處吏部的誠王脫不了關系,畢竟蘇州織造局和臬司衙門的人可都是從誠王府出去的。太子想用趙家在江南給誠王一個顏色看看,父親和大哥又不想牽扯到這個渦輪里,所以把大郎推了出去,身份上足夠,真出了事,侯府想撇清關系也不難,畢竟我們不是嫡枝嫡脈了不是嗎。父親,大哥,你們可真是好狠的心吶! 趙秉宰聽著父親斷斷續續的解釋,手心里的汗都快把袖口攥濕了,他一句話也不想信,可直覺告訴他這是真的。腦海里一直就有兩個思緒在搏斗,一個說是父親在騙他,說這么多就是為了讓他去不成蘇州,另一個則老在默默念著,大哥沒說真話,要不然那天他為什么中途就把自己從酒樓里帶出來了,他是知道的是不是。 “我不信,大哥不會害我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我這就去問他,這就去問!” 看著自己大兒子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三爺夫婦倆都沒有去追,他們抱起了地上的小兒子,一家人緊緊的抱在一起,淚流滿面。 這都深夜了,趙秉宰跑的急,也來不及讓下人掌燈,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了長房,等到了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摔紫了好多地方了。可他現在也顧忌不上了,使勁拍開正輝院的大門,又一掌推開上前的下人,就往著正房里沖過去了。 趙秉宣聽著外面的動靜,趕緊起身,原本他這些日子也都睡不下去。傅氏原還想問問他怎么回事,但看見他那副神態,最后還是沒開口,默默的給他把衣服穿好了。趙秉宣剛出房門,就看見了困在下人堆里的堂弟。想開口說些什么,又張不開嘴。 “大哥,你沒騙我對不對,你不會推我去送死的對不對,你說話啊,大哥,你說話啊!” “六弟,我……這是父親和祖父的意思,我也沒辦法,你放心,只要你在蘇州熬過一年,侯府就算對那邊有個交代,大哥會馬上派人把你接回來的,我保證!” 趙秉宰聽著這些話,心里涼了個透徹,連往外掙扎的力氣都沒了,“所以說,大哥你就為了一個交代,就要讓我拿命去填嗎?” “當然不是,我跟你說了,陸冉會護著你的,他手里有兵權,蘇州那幫人要不想魚死網破就不會輕易動你的。只要一年,只要你在那熬過一年,到時候不管以什么借口,大哥都會把你接回來的,你信大哥這一回,你想想大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可是大哥,一年之后你能保證我還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嗎,要是,要是我熬不過一年呢。那我到時該怎么辦,該怎么辦啊!”趙秉宰質問的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無力,整個人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蹲在地上哭聲喊,邊喊邊抖。 趙秉宣說不出話來,他也不確定小六過不過的去,他也和父親、祖父提過了,可他們都說小六是最適合的人選,他沒辦法啊。 趙秉宰哭夠了,就自己爬了起來,也不顧滿身塵土,就那樣慢慢走了出去。不管身后趙秉宣怎么呼喊,他都沒再轉身。 隔天清晨,太醫再次被請入永安侯府,這次倒是大事,府上的六少爺走夜路被野貓子絆倒了,不僅扭傷了腳,還磕傷了腦袋,差點沒破了相。太醫瞧過那傷口,說是兩三個月內都得閉門休養,無法出門了。 第35章 醒悟 永安侯府里最近處處都彌漫著詭異的氣氛,三房的六少爺前一天還興高采烈的等著升職, 結果當晚就跌斷了腿, 不僅原來的衙門去不了了, 連這次的好差事也被大房的四少爺給頂了, 下人們暗地里都嘀咕,到底是人家親兒子呢,有好事還是先惦記自家人。 更尷尬的是,二房的二少爺和三少爺一改往常隱形人的姿態,在府上高調了起來。二少爺甚至被調進了戶部,正六品的郎官呢,比六少爺整整高了兩階, 這可真是, 沒法說了。這幾天, 府上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盯著三房,就想看看三房到底會不會咽下這口氣,可這都七八天過去了,三房一點動靜都沒有, 倒是讓不少等著看熱鬧的人失落不已。 “爺, 你說這到底怎么回事,大房怎么一下子就把三房給撇下了,事先可是一點風聲都沒聽見啊。”周氏現在心里也鬧騰的很,要知道三房中途會被大房丟下車,那她就不在三房身上白搭那些功夫了,真可惜送出去的那些文房四寶, 都是珍品呢。 “胡吣什么呢,這里的事你不懂,別亂說話。你以為那蘇州是好去的,老四能不能回的來,且另說著呢。”趙懷珉倒是沒想到,大哥真能這么絕,好歹是自己親侄子親兒子啊,一個個的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結果不過太子一句話,就能硬生生的填了進去。哼,二哥精明了一輩子,可惜生子不肖父,到底是被老爺子算計進去了,老二老三以后估計是離不了這侯府了。 “啊,不會吧,那大哥怎么還會讓老四去,那可是他親生的!”周氏一聽這話嚇了一大跳,說話聲音都比平常高三截兒。 “瞎咋呼什么,反正那些事離咱們四房遠著呢,以后你和三嫂該怎么來往還怎么來往,對了,你給我記住了,小十一以后少往大房那邊湊,有些便宜就是你能沾上手也不一定吃得下去,說不定一個不留心就能噎死你。” “爺……”周氏也不知道這里到底有什么事,只是看著趙懷珉霎時低落的情緒,心里不免有些感傷,她當初戀上的少年也曾是意氣風發,芝蘭玉樹的,只是時光無情,兩人終究走到了現在這地步。 “我沒什么,聽說三房里老七也要定親了,還是老爺子親自挑的人。咱家老八也快到年齡了,你也注意著給相看相看,別沒事就抓著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放,搞得家里雞犬不寧的。” “我……,知道了,等下回出門的時候會留意這件事的。” 這會兒,不止四房在嘀咕,五房夫妻倆也在為這件事發愁,雖然沈氏從小到大都被保護的很好,但得益于父親的教導,她的政治目光比常人敏銳的多。這會兒,她正捧著一杯熱茶,想喝又不想喝。趙懷玨看不得她蹙眉的樣子,直接伸手把那杯茶接走了,“想說什么就說吧,這房里也沒有外人。” “公公和大哥他們,他們……” “他們太無情了是嗎,明知道小六不是那塊料還非要把他推出去,明知道蘇州是個火坑,最后還硬要老四去填。眼見小六不能用了,立馬抬舉二房,由著三房落到塵埃里,甚至不惜讓老二踩著小六在戶部立足。哈……” “相公……” “沒事,這就是家族啊!我們享受了家族多少榮光,到頭來就要做出多少犧牲,誰也不能例外!”就像他,明明被薛燾那個王八蛋絕了,絕了子嗣,可是只要臨平長公主還活著,顧忌著皇室,顧忌著薛家,他就不能把那個混蛋真的趕盡殺絕,當然,他的父兄也不會允許不是嗎! “那安兒怎么辦,他還那么小,總不能現在就把三房的擔子壓在他肩上吧。” “你想多了,且不提三哥還能撐幾年,就是三房真的落寞了,不是還有咱們呢嗎,怎么樣,我都不會讓安兒沒了下場。對了,最近三房事多,三嫂可能顧不過來,你多去幫忙照料著,眼瞅著還有一個月就要府試了,千萬不能讓安兒在這關頭出了差錯。” “這還用你說,我早就注意著呢,只是這些天,安兒比以往愈發刻苦,聽掌燈的丫鬟說,油都點到亥時了,要一直這么熬下去,我怕這孩子都撐不到府試。”沈氏一直惦記就是這件事,安兒這孩子的心思太過敏感,這次老爺子和大哥做的也實在是過分了些,就怕在這孩子心里留下刺了。 早點清醒也是好事,終有一天,那孩子還是要脫離侯府單過的。只是,“唉,明日我輪休,帶他去草廬一趟吧,或許和他師傅聊聊會好一點。” “也只能這樣了。” 邵雍原本以為至少要等院試過后才能見到自己的小弟子,沒想到今兒一覺醒來,人就到家門口了,只是這幅鬼樣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也不像是考中榜首回來的,倒是像足了那些名落孫山、自暴自棄的慫包。擰著眉頭,想問問趙五,沒想到那小子也是一臉苦瓜樣,一個個都怎么了這是。 顧忌著草廬外的那些人,邵雍也沒馬上問,把人領到了湖心亭,點上烹茶的爐火,就看著人坐在那發呆。許久,他才聽見對面的小人兒開口。 “師傅,你說我那么拼命讀書有什么用,事到臨頭,我誰都護不住?” 邵雍嘆了口氣,原以為這孩子生在永安侯府是件幸事,沒有那些蠅營狗茍,爾虞我詐的家族傾軋,就算有個不省心的哥哥,他父母也總能看顧的過來,現在看來,他真是放心得太早了。 “為什么要把事情都歸結到你身上呢,你才多大,完全不必摻和到這那些事里。” “可他們,他們……” “他們直接算計到你了嗎?” “沒有,但是,波及到了我的父母。” 邵雍看著眼前的弟子,第一次懷疑他到底教的對不對,“每個家族的延續都需要部分人的犧牲,無能的人中途被舍棄掉,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你與其在這自怨自艾,不如努力去做那個讓人不能舍棄的人,或者,你也可以成為那個做決定的人。有些東西不能等別人施舍,得靠自己去爭,去搶!” “我可以嗎,現在還來得及嗎?” “為什么不可以,只要人的貪婪和欲望不停,這種戲碼就會不停的上演。你現在還小,這是你的缺點,卻也是你最大的資本。沒聽人說過嗎,寧欺老莫欺少,年輕,就意味著無限的可能,今日你能給我一丈,來日我未必不能還你一尺。” 趙秉安握著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這次被人當作籌碼丟出去的是趙秉宰,來日未必不會輪到他。他耗費了那么多心血,做了那么多努力,可不是為了成為一只身價更高的砝碼。還有他的父母,這是最重要的,別人怎么對他都無所謂,但如果是對這夫妻倆出手,那么,即使玉石俱焚,他也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好過。 看著小徒弟慢慢的從掙扎的神色中緩過來,邵雍欣慰的笑了,總算是沒白教導那么些年,這孩子要是毀在這點小事上,那他真的會懷疑自己當初瞎了眼,識人不明。幸好,這孩子沒有讓他失望。 “想明白了就趕緊滾回去溫書,別以為縣試考個榜首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府試和院試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錯,給老頭子丟了人,等你回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多謝師傅開悟。” “趕緊走吧,記得回去好好搗拾一下自己,你瞅瞅那副無精打采的鬼樣子,哪家主考官會瞎了眼點中你,真是的,說出去都給我丟份!” 真是說不上兩句又開始不正經,不過,這才是他熟悉的師傅啊,趙秉安一點也不在意被自家師傅嘲諷,其實,他剛才想通了之后,也覺得自己原來挺蠢的,怎么能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手上呢。他不是永安侯府的趙秉安,他只是趙秉安,或者,他得先是趙秉安,再是永安侯府的十少爺。 想通之后的趙秉安精神氣似乎也跟著回來了,連馬凳都沒用,一個跨步就躍上了馬車,倒是把趙懷玨和車夫都嚇了一跳。 永安侯府里此時可沒有那么好的氛圍,世子不管愿不愿意,終究舍出了親兒子,侯府四少爺今天已經接到了繼任蘇州知州的詔書,吏部公文,半個月內就得赴職上任。 第36章 后續 “怎么,老四都走了十多天了, 你還惦記著呢?” “到底是兒子的親骨rou, 這次去的又是那等地界, 要說一點不擔心那恐怕就是騙您的, 不過您放心,孰輕孰重,兒分得清楚。” “你能真的分得清楚才好,就怕你只懂了面上那淺顯的一點,卻沒看清楚底下那波濤洶涌。” “父親?”趙懷珩這會兒倒真是讓父親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 “唉!”都這么些天過去了,老大居然還沒看破,怨不得在兵部被馮鞥那個老狐貍一壓就是十來年, 到底是火候不夠啊。“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狠心的很, 明知道蘇州那攤子爛事, 還非要折個孫子在那。” “兒子們不敢。” “哼,是不敢不是沒那么想過。你就把心放進肚子里吧,這次老四在蘇州頂多吃點苦頭,傷筋動骨都不會有, 再加上你給他帶上的那些人手, 保準能把人全須全尾的帶回來。唉,原本各方面最合適去的是老六,這也是我給他的最后一次機會,現在看來,呵,人家倒是不領情。” 其實, 趙懷珩心里對侄子也膩歪的很,雖然自己當初隱瞞了些許,但這件事從本質上講也是你情我愿來著,結果事到臨頭,你又來那么一出,逼得自己不得不把親兒子賠了進去,要不是顧忌三弟和老太太,真能讓你在床上躺一輩子! “小六的事畢竟已經這樣了,再多介懷也無用,等他傷好了就給戶部遞折子吧,既然沒那個能力,就別占著那個位子,徒惹是非。” “是,兒會轉告三弟的。” “好了,今天找你來,也不是為了府上這點小事。這些天,朝堂上的態勢怎么樣了?” 說到正事,趙懷珩的神色立刻嚴肅了起來,“很詭異,明明東宮一系死抓著蘇州這個窟窿不放,百般招數都使了,可圣上除了批了老四這個蘇州知州的令,其他的竟絲毫未動,督察院那邊甚至到現在都沒接到蘇州傳回來的陳情,好似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那誠王呢?” “誠王就更奇怪了,該上朝的時候上朝,該聽曲的時候聽曲,比往常還要平靜三分。” “你說蘇州這件事追根究底的根源在哪里?” “當然是銀子啊。” “不,不是銀子,是稅銀!蘇州近兩年沒遭過災沒受過難,再加上那新式紡織技術和水車,每年的貢銀至少應該比往常多兩成,可你看看這兩年送上來的那點銀子,估計連個零頭都沒湊齊。你知道為什么嗎” “應該是被底下的官員給層層貪墨了,剩下的估計就是送進了誠王府。” “糊涂!上千萬兩白銀,就是給誠王十個膽,他也不敢把手伸得那么寬,蘇州上下才多少人,撐死了他們也就能昧下幾百萬兩,那剩下的銀子呢,自個兒長腿從庫房里跑了?”真是不爭氣的東西,提點了那么多,結果居然一點頭緒沒看出來,白瞎這么些年吃的飯。 趙懷珩這些日子一直在為兒子的事情忙活著,對朝堂的關注度就不如從前,所以這時候面對老爺子的咄咄質問,不免有些氣短。“兒愚昧,請父親賜教。” 老侯爺干脆也不擺弄那些花草了,直接一撩袍子就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上,推開世子遞過來的香茗,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你們啊,就知道蘇州織造局和臬司衙門都是誠王的人,怎么就不想想,織造局直聯的是誰,臬司府臺轄下的官船大部分都是運往哪里的?前幾年鬧災,內孥可是都快被掏空了,總不能逼著陛下向戶部求銀子吧。” 趙懷珩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實在是沒敢往那邊想,如果銀子要真是運往那里去的,那,那就更不能查了。 “父親,那老四這次去到底該怎么辦,太子的意思很明白,他就要誠王在蘇州出出血,最好能拿到實際證據,證明誠王識人不明,用人不當,乘機能把他從吏部里拉下來最好,實在不行也能惡心他一把。可是,老四要真是這么做了,估計不可避免的就會牽扯到,牽扯到宮里,這不是自己往死路上作嗎?這和我們原本預想的結果沒兩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