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三皇子妃放心,這紅疹不會傳人?!标懱鰰蠜鰶龅?。 王氏尷尬一笑,趕緊領著人往內去。 “先前在街上突遇四嬸子,勞四嬸子大方讓路,實在是讓我這做晚輩的慚愧。在這處,給四嬸子賠不是了?!蓖跏犀F年十八,比蘇錦蘿年長,這四嬸子長,四嬸子短的,叫得蘇錦蘿十分不適。 “無礙。”蘇錦蘿乖巧坐在陸迢曄身邊,小小吃一口王氏的賠罪酒,然后就盯住面前的細巧果品不動了。 注意到蘇錦蘿的視線,王氏趕忙道:“都是些尋常甜口的東西,四嬸子盡管嘗,若是嘗的好了,走時再帶些去。” 宴案上,擺著純蜜蓋柿、酥油松餅、透糖大棗、骨牌減炸、芝麻象眼、蜜潤絳環等甜味糕點,還有柳葉糖、牛皮纏、飴糖等物。都是些甜口的糜爛物。 蘇錦蘿伸手,小心翼翼的捻了一顆透糖大棗。 那棗很大,澆一層糖水,表面變得亮晶晶的。塞進嘴里,外頭硬邦邦的,咬開后,里頭卻是軟綿綿的。 棗太大,蘇錦蘿戴著面紗,面頰拱起一塊,牙齒磕著,都不好咬。 “貪食?!标懱鰰嫌谜凵惹昧艘挥浱K錦蘿,然后抬起金勺子戳一顆透糖大棗,把它劃開,分成小塊,給蘇錦蘿放到面前的碟子里。 蘇錦蘿艱難的吃完一大顆透糖大棗,看到陸迢曄的貼心舉動,趕緊又指了指那飴糖。 飴糖被置在一只白玉碟里,大大方方拳頭那么大一塊,形狀不怎么規整。旁邊放一把金制小錘,應當就是用來敲了吃的。 陸迢曄用錘子敲下一塊飴糖,自顧自的吃了一塊。 蘇錦蘿瞪眼,喉嚨里發出軟綿綿的抗議聲。陸迢曄輕笑,朝她舔了舔唇,舌尖輕吐,露出那塊淺黃色的飴糖,惹得蘇錦蘿怒目而視。 王氏坐在對面,看到面前兩人這副你儂我儂的模樣,說話時也沒人應,自覺沒趣,吃了幾杯酒后,喚舞姬進場。 絲竹曲調陡變,素娟屏風后,有女子懷抱琵琶,手撫豎琴,或立或坐。身披薄紗的舞姬扭著身子舞進來,赤著雙足,戴著響鈴,妖嬈如蛇,個個容貌絕佳,看的蘇錦蘿形容慚愧。 真是委屈她身邊的全才了。 想完,蘇錦蘿不著痕跡的抬眸,看到王氏落在陸迢曄臉上的視線,心里一個突突。 看來這王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第71章 畫舫內, 宮燈輝煌,錦帳繡幕。絲竹亂耳, 美人惑目。 蘇錦蘿含著嘴里的飴糖, 偷偷覷陸迢曄。 陸迢曄正在吃菊花酒,他神色清冷的端坐在那里,俊美面容之上略帶緋紅酒暈,但神色卻清明的很。 “難得相見,四嬸子可要多吃幾杯酒?!蓖跏隙酥票锨? 與蘇錦蘿敬酒。 蘇錦蘿雖腦子不靈光, 但能明顯感覺到王氏這是在灌她酒的意思。 “本宮臉上出了紅疹,王爺特意囑咐, 不能多吃酒,不然留了疤, 那可就大不好了?!碧K錦蘿撐著下顎,往陸迢曄那處瞟一眼,然后端起酒杯,慢吞吞的湊上去, 盡數倒到了陸迢曄的酒杯里。 “勞煩王爺,替妾吃了這杯酒吧?!毙D人飲過一杯酒,雖不多, 菊花酒性又淡,但她整個人卻透出一股清淺酒意, 肌膚上縈繞著一股菊花香, 沁人醒脾。 上次端午宴, 蘇錦蘿替陸迢曄吃了那盞殘酒,這會子,她就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陸迢曄慢條斯理的抬眸,看一眼蘇錦蘿,然后笑著頷首,揚袖將酒水飲盡。 “四叔真是好酒量?!蓖跏夏坎晦D睛的盯著陸迢曄瞧,心癢難耐。這般玉質金相的人物,若能沾得一沾,便是此生無憾了。 就是不知,這樣一個清冷郎君,在榻上該是何等風姿。王氏的視線順著陸迢曄微微滾動的喉結往下落,看一眼寬闊胸膛,滑過那勁瘦腰肢,最后大刺刺的看向被寬袍掩住的身下。 男人寬袍敞開,搭在雙膝上,露出一雙穿著長褲的腿,腰間系一條青白竹繡汗巾子,下頭配一雙玄色緞面履鞋。修長勁直,線條流暢,一看便十分有力。 王氏閱盡千帆,想起眾人對陸迢曄的不舉傳言,頗為不屑。寬肩窄腰、胸大臀翹的美君子,聽說又是個習武的,定然比那些镴槍頭中用多了。 想到這里,王氏提裙,靠到陸迢曄另一邊,姿態妖媚的與他倒酒?!八氖逶俪砸槐??!?/br> 纖纖素指,蔻色丹紅,女子穿的裙衫拉的頗低,白膩如雪。陸迢曄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任由王氏倒酒。 清冽的菊花酒自酒壺中傾瀉而出,微濺出些酒星子。王氏覷看陸迢曄,見人無動于衷,只覺真是個不解風情的。 “哎呦……”手中酒壺一倒,王氏斜斜的朝陸迢曄靠過去。 陸迢曄“唰”的一下打開折扇,隔開王氏。 王氏已經找準位置,軟若無骨的倒下去,卻不想那柄折扇看似綿軟,實則不僅硬梆還扎人,疼的她一抽,翻倒了宴案上的酒壺,灑了自個兒一身酒水,連發髻都差點歪了。 王氏最喜珠玉,髻上戴滿了沉甸甸的珠釵玉環,這一晃,她的脖子都被疼的一抽。 “三皇子妃真是不當心?!标懱鰰蠜鰶龅?。 一旁有宮娥上前,將王氏扶起來。 王氏狠狠咬牙,轉眼看到身后的舞姬,面容一瞬璀璨?!版招聦W了一支舞,聽聞四叔慣通音律歌舞,還望四叔指教。” 話罷,王氏也不管身上濕漉漉的酒漬,徑直進了那群舞姬中間,漫漫翩舞起來。 蘇錦蘿一口糖果子含在嘴里,眼看著面前衣衫半濕的王氏紗裙拖著翡翠,搖響一身金銀配飾,舉臂扭腰擺臀,不自覺便瞪大了一雙眼。 皇家人真會玩。 “咔嚓”一口咬碎嘴里的糖果子,蘇錦蘿轉頭看陸迢曄。 那人垂著眼,露出眼臉處的那顆朱砂痣,正慢條斯理的吃酒,連一個眼神都沒往王氏那邊瞟。 嗯,很是道貌岸然。 蘇錦蘿抬頭,又看向王氏。 王氏扭了半天,不見陸迢曄有什么動靜,便準備故技重施。她穿著那件濕漉紗裙,盈盈裊裊的過來,玉肌半露,身段半顯,半露半顯之間,尤其勾人。 蘇錦蘿“刷”的一下拿起陸迢曄放在宴案上的折扇,觸手后才發覺太短了,腦子一抽,撩起裙裾就把腿抵上了王氏的肚子。 王氏被迫止步,目瞪口呆的看向那只踩在自己肚子上的繡花鞋。 這只繡花鞋小巧玲瓏,緞面粉底,鞋尖尖綴一顆碩大的粉珍珠。雖說王氏見過無數奇珍異寶,但像這樣大的粉珍珠,她卻從沒見過。 繡花鞋小小一只,因為用力,貼在紗裙上,輕輕往下陷。王氏身形豐滿,剛剛又吃了許多酒水,肚子微漲,這會子又羞又惱,卻發作不得。 “吃醉了酒,就歡喜鬧騰?!标懱鰰蠠o奈的開口,按住蘇錦蘿的腳踝把人的腿搭回來,然后順勢取過那柄折扇,狀似無意的往王氏那處一敲。 王氏站立不穩,直直仰面倒下,珠玉翠環,砸了一地。 蘇錦蘿也覺尷尬,她真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王氏懵懵的倒在地上,那些赤足舞姬皆四散開來,不敢上前,生恐被扎了腳。只有宮娥惶恐的將人從地上扶起來。 “三皇子妃,無礙吧?”陸迢曄攬著懷里的蘇錦蘿,指尖滑在她的腕子上,輕動。 王氏還沒說話,突聽得珠簾輕動,一身穿常服的男人跨步而入。 男人穿一件天青色長袍,玉佩瓊琚,身量略高,體型纖瘦,面容清俊,卻偏生了一雙鳳眼,表情略諂媚,硬生生的將這容貌打了折扣。 “給四叔和四嬸子請安了。招呼不周,還望見諒。我來晚了,自罰三杯?!眮砣耸侨首樱懹盐?。 作為皇帝養子,他自然沒有那些親生的受重視,可這人心機頗深,尤其會討好人,不然也不會哄得皇帝將他收成了養子。陸友文原名康勤,乃康家嫡長子。康家是江南首富,錢財無數。陸友文自小通詩書禮儀,也算是個玉堂金馬的人物。 陸友文吃完三杯酒,這才看清楚場內情況。 “是妾吃醉了酒,失了禮數?!蓖跏戏鲋嵝卑l髻,跪在地上,嗚嗚咽咽的抽噎。 三皇子趕忙將人扶起來,柔聲安慰片刻,然后大聲呵斥站在一旁的宮娥?!耙粋€兩個的竟連主子都看顧不好,長了手腳是做什么用的?” 數位宮娥跪倒在地,嚇得顫抖連連。 “不怪她們。”王氏趴在三皇子胸口,蔻色指尖輕點,“是妾不小心?!?/br> 小心翼翼的將王氏扶到位置上歇息,三皇子讓人取了解酒湯來,然后轉身走到陸迢曄面前,拱手作揖道:“四叔莫怪,實在是下人太沒規矩了?!?/br> “無礙?!标懱鰰掀鹕?,攏袖道:“時辰不早了,也該告辭了?!?/br> “哎。”三皇子攔住陸迢曄,笑道:“四叔難得來一次,今日宣龍湖晚間有焰火,四叔不若帶四嬸子看了再回?!?/br> 陸迢曄低頭,看向靠在自己懷里的蘇錦蘿。 小婦人因著自己方才對王氏做出了那種事,正臊紅著一張臉四處躲。聽到三皇子的話,使勁拉扯陸迢曄身后的玉帶。 陸迢曄會意,輕笑道:“你四嬸子吃醉了酒,不能在水上多呆。”話罷,陸迢曄徑直便攬著人往外去,不管三皇子如何挽留都無用。三皇子見狀,只得恭恭敬敬將人送走了。 送走了人,三皇子回到畫舫,揮退宮娥,走到王氏面前。 王氏已換過裙衫,發髻拆的七零八落的靠在宴案上吃悶酒。 “怎么回事?”三皇子一改先前那副溫柔體貼模樣,劈頭就是一張黑臉。 王氏卻也不懼,只翻著白眼道:“那靜南王就是個不解風情的傻子,我都做到這步田地,他還緊著那個干巴巴的靜南王妃不放。” 三皇子方才其實就躲在外頭,聽到里頭絲竹裊裊,靡靡酒香,便覺事情大致能成,只等著王氏將靜南王妃灌醉,與陸迢曄獨處。畢竟往常,他們都是這般做的。 皇城內的四大家族,已被陸友文歸攏到手下。這些人,能挨過財,能挨過權,卻挨不過這酒色美人。只要抓住了把柄,還怕人不就范?敢對三皇子寵愛倍切的三皇子妃動手,那可不是掉個腦袋那么簡單的。 先前有一位外籍官員前來皇城省親,不知三皇子妃美名,初見時驚為天人,醉酒后動手動腳,當場就被三皇子砍下了腦袋。 自此,因著這場殺雞儆猴,眾人皆知三皇子愛妻如命,不敢逾越。而王氏也借著這件事的由頭,用以威脅那些扶拜在她美人計下的人,替三皇子鞏固勢力。 一個唱白臉給糖吃,一個唱黑臉扇巴掌,將四大家族的人牢牢抓在手里,也算抓住了大半個皇城。 今日王氏欲勾引靜南王,除興致所起,可有試探的味道。 卻不想中間出了岔子,王氏勾引不成,反丟了大臉。 “罷了,今日也不是定要成功的。你覺著,那靜南王可是個不舉的?”三皇子靠坐到王氏身邊,替她揉肩。 王氏欠了欠身子,挨著三皇子,挑了挑眉不語,目光落到面前的宴案上。 宴案已被收拾過,只余一壺菊花酒,并兩只酒杯。 三皇子抿唇,替她斟酒。 王氏吃一口酒,道:“不單不是個不舉的,還是個相當厲害的人物。” 三皇子皺眉,沉思片刻后道:“既不是不舉,但日后定也會有子嗣。你說這人,有沒有可能覬覦皇位?” 王氏嬌笑出聲,斜睨三皇子一眼。“人家那是君子,兩袖清風,不貪財色,哪里像你呀,財權色,真是一樣都少不得。” 三皇子腆著臉笑,捧過王氏的臉親一口,將人摟在懷里輕捏?!拔业暮胢eimei,你瞧著,皇帝還能有多少日子的活頭?” 王氏撐著面頰靠在三皇子腿上,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皼]多少活頭了。近日里都不大尋我,便是尋了我,也要吃藥才行。對了,那藥你再加些劑量。真真是越發不中用了。”王氏的臉上露出嫌棄。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傳來一道聲音,低低的帶著股不屬于女子的陰柔。 “皇爺請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