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和撤去結界，蕭懷櫻連忙將圓圓藏進抽屜板，再拿出語文書坐好，裝模作樣地背誦詩詞。

    “月考安排已經出來了。”班主任將最新打印出來的表格貼到墻上，他雙手按在臺上，高聲做考前動員，“同學們，我們的時間很緊張，任務非常艱巨。大家必須都清醒一點，從現在開始，從眼下開始，爭分奪秒地復習，如果學不死，就往死里學，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你們看看一班的王強同學，每天五點起床念書，兩點鐘睡覺，走路都在思考奧數題……”

    在老王慷慨激昂的“同學們有沒有信心在本次考試中打個翻身仗？”中，蕭懷櫻攤開秦昭和塞給她的字條。

    中午十二點，樓下小花園的芭蕉樹。

    在她忐忑的目光中，抽屜板里的橙子余悸未平地滾了兩圈，心疼地抱住胖胖的自己。

    大齡神（剩）男：沒錢rou|償。

    第5章 拒絕

    午休后，喬安翎被老王叫去辦公室談話，聊聊對下一次全市化學競賽、物理競賽的看法。

    蕭懷櫻吃完午飯后，提前十分鐘到了約定的地方。

    胖乎乎的大橙子圓圓站在肩上，親昵地蹭蹭她下巴，期待道，“櫻櫻，我們這個月的生活費還有嗎？街角新開了一家gelato，想吃。”

    蕭懷櫻掃了眼支付寶中的余額503.78，刷新一遍，還是這個數字，“姥姥沒給這個月的生活費。”

    圓圓頓時xiele氣，在肩膀上滾了一圈后嚶嚶道，“不能吃gelato了。”

    “恩，還得節衣縮食，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圓圓喪了氣，用小葉子在她的臉上打轉，好半天才悶悶道，“沒有gelato吃好難過好難過，我好想嘗一口。”

    “不知道哪里能找兼職。”蕭懷櫻同樣愁，500塊錢連半個月都支撐不了，難道要靠吃饅頭度日嗎？

    圓圓突然跳了起來，“對了，最近有個叫18同城的網站開辟了六界兼職項目，我們倆一起去，應該能賺點私房錢。”

    這個主意好像不錯，蕭懷櫻打開網站，驗證身份，編輯簡歷后，跳出一連串委托書。

    廁妖作怪，收服后現結2000。

    套大王生日會，招小妖精端茶送水，生火做飯，要求身高160，相貌姣好，一天500現金結賬，包三餐。

    這個好像不錯。

    她剛準備投遞簡歷，面前忽地投下一道陰影。

    蕭懷櫻一哆嗦，連忙將手機塞進口袋。

    “你缺錢花？”他怎么總陰魂不散。

    “沒有，就是好奇，所以隨便看看。”蕭懷櫻默默往后退一步，圓圓順著肩膀“滴溜溜”地滾到她口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腦袋打量他，“你找我？”

    “恩。”秦昭和漸漸靠近。

    蕭懷櫻被他看著，快燙得冒熱氣了，拿出捂熱大白兔想還給他，“你早晨給的糖。”

    “投喂你的。”秦昭和淡然自若地看著她，“拿著。”

    投喂……這是什么用詞。

    蕭懷櫻大腦卡機了兩秒，想起他昨晚奇怪的話，局促不安地打量他，“我們以前認識嗎？”

    秦昭和黑如濃墨的眸子看著她，“十年前，你當時滿地打滾，哭著鬧著要嫁給我。”然后就不見了。

    他說得漫不經心，仿佛一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在簡要敘述他人的故事。

    聽見什么勁爆消息的胖橙子默默往口袋里縮了點兒，暗中觀察。

    蕭懷櫻始料未及，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我哭著鬧著，滿地打滾要嫁、嫁給誰？”

    “我。”

    她的聲音都結巴了，很不確定，“誰、誰嫁給你？”

    秦昭和篤定道，“你。”

    整只狐貍都不好了。

    十年前，她明明還跟著姥姥在山洞里修行，鮮少出門，偶爾能去附近的小鎮買些日用品。蕭懷櫻瞪大眼睛，不信他的說法，“可我不認識你啊，你是不是認錯了？”

    “是你忘了。”秦昭和喉結微動，壓抑住起伏的心緒，側過頭不看她。

    口袋里，胖橙子充滿八卦意味地翻滾，原地彈跳兩下，想問她什么時候招惹了這么好看的桃花。

    蕭懷櫻接不下去了，尷尬地站在原地，硬著頭皮顯笨拙地轉移話題，“昨天晚上的結界，是你布的嗎？”

    “恩。”

    這會兒是吃飯高峰期，花園附近不斷有人經過，蕭懷櫻怕被發現，只希望盡早結束這番對話，“謝謝你。”

    “蕭懷櫻。”秦昭和打量她片刻，忽然彎下腰，朝她那兒微微傾斜，“你的道謝很缺乏誠意。”

    有誠意的……？

    蕭懷櫻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捏住胖橙子的葉子，圓圓抗議地搖頭，不喜歡被揪毛，“可我沒有錢，買不起貴重的禮物答謝您。”

    他的眼底像在一壇水，沉寂良久，“過來。”

    蕭懷櫻剛往前，他忽然伸出手，嚇得她連忙后退。

    “這個不行。”蕭懷櫻臉紅得厲害，仿佛夏日才露尖角的粉荷，他又要像昨天晚上那樣嗎？

    樹后的光線昏暗，暗影投在秦昭和毫無表情的臉上，諱莫難辨。

    忽然傳來類似酒罐子的破碎聲，一只牛頭豹身的妖獸出現在不遠處的平地，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大。背長一雙翅膀，通體毛發覆蓋，張開嘴時，獠牙泛出尖銳的鋒芒。

    它是古時被道士降服后無法滅除，不得已深埋地下的妖，機緣巧合下得見天日，充斥著陳腐破敗之氣。

    注意到蕭懷櫻時，像冬眠蘇醒后初見獵物的猛獸，它興奮地仰天一吼，疾馳而來。

    齊華一中素來安寧，怎么會出現這種妖物？

    蕭懷櫻被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往反方向逃。

    她剛跑出一步，就被秦昭和拽住手腕。

    他未使勁，卻像緊箍咒牢牢套在上面，揮之不去，蕭懷櫻怕了，倉皇去撥，“你松、松開，它要來了，我們得趕快逃。”

    秦昭和微微一笑，上前環住被嚇壞的她，還拍了拍背，“就是個頭大了點，外強中干。”

    臉挨得很近，他的呼吸從耳邊吹過，震得蕭懷櫻鼓膜發顫，遠處的嘶鳴被襯托得格外微弱。

    秦昭和左手摟住瑟瑟發抖的蕭懷櫻，右手寶劍出鞘，劍殼上印著睚眥花紋，懸在一邊，他握握住劍柄，跟校服配在一起，竟也不奇怪。

    花園中疾風陣陣，樓道中，數學課代表手里捧的卷子被吹得四散飛開，白蝴蝶般洋洋灑灑落下，蕭懷櫻怕站不穩，緊緊摟住他的腰，臉埋在胸膛處。

    古劍光亮奪目，她害怕地閉上雙眼，不敢亂動。

    秦昭和倒是從容不迫，還抽空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像一顆甜膩的奶糖，入口后漸漸融化。蕭懷櫻想縮都沒機會逃，只能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記住他的不好。

    他抬起頭，那妖獸便被狹長凌厲的雙眸盯得渾身發毛。

    它發現不對想逃，緊追而上的劍氣如雷如電，氣勢如虹地破開空氣，瞬間將落荒而逃它生生劈成兩半。

    龐大的身子驟然墜落在半空，倏忽間化作一陣黃色煙氣，肆意蔓延在空氣中，扭曲成猙獰的圖案。

    臨近教室的同學紛紛捂住鼻子，“什么怪味？好嗆人，是誰踩了臭蟲？”

    “可能是外頭在打農藥，快把窗戶關上，味道越來越濃了。”

    危險解除后，蕭懷櫻睜開眼，立刻注意到他劍，晃動的陽光給鞘壁鍍上了一層金箔，折出點點亮光，躍動間能清晰看到上面的圖案。

    睚眥，瑞獸龍之九子中排第二，古史書載其性格剛烈、嗜血嗜殺，克殺一切邪惡，刻鏤于刀柄劍鞘處，能增加自身的威力。

    “您、您是神仙？”她怔了，連忙松開秦昭和。

    她起初以為，他應該是跟姥姥一樣修行已久的老妖。

    在妖界，小妖聽從大妖的差遣，是不成文的規矩。但能讓上古瑞獸加威的殊榮，只可能是神仙，還是極有地位的神仙。

    蕭懷櫻忙跪下，連口袋里的圓圓都化成小蘿莉，畢恭畢敬地垂首叩拜，“見過上仙。”

    “文昌帝君曾有一支‘生花妙筆’遺落此地，是以千百年來，齊華書院庇佑文人，驅散妖邪。幾天前，文昌憶起此事，便托我將狼毫收回，所以才會有過去鎮壓在地下的妖逸出。”秦昭和伸手扶她。

    蕭懷櫻受寵若驚，雖然還在心里記他動手動腳，卻不敢拒絕神仙，怯生生地搭上去，被他握住。

    “小妖想在人世間生存，只有一條路，那就是依附于強者。”秦昭和捏著她的手，攥在掌心里，“我可以給你一個蔭蔽。”

    她記不起也無礙，光陰尚久，不爭朝夕。

    蕭懷櫻：“蔭蔽？”

    “家養小妖精。”

    就像在西方，頗有地位的魔法世家代代由家養小精靈打理日常起居、生活巨細。

    東方神仙更偏愛豢養小妖精，花妖整修草木、沏茶養花，貓妖賣萌，狐妖、獅妖充當坐騎。

    神仙周圍靈氣充盈，有助修行，若得了青眼，能賜下顆仙藥，眨眼便有數百年修為。

    何況家養小妖精的等級劃分并不森嚴，不實行終生制，跟勞動合同一樣按年簽訂，也不會過分強調尊卑有別，過去還有嫁給主人的先例。

    神族、仙族每年發布招聘啟事，競選者爭得頭破血流。

    秦昭和下意識認為她會同意，自我端著，“你想想，一切遵循自愿原則，不勉強。”

    蕭懷櫻躊躇片刻，小心道，“但小妖天資愚鈍，恐日后會給上仙添麻煩。”

    “你確實笨。”秦昭和寬慰她，“但我不嫌棄。”反正一個家里，不需要兩個都聰明。

    他說著，要拿契約出來，蕭懷櫻慌了，忙道，“可……可我不想。”

    周圍霎時靜了。

    圓圓難以置信地晃葉子，對于小妖而言，這簡直是夢寐以求的崗位。

    蕭懷櫻低下頭，不敢看他，忐忑地等待審判。

    被拒絕了，竟然被拒絕了。

    秦昭和握緊劍，黑眸中似有些情緒翻騰。

    “可我不想。”那會也是這么說的。

    他眸中一冷，漠然地轉身，“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