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第75章 陳淮以為她終于會從夢魘里脫身, 本來打算去扶她到主臥那邊休息。 沒想到她在他之前自己先朝沙發那邊走去, 走近時她彎身把林疆的骨灰盒重新拿起來抱在胸口上,也沒有脫鞋,整個人直接側躺在沙發上面,身子微蜷, 她想抱著林疆入眠。 可是她不敢合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全是林疆的身影。 從小到大,他陪伴她這么多年的時光歲月里的點滴剪影, 她年少無助的時候, 懵懂未知的記憶里, 除了林疆,沒有任何人。 但是現在,她連去想林疆的勇氣都沒有。 她就這樣抱著咯人的骨灰盒,睜大雙眼,惴惴不安的看著前方。 她拒絕和他有任何的交流。 陳淮拿起手機走到外面走廊上,關門后才打了個電話給顧嶼江。 “林簡還好嗎?”電話一接起, 顧嶼江就先主動問起了林簡的近況。他雖然和林簡相識不久,不過還是挺欣賞林簡的, 不知不覺中就掛念上了。 “不好。我擔心她有抑郁傾向, 你有認識的心理醫生嗎?”陳淮不無擔憂。 “心理醫生也只能外部干預, 重點是要她自己解開心結。以我對她性格的初步判斷,她不會得抑郁癥的。對了,她現在體能怎么樣?身體虛乏,體能跟不上也會造成抑郁假象和傾向的。” “她已經快兩天滴水未進了。”陳淮如實應道。 “這樣下去可不行, 會低血糖體能不支暈厥的。這樣吧,你把地址給我,我過來一趟給她掛兩瓶葡萄糖下去。” “恩,麻煩了。”陳淮點頭。 顧嶼江半個多小時后就趕過來了。 他身上還穿著白大褂,估計是直接從醫院那邊趕過來的。 外面狂風暴雨,顧嶼江趕過來的時候身上濕漉漉的。 顧嶼江進來后,林簡還是蜷躺在沙發上,一動未動,甚至都沒有多看顧嶼江一眼。 “林簡——”顧嶼江走到她面前,蹲下,盡量調整到和她差不多的高度,以便和她溝通。 可是,沒有奏效。 顧嶼江嘗試多次未果后,起來,示意陳淮去搬了個衣帽架過來,他自己把葡萄糖倒掛好后,重新蹲下去對林簡開口,語氣近乎哄勸,“你現在太虛弱了,我先給你掛點葡萄糖下去。” 林簡還是沒有反應。 顧嶼江幫她扎針的時候,陳淮也跟著蹲下來,近距離堤防著她的手腕,他就怕林簡會突然發狂被針頭傷到。 然而沒有,林簡一動未動,針頭扎下來的時候她也沒有任何知覺。 顧嶼江扎好針頭后,起來前看著林簡眸光呆滯,明明幾天前看到的她還是生意盎然充滿活力的。 哀,莫大于心死。說得不過如此。 一個大老爺們,他其實挺過不去他自己心頭的這道坎。 顧嶼江不知道陳淮是怎么邁過去這道坎的,反正他覺得很難,太難了,比他手術中遇到的任何突發的疑難雜癥還要難。 “對不起——” 這是他第二次和林簡開口,為了第二件事。 林簡依舊沒有反應,她像是對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有了屏障,耳聾目盲,看不到也聽不到。 顧嶼江起來后調節了下輸液的速度,之后和陳淮一起走到陽臺那邊。 林簡的狀態,他親眼所見后,才知道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多了。 怪不得陳淮會這么興師動眾的把他喊過來一趟。 兩人并肩站著,看向外面興風作浪的漫天暴雨,一起抽著悶煙。 “值得嗎?”顧嶼江大口吞吐,大團的煙霧很快就散入夜幕消失不見。 “值得。”陳淮應道,不假思索。 “我得先回醫院,有事隨時打我電話。” 顧嶼江臨走前拍了拍陳淮的肩膀,其余的沒有再多說什么就離開了林簡的住處。 陳淮陪著林簡掛點滴,一晃大半個小時過去,原本一滿瓶的輸液已經快掛到盡頭了。顧嶼江先前示范過他要怎么換瓶,陳淮手腳利索的換上另一瓶,塑料滴管晃動,陳淮做好這一切后發現林簡微微抬頭。 也許是在打探晃動的塑料滴管,也許是在看他。 不過,至少是有了反應。 “餓不餓?要吃點什么?”陳淮蹲下來,將她散亂的碎發往后面捋去,輕聲哄勸,“要不我去燒點白粥?”他知道她胃口不好的時候一般都會喝點白粥,至少喝點粥湯下去也能維持體力。 “我想吃蛋糕。”她說得很輕,又吞咽了下早已干渴的嗓眼,“我有點渴,還要一杯咖啡。” 不過他還是聽到了,心里莫名松了口氣,“那我現在就去買。” 林簡沒有再應答。 陳淮起來看了下他自己剛換上去的那瓶葡萄糖,起碼還要大半個小時。這點時間,足夠他出去買回來了。 “我很快就回來,你等我。”陳淮叮囑一句,從桌上拿了林簡的車鑰匙,之后出門直接到地下車庫,開車去最近的蛋糕店買甜品。 他對附近的店面不太熟悉,在手機上搜索后導航了個最近的蛋糕店開車過去。 外面依舊還在下著暴雨,是周邊地區有臺風登陸的緣故,狂風不止,很多不是很粗壯的樹苗直接被狂風吹折在地,一路上都難得見著外出的行人。 陳淮快開到最近的蛋糕店時,車子還沒停好他忽然想到了最糟糕的事情,直接原地調頭,一路飆車開回林簡住處。 陳淮開門進去,果然如他所料,沙發上面早已不見了林簡的身影。 矮幾上還放著林疆的骨灰盒,被她自己拔掉的針頭垂在半空,不緊不慢的往地上滴去,而地板上已經積了一灘水漬,看這樣子,她應該是在他離開后不久就把針頭拔掉離開了。 她的手機和鑰匙都在這里,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陳淮立馬出門,漫無目的的去找林簡。 他一口氣跑到樓下出來,外面雨幕遮天,視線范圍內果然都沒見著人影。 他繼續狂奔到外面馬路那邊,還是沒有看到過往的車輛來人。他難得心浮氣躁,心頭狂跳都快要蹦出胸口。 視線被雨幕擋住,他隨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繼續在雨幕中狂奔。 “我有點渴……”她那會說這會時明顯吞咽了下嗓音,她說的應該是事實。 他轉而往最近的超市那邊跑去,果然在靠近超市外面的電線桿下面看到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就是個大垃圾桶,被狂風吹倒在地。 垃圾桶里面翻出無數的垃圾,積水流過,有不少的垃圾漂浮起來。 而她席地坐在那里,對周邊的垃圾臟污毫不在意。 她身邊還有一個空酒瓶,地上還有幾個硬幣和幾張沒被積水沖走的零錢,大概是不久前從超市那邊找過來的。 他蹲下去,她看他一眼,像是小孩子似的沖他傻笑,醉醺醺開口,“林疆,你終于舍得回來看我了。”一邊說著還想嘗試伸手去捏他的臉,仿佛是為了驗證眼前的他到底是不是如假包換的林疆。 她像是一灘爛泥,她站不回去。 可是他還是要費盡氣力把她扶起。 她身架輕,他沒有花費大力氣就把她拎起來。然而她毫不用力,他一松手,她渾身就重新癱倒回去。 大雨傾盆,他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往小區方向走回去。 出了電梯后走回到她住的房門前面,他騰不開手去開門,把她放下。他手一松,她整個人直接癱倒往地上摔去。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整個人才沒有重力摔倒在地。 “林簡!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鮮少對她動怒,然而眼前卻是已經對她怒吼出聲。 她沒有理會,像是壓根沒有聽到他在說什么。 他重新把她端正放好,雙手放在她肩膀上,他要讓她自立回去。 而她還是毫無反應,他再次松手,她還是依舊癱倒直接往地上摔去。 “林疆——你不要走了好不好?”她笑嘻嘻開口,像是樂此不疲要和他玩這個游戲。 他再度松手,眼見得她繼續往前面直愣愣摔去,他抬手就一巴掌扇了過去。 她果然被他扇得杵在原地,原本被酒精迷幻的幻象驟然消失,她站在那里,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陳淮。 幻象驟失,他不是林疆。 他的手勁本來就大,剛才這一巴掌扇過去,她原本蒼白的臉頰上立馬現出了隱隱的指印,繼續有尖銳的噪音在她耳邊傳來,大約是要徹底失聰了,又或者是要從先前的失聰中恢復過來。還有幾滴鮮血從她的唇角邊蔓延出來,是他剛才掌力太盛撞到她牙齦的緣故,很快就滑到了她的下巴上,被她臉上的雨水稀釋后,那點鮮血看著顏色發淺并不嚇人。 “林疆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真的不知道嗎?”他繼續朝她怒吼。 她沒有做聲,看陌生人似的盯著他。 “剛到墓地那邊,對方埋伏在后面的狙。擊。槍的瞄準鏡都要追蹤到他的后腦勺上了。” 就因為他那時刻意擋在林疆和林簡后面,而且接著還有墓園值班人員出來正常巡邏,他打賭對方不會提前開。火,打亂了對方的計劃,才沒有讓對方提前得逞。 “他為了給你挪條生路出來,你就活成這樣給他看?”他氣得厲害,胸膛都難得劇烈起伏起來。 就因為她是林疆在這世上唯一的軟肋,林疆自己主動自盡,對方也要挾不到林疆了,對她再去做任何的侵犯要挾都是無用功,對方不會再多費人力物力在她身上。 她知道,她全知道。 她在這世上的最后生機,還是靠林疆用命換來的。 所以這樣活著,更讓她生不如死。 他緩緩松手,她沒有再癱軟倒地。 他拿出鑰匙去開門,之后直接把她抱到浴缸里。 他去放洗澡水,之后單膝跪在浴缸外面,抬手把她唇角僅剩的一點血水抹掉。 他剛才在氣頭上,手上沒有輕重,她被他扇到的那側臉頰已經輕微腫起。就這幾日,她整個人迅速暴瘦,臉上的顴骨都顯得分明出來了,就連鎖骨也明顯凸起不少。剛才被他扇過,微腫的那側臉頰反倒沒有比消瘦的另一側看上去扎眼。 剛才被暴雨淋后,兩人身上都濕漉漉的,而她之前靠坐在外面的馬路上被積水淹過,身上也是臟污不堪。 陳淮動手幫她去脫掉她身上的衣物,她下意識的哆嗦了下。 是本能,而非抗拒。 他湊近去,去親吻她微腫的臉頰,還有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就像是小時候她受驚了林疆安慰她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