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衛生員到車上給姚喜報檢查了下腿上的傷口,要及時去醫院把子彈取出來。姚喜報先坐衛生員的車子去武警醫院那邊處理傷口,他不想耽擱大家伙手上的事情,再三強調不要大家隨同陪著。 他們都知道姚喜報這人心眼實誠,更何況先前陳淮陷入險境也是因為他的冒失出現所致,要是大家伙再興師動眾的跟隨過去,他會更加有心理負擔,陳淮讓衛生員先陪姚喜報去醫院。 姚喜報坐的車子一走,方陽偉就坐進了林簡開過來的那輛車子的主駕,林簡下意識往同輛車的后排走去,沒想到何騰龍居然動作利索的示意幾個從旁邊經過的武警把他們扣押著的嫌疑犯往后排押去,一個武警外加兩個嫌疑犯。 林簡一看,估計都沒自己坐的空位了,她低聲和何騰龍嘀咕了一句,“他們不是有專用車子押送嫌犯的么?” “你也看到了,抓了這么多,完全超過我們的預期,能幫忙送幾個回拘留所就先送幾個回去啦,畢竟要盡量把現有的運輸資源利用起來嘛。”何騰龍感慨一句,之后裝模作樣的朝陳淮喊了一聲,“老陳,我們這坐不下了,林簡坐你那車吧。”說完后不等陳淮回應就麻溜回到副駕,砰得一下關好車門,方陽偉就火速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押送嫌犯回去是真,但是其實壓根沒有緊急到這種地步。 狗腿! 林簡心里發了句牢sao,又看看周邊其余的車輛,看樣子似乎每輛車都坐得滿滿的,就這樣估計還有一部分人要等著后續過來的警車才能全部押送回去。 林簡還沒挪動,陳淮已經去把副駕的車門開好,一副請君入甕的架勢。林簡無視他的殷勤,顧自走到后排開了車門,坐到西門慶旁邊。西門慶看她坐過來,腦袋朝她身上拱了拱,林簡順便給西門慶身上輕撓起來,西門慶嗷嗚了下像是在撒嬌,明顯比之前平和許多。 陳淮沒再說什么,走到主駕發動車子開了出去。顧慮到西門慶身上的傷勢,陳淮并沒有急著回派出所,而是往縣里開去,只有一家獸醫診所,設備也不是很齊全。 車子在診所門口停好后,林簡本來打算去抱西門慶,陳淮先她之前從后排把西門慶抱了出來。到醫院里陳淮把西門慶放在桌子上,林簡這才看到西門慶的右后腿靠上位置有大半截已經皮毛俱失,帶血的腿骨裸。露在外面,看著無比驚悚。是之前被包鼎暴戾踢了又拖地碾壓造成的。 她之前壓根沒留意到西門慶的腿傷這么嚴重,剛才也幸虧是陳淮抱著西門慶過來的,要不然她一不留神很有可能會加重西門慶的腿傷。 傷至于此,西門慶也只是發出點斷斷續續的嗷嗚聲而已。 先前它被包鼎踢傷后還是在奮力咬著陳淮的袖口,而且為了要幫陳淮盡可能往回拖,早已受傷的右后腿盡可能往它自己身后蹭去往泥地上刨,所以血骨森然的傷處有不少泥屑。 是條忠犬。 醫生給西門慶例行檢查,陳淮一直抬手輕撓西門慶身上安撫著它。 西門慶和普通的家犬或者寵物不同,陳淮安撫著它,它就繼續忍受著醫生檢查挪動時造成的痛覺,并沒有明顯反抗。 林簡見不得血水森骨的場景,剛才第一眼看到西門慶后腿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后,她就挪開了視線。 等到拍片結果出來后,幸好只是骨折并沒有完全斷裂。醫生給西門慶右后腿□□的傷處做了清創后才開始包扎上夾板固定,又給西門慶打了消炎針。 原本威風凜凜的西門慶遭此重擊明顯焉了下來,林簡看得心疼,從診所里出來后臉色還是一直緊繃在那里。 “西門慶恢復能力好,靜養兩個月左右就會生龍活虎回來,放心吧。”陳淮看出她的擔憂,開口說道。 “真的?”她這才難得搭理他,悶悶應了一句。 “當然。”陳淮保證起來,她不知不覺中松了口氣。 這個點已是凌晨,縣里周邊的店鋪已經全都打烊了,他忽然開口問了一句,“餓了嗎?” “還好。”林簡含糊應道,盡管她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她有輕度低血糖,太久沒有進食體力跟不上就會容易眼前發黑眩暈。今天一天下來直到晚上,不過是因為提著一口氣,在此之前雖然滴水未進,低血糖的癥狀居然壓根都沒發作過。 “是嗎?”他原本走在前面,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手心冰冷。他才握了一下就松開,依舊如常走回到停車的位置,“你抱著西門慶,盡量不要讓它夾板的地方挪動。”他把包扎好的西門慶遞到她懷里。 林簡沉默接過。 西門慶受傷歸受傷,高大健碩的體格在那里,起碼好幾十公斤重,林簡沒有心理防備差點手滑沒抱穩,潛意識里又擔心會碰到西門慶的腿傷,后怕的又多撈了一把,動作幅度大的有點夸張。 他看在眼里,不過沒說什么。 坐進車里后,陳淮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個水壺出來遞給她,“沒東西吃,先喝點水。” 他這么一提醒,林簡才察覺到嗓眼其實很早就已經渴得冒煙了。她坐到副駕把西門慶在她腿上小心翼翼安頓好之后才騰出手去接水壺,一口氣喝了大半后才忽然意識過來就打住了。 這么點水,即便全都喝完也不夠她打牙祭。“你也喝點吧。”她面無表情開口,說時把水壺遞回給他。不出意外,他缺水的時間應該比她長多了。 陳淮接過,喝水后就往派出所那邊開去。 估計快近兩個小時,等他開回到派出所那邊后,食堂還有辦公室那邊的燈都還亮著,何騰龍他們都還在等著兩人。 一聽到車子的引擎聲,大家伙全都跑出來了。 陳淮下車后先從林簡手上把西門慶抱回到它平時睡覺的窩安頓好,之后才回到院子里。 “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媽呀,我都已經餓得眼冒金星了。”方陽偉大大咧咧說道。 “陳隊,林簡,你們可回來了!”張耀祖跑在最前,雖然之前方陽偉他們剛回來,他就求證了林簡和陳淮的安危,不過總歸還是要親眼見著才真正放心下去,要不然他還真是沒臉見陳淮,“陳隊,對不起,你交代我的這點小事都沒辦好。”剛見面張耀祖就自我檢討起來。 “事情是沒辦好,不過也幸虧你的無能,幫喜報撿了條命回來。下次要是再連自己吃飯的家伙都保管不好,別說是我帶出來的人。”陳淮半是批評半是以事論事,手一抬,就把張耀祖的槍扔回給他。 林簡這才察覺原本放在身上的。槍不知何時居然被陳淮給拿走了…… “陳隊,放心吧,以后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的。”張耀祖朗聲應道,不啻于是在向陳淮宣誓保證。這幾個原本散漫混日子的兵痞,在陳淮的影響下,不知不覺中重新撿回了軍人該有的士氣。他說完后,稀罕的把手。槍拿回去放好。 “趕緊的,開飯了!”何騰龍在食堂門口催促起來。他們回來后老濮就開始下廚了,只不過這仨一直干等林簡和陳淮到現在,他們也沒開飯。 大家伙都是餓了一天,眼下辦完正事,胃口自然大好。 老濮圖速度,下了一大鍋面條,白面饅頭早就蒸好了,這會有點溫涼下去反倒易于入口。 林簡的確是餓得前胸貼后背,甚至于都忘記先去洗把沾滿泥屑的雙手,坐到餐桌前和大家伙一起吃了起來。和方陽偉他們風卷殘云的吃飯速度相比,她明顯慢了一截。不過她自己餓得厲害,他們都吃好了,林簡還是無比投入的在吃面條。 老濮知道這個點個個都餓得慌,為了方便不讓他們再盛第二碗,給每人盛面條的都用了最大號的大湯碗。 他們那幾個用這么大號的碗勉強還可以,林簡用著這么粗獷的大湯碗就顯得有點違和了。 張耀祖他們仨和陳淮都吃好了,林簡還是低頭無比投入地吃著面條,到最后面條吃得所剩無幾,她甚至于直接把大湯碗拿起來,大半個腦袋都被湯碗擋住,看這架勢,是要打算把碗底的湯都喝得一干二凈。 方陽偉打著飽嗝,其實今晚老濮估計知道這么久以來的行動大致順利收尾,激動之下廚藝明顯發揮失常,面條燒得有史以來的難吃,他們大老爺們口味糙慣了才會不嫌棄,可是看對面的林簡吃得這么歡這么捧場,他有點懷疑自己和林簡吃的壓根不是同一鍋燒出來的面條,“嘖嘖,個頭看著不大,胃口到不小,食量怎么和男人有得一拼?”方陽偉忍不住嘴賤感慨起來。 林簡這會剛把碗里的面湯喝完,忽然間聽到方陽偉的評價,她放下大湯碗,就看到對面的幾個大男人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面前這口吃得一干二凈的大湯碗看起來,她莫名發窘。 “吃你家米了?”坐她隔壁的陳淮閑閑應了一句。 “咳——能吃是福。”察覺到自己失言,方陽偉心頭一顫立馬改口。 好巧不巧的是,方陽偉話音剛落,林簡就打了個飽嗝,還正正好好在這幾個人大男人面前打的嗝。 她是餓過頭了剛才都沒察覺到飽腹感,其實早已經吃撐了。林簡更加發窘,臉上開始狂冒熱氣。 “對啊,胃口好,好生養!是好事!”何騰龍想要幫林簡化解下這突如其來的尷尬,結果他剛說完,林簡臉上的熱氣噴拂更甚。 而陳淮的唇角一直微微上揚,眸梢寵溺含笑,和平時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吃飽就想睡覺了,困死了!”這仨看看場面有點詭異,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坐這里攪和,胡亂找了個借口就溜之大吉了。 他們仨溜走后,林簡手邊還有個吃到一半的白面饅頭,她這會其實已經飽的吃不下了,不過這里的人都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明知道陳淮閑得無聊在盯著她吃飯,林簡佯裝鎮定,盡量若無其事的掰了一點饅頭慢吞吞吃起來。 之前結束行動后,陳淮的心思都在受傷的西門慶身上,的確是沒有特別留意林簡。反倒這會才有閑功夫打量起她。 林簡剛才吃面吃得發熱出汗,額頭上的汗水滴匯滑落下來,臉上的臟污塵灰被汗水重新濡濕,平時白凈的臉上臟兮兮的像是大花臉似的。她身上的外套還有發梢上到這會了,還是有不少的草木毛刺球葉附在上面,滿身塵灰。而她自己對此渾然不知,她神色越是如常,其實就越是有點違和的好笑。 今晚行動,姚喜報的出現是個意外,所以他的計劃才會打亂,被包鼎和馮竟給要挾住了。幸虧有她出現,才讓喜報的處境轉危為安。 他之前本來是擔心她會不顧危險跟到現場,特意留了身手最弱的張耀祖看牢她,為防萬一,甚至于還和邊防站的老唐都提前交代了一番。 而她居然還能夠準確無誤的出現在他面前,顯然是找董緒要了包鼎交易地點的地形圖。 老唐既然答應過他,肯定不會把董緒的聯系方式給她。 而她還是能夠出現在他面前,只有一種可能,她自己孤身一人翻到山頂哨所去找董緒了。 她今天醒來肯定不算早或者很有可能是近中午,就這大半天的光景,能夠往返邊防站和山頂哨所,這樣的腳力和體力,以他的體能都勉強夠嗆。以她平時的腳力和速度肯定來不及。除非她下山時很多路段靠溜坐節約時間下來的,而且過程中起碼有多次失控摔下來,所以身上才會沾上這么多的枝葉毛刺和泥屑。 這個女人,還真是超過了他的預期。 陳淮想到這里,長眸微斂,更加顯得眉飛入鬢的好看,是在欣賞,欣賞他喜歡女人的風采。只要多看一眼她渾身臟兮兮的狼狽樣,他的心頭最深處就一點點的融化開來,毫無抵御。 他也不想抵御。 任其融化。 因為是被她融化的。 他忽然抬手過來,把她發梢上的一片針葉拿走。 她瞪他一眼,窩的悶火還沒消去,看樣子是要準備和他理論一番,甚至于把手上的饅頭都放了下來。她剛放下,陳淮就伸手把她吃到一半的饅頭拿走吃了起來,“吃不下就別逞能了,正好我沒吃飽,順便幫你代勞。” “隨你便。”林簡的確還在生他的氣,不想和他多說半句,起來往她自己住的宿舍走去。奔波了一天,身上臭烘烘的,她迫不及待要去洗澡休息了。 林簡洗澡時才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身上臉上俱都臟污狼狽的可以,她火速洗好澡吹干頭發,身乏體倦到眼皮都睜不開,她就去睡下了。 小時候留下的陰影,要是受驚了她就很容易心悸多夢。現在依舊這樣,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林簡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夢中她一直有看到血rou模糊的影子,但是那人面目模糊,她看不清是林疆還是陳淮的慘狀,走近了似乎像陳淮更多一些,到最后迷迷糊糊中又看到腿上淌血露出森然白骨的西門慶,它和陳淮一起身陷囹圄。 她隱約知道自己是做噩夢了,在夢中一直在狂奔著想要從這個壓抑的夢境中早點脫身出來,只是一直沒如愿。 陳淮洗好澡后直接到林簡的房間,他有她房間的備用鑰匙。 沒想到林簡動作快得離譜,他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下,并且睡得很沉。他直接在她外側躺下她都沒有察覺,她是太累了。 一覺到天亮,他剛準備起來,就察覺到枕畔的林簡在發抖又或者是在痙攣,睡夢中的她臉色慘白,額上在冒冷汗。 看樣子,估計是做噩夢了。 他抬手拍了拍她。 她還是毫無反應。他稍微加重了點力道繼續去拍。她果然猛地驚醒過來,條件反射地伸手先去探了下枕畔,看到是陳淮后明顯松了口氣,然而又像是狐疑的問了一句,“你不是明明已經走了?” 時間錯亂,她后怕地記成昨天早上的事情了。 “做噩夢了?”他看出她的反常,伸手握住她的手心,冷冰冰的。 她這會還穿著睡裙,她一坐起,他立馬看到她胳膊和腿上好多處的淤青跌痕,是昨天下山時慌不擇路的印記。 林簡坐在那里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已經過了一天,有驚無險的塵埃落定。她看了下睡在外側的陳淮,也沒有問他怎么進來她房間的,一聲不吭平躺回去,和他保持著距離。 她還沒消氣。 林疆出事前最后一次去執行任務,她那會就看出林疆不對勁,明著暗著和林疆強調,她希望和林疆一起面對他覺得棘手難辦的事情。 然而,林疆還是瞞著她,雖然她是林疆最親的親人,林疆還是對她只字未提,所謂的不想讓她擔心而已。再后來,他就如她預感真的出事了。 這么長時日為著林疆的事情她奔波到心力交瘁,有時候心里苦悶到快堅持不下去卻又無處傾訴的時候,她不止一次后悔,也不止一次假設過,假設要是時光倒流,當時的自己再嘗試努力勸說林疆,讓林疆說出實情她和他一起出謀劃策再想想辦法,是不是就能夠阻止后面林疆身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可惜,時光不會倒流。 光林疆的噩夢她就已經應接不暇了,要是他再出點閃失——任何的閃失她都已經受不住了。 她已經擔驚受怕到近乎神經衰弱,所以她才會對陳淮這次的隱瞞如此生氣。 盡管她知道他是出于好意。 她怕,怕陳淮會走上林疆的老路。她不會讓噩夢中的場景發生的! “我知道這次是我錯了,下不為例。”陳淮朝她側身過來,聲音輕柔,難得低頭認錯。他知道她為何生氣。 林簡依舊無動于衷。她不想這么快就原諒他,至少要讓他好好長個記性,以后她才不至于再過胡思亂想提心吊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