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是。”蘇清瑜起身,畢恭畢敬的與陸迢曄拱手行禮。 男人坐在太師椅上,端著手里的新茶,姿勢散漫,但無端散出一股子強悍霸氣。 任蘇清瑜如何想,也不會想到,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同伴,居然是這樣心有溝壑之人。 電光火石間,蘇清瑜想到蘇錦蘿那時候與自己說的話。 原來這一切,他的蘿蘿竟比他還要早看透嗎? 自嘲一笑,蘇清瑜只覺自己枉為兄。滿以為壓著理國公府的重擔,卻不想,自己才是最糊涂的那個。 “怎么,蘇大公子后悔了?”陸迢曄輕勾唇角。 對于無意間上了陸迢曄這艘賊船的事,蘇清瑜沒有后悔,只有慶幸。如果必須站隊,那他做的選擇,無疑是最正確的。他壓了一個沒有人注意,卻注定會成功的人。 沒有人,能贏過這個人。 …… 小廚房里,蘇錦蘿正在熱火朝天的炸菊花。 剛剛長成的細嫩菊花被撕開,洗凈,在泉水中浸泡片刻,撈出瀝干。放入打勻的蛋清中滾揉均勻,再滾上一層干面粉,等油鍋燒開,便能放進去炸了。 “王妃,還是讓廚娘來炸吧,您當心傷了手。”雪雁梳婦人髻,站在蘇錦蘿身邊,攙著人的胳膊往旁邊扶了扶。 蘇錦蘿看一眼那被燒的“噼里啪啦”作響的油鍋,也是有些害怕,只好點頭,讓出了位置。 廚娘上前,開始炸菊花,手法嫻熟。 菊花細嫩,下油過一遍,基本就能被撈出來了。 蘇錦蘿捧著鹽罐子,在那被炸的油滋滋的菊花上撒上一層又一層的精鹽。菊花正熱,細鹽撒上去,立時融化,看不見蹤影。 一旁雪雁看到蘇錦蘿的動作,雖沒嘗到這炸菊花,但只覺自己嘴里齁得慌。這都要下去半罐鹽了吧? “來,將這東西端到書房去,給我大哥和你家爺嘗嘗。”蘇錦蘿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王妃……”雪雁面露躊躇。 “去。”蘇錦蘿一瞪眼。“你若是不去,我就讓人打明遠板子。還有,不準將里頭的鹽告訴他,你若是告訴了他,我也打他板子。” 雪雁無奈,為了明遠的屁股,只得將這盤加了料的炸菊花端到了書房。 書房門口,明遠正候在那處,看到雪雁手里端著的炸菊花,笑的一臉燦爛。 新婚燕爾,自然濃情蜜意。 雪雁面色稍紅的把東西往人懷里一塞,道:“王妃讓我送來的。” “哎哎。”明遠癡呆呆的應了,捧著盤子就魂不守舍的往里去,走到半路慌忙退出來,嚇得面色煞白,抖著聲音道:“爺,王妃差人送了盤炸菊花來。” 真是得意忘形……身上的衫子被冷汗浸濕,明遠想到自家爺的手段,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手里端著王妃送的炸菊花,不然擅闖書房,是要被褪一層皮的,還是字面上的意思。 人沒了那層皮,還是人嘛?自然是變鬼了。 書房內,陸迢曄叩了叩案面,明遠聞聲進去,對上自家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慌忙跪下請罪。 “下不為例。” “是是……”逃過一劫的明遠趕緊放下炸菊花,抬眸時看到陸迢曄的眼色,神色疑惑的將蘇清瑜的茶碗撤了下去,然后一副感恩戴德模樣的退了出去。 “嘗嘗吧,蘿蘿的手藝。”陸迢曄端起茶水輕抿一口,面容溫和的與蘇清瑜道。 蘇清瑜不疑有他,張嘴嘗一口,面色一變,想吐又不能吐,生咽下去。 “味道如何?”陸迢曄笑盈盈道。 “……極好。”蘇清瑜嗓子都啞了。 “既然好,那蘇大公子便用完了再回去吧。” 蘇清瑜瞪大一雙眼,看一眼坐在自己身邊慢悠悠吃茶的陸迢曄,顫著手,一臉菜色的又吃了一口。 蘿蘿這手藝,真是極好啊…… “王爺怎么,不嘗嘗?”蘇清瑜艱難的咽下,想吃一口茶,卻發現自己的茶碗被剛剛的奴才撤下去了。他看一眼陸迢曄,壓抑住了要吃茶的念頭,道:“味道真是不錯呢。” 說完,蘇清瑜露出一抹笑,自以為風姿瀟灑,卻不知實在是扭曲的厲害。 陸迢曄慢吞吞的撇了撇茶面,吃一口茶。 蘇清瑜羨慕的直咽口水,但這咽下去的口水,還是咸的發慌,嗆的他直咳嗽。 “蘇大公子勞苦功高,自然要多用。蘿蘿這幾日總是念叨著你沒來瞧她,好不容易來一次,哪能敗興而歸呢。” 蘇清瑜終于明白癥結所在了。 自家妹子念著他這個大哥有什么錯,至于什么醋都吃嗎!堂堂靜南王,居然是個如此小肚雞腸之人! 這炸菊花,哪里是蘿蘿送來的,定然是這個人用了蘿蘿的幌子來騙他的!哼,休想離間他與蘿蘿之間的感情。 蘇清瑜一咬牙,抓了一大把炸菊花塞進嘴里,咬牙切齒的生嚼吞咽。“好吃!” 陸迢曄攏袖起身,面帶笑意,“蘇大公子慢用。”話罷,陸迢曄徑直去了,在戶牖處站定片刻,然后轉身,入拐角,果然在書房的槅扇處看到了那個正抻著脖子往里瞧的小婦人。 今日小婦人穿一件鸚哥綠的窄身小襖,髻上斜插一朵鮮嫩綠菊,一張小臉白瓷膩滑,襯在紗窗前,清靈婉動。 男人上前,雙手猛地一把捂住小婦人的眼睛,將唇貼上去,啞著聲音道:“猜猜我是誰?” 第78章 今日陽光頗好。昨夜雨漫青梢, 廊下植株,青翠欲滴。呼吸之際, 滿是清新土香。 小婦人鬢角上的那朵綠菊花搖曳生姿, 斜斜的墜出一滴晶瑩露水,順著那粉頸往下落。男人微一偏頭,濡濕唇瓣覆上去,將其舔舐入口。 蘇錦蘿被震的一顫,軟綿綿的聲音自喉嚨中哼出, 就似那雨后軟泥, 一掌下去,沾到心里。 貼著小婦人的后頸, 男人眸色一沉。原本平穩的呼吸瞬時凌亂,他抿唇細薄唇瓣, 貼在那白膩肌膚上輕蹭。 蘇錦蘿蹲在那處,只覺渾身顫巍巍的厲害。她抖著唇瓣,糯糯道:“陸迢曄。” “錯了。”男人俯身上前,一口咬住蘇錦蘿的玉耳, 輕捻,“是相公。” 蘇錦蘿一瞬面色漲紅,她猛地一把推開身后的人, 卻不想被撞出去的反而是她,“啊……” 男人長臂一伸, 一把箍住小婦人的腰, 牢牢制在懷里, 哂笑道:“真弱。” “你才弱呢。”蘇錦蘿立時張嘴反駁。 “哦?”男人一挑眉,掐著那細腰,微微施力。“王妃說說,我哪處讓王妃不滿意了?” “哪里都不滿意。”蘇錦蘿掙扎一下。 “既如此,那真是本王的錯了。”陸迢曄慢條斯理的說完,突然一把提起蘇錦蘿,然后徑直扛在肩上。 “啊……”蘇錦蘿驚呼一聲,小腳踢到槅扇,“咔嚓”一聲響,紗窗被她踹出一個洞。 陸迢曄偏頭瞧了瞧,勾唇笑道:“王妃真厲害。” 書房內,蘇清瑜被齁的厲害,聽到聲響,疾奔出去,卻只看到那扇被踹了一個洞的紗窗,孤零零的卷著秋風。 屋內,蘇錦蘿被帶上榻,好好的折騰了一番,直到她改口喊了數次“相公”,男人才饜足的偃旗息鼓。 秋風高爽,蘇錦蘿蔫搭搭的躺在榻上,藕臂勾著錦帳,撥開一條縫,探著身子將方才被隨手扔在地上的綠菊花拾了起來。 新鮮的綠菊花捏在一只白嫩小手中,粉膩膩的好看。 蘇錦蘿拖著快要被折斷的腰,將那枝綠菊花,插在了男人頭上。男人微一偏頭,綠菊貼在耳上。男人髻發已散,微卷的長發披散下來,掩住半張臉。肌膚白皙,棱角分明,透出一股屬于男子的美感。 槅扇未關,涼風卷入,吹散屋中的淡腥味。 錦帳內的冷梅香漸消,蘇錦蘿偏頭往陸迢曄那處看一眼,男人半闔著眼,單臂搭在她腰間,白玉似得俊美面容上覆著一層細汗。 “真好看……”蘇錦蘿喃喃一聲,伸出藕臂給男人調整了一下位置。然后想著,只有一朵還不好看,她應該多拿一些替他戴上的。不過最關鍵的還是這個人竟愿意讓她在頭上戴花,真是稀奇。 皇城內,文人雅士甚多。重陽之際,有賞菊花、插茱萸的習慣。蘇錦蘿就曾見過那些自詡文人的男子頭插茱萸,翩翩而行。 撐著下顎細盯住陸迢曄看,蘇錦蘿覺得,還是這廝戴起來好看,外頭的人定一個都比不上他。 只可惜,這廝不可能戴著這綠菊花出去,若是戴出去,日后皇城內定然會風起一陣戴菊花的熱潮。 就好比許久之前,這人隨意給自己買了對玲瓏墜子,整個皇城就風起了一陣女子戴玲瓏墜兒的熱潮。賣的那些鋪子都脫銷了,要連夜趕工才能堪堪趕上進度,可將那些鋪子老板笑的合不攏嘴兒。 想了一陣,蘇錦蘿撐著腰,累的厲害,她一下軟下來,偏過頭,把半個小腦袋鉆出錦帳,吸了一口外頭的氣。 槅扇處吹來一陣獵風,敲得“啪啪”作響。蘇錦蘿歪頭看著,突然扭身鉆回去,雙眸亮晶晶的道:“咱們去放風箏吧。” “蘿蘿想放風箏?”吃飽喝足的男人,一向是極好說話的。“好。不過府里,并沒有風箏。” “那咱們就自個兒做。” 蘇錦蘿趴上去,拽住陸迢曄卷在肩頭的長發稍尾,輕撥他的臉。“你不是什么都會的嘛?” “我是人,不是天上的神仙。王妃還真指望我什么都會做?”男人任由小婦人搗亂,懶洋洋的躺在那處沒動。 “那你會不會做風箏嘛。”扯了扯手里的那縷頭發,蘇錦蘿噘嘴。 小婦人臉上還留著兩朵紅腮媚暈,雙唇紅潤潤的濕滑,說話時嗓子微啞,但膩膩的勾人。 “親一口,就教你做。”男人點了點自己的面頰。 蘇錦蘿“哼唧”一聲,自顧自的爬下了榻,“我自個兒做,才不稀罕你呢。” 胡亂套好衣物,蘇錦蘿顫著小細腿顛顛的跑出去。 男人雙手墊在腦后,翹著腿閉上眼,似在回味。 屋外,蘇錦蘿跑到半路,看到正候在戶牖處跟雪雁說話的明遠,轉了轉眼珠子,上前輕聲道:“你們家王爺喚你去伺候呢。說他懶怠動,連錦帳都不想撥,”頓了頓,蘇錦蘿又補充道:“你進去的時候可要輕著點,他脾氣不好。” 明遠愣愣聽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什么時候做完那事,他家爺的脾氣是不好的?不過明遠不敢多問,只打了簾子進來,繞過屏風,準備伺候陸迢曄洗漱。 謹記蘇錦蘿的話,明遠小心翼翼的進去,小心翼翼的撥開錦帳,正準備說話,入眼就看到自家王爺敞著衣襟,露出一片白皙胸膛,上面星星點點的啃著牙印。長發披散,鬢角一只綠菊花…… 明遠霍然下跪,“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發出悶聲。可見力道用的有多足。 王妃這是坑人不償命呀…… 陸迢曄躺在里頭沒動,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方才蘇錦蘿在門外說的話他自然是聽到了的。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以他的聽力,還是能將其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