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都曉得要去給自己買條絲巾擋太陽,估計自己的臉上曬傷已經很夸張了。 林簡接過來,輕聲說了謝謝后把那條絲巾裹在腦袋上,好在絲巾夠大,她把自己的腦袋和臉蛋都遮圍起來,只露出額頭和眼睛。 兩人隨著過來朝拜的信徒一起往寺廟門口那邊走去。 這邊地方偏僻不像大昭寺小昭寺是熱門景點,大都是為本地信教的藏民服務,也不需要買票進去,林簡跟在陳淮身后往寺廟門口進去。兩人進去后才發現里面佛殿眾多,不過最為壯觀的應該是剛進去的大殿,正中央空曠到估計可以容納好幾百個人,很多僧人彎身一絲不茍的打掃著場地,像是為了什么盛大的活動提前準備著。 而其余的經堂佛殿相對來說占地面積都沒有這么大,加上一路過去各種佛像經卷林立,總有給人厚沉逼仄的感覺。 穿著暗紅僧袍的喇嘛來來往往,里面還有不少才十幾歲面相稚嫩的僧人。 這里起碼有十幾座經堂,而且康村院落數不勝數,里面大都住著在此修行的僧人。 這樣一來,要從里面找出董緒和司機的下落,難上加難。 林簡走了好幾個經堂,里面光線相對昏暗,而且時不時有僧人或者信徒往來,就這樣去找董緒,他要是成心避她,隨便躲進哪個康村院落里都可以避上她好幾天,“怪我,昨晚不應該折回拖了一晚。”她不無自責。 “董緒如果只是避你問題不大,我擔心和董緒一起的那人到這里有別的意圖。” “什么意圖?” “我剛才問了下攤主說明天這里會舉辦壇城儀式,到時候全部的信徒都會匯聚到大殿那邊觀看儀式,人口密集,到時候如果他們想弄點什么花頭的話很容易造成混亂踏踩事故。” “那怎么辦?”林簡心頭愈發沉了下去。 “你信董緒嗎?”陳淮問道。 林簡沉默好一會,點點頭,眸光堅定,“我信他。他不會隨便滋事傷害無辜信徒的。” “那行。你想下你記憶中所有有關董緒的信息,不管是他的愛好還是履歷什么的都行,只要有關他的就可以了。” “愛好履歷——他和我哥都是警校出身,在學校里應該都是乖乖生之類的榜樣,沒做過什么特別出格的事情。至于興趣愛好——我不是很清楚——”林疆之前把有關董緒之類的東西都藏得很好,她知道林疆的心思也就刻意不加過問,因此對董緒的日常愛好什么的所知甚少。 “我們要盡量從已有的信息中分析下他會在這邊落腳的動機,你再想想有沒有他其余的信息,比如他平時喜歡的閱讀類型或者日常喜歡的運動什么的。”陳淮循循善誘。 “閱讀類型——對了,我想起來我哥的書架上以前有過一本書是董緒送他的。” “什么書?” “是本寺廟里帶回來的禪學經書,應該是他去廈門的普陀寺旅游時買了帶給我哥的。” “禪學經書?你翻過里面的內容嗎?” “我就翻過幾頁,覺得無聊就沒看完,都是些勸人行善放下執念妄念之類的內容。”林簡絞盡腦汁回憶。 “禪學經書——”陳淮重復幾遍,突然間點點頭,“我們去后院看下。” 他在前面行走,林簡不明所以,只是緊緊跟上。 沒多久就走到最大的后院那邊,正有許多穿著暗紅袈。裟的僧人在自由組隊,或擊掌或高聲交談,大都兩人一組,情緒高昂,偶爾有些人還會手腳并用,動作神態看著略為夸張。 而在其中一棵大樹的樹根處,董緒席地而坐,看著旁邊的僧人侃侃而談,神情平和身心放松,身上之前的那些戾氣都像是被滌蕩趕走了似的。 這樣放松自在的董緒,仿佛是換了個人似的,林簡還是第一次見著。 “他們在干嘛?”這些僧人口中念念有詞,林簡完全聽不懂。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夠聽懂一言半語,至少董緒看起來能聽得進這些。 “他們在辯經,這是藏傳佛教喇。嘛研讀顯。宗的必經渠道。在法。會上,應考的僧人要和多位長老同時辯論,才能考取他們這行的最高學位。” “喇嘛居然也有考試的啊?還有學位?而且還是通過辯論的方式?”林簡頭一回聽說這些常識,臉上錯愕不已。 “當然,難不成你以為隨便穿件袈。裟在身上就可以當喇嘛?” “哦。”林簡受教點點頭。 兩人這會站在出口處過來的邊上,正好在董緒側后方,他輕易發現不了兩人的存在。 董緒看著是不急著離開這里,背靠樹干坐在那里,無比認真地聆聽著旁邊兩個年輕僧人的辯法,老僧入定似的閑適自在,目光祥和。他在這邊這么多年,是已經能夠聽得懂藏語的了。 “不管是禪經還是佛法釋義大都是相通的,無非是從各種角度勸人從善放下執念,他既然辯法都能聽得進去,待會等辯法一結束,我們立馬找他,正好趁熱打鐵,這次算是走運了,應該有機會說動他,到時候從他口中想辦法問出他同伙的行蹤和壁畫下落。”陳淮看著樹蔭下靜心聽法的董緒有條不紊的分析起來。 “嗯,但愿如此。”林簡認可他的看法,點點頭,原本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安定一些了。 因為擔心待會辯法結束散場時一亂又找不到董緒了,兩人后退回到院子側邊的土墻邊上靜等。 漸近正午,太陽高照,,她抬頭看看刺眼的太陽光,耳邊是那些一丁點都聽不懂的藏語辯法,這場辯法看著一時半會應該結束不了。她無意識地微蹙了下眉梢,那些辯法在耳邊循環繚繞猶如魔音,而她一點都聽不懂自然是覺得格外無聊,等待的時間便覺得有些難熬。 不單如此,林簡臉上曬傷處的灼痛感也越來越明顯,她剛準備抬手輕撓下,身側的陳淮忽然俯身過來,她面前原本刺眼的日光頓時被擋了大半。 “怎么了?”不遠處的院子里有百來個僧人在全神貫注辯法修行,林簡莫名有些心慌。 “干等無聊,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陳淮伸手把她圍在腦袋臉面上的絲巾一扯,原本遮著她大半臉面的絲巾下滑,她的兩頰果然被曬得發紅,不過勝在瑩白如玉的皮膚底子好,曬傷后的痕跡也只是看著有些不合時宜的潮。紅,反倒增加了幾分盎然生意,撩人無聲,只是她自己不自知而已。 陳淮話音剛落,腦袋微側就已經吻了下來。 穿堂的風聲從耳邊掠過,被他扯落到她肩側的絲巾被吹起大半,拂過他和她的頸窩間,令人心神晃漾。他一只手捧在她的臉側,還有一只手輕托在她的后腦勺上,撬開她的貝齒攻城略地起來。 從凌晨時看到她在荒地上留下的那四個字的時候,他就想親她了,甚至想在車上就要了她。 只是一想到她自作主張擅自行動,他特意要讓她長個記性才會一直憋到現在。 好在她還算有點眼力見,過來的路上看他臉色發沉不說一句,知道他這次是真的動怒了,明顯收斂許多。 確定她下次不會再打這種餿主意,他這才不再壓制心頭的那點念想。 就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的親吻她。 不得不說,他的吻技好的無可挑剔。 沒一會她就被他吻得暈頭轉向,趁著她自己還沒有發昏前,林簡用勁推開他,氣息紊亂,慌亂中警告出聲,“寺廟重地,到處都有佛像看著我們,注意影響!” “注意影響?”他看著她因為心虛的熱氣噴拂的臉頰,忽然伸手過去輕觸了下她紅得滴血的耳垂,立馬有麻癢傳來,她無緣無故哆嗦了下正要嗔怪,他已經俯過來在她耳邊開口,“接個吻都能讓各路諸佛幫我們見證,那是我賺了。” 語調輕佻,然而出口卻又像是莊重的誓言,還是在佛法淵源的寺廟重地。 她愣在原地,聽出他口中的‘見證’含義,心口發燙,一直燙到身上的每個毛細血管里面去。 他提的見證,她應允了。 下一秒,她忽然腦袋微仰,主動回吻了過去。 雖然生澀,好在她的悟性夠高,居然還嘗試著先主動去撬他的唇齒。 神佛在側,而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人,諸神不見。 心里所想所念皆是甘甜。 他倒是沒想到她會回應的如此熱烈,甚至超過他自己的預期。 是他先撩的火,就該他自己負責滅了這把火,尤其是在眼前的佛門重地。 也不知道他腦海里想到了什么,陳淮唇角微微上揚,適時抽身回去,沙啞著嗓子不懷好意開口,“以后多的是機會,也沒必要猴急在一時。” 這人——真是好話說不過三句,順眼不過三秒。 林簡懟他一句,“誰猴急了!”說完后和陳淮并肩回去,望向不遠處的董緒,他依舊坐在樹底下,神態放松,大約是聽進去一些這大千世界的因果輪回釋義了。 林簡懟歸懟,話音剛落,靠近他身側的左手卻是主動牽起他的右手,十指相扣。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實實在在的感受男人的掌心,第一次感受到他掌心的紋絡糙礪。 風繼續拂過,身心舒暢。 這種酣暢的快活,在她這么多年來的灰白記憶中,從來沒有過。 直到遇見他。 她的人生都像是從頭活過。 諸事皆宜。 而她還想要更多。 真好。 第53章 有陳淮在身側陪著, 冗長的辯經也就沒有那么無聊難熬了。 大概等到中午十二點左右,后院里辯經的眾人陸續停下來往一樓那邊走去, 董緒也慢悠悠起來,晃蕩著準備和僧人一起往一樓方向走去, 大概是準備去吃午飯。 陳淮本來和林簡一起往董緒面前走去, 林簡扯了扯陳淮的胳膊,“還是我先去和他說說看吧。” “也行。”陳淮知道她的顧慮,怕他萬一和董緒在僧人面前動手起來,事態容易鬧大,而且董緒的同伙如果也在附近的話,要是發現陳淮就不好了。 林簡把她自己的絲巾裹回去遮住大半臉面, 這邊因為光照強, 很多本地的女性藏民也會裹著頭巾, 她這樣遮著臉面也不算突兀。林簡孤身上前走近, 鼓起勇氣喊了董緒一聲。 原本身心舒和的董緒立在原地,光聽聲音他就認出了她, 皺眉, “這么遠都跟過來,不嫌累嗎?” “一半為你, 一半為我哥。”前兩次和董緒交手都是無功而返,再次碰面, 林簡還是一貫沉靜的模樣,仿佛絲毫不記得董緒之前對她發狂險些傷到她的那些場景。 “為我?”董緒明顯不信。 “我哥在意的,我也會在意。”林簡輕聲應道, 見董緒杵在原地,她又輕聲開口,“到飯點了,先去吃飯吧。” 她這么提醒了下,董緒轉身朝陳淮眼下在的側邊方向看了一眼,難得沒有反對,隨著陸續散場的僧人一起往前面走。 從二樓后院往一樓下去,要走過一段極窄的木梯,坡度陡險,林簡跟在董緒身邊,等他側身開始往樓梯下面走去,她也側身跟上。 狹窄的木梯上居然也能容納下兩人同行,“你應該知道我哥有多熱愛他自己的本職工作,可是他愿意為了你放棄他自己最珍視的崗位,他其實從來沒有放棄過你。但是他現在遇到跨不過去的坎,毫無斗志自暴自棄,難道你就不能幫他一回?” 董緒像是壓根沒有聽到她的質問,顧自往下面走去。 “一旦你自己東窗事發,你知道我哥聽到你的消息后會自責內疚一輩子。這就是你所謂對他的感情?董緒,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把你所知道有關包鼎團伙的線索全都和警方坦白,一定還來得及的,到時候可以向警方爭取重大立功,大事化小,即便你之前犯過什么事,刑罰上也會減輕很多。我哥出來后,他會來找你的。”時間緊迫,林簡挑重點,言簡意賅再次重復起來。 相比之前的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董緒聽完只是沉默,也許是在思考林簡的提議。 “和你一起的那個司機去哪里了?他是幫包鼎辦事的吧?你們車子的后備箱里裝的是修復壁畫用的原材料,你們要送去哪里?幾時動身?”林簡見他沒有之前那么抗拒,抓準時機循循善誘。 “修復壁畫?原材料?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我只知道這里會在明天上午舉辦壇城儀式,慕名過來觀看而已。我的假期已經用了一半,看完壇城儀式我就回邊防站了。”相比辯經剛結束時的神色平和,董緒說這時臉上已經面露不快。 林簡見他明顯抗拒回去,而她自己想要和董緒說的話已經全部講完,她見好就收,沒再纏著董緒,轉而去二樓后院那邊找陳淮。 兩人一起把這邊依山而建的所有建筑群都走了一遍,都沒有察覺到任何一絲異樣的地方。仿佛董緒千里迢迢過來這邊,只是真的為了這座寺廟一年一度的壇城儀式而來。 “你把董緒最后和你說的幾句話再重復一遍。”陳淮隱約覺得有點眉目,可是思路還不夠清晰連貫不起來,返回時走到半路,他忽然開口。 “他說——他聽不懂我在說什么——說只是慕名而來觀看這里的壇城儀式——看完儀式他就回邊防站了。”林簡盡可能去復原董緒說的那幾句原話。 “再說一遍。”陳淮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機械要求林簡再次重復。 林簡估摸他在分析什么關鍵性的線索,很有耐心的繼續重復,語速偏慢咬字清晰,希望能夠讓他在董緒的話語里聽出點什么線索。