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陸迢曄咽了咽喉嚨,一口叼住那玉耳,惹得小姑娘驚呼一聲。 “你,你放開……” “放開?那蘇二姑娘想讓誰來?”原本還在戲弄人的男人陡然變了面色。“那個賣魚的?還是方淼,沈玉澤?”聲音愈發冷冽。 蘇錦蘿惶惶然。 怎么突然又抽風了? 見小姑娘不說話,陸迢曄霍然起身,聲音清冷道:“雖是你父兄來求的本王,但本王瞧著,蘇二姑娘似是不愿嫁與本王。本王并非那等強人所迫之人,蘇二姑娘既不愿,本王現下就讓皇兄收回成命。” “看蘇二姑娘是愿嫁那賣魚的,或是給人做妾,還是去給那邊域的小侯爺守活寡,都不關本王的事。” 蘇錦蘿驚惶的瞪圓了一雙眼,趕緊一把摟住了陸迢曄的小腿。 不管不管,先認錯吧。 陸迢曄被撞得一頓,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蘇錦蘿發髻上的金步搖戳在自己的腿上。這小東西,是要廢了他嗎? 稍稍往旁挪了挪,陸迢曄總算覺得沒有那么危險了。 “不不不……” 唇瓣疼的厲害,蘇錦蘿一開口就被刺的一痛。她仰頭,看向陸迢曄,一疊聲道:“是甘心嫁的,甘心嫁的。” 這個男人,怎么翻臉與翻書還快?而且總是莫名其妙的與她生氣。 “甘心嫁的?本王可不覺得。” 陸迢曄動了動腿,要走,蘇錦蘿趕緊又摟緊了幾分。 小姑娘身上穿的宮裝顯出身形,那壓在自己小腿上的感覺實在太過清晰。陸迢曄面上不顯,心中卻被勾起暗火。 陸迢曄垂眸,略略看去,視野頗好。 因為方才一番動作,蘇錦蘿發髻微亂,宮裝領口也移了位。她并未發覺,只哼唧著聲音道:“那你要怎么樣,才能相信……”她是甘心嫁的。 能不甘心嘛,她這都被逼上梁山了。 若是退了婚,蘇錦蘿這輩子就要被人指著鼻子過了。 那么“好”的一個靜南王,居然退了她的親,定然是她有錯處。這事若真發生了,不僅連累理國公府,更是要將她給逼死啊。 “起來。”頭頂傳來男人的聲音。 蘇錦蘿磨磨蹭蹭的起來。 陸迢曄腳邊一涼,突兀有些可惜。 小姑娘乖巧站在自己面前,唇上還留著紅痕。 “既然蘇二姑娘說是真心下嫁,那便要讓本王看到真意。”說完,陸迢曄伸手,白皙指尖抵在自己唇上,聲音微啞。“蘇二姑娘親本王一口,讓本王瞧瞧,方才的話,可是真的。” 這人耍起流氓來,真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蘇錦蘿怔怔站在那里,嘴里還殘留著那人的味道。 明明是她生氣,怎么又變成她哄他了?這到底是怎么發生的?這個人真是有本事能把白的說成黑的! “蘇二姑娘不愿?那又是在與本王撒謊了。”陸迢曄冷哼,拂袖要去,被蘇錦蘿悶頭扎進了懷里。 “你,你太高了……低頭。” 小姑娘埋著頭,連脖頸都泛起了緋紅。 陸迢曄勾唇,眼中泛起笑意,聲音卻依舊是冷的。“本王一輩子沒低過頭。” ……有本事你跟我說話都鼻孔朝天。 蘇錦蘿暗暗吐槽,卻知道這人又是在刁難她。 深吸一口氣,蘇錦蘿猛地一抬頭,發髻上步搖微微顫動,琮琮作響。 陸迢曄很高,蘇錦蘿就算踮起腳尖也觸不到人。 她一狠心,直接就跳著攀了上去。 反正也沒人看到,丟臉就丟臉吧。 陸迢曄不動如山的立在那里,任由蘇錦蘿折騰。 噘著小嘴,蘇錦蘿艱難的抻著脖子上去,雙臂掛在陸迢曄肩上,雙腿夾著腰。 快,快,快了……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蘇錦蘿覺得,這大概是她上輩子加這輩子最活潑的時候了。 蘇錦蘿一點著力點都沒有,整個人全賴在陸迢曄身上。堪堪觸到那人的唇,蘇錦蘿就脫力的往下掉。 托住蘇錦蘿,陸迢曄將人往上一抬。 “啊……”陸迢曄的力氣很大,托著蘇錦蘿就跟托只紙風箏似得輕松。 小風箏蘇錦蘿腦袋一杵,就跟密密扎扎的梨花肌膚相觸了。眼前碩大一片花海,浮在半空中,蘇錦蘿一眼望去,繁復層疊,心緒霍開。 “啊。”再一瞬,她又落了下來,恍惚間落地,手里被塞了一個荷包。 “替我戴上。” 丑不拉幾的荷包,還帶著泥印子。 蘇錦蘿突然覺得有些開心。她晃了晃腦袋,自己莫不是病了? “你,你是不是開心了?”戴好荷包,蘇錦蘿扯著陸迢曄的寬袖,小心翼翼的開口。那這下總可以去給老祖宗治病了吧? 陸迢曄低哼一聲,拂開她發髻上沾著的梨花,然后牽住蘇錦蘿的小手,踩著一地梨花往前去。 蘇錦蘿邁著小碎步跟在身后,冷不丁看到立在不遠處的一干人等。 “哈哈,貴府的蘇二姑娘,真是大膽活潑。”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聲音震耳,打破凝滯氛圍。 “見笑,見笑……”回話的是理國公,臉上掛著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蘇錦蘿覺得,自己這又是被人給誆了吧? 第41章 城西李宅。 這座宅院是李家來皇城之初購置的, 為的是讓李老太太有個養病的幽靜處。 既是幽靜處, 地方便有些偏了。不過環境很好, 蔥翠環幕,氤氳霧色。早春之際, 芽嫩葉綠,雛鳥筑巢。 院子不大, 只兩進, 但住李府一家已足夠。 今次來皇城的,除了李飛瑤、李老爺、李夫人, 便只有幾個老仆、婆子和貼身丫鬟。 老仆引著蘇錦蘿和陸迢曄往院內去,蘇錦蘿的步子邁得又急又切,恨不能插上一對翅膀,立時飛過去才好。 陸迢曄伸手,一把拽住蘇錦蘿踉蹌的身子。 “不急在半刻。” 蘇錦蘿細喘著氣, 整個人有些恍惚。 幾個小丫鬟抻著脖子打開簾子往這處瞧,遠遠看到陸迢曄那豐神俊朗的背影, 傳出嘻嘻笑鬧聲, 癡癡的傳過來, 被老婆子們罵著趕了回去。 “姑娘,爺,到了。”老仆恭恭敬敬的將人請進去,偷偷朝陸迢曄覷看一眼。 原來這就是傳聞中的靜南王, 果真是風姿俊朗如神袛。 陸迢曄是徑直從宮中出來的, 他身上衣物未換, 依舊是那身廣袖寬袍,更襯得整個人神姿翩然了幾分。 蘇錦蘿的身上則是那套宮裝,妝面稍淡,盈盈而來。 兩人一剛一柔,立在一處,華貴嬌柔,極為般配。 李老爺領著一眾人率先出來迎接,誠惶誠恐。 陸迢曄渾身清冷立在那處,并未多言,只目光不著痕跡的落到那個笑盈盈站在最后的男子身上。 男子穿一件寶藍圓領褂子,相貌俊美,神態和善,隨眾人一道與陸迢曄請安。 蘇錦蘿正急著見李老太太,連與李老爺和李夫人寒暄的興趣都沒有了,只管抻著脖子往內屋里瞧,所以更是注意不到那個站在最后的男子。 內屋里散發出濃厚的苦藥味,透過簾子,飄飄渺渺的穿堂而過,呼吸之間連口舌都干澀了。 稍稍寒暄后,李夫人催促,李老爺便趕緊將人引往內屋。 “老祖宗。”蘇錦蘿急不可耐的打開簾子進內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李老太太。 榻前,伺候著李飛瑤和她的貼身大丫鬟綠玉。 仿佛只是一瞬,原本康健的李老太太像盞被抽干了油的燈,臉上的rou都消了,只余下一層干枯瘦皮。雙眼凸出,面色蠟黃,蔫蔫的躺在榻上,身上蓋著厚實皮褥子,口不能言,手不能動。 “老祖宗……” 蘇錦蘿一瞬時就紅了眼。她疾奔上去,跪在榻前,小心翼翼的覆上李老太太的手背。 李老太太似有所感的動了動眼珠子,臉上顯出一個不明顯的笑來。 陸迢曄上前,與殷勤圍攏過來的李家人微微頷首示意,然后落座,上前把脈。 “老祖宗,這是皇城內能醫白骨而活死人的靜南王,您的病定然立時能好起來。”李飛瑤跪在蘇錦蘿身旁,看了一眼陸迢曄,雙眸通紅含淚。 李老太太點頭,動了動手,握住蘇錦蘿。干枯唇瓣微張,稍稍吐出幾個字來。 蘇錦蘿沒有聽真切,她湊上去,“老祖宗,您莫多言,好好養身子才是正理。” 李老太太搖頭,看向蘇錦蘿的目光復雜而歉疚。 是她李家,對不住這個孩子呀。 李老太太原本精神不濟,瞧見蘇錦蘿這副被養的嬌嬌俏俏的精細小模樣,不自覺的心里一寬,精神頭倒上來些。 “如何了?”見陸迢曄只把脈不說話,蘇錦蘿有些心慌的催促。 “老太太不必憂心,服幾貼藥便能好了。”陸迢曄慢條斯理的收攏手,說話時語氣沉穩,面容柔和。 “瞧瞧,老祖宗,不是什么大事。”李家人具歡喜起來,只要蘇錦蘿若有似無的看了陸迢曄一眼。 別人不了解他,蘇錦蘿卻十分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